ENCOUNTER —遭遇— 1 虽然注意到被包围了,不过并不会感到太紧张或是仓皇失措。心中只有省下了特地寻找的麻烦这种想法。 就跟接到的连络一样,雷光拿起军刀这么喃喃自语。血腥巴斯的数量众多。那是一种拥有鱼类的鳍与两生类的四肢,群众在水边生活的魔物。在海滨都市波达姆的郊外,经常会出现这类的水生魔物。气候温暖又拥有丰富水源与植物的渡假胜地,除了人类之外对魔物来说似乎也是很适合居住的环境。 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有四个略带红色的灰色块状物,而从背后能感受到两股气息。其中一只缓慢地动了起来。那是跳跃的预备动作。 用刀身往视野的右半边横向砍劈过去。传来砍中的手感——然后再挥向左边。刀刃以符合闪光之名的轨迹刺进血腥巴斯的要害。这样就打倒了两只。 从背后感觉到有东西跳了起来。这种速度的话没有问题。雷光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砍倒跳起的怪物,然后再把背后的另一只……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往后急速退去。枪声响了起来。下个瞬间,视线内的血腥巴斯被打飞出去。紧接着另一只喷溅出绿色的体液。 「我来帮你!」 女孩子的声音随着飞空机车的噪音一起从上方传下来。这不是在帮忙而是在捣乱吧。她在心中这么想着,很不甘愿地把武器放下来。血腥巴斯已经把注意力从雷光身上移开了。 不必抬头确认也可以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女性并不是很正经的人。从引擎声可得知那是改造机车的声音。那种声音不是以安全第一为设计理念的市贩品,也跟重视静音性的军用快速机不同。会骑这样的机车到处跑的女性既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也不会是军人。 实际上,单手拿着枪操纵机车的并不是说话的那个女人,而是蓝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坐在机车后座的黑发女性手上拿着大型枪械,即使距离很远也能清楚看见她头上戴着的、不知道是羽饰还是珠饰的华丽首饰。 飞空机车急速下降到几乎贴地的位置。女性不断地开着枪。剩下的两只血腥巴斯接连被击飞而变得安静下来。射击的技术不差,不过这是在如果能把浪费的子弹再减少一半的前提下。 飞空机车在绕到雷光面前后紧急煞住。这也是有一定技术的人才做得到的事。 「军队的大姊,真是危险啊。」 黑发的女性扛着枪露出灿烂的笑容。从夸张敞开的领口可以看到象征蝴蝶的刺青。在肩胛骨稍微上面一点的地方。如果说蓝色头发的男人是装饰过剩,这个女人就是裸露过剩。 这两人不管是谁的服装都不适合使用枪械。如果是紧贴着身体就算了,悬空的首饰在开枪的时候会变成妨碍。此外,大型枪械的枪身容易变热,接触到皮肤的话可能会造成烫伤。认定这些人是外行人之后,雷光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野性。」 就算摆出高姿态,女性也完全没有露出退缩的样子。反而像是感到很有趣一样,琥珀色的眼睛骨碌骨碌地打着转。 「如果是波达姆的士兵大人,应该至少有听过这个名字吧?」 真是了不起的自信。虽然对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有自信很感兴趣,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特地去问那种事情。 「不好意思,没听说过。」 冷冷丢下这句话后,雷光就转过身去。两人的说话声一直在耳边纠缠不休。 「……她这么说欸。」 「好奇怪啊,我还以为我们的知名度会更高一点呢。」 像是要把他们的声音赶跑一样加快脚步的速度。真是不愉快。不管是任务被妨碍这件事,还是那两人组误以为自己有帮上忙这件事。而最让自己感到厌恶的是自己竟因为对那两人得意的样子看不顺眼而像个小孩子一样撒了谎的事情。 是的,自己撒了一个谎。说没听过野性这个名字是骗人的。其实自己知道这个组织。 曾经听说过有群人以位于海边的某个小店为据点。那家店主要是以参访观光胜地的观光客为对象的咖啡厅,不过实际上还是当地老主顾比较多。不管怎么说,那都不是一间适合高中女生出入的店。 『因为我们就像是野猫一样。据说那就是队伍名称的由来』 觉得好像会想起更不愉快的事情,于是雷光加快速度拿出无线电。同时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多余的事情。跟士官长连络说明魔物已经被打倒了,这是现在最优先要做的事。 会合地点已经有好几个士兵回来了。这是因为血腥巴斯群的位置并没有离通报处太远的关系。要是驱除对象是移动速度快的魔物,就没这么简单了。 由于魔物讨厌人类的气息,因此不会出现在闹区或住宅密集区,不过到了郊外就不一样了。对于寻找宽广空地与宁静居家环境而在郊外盖房子的居民们来说,魔物出没是令人相当头痛的问题。 如果只有单独一只、体型又不大的话就算是外行人也有办法驱逐,不过这次这种类型的魔物通常会采取团体行动。会单体行动的多半是难缠的强大魔物,所以到头来「发现之后不要刺激对象并尽速通报军方」是最聪明的应对方法。而且,通常是雷光隶属的波达姆治安连队被派来驱除魔物。 举起手回应迎接自己的同伴所说出的慰劳话语,雷光用视线寻找着上司的身影。不,根本就不需要找。艾磨达士官长的声音不管是在哪里都很响亮。而就在她朝向那极为符合豪爽二字的笑声跨出步伐的时候—— 雷光忍不住皱起眉头。艾磨达士官长跟来路不明的家伙聊得正起劲。而且,在他们身边还有几辆应该是属于他们的改造飞空机车。跟那蓝色头发的男子操纵的机体相当类似。 以看似相当熟稔的态度与艾磨达士官长说话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呢?体格虽然很不错,不过实在是让人觉得闷热到受不了。不知道是因为服装的关系,还是那夸张举止的缘故。不过,勉强可以看得出来那个男人是这群人的领队。这么说的话…… 视线突然与男子相遇。雷光笔直地望了回去。即使知道这样很没礼貌。男子的脸上稍微浮现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注意到表情的变化,艾磨达士官长转过头来。 「噢,队长大人。您辛苦了。」 又开始了,雷光这么说着轻轻耸肩。艾磨达士官长就是喜欢开这类的玩笑。 「队长?您在开什么玩笑,士官长。」 回答的时候故意在「士官长」这三个字上加强语气。跟刚发配到这里来的时候不一样,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应付过去了。当然,有必要的话也会做出反击。 「我们的先锋队长不就是你吗?」 这种程度的话还不需要反击。雷光很无奈地叹口气忽视了艾磨达士官长说的话。 「话说回来,这些人是谁?」 她眯起眼睛望向旁边的那些男人。不管是从远距离还是近距离,给人的印象都没有改变。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们是野性,中士。」 在一旁插嘴的是刚入队没多久的年轻士兵。 「您没有听过吗?」 又是野性吗。真是让人快受不了了。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从脑海中赶出去,没想到居然又从这里冒出来。 「好像是街上年轻人组织的自卫团。」 似乎是把雷光的沉默当作是因为资讯不足造成的,艾磨达士官长作出进一步的解说。 「这位是领队的冰雪。」 冰雪。果然是他的确信与谁不好选偏偏选到他的失望交错在一起。 「你好啊。」 像是在敷衍般的招呼令人感到更加气愤。难道不能摆出更正经一点的态度吗? 「这位就是我们的先锋队长大人。年纪虽轻不过很厉害。」 证据就是,艾磨达士官长边说边用手指轻敲雷光的军刀握柄。 「这是直到最近才被正式采用的军刀。怒火剑……就算说名字你们也不懂吧,不过如果是圣府军的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这代表什么意义。」 「士官长,那些事……。」 预测到接下来要说什么的雷光急忙制止,不过艾磨达士官长特意忽视她的制止而继续说下去。 「只优先配给给优秀的士兵。简单地说,现在拥有这玩意的人毫无疑问都是高手。很了不起吧?」 这也把自己捧得太高了。虽然想着差不多该让他停下来,不过艾磨达士官长滔滔不绝的口舌一点空隙都没有。 「而且啊,队长大人的怒火剑还是特别订制的,剑铭是……是什么来着?白色闪光……赞颂吾之名号,是这样吗?」 咏唱吾之名号。雷光在心中作出订正。不过要特地讲出口来还是太丢脸了。 「请就这样放过我吧。」 就算是开玩笑或者是半取笑性质,得到长官的认同还是很令人高兴。不过不管什么事情都有限度存在。尤其是眼前这个名叫冰雪的男子「嘿——。」啊「这真是了不起。」啊地叫着,还毫不客气把视线望向自己的这种状况令人难以忍受。 「知道了知道了。」 艾磨达士官长在耸耸肩后,大声笑了起来。 「该怎么说呢。就是这么回事,这次是我们的中士大人早一步把魔物收拾掉了。你们也因为没有猎物而感到很失望吧?」 「不不不,不是只有被通报的魔物才是魔物。」 「是吗?」 「只要稍微驱赶一下,就会源源不绝……的啦。」 「喂,要驱赶出来是无所谓,不过可不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喔。」 很夸张地举起双手说「那是当然的啦。」的模样令人不快。什么自卫团,别笑死人了,不过就是一群外行人聚在一起拿着枪自以为是正义的一方罢了…… 虽然很想这么指谪,不过就算这么做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谴责与批判是要能使现状改善才有意义。如果不能期待有那样的效果,那说了也是白费力气。 「你们这群人真是的。精力多到用不完啊。这样的话要不要参军啊?」 「规则还有制服什么的,不太合我们的个性啊。」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要用这种令人不悦的说话方式。让人愤怒过头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可是,艾磨达士官长连这种失礼到极点的台词也一笑置之。嘴上虽然说着「说什么啊,你这混帐。」,那粗壮的手臂却拍打着冰雪的背部。而且还是用很亲密的方式。 「那么,魔物也收拾掉了,我们就先告辞。」 随着冰雪的话语,在一旁等待的人们跨上飞空机车。 「你们不要因为太嚣张而被盯上喔。」 对他们这么说的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士兵。似乎是因为年龄相近而觉得没有隔阂。 「跟我们不一样,PSICOM的人可是很严厉的。」 PSICOM。公安情报司令部。那是军方内部的特务机关,由所谓的菁英分子组成。相对于经常接触平民而具备某种程度「无纪律」的治安连队,较接近军队中枢的他们没有这种特性。的确,如果是PSICOM的话,应该不会允许野性这种莫名奇妙的集团存在。 可是,对这群不过只是平民的人来说,他们不可能有这么深的理解。野性的成员没有任何一个人认真地看待年轻士兵的「亲切警告」。 「放心啦。野性比军队还要强啊。」 领队是那副德性的话,成员也差不多。不过,那位年轻士兵并没有感到不悦,还笑着说「好大的口气」。 我认为这些家伙不要说是常识了,就连身为一个人理所当然的处事态度也不懂。所以就这样无视下去把他们忘掉才是最聪明的作法。我明明是这么想的。 「等等。」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追了上去,把他叫住。无论如何都忍不住想要对他说一句话。 「你叫做冰雪是吧。」 「怎么了吗?」 正打算要发动飞空机车的冰雪转过头。 「纠缠我妹妹的人是你吗?」 「妹妹?」 「莎拉·法隆。」 一说出妹妹的名字,「啊~!」冰雪就喊叫起来。接着用很夸张的动作从飞空机车上跳下来,走到雷光的身边。 「那么,你就是莎拉的姊姊?脸虽然有点像,不过给人的感觉真的差很多呢。」 看似兴奋的表情与话语,反而让雷光感到困惑。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找到玩具或是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莎拉有跟我说过自己的姊姊是军人,所以刚才见面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果然是莎拉的姊姊啊。」 可是,他那么熟稔地一直叫着莎拉的名字让刚才的烦躁再次被唤醒了。就在雷光打算要大声怒斥他的那个瞬间,一只右手伸到自己的面前。 「幸会!我是冰雪·威廉斯。常常受到莎拉的照顾。」 非常厚实、宽大的手掌。因为还套着皮手套,所以更有那样的感觉吧。不对,戴着手套居然还想跟别人握手,这家伙果然不懂礼节。 「不准去找莎拉。」 无视对方伸出的手。原本就没有打算要跟他建立友好的关系。 「什么?」 在惊讶得睁大双眼后,冰雪的视线来回望着皮手套的指尖与雷光的脸。大概是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听见了什么吧。 「我要你别去找她。」 说到这里,那粗壮的手终于收了回去。大概是领悟到自己被拒绝了。即使如此还是无法完全放弃的冰雪,犹豫地问道。 「要是去找她呢?」 没有必要回答。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正当她打算就这样转过身去的时候。雷光的脚尖踢到了某样东西。 那是椰子的果实。正确地说应该是被称为波达姆椰子的亚种,不过在这一带说到「椰子」指的就是这种果实。由于生长速度快加上叶片宽大,因此是常常被种在海边步道的品种。不过跟一般的椰子不一样,这种树的果实不适合食用。 硕大的果实不管是用煮的还是烤的都不能吃……简直就跟这家伙一样。 「呐,要是我去找她的话?」 用力地踩住脚边的果实。 「不准去找她。」 慢慢将手指交叉在一起,让关节发出声响。虽然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来赶走纠缠自己妹妹的男人,不过也没办法。 突然,踩着椰子果实的脚踏空了。冰雪把果实踢了起来。小小的果实画出曲线飞进冰雪的手中。很像是擅长踢球的小鬼会做的事情。 「不好意思,就算是打我也没有用的。」 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女人的拳头对他没有用,还是指他不会听雷光的话。大概两者都有吧。 「我很结实的。」 这么说着微笑的表情让人感到厌恶。一语不发地转过身跨出步伐。令人讨厌的家伙。召集一堆小鬼自以为了不起,以弱者为对象作威作福……差劲到极点。 莎拉为什么会对这种家伙感兴趣呢。对了,是感兴趣。绝对不是軎欢。 「法隆中士,您认识他吗?」 对话的内容应该没有被听见,不过大概看得出来两人的气氛相当险恶。年轻的士兵有点担心地这么问。 「不,没什么。」 他既不算是熟人,今后也没有打算要跟他扯上关系。不光只是自己,妹妹莎拉也要比照办理。 「要回去了。」 雷光撩起头发,跨步向前走去。 2 海风舒服地吹拂在脸上。莎拉一边仲着懒腰,一边大摇大摆走在散步道上。天空万里无云。 散步道附近很安静。现在这个季节,观光客都聚集在可以作海水浴的海滩附近。野性的咖啡厅一定从一大早就坐满了客人吧。就算不是那样,今天也是蕾布萝在店里的日子。当地的熟客们会为了吃她煮的菜特地到店里去。 冰雪之所以会迟到,一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每次说完「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准备要离开店里的时候,总是会被某个熟客拉住而聊到忘了时间。那幅光景浮现在眼前,莎拉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的喊叫声让莎拉转过头。那不是冰雪,而是野性的成员·卡多。一个人骑着飞空机车表示他正要回工作地点,或者是被蕾布萝拜托去购买食材。 「抱歉,会晚一点……没错吧?」 飞空机车一停到身边,莎拉就说出这句话望向卡多。尽管身高要比冰雪矮一些,不过因为充满肌肉的体型所以看起来非常「巨大」。因此「高大而可怕」是莎拉对卡多的第一印象。当然,现在不是那样。 「被熟客抓住了?」 「真准。看那样子,还要好一段时间。」 大概是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的客人吧。不知道是冰雪拜托的,还是蕾布萝有注意到,才让卡多像这样当个传声筒。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会,反正我都会经过这条路。」 道别后,卡多再次起动飞空机车。莎拉挥着手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等到周围恢复闲静,莎拉再次跨出步伐。在散步道前方不远处,有个水乌聚集的地方。想说在冰雪来之前先到那里去等他。看着水鸟们在浪潮间嬉戏的模样一点也不会觉得无聊,甚至还浮现了要是有带什么能尝饲料的东西就好了的想法。 我好喜欢这个城市——莎拉这么喃喃自语道。不论是水鸟们嬉戏的大海,还是天空的颜色、温柔摇晃着叶子的树木、整理得美轮美奂的散步道。 不过,莎拉在高中的最后一年,已经决定要进入位于首都伊甸的大学了。明明是自己期望的道路,可是一想到要离开这个城市就闷闷不乐。虽然冰雪笑着对自己说「伊甸不是近在眼前吗?只要有心不管什么时候都见得到面。」。 并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莎拉这么安慰自己。再也见不到面,这代表什么意思,莎拉并不是不清楚。 最初是父亲。明明还不是能够理解死亡是怎么一回事的年龄,不过年幼的莎拉感觉得到自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在母亲病死的时候,这股感觉变得更加强烈。感觉到亲密的人从自己面前消失的痛楚。 冰雪,还有跟冰雪在同一个设施中长大的卡多与蕾布萝、优朱也知道同样的痛楚。大概是因为这样吧,他们看向人的眼光才会这么温柔。虽然他们可能没有自觉。 我注意到自己是很幸福的。因为幸福,所以稍微有点距离就会觉得寂寞。每天都能见到面,聊着没有意义的内容,身边都是温柔体贴的人。因为像这样的时间非常快乐,所以稍微减少一点就令人感到痛苦。 「你这个奢侈的家伙。不行啊,不能太贪心。」 用拳头轻轻敲了自己的头。伊甸离这里的距离虽然绝对没有近到「近在眼前」,不过冰雪说过,只要有心不管什么时候都见得到面这件事确实没有错。 所以不要再去烦恼这些了。不想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不安,糟蹋掉现在的快乐时光。 就在她用力点头坚定决心的时候。在散步道上有个人影以猛烈的气势冲过来。那是冰雪。比她预测的还要早,一定是拼了命甩开熟客跑出来的吧。 「这边这边。」 莎拉像是要跳起来一样用力挥着手。 「你遇到我姊姊了!?」 莎拉忍不住惊叫出声。在散步道上全力奔驰的冰雪喘了好一阵子,不过当他回过气来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见到雷光了」。 「昨天,偶然见到了。」 难怪,莎拉喃喃自语道。 「她有提到什么关于我的事情吗?」 「完全没有。只是心情非常不好,所以我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即使是心情不好,表情和语气也跟平常一样。当然也不会作出像小孩子一样拿东西出气的行为。姊姊并不认为把情绪或感情显露在外是件好事。 不过,莎拉勉强能够知道姊姊心情的好坏。笼罩着全身像是气息一样的东西会出现微妙的变化。要比喻的话,就是类似静电一样的东西。虽然眼睛看不见,不过接触到的话就会放电。 如果是冰雪的话,应该会随便把手伸过去而被电的很惨吧。莎拉在心里苦笑若这么想。跟姊姊相反,冰雪对情绪跟感情十分忠实。心中所想的事情会毫无防备地显露在表情或态度上,从说出的话也能感觉得到。 他是属于将心情与行动以最短距离连接起来的类型。所以莎拉才认为他不会说谎或敷衍他人而值得信赖,不过姊姊毫无疑问地给予了完全不同的评价。这两个人之间大概缺乏所谓的共通点。用水与油来比喻冰雪与姊姊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真糟糕啊。」 冰雪抓抓头。 「要怎么办呢?」 才正要问那是指什么的时候,马上就想到那句话的意思了。 「没问题的,你就来吧。」 下个礼拜是姊姊的生日。之所以硬是要求姊姊请假,也是为了要三个人一起庆祝生日。 「要好好地把我们在交往的事情告诉姊姊。」 「我也不喜欢偷偷摸摸的。」 其实,原本是打算在生日宴会上把冰雪介绍给姊姊的。总不好意思只为了介绍男朋友而叫姊姊请假,可是姊姊又是个大忙人。不想陷入没有好好说明白,不断拖延的状况。 「只要说清楚就会理解的。姊姊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姊姊不管对自己或其他人都很严格。而且又因为只要是决定好的事就会贯彻到底,无论如何都会给予他人「属于顽固类型」的印象。 可是,长久以来姊姊就是用这种方式守护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家人。明明自己也还是会想跟父母撒娇的年纪,却舍弃了自己是小孩子这件事,只是不断想要变得更强。不论是在父亲或母亲的葬礼上,都一直握着莎拉的手——就像是在告诉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待在你身边一样。她从来没有忘记从那手上传来的温暖与体贴…… 找到姊姊与冰雪的共通点了。虽然他们的个性与嗜好都完全不同,不过只有在一个地方有着共通点。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最爱,莎拉在心中这么喃喃自语。这就是共通点。 「嗯,没有问题。所以,要好好跟姊姊说明,让她认同我们。」 「可是惹她生气的话,我…会被打个半死?」 冰雪半开玩笑地这么说。强忍着不断涌出的笑意,莎拉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姊姊她生起气来说不定会把茧打坏。」 「啊——,有可能。」 冰雪皱起眉头。不过,已经忍到界限了。当莎拉忍不住笑出来的时候,冰雪也整个人往后仰地大笑起来。 要是能跟姊姊还有冰雪三个人一起像这样开怀大笑就好了,莎拉心想。一定可以的,在心中这么加了一句。只要到了生日那天晚上。 听见「冰雪先——生」这样的叫声时,已经是在笑得差不多的时候了。 「怎么了,马基。」 冰雪朝向笔直飞过来的飞空机车这么喊道。 「要出动了——!拦截到军方的无线电,说是在森林地区有魔物出现。该野性上阵了——!」 当冰雪回答「知道了。」的时候,飞空机车已经停在眼前。 「莎拉小姐,老大稍微借我们一下。」 「好——」 莎拉装模作样地作出敬礼动作。面对跟她只差一岁的马基,有种像是在面对同班同学的亲近感。 「打扰你们的大好时光,真的很抱歉。」 冰雪一边说「你这家伙。」一边对露出奸笑的马基作出挥拳打人的动作。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感情很好的兄弟在嬉戏一样。 「那么,我就回去了喔。」 「等一下——!啊——,能不能稍微等一下。晚点一起去买个东西吧。」 「买什么?」 跳到飞空机车上,冰雪闭上一只眼睛。 「给你姊姊的礼物。」 「啊,生日礼物!」 「两个人一起选吧。要不然你也可以先到购物商场去看看要选什么……」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你。我可以去异迹附近散个步。」 飞空机车随着「了解」这句话飞了起来。 「我会马上把它们收拾掉!」 在边说要小心边挥着手的时候,冰雪与马基已经在空中了。还真的是马上呢,莎拉笑着说道。 3 是不是有明显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只有这点令人在意。 因为昨天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所以几乎没跟莎拉说到什么话。以很累为理由马上躲进自己的房间里,避免说出多余的事情。要是不小心开了口,总觉得自己会大吼着要她跟那个男人分手。 也不想不分青红皂白就反对她们交往。妹妹的个性自己比谁都要清楚。看起来温顺,可是内心却意外地强硬。如果只是用不喜欢的理由来反对的话,莎拉一定会为了让不讲理的姊姊改变心意而不屈不挠地想办法说服自己。该怎么办呢。 雷光叹口气,收拾好用来装早餐的托盘。在早班的日子会两个人一起吃早餐,不过像今天一样是晚班的话,通常雷光起床的时候莎拉已经出门了。 即使如此,为了勤务时间不规则的姊姊,莎拉在出门之前一定会准备方便食用的早餐。由于父亲早逝而一直都是由母亲工作养家的缘故,家事方面的经验是雷光比较丰富。尽笛如此,只有料理的技术是莎拉比较好。 「选美味的东西是莎拉比较擅长吧?」 「嗯,也很擅长作菜喔。」 母亲与莎拉的对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中。还有那开心的笑容。不过,那个时候母亲的身体已经被病魔侵蚀了。 那是在母亲去世前的事了。那一天,雷光也是在放学后陪着莎拉到母亲住院的地方。牢牢地握住好像随时都会冲出去的莎拉的手,不知道叮咛了几遍「很危险所以不可以跑步」。 如果是平常的话,就算嘴巴上这么说自己也会跟着加快脚步,不过只有那天不一样。前一天回去的时候主治医师告知的事实让脚步变得沉重。说是下次再发病的话就会很危险…… 由于没有其他可以告知的家人,于是主治医师只能对仅仅15岁的雷光说明母亲的病况。还说在发生万一的时候会帮她介绍福利课的谘询人员,另外也告诉她一些可以谘询的窗口。 主治医师这么告诉她,有完善的措施可以让没有监护人的小孩毫无困难地生活下去,因此并不用太担心,你只要考虑你自己与妹妹的事情就好了。 可是,那温柔的话语,让雷光领悟到自己应该要背负的东西。大概是那悲壮感显露在表情上了吧。 至少母亲应该是看出来了,到现在回想起来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今天感觉非常地舒服呢。对了,有点想吃水果。莎拉,可以拜托你去买吗?」 说着「让我来吧」而打算站起来的雷光被母亲笑着制止了。 「选美味的东西是莎拉比较擅长吧?」 「嗯,也很擅长作菜喔。」 莎拉得意地说道,然后从病房跑了出去。 「因为姊姊除了作菜之外还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情呀。」 在莎拉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之后,母亲笑着望向雷光。雷光心中想着「啊啊,母亲已经知道了啊」。 本来以为接下来会接着说「所以莎拉就拜托你了」——不过却猜错了。 「不过,不要一个人太拼命了。有些事情也是可以让莎拉来帮忙的。」 「母亲,可是……」 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看到母亲的手迅速仲了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抱了过去。被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地摸着头,眼泪就快要流了出来。 「可爱的撒娇鬼。我都是这么叫你的喔,一直到莎拉出生为止。」 「那种事情,我没印象……」 「因为从莎拉出生那天开始,你就已经是姊姊了。明明只有三岁而已,我跟你爸爸都没办法再叫你撒娇鬼了。」 雷光注意到母亲笑着说话的声音似乎显得有点痛苦,还有抚摸着头发的手消瘦得令人惊讶这件事。 「在爸爸去世之后,你一直都在帮我的忙呢。莎拉也照顾得裉好。你是个非常称职的姊姊。所以呢,我一点都不担心莎拉的事情。因为有你在。」 「可是……」母亲这么继续说。 「你也有莎拉陪伴着喔,在痛苦的时候她会帮助你的。莎拉会成为你的力量,不要忘了这件事。」 然后母亲再一次用轻声细语的声音说「我的撒娇鬼」…… 母亲的病况急速恶化是在那之后没多久的事情。因为早已做好觉悟,所以能冷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那一天像个小孩一样被母亲抱着撒娇的那一瞬间,就是孩提时代的结束。从失去可以称为母亲的亲人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不再是个孩子。没有办法再当个孩子了。 「不要一个人太拼命了。」 虽然母亲这么说,不过能够保护莎拉的人只有自己,所以还是只能一个人努力。 想要成为大人。迫切地这么想着。为了要保护莎拉,为了让唯一的妹妹能够过着幸福的日子,想要早点成为大人。 如果是不被法律承认的年龄,那就舍弃双亲给予的名字成为大人。 已经可以了吧,就算不再当母亲的女儿。相对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莎拉的监护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莎拉。 在母亲的墓前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并把雷光这个新的名字告诉母亲。 因为枪套掉在地上的声音而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无意间已经在做出门的准备,雷光脸上浮现苦笑的表情,因为时间还早。 原本起床的时间就已经比预定的要早很多了。果然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让心情变得比较焦躁,所以才睡得比较浅吧。 「这也难怪」,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叹气了……什么人不好选,偏偏选上那样的男人。 自己并不是个过度保护到想把接近妹妹的男人全部赶走的姊姊,也不是个气量狭小的人。只不过,希望莎拉能够过得幸福、希望能够守护着她。除了能做到这些事的男人以外,不希望其他的男人接近莎拉。 良好的口才与外表都不需要。只要能够重视莎拉,愿意挺身而出保护莎拉就可以了。 所以才会认为,那么轻佻的男人怎么能够保护莎拉呢。毕竟只是小混混的老大。只要遇到了危险,一定会弃莎拉于不顾而逃跑。 莎拉也真是的。稍微冷静一下不是就能清楚了解了吗。高中优等生跟没有正当工作、游手好闲的男人根本就不相配嘛。 如果母亲还活着的话,会跟自己一起阻止她吗? 应该不太能期待吧,雷光轻轻耸耸肩。实际上,父亲也是个稍微有点靠不住的人。个性乐观又是个好好先生,虽然是个有行动力的人,不过绝对不是脚踏实地的类型。在长大之后就了解到这些。 当然,自己小的时候非常喜欢那样的父亲。记忆中的父亲脸上一直挂着开朗的笑容。不过,要是父亲稍微活久一点的话,自己应该会对父亲的乐观个性采取批判的态度吧。或许会因为一点小事情而反抗。 母亲选择了这样的父亲,相信对冰雪这样的男人一定也会给予很宽松的评价。说不定只说了句「只要莎拉喜欢就好」,干脆地允许她们交往。 不管怎么说,保护莎拉不被那个男人骚扰是自己的责任。不是母亲的,更不是父亲的。 就算父亲与母亲认同,我也不会认同,绝对不会。 戴上皮手套,打开房间的门。虽然有点早,不过还是决定出门。 4 根据古代的记录,据说波达姆异迹从几百年前就存在于此了。 相对于茧的古老建筑物与居住痕迹被称为「遗迹」、「遗址」,从下界打捞上来的东西则被称为「异迹」。 从年代来看,这个波达姆异迹是作为用来修复在默示战争破损部分的材料而打捞上来的。法尔希会从下界打捞用来整顿或修补茧的材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只不过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异迹,在这数百年间都没有被当成修补材料,也没有被加工;不过也没有被放回下界,似乎就以这样的形式一直被放置在波达姆的样子。 到底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故意放置不理,还是作为下次需要修补时的预备材料而保存下来,没有人知道。对没有寿命的法尔希来说几百年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也不可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法尔希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这些全部都是谜。虽然接近圣府中枢的人们或许知道些什么,不过那些情报不可能开放给让莎拉这样的一般人知道。 「不管看几次都很不可思议……」 莎拉抬头望向朝天耸立的异迹。到底这是被什么人建造出来呢? 普通的人没有办法在下界居住。那里到处充斥着接连不断的天地变异与凶恶的魔物,可以说有如人间地狱。能够住在那里的,据说了不起就是像野蛮人之类的种族。不过对那些人来说,要建造出如此巨大,又拥有这么复杂造形的物体是不可能的。 据说下界也跟茧一样有法尔希。只不过,跟会为人类带来恩惠的茧的法尔希不同,下界的法尔希会为人类带来灾厄。 这样的话,建造出这些的应该也不会是下界的法尔希。如果是那么恐怖的存在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不可能对茧无害,茧的法尔希应该早就把它破坏掉,当成修补用的材料了吧。 加果不是下界的法尔希也不是野蛮人建造的,那这个异迹会是谁建造的呢? 为了找出答案,目前为止莎拉已经翻阅过无数历史书籍与资料,可是仍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也是当然的。 只不过,因为像这样尝试解谜的关系,让莎拉变得喜欢历史。在学校里也是历史的成绩最好。 自己甚至会这么想,如果不是看着这座波达姆异迹长大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变得这么喜欢历史呢。 没有被解开的「谜」,光是这样就会让人感到心情雀跃。想像答案究竟会是什么的过程很有趣。当然,要是能够解开的话,一定会觉得更有趣吧。 「要是能进到里面的话就好了。」 不过,异迹并没有像是入口的构造,关于内部的情报也没有被公开。是像建筑物一样里面有空间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内部」的存在呢…… 试着伸出手轻轻碰触外壁。有着不像石头也不像金属的冰冷触感。不,应该是金属,只不过感觉跟自己周遭接触得到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至少建筑物不会使用像这样的素材。 当它还在下界建造的时候,一定是完全不一样的触感吧。在这几百年问,一直接受着茧的风吹雨打。不光只是触感,就连颜色跟形状一定也有些许的变化。 抬头望着异迹的屋顶,慢条斯理地绕着周围散步。视线就这样固定着不动。这样一来.看起来就好像异迹在动似的。这是在小时候姊姊教自己玩的游戏。听姊姊说那是去世的爸爸告诉她的。莎拉虽然好像也在场,不过却完全没有印象。 这里也没有改变呢,莎拉心里这么想。不论是五年前、十年前,还是现在。所以,不论是五年后,或是十年后也不会改变吧。即使是在自己死掉之后,也一定只有异迹会依然不变地伫立在这个地方…… 突然,感觉有点异样。碰触着异迹外壁的指问传来跟平常不一样的触感。莎拉惊讶地收回视线。 一部份外壁跟它本来应该在的位置出现了落差。那个「落差」朝向内侧延伸过去。看到里面的光景,让莎拉睁大了眼睛。 「打开了!?」 这是从甚么时候开始的?几天前经过这里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变化。因为是从小一直看到大,所以就算只有些微的变化也不会遗漏掉。更何况是异迹开殷了「入口」这种大事。 还是说圣府的调查队成功地把异迹之门打开了呢?莎拉悄悄地靠近「入口」。 「有人……在吗?」 没有回答。没有警卫之类的人在附近的话,代表这或许不是正式的调查。 「如果只是稍微进去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要是没有获得允许就闯入的话,之后应该会受到严重的警告,不过还是战胜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莎拉悄悄地走进异迹。这座下界的异迹让她在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想像,还许下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够进入看看的愿望。来自茧外面的物体,只要想到可能得以解开其中奥秘,就让人感到无比兴奋。 可是,等到实际进入内部,就觉得自己会有那样的想法似乎太过傲慢了。充满在异迹内部那凉爽又清净的空气让人不禁这么想着。 挑高到屋顶的内部,感觉比从外面看起来还要宽广。在那宽广的空间里四处都有通道与楼梯。这里很明显的没有任何人。实际环顾四周也不见人影,不仅是说话声,这里安静到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尽管如此,异迹里却很明亮。仔细一看,在通道上到处都是发着亮光的照明器具。当莎拉前进的时候,不知道是透过什么样的原理,灯光就像是引路一样在行进方向的前方渐渐亮起。 「好厉害……!」 应该是喃喃自语的声音发出大得超乎预料的回音,莎拉急急忙忙地按住嘴巴。「啊、吓了我一跳」,这次只呼出气而没有发出声音。 话虽如此,这建筑风格还真是奇怪。地板似乎是石制的,不过很明显地跟茧的古代建筑不一样。不论是地板、墙壁还是通道,全都是由直线构成的。话虽如此,却一点也不显笨拙。直线与直线在精巧的组合下,酝酿出难以言喻的和谐感。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吧?」 抬头望向头上的屋顶,莎拉歪着脖子这么说。天花板附近亮得即使从下面看也很清楚。因为有楼梯通往那里,所以应该会有东西才对。 下个瞬间,更上一层的楼梯间亮了起来。有种彷佛是在对自己说「想知道的话就上来」的感觉。莎拉毫不犹豫地踩上楼梯。脚步声响彻四方。虽然觉得高低差要比茧的楼梯大一些,不过爬起来还不会太过辛苦。 稍微往上爬了一阵子,又出现平坦的通道。不过,很快地又发现了楼梯。即使爬了很长的楼梯,也不会觉得累。这里比以前看过的任何一间博物馆或资料馆都要来得有趣。有着几何学风味的墙壁装饰,还有用正方形组合而成的地板图案都很有意思。莎拉沉迷在其中不断地往上爬。 通道与楼梯虽然构成相当复杂的构造,不过不至于让人迷失方向。跟刚才的楼梯一样,前进的方向会亮起来。只要跟随灯光的指引,就能确实地往上方前进。 到底这是为了什么目的建造出来的建筑物呢。从以前就重复问过自己无数次的问题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在进到内部的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这绝对不是为了不好的目的所建造的物体。在这个空间里感受不到丝毫可以被称为邪气的气息。 「可是……好像有点累了。要爬到最上面好像不太可能呢。」 那是在重复走过许多楼梯与通道、门扉与小房间之后的事情。从楼梯上稍微探出身子往下看,可以看出来自己还没爬到一半的高度。自己以前抬头仰望时总觉得这座异迹可以直达天际。所以很清楚这样的高度并不是可以轻易爬上去的。 「还差一点点……」 要回头的话,至少也要等爬到一半的高度再说。用这样的想法激励着自已有点发软的双腿。就在她喘着气爬完那段楼梯的时候。 「好漂亮!」 在楼梯间的边缘,有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圆柱。跟目前为止在通道上的灯光不一样,颜色是淡绿色。 「在那里休息一下好了。那颜色代表的意思一定是休息区。」 靠近一看,发现那发光的圆柱是在比想像中还要高的地方。微微的柔和光芒像是要舒缓疲劳一样,朝圆柱下方照射着。就在莎拉心想「嗯,这里果然是休息区」而倚靠在台座上的时候—— 忽然异迹内部发出轰鸣声。莎拉吓了一跳而往后跳开。地板与墙壁在眼前矶咄声响开始移动。然后她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因为太过天真而犯下了大错。这个圆柱并不是什么休息区的标志,而是某种起动装置。 莎拉感到不安地望向四周。刚才应该还是楼梯的场所变成平坦的通道,通道则被墙壁挡住,可以看出内部的构造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在下一层楼,有个像是倒在地上的巨大圆筒般的装置发出很大的声响。那应该是动力装置吧。 突然,眼前的楼梯消灭了。原本以为跟其他地方一样会出现平坦的通道,不过并没有。在原本应该是楼梯的地方,出现的是空无一物的空间。也就是说,从这里没有办法继续前进的意思。 「该怎么办……」 轰鸣声消失,周围再次恢复宁静。可是能够感到安心的也只有一瞬问,这次是在眼前的空间浮现出红色的图案,那是在下面的楼层也有看到过的奇妙图案。可是,比在这里看到还要很久以前,好像就已经在某个地方看过了。到底是在哪里呢? 然后,那红色的图案放出了强光。莎拉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在应该空无一物的空间出现板状的物体。与其说是板子,不如说是浮在空中的地板还比较贴切吧。 「这个是…升降机……吧?很久以前的。」 以前曾经参观过一样拥有旧式升降机的遗构。可是,眼前那「类似升降机的物体」跟茧的升降机在形状上有很大的不同。 「只要站上去就可以知道了。」 莎拉「嘿——」地一声跳了上去。她并不觉得危险。因为跟通道还有楼梯一样,升降机上方的灯光也亮起来了。 那个判断是正确的,升降机开始慢慢上升。虽然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倚靠在台座上,不过从结果来看是正确答案。原来如此,在那个地方是要启动升降机继续往上走,莎拉对自己的推论感到满意。 渐渐靠近圆形天花板。那周围亮得令人感到刺眼。升降机终于停了下来。大概是到最上层了吧。或许是心理作用,感觉空气要比下层更冰冷而清新。 「这是……水晶的粒子?」 在那冷澈的空气中,飘浮着小小的光粒。这样的景象与其说美丽,倒不如说有种会令人感到身体僵硬的神圣感。不知不觉中就挺直了背。在灿烂的光粒包围之下,莎拉静静地向前走。她还在心中想着,人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自觉地开始祈祷的吧。 门朝向左右打开。就像在跟她说——我会把所有的答案告诉你。 走进里面,一片黑暗:心想「说不定这不是该进来的地方」而涌出不安感。不过,没多久通道就稍微变亮了,虽然跟之前的楼梯与通道相比还是很暗。即使如此只要不是没有灯光,应该就是正确的路线吧。 莎批就通样继续前进,昏暗的通道渐渐变得稍微亮了一点。「这个方向果然是正确的,应该没问题。」,她这么安慰自己。 「有什么东西……在那边?」 在昏暗的光线中,莎拉聚精会神望向前方。在行进路线上好像有什么巨大的物体。不,是活物。那个东西动了,从中心散发出冰冷的光辉。 「水晶!?可是、为什么?」 在下个瞬间,强烈的光芒灼烧着视网膜。那是耀眼的白光。就像是在等待自己闭上眼睛一样,脑中浮现出影像。 那是非常巨大,非常可怕的东西。 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想叫也叫不出声音来。那巨大得不的了又令人害怕的东西膨胀起来,痛苦地翻滚着。忍不住发出了尖叫声,可是就连自己的叫声也听不见。 不对,听得见。是歌声、有人在唱歌。那是什么样的歌?又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没有办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了。在前方只有黑暗在等待着自己。 5 虽然为了转换心情而打算先散个步再前往工作地点,但是双脚迈向的方向果然还是跟工作有关的地方——也就是购物商场。 每年都会有观光客为了看烟火大会从各地聚集到波达姆。历史如此悠久的烟火大会在其他地方是看不到的,而关于这个大会也有很多的传说。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向烟火许愿的话,愿望就会实现」的传说。就只有这样,没有其他任何条件,只要许愿就可以了。正因为如此单纯,所以才能从几十年前,又或者是更早以前一直流传下来,而得到众人的信赖。 不论是谁都会有愿望。不管家庭环境有多好或是多幸福都一样,如果不幸福的话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在烟火大会的夜晚会有多到让波达姆人口暴增数倍的观光客聚集到这里。 只要人聚集在一起就会让意外事件发生率大幅上升,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因为这个缘故,在烟火大会的夜晚波达姆治安连队全都会被派出去维持会场与周边地带的秩序。雷光负责的是从这处购物商场到海边的区块。 在散步的同时顺便观察一下负责区域也不错。只要把握住哪里有什么样的店面,不但在分配部下的时候可以当作参考,或许还可以事先发现应该要移动撤走的东西。 举例来说,在这间首饰店附近要多派一些人比较好。即使不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珠宝相关的店家也较容易遭窃,也有想到是否要连络店家事先确认看看警报装置是否正常。 忽然橱窗的展示品映入眼帘。展示品里有条纤细链条搭配大型坠饰的项链,外型是茧与有些不可思议形状的物体组合在一起。虽然对这类的东西并不是很熟,不过莎拉应该会喜欢。 从购物商场的一角边走边看,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有好久没有花这么多时间逛商店。自从陪莎拉去买东西之后就没有过了,这么说起来也有很久没有跟莎拉一起出去——也就是说,从自己加入军队以后就一直是这样了。 忽然感到有点过意不去。在刚入队的时候,曾经想过在习惯工作、有多余的时间之后要好好地补偿她。可是,经过了一年,自己站在要负起相当责任的立场,反而变得更加忙碌了。等到注意到的时候,不要说是两个人一起出门,就连想要好好聊天都不是那么容易。 刚入队的时候,莎拉还在念国中。正好处于拥有对未来感到不安与人际关系等许多烦恼的年纪。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要找自己商量。但是,自己却只顾着工作没有好好听她说话。 莎拉说不定觉得很寂寞。想要找人诉说心中的不安……所以才会被冰雪那种吊儿啷当的男人欺骗。 如果是这样的话,责任就在自己的身上。只要自己能多花点时间陪陪莎拉,就算工作再忙,只要努力一点一定能腾出时间来的。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么做呢。 明明就在母亲的墓前发誓要保护莎拉,结果不但让她感到寂寞,还招引来无聊男子。追根究底,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太不中用所导致的…… 「哎呀,真是可爱!」 吵闹的声音让雷光回过头来。在宠物店前停放着搬运用的货柜。 「妈妈,你喜欢这种的吗?」 「咦,你不是也很喜欢吗。还在店门口大哭大闹吵着要买呢。」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啊。」 「没多久啊……大概十年前吧。」 有一对母子在看宠物店的货柜。光从背影跟对话来看,就可以知道感情很不错。儿子的头发虽然是让人感到寒冷的银色,不过母亲的发色显得要比儿子温暖许多。即使发色有些许不同,但是五官还满相似的。让人不禁想起,据说男孩子都比较像母亲。 从身高推测起来应该是十四、五岁。亮橘色的夹克很像是那种年纪的男孩子会穿的。想到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就觉得稍微有点羡慕。 「这家伙很受小孩子的欢迎喔。很聪明而且又很黏人。」 宠物店的店员一边这么说明,一边把只有手掌大小的小鸟从货柜移到笼子里。那是陆行鸟的幼鸟。 「不管是在哪里都贴满了『小陆行鸟售完』的红色字条呢。艾乌利特的店在前天才刚进货就已经快卖完了,接下来还得去补货。」 在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流行,不过班上总会有一、两个有养小陆行鸟的人。 莎拉也曾经双眼发亮地跟她说去朋友家看到小陆行鸟的事情。 「要不要买一只看看啊,太太。」 「真是可惜,我们现在正在旅行。要带回去的话,帕鲁姆波鲁姆也太远了……」 在听见「旅行」二字的瞬间,突然灵光一现。旅行。说不定不错。 为了补偿一直以来都感到寂寞的莎拉,于是决定要带她出去玩。虽然没有办法请长假,不过把刚值完班的空闲时间跟短期休假凑起来的话,就可以稍微去做个小旅行。 等烟火大会结束后,勤务上也多少会轻松一点,要申请休假也会变比较简单吧。 对了,在生日那天晚上提这件事好了。莎拉总是会准备精心制作的料理,以及看得出来是在很认真思考过才选出来的礼物来为自己庆生。就用姊妹两人的旅行作为生日礼物的回礼吧。 在旅行的期间,就尽量跟莎拉多聊聊吧。连以前的分也一起弥补回来,尽可能让她觉得快乐,还要让她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当然,在旅行结束之后也要尽量空出跟莎拉说话的时间。只要不安或是寂寞之类的的感情消失,莎拉也一定会清醒过来的。她应该会注意到自己是被一个无趣的男人给骗了。 而且,莎拉迟早要去伊甸的大学。只要交到新的朋友,再给予良好的环境,冰雪的事情一定会被忘得一干二净吧。 连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好方法。这也是多亏了那对给自己「旅行」这个灵感的母子。在抱持着感激的心情转回头的时候,宠物店前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身影,肩并肩向前走的背影消失在人辞的彼方。 「真是幸福的亲子啊!」,这样的想法让自己的心中充满了温暖。 「谢谢,希望你们的旅行也能充满乐趣。」,雷光这么祈祷。 6 在黑暗中听见声音。「路希」,好像有人这么说。那声音细微到几近让人忽略。 「为什么……」 这次传来了比较清晰的声音。 「为什么要选茧的人?」 那是谁?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想要询问「你是谁?」,不过却发不出声音。不论是想睁开眼睛,还是想动手指,都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 突然注意到身体轻轻浮了起来。 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浮现出这个疑问的同时,黑暗又变得更加浓密。还来不及想要反抗,莎拉就再次失去了意识。 忽然觉得眼睑内侧变得温暖。什么都没想地张开眼睛,涌进眼中的是天空的颜色。然后,是熟悉的异迹外壁的颜色。 莎拉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异迹外面、躺在地上这件事情感到困惑。小心翼翼试着拾起右手。可以动。接着是左手。没问题,双手都能动。 慢慢地坐起上半身时,感觉有点头晕。莎拉用双手撑着地面,暂时维持那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异迹的周围散步。接下来呢?异迹的入口开着,我走进里面。接下来呢?爬上好几层楼梯,又走过好几个通道。接下来呢?绿色光芒的装置被殷动,浮现出红色光芒的图案,然后往上移动进入内部…… 看见巨大的水晶。然后,出现耀眼的自光。记忆到这边就中断了。简直就像是被那道光芒烧断的一样。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道光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要选茧的人?」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耳中。难道是在作梦吗?说不定是那样。因为意识处于朦胧状态,异迹里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而且,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个不可思议的影像。不对,不可思议这种说法不合适。可怕、恐怖的东西。是的,那个的名字是……不对,是梦。那是恶梦。 「可是」,莎拉换个想法。自己现在在这里这件事,就是异迹里「有人」存在的最好证据。会是谁把失去意识的自己搬出来呢。莎拉拼命地在记忆中寻找。 好像还有听到什么声音。对了,是「路希」。 路希?是指那个路希吗? 「难道……」,莎拉说到一半摇摇头。路希什么的指不过是古老的传言。比较接近神话或是传说那类的东西。 脑部有种钝痛感,或许是在倒地的时候撞到什么地方。其他地方应该没有受伤吧。 试着慢慢移动双脚。不会感到疼痛。把头拾起来也已经不会觉得头晕了。扶着异迹的外壁站起来。 虽然觉得脚步有点不稳,不过还不到站不起来的地步。 看样子并没有受伤。就在她松口气的时候,眼角瞄到左手臂上的黑色污垢。「讨厌啦」,皱着眉头这么想的莎拉在仔细看过之后,不解地这么说。 「这是什么?」 在上臂浮现了黑色的图案。以恶作剧涂鸦来说,花纹实在是太精巧了。话虽如此,感觉跟蕾布萝肩膀下面的剌青又有点不一样。 「洗一洗应该就可以了吧,不过要是洗不掉的话怎么办呢。」 用手指碰了碰,突然想起来。这个图案好像在哪里看过。 那是好像由数个箭头组合而成的复杂图案。尽管跟左手臂上的图案不是完全一样,不过很像。对了,那是在异迹中看到过好几次,由红色光芒描绘出的图案。 到底,在那个房间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图案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啊——!」 莎拉轻轻叫出声来。她想起来了。在异迹中看到这个图案的时候,觉得以前好像在哪里看过。对了,的确是有看过。在很欠以前从围书馆借来的资料集里。 在遥远的过去,敌人从下界攻过来的时候,据说茧的法尔希会把人类变成「路希」,当成自己的使者并赋予特别的力量。路希们为了保护茧而勇敢地战斗。这是默示战争的纪录。 在下界,憎恨着茧的法尔希也把野蛮人变成路希,送到茧来。就是在有这些解说的页面上,看到了跟那个一样的图案。在那下面记述着「路希的烙印·下界·再现图」的文字…… 「我是路希?」 而且还是下界的。 「怎么会,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很恶劣的恶作剧。一定是异迹里那些声音的主人们在玩弄自己。 「为什么要选茧的人?」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那句话。那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说「本来不应该选择茧的人类」一样不是吗。那么,除了茧以外——在什么地方会有人类呢。 「下界……?」 对了,这个异迹是从下界打捞上来的。那个声音是在说「本来应该是要选下界的人,但为什么会选到茧的人呢」。 那个声音对「被选上」这件事本身并没有抱持着疑问。也就是说,对方知道在那里会选出路希,然后,选择路希的是法尔希。 如果是这样的话…… 「在异迹里面,有下界的法尔希?」 那样一切就说得通了。不论是在空中飞舞的水晶粒子的意义,还是在失去意识前看见的巨大水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莎拉在那所遇到的就是法尔希,而且被那个法尔希变成路希了——经由据说憎恨着乐园,会为人类带来灾厄的下界法尔希之手。 被茧的法尔希选上的路希是「神圣的使者」,不过被下界的法尔希选上的路希则是「恶魔的手足」,是茧的敌人。 「我吗?不对,这是骗人的吧。不可能有这种事啊。」 莎拉用掌心用力搓着左手臂的黑色图案……擦不掉。 「这种东西,只不过是普通的涂鸦而已!」 在更用力搓揉图案的时候,莎拉吓了一跳。黑色的图案稍微出现了变化。图案并没有消失,而是形状与浓淡出现变化。 「不会吧……!?」 那并不是普通的涂鸦。这图案的确是经由非人者的手所刻印上去的。 「不要,我不要这样。」 莎拉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可能的,一定是我自己搞错了。虽然拼命想要如此说服自己,不过手臂上的烙印把这些想法一一否决了。 正因为拥有一知半解的知识,而无法否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的话,说不定还比较轻松一点。 「冰雪……姊姊……我好害怕。」 明明一点都下冷但肩膀却在颤抖。不管怎么擦拭眼泪还是不断掉下来。 「救救我,冰雪……」 话虽如此,也只有一段很短的时间可以让自己哭泣。差不多是冰雪要回来的时间了。不想让他看见。这个不吉祥的烙印。不想让他知道。已经变成会危害茧之存在的自己。 抚摸着显得有些无力的双脚,莎拉拼命站了起来。 必须要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在冰雪回来之前。只有这样的想法支撑着莎拉继续行动下去。 7 莎拉她会想要去哪里呢? 想到这件事,脸上自然浮现出笑容。走在购物商场里的雷光,脚步变得很轻快,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虽然是第一次利用购物商场的旅行社,不过工作人员的态度非常亲切,给人非常舒服的感觉,也立刻选出了好几个即使是短期休假也能玩得尽兴的地点。 请他们把资料转送到自己住的地方。接下来就只要在生日那天晚上,跟莎拉两个人一起看那些资料来订计划就可以了。因为还是第一次只有两人一起去旅行,莎拉一定会很开心吧。 光是想到莎拉的笑容:心中就像是出现一盏明灯一样变得明亮而温暖。她是我的宝物,雷光心想。同时在心中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宝物。 真是抱歉,莎拉。以前没能好好陪你。不过今后绝对不会让你觉得寂寞、不会再拿工作当成藉口了。我保证。 回想起来,在母亲死后,自己好像只是一直看着前方一股劲地往前跑。差不多可以把速度放慢下来了。偶尔停下脚步也是有必要的。为了莎拉,也是为了自己。 在人群之中,跟奇装异服的两人组擦肩而过。那个黑发的女子身上的服装就像是昨天的过度装饰男子与过度裸露女子加起来除以二。「从昨天开始跟黑发的女孩子特别有缘啊」,雷光这么自言自语。 只不过,眼前的女子感觉比昨天的女孩子更有野性,也更精悍。大概是那件蓝色衣服的关系吧。一定是所谓的什么「流形最先端」之类的。她身边的女孩子也穿着相同类型,感觉应该是同一个牌子的衣服。大概是来自首都伊甸的观光客吧。 「流行的潮流果然还是让人搞不懂啊。」 就在她不由得耸耸肩的时候。 「什么东西搞不懂?」 从背后传来听惯了的声音。是艾摩达士官长。在稍微敬个礼之后,雷光指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那两人组的打扮……」 不见了。大概是走进了哪间店吧。 「两人组?」 「没事。总之,就是最近的流行让人搞不太懂。」 昨天那些人也是,让人完全无法理解。雷光在心里这么接下去。 「中士先暂且不论,你妹妹对这种……呃,也就是最近的流行什么的应该有兴趣吧?」 「要是她开口说出想要穿这样的衣服……」 我绝对不会答应。后半句没说出口就停了下来。因为发现自己被艾摩达士官长取笑了。士官长就是有这个坏毛病,雷光苦笑着这么想。 「话说回来,中士。在值勤前会到购物商场还真是难得啊。要买东西吗?最新流行的玩意。」 「请不要再提那个话题了。」 雷光故意用严肃的语气这么说,艾摩达士官长马上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 「我在做事前准备。因为烟火大会的负责地区是这一带。购物商场的店家也经常会变更。」 「热心工作是好事,不过从现在开始巡视的话,当天就没有事做了喔?」 「话说回来,士官长又是为什么会来这里?」 用捉弄的口吻反击。就算不用问也可以知道理由是什么。跟艾摩达士官长已经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 「嗯,没什么。跟中士一样。」 「会变得没事做喔。」 「年纪大会比较健忘啊。跟年轻人不一样,到当天就会忘掉了。」 两人看着对方笑了出来。 「今年也能平安结束就好了,烟火大会。」 在八天后的夜晚,在波达姆的天空中会绽放出好几轮巨大的花朵。想要实现愿望的人们会在那一夜聚集在一起。然后,第二天是二十一岁的生日。已经好久没有跟莎拉好好聊聊了。光是想到这件事就让人感到兴奋。 「不好,不能这么慢条斯理下去。时间到了。加快脚步。」 端正姿势,雷光笔直地向前走。今天的勤务开始了。已经到了该履行身为军人之职责的时间了。 「明白了,士官长。」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穿过享受购物乐趣之人群间的缝隙,两人快步地走着。 快乐的聊天声与开朗的笑声交错着。雷光看着海滨都市波达姆那熟悉的光景,相信妹妹莎拉也是在同样的光景之中。 STRANGER —异邦— 1 睡得并不是很深。作了好几个梦,哭了好几次。可是记忆却很暧昧,什么都想不起来。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感觉。 「班尼拉」,好像有人在叫自己而睁开眼睛。 「牙?」 以为有人在叫自己是错觉,又或者是梦的后续呢。应该睡在身边的牙不见踪影。 「牙……你在哪里?」 班尼拉忍不住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每当新的一天开始,就只会感到恐惧不安。是为什么呢? 走到通道上叫着牙的名字。没有必要发出很大的声音。在宽广的空间里不论是说话声或东西发出的声响都可以听得很清楚。不出所料,可以从下面听见回话的声音。 班尼拉跑下楼梯跳上升降梯。已经知道牙在什么地方了。她毫不犹豫地穿过通道,快步走向那个地方。 在脸颊上感受到风的吹拂。黎明前的冰冷空气从入口吹了进来。外面的天色还很暗。 「怎么了?」 在班尼拉开口说话之前牙就转过头来。 「什么事都没有啊。」 虽然有点想问牙自己才是在这里做什么,不过班尼拉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一语不发地站在牙的身边。可以看到大海,也能看到天空。不过,没有水平线。 「好奇怪的天空啊。」 牙抬头望着还很暗的天空。苏醒过来的第一天也是这样。到了外面,牙首先就是抬头望向天空。 「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了。那是什么啊。在头顶可以看到城镇。」 茧是球形的世畀。在球的内壁上有城镇、有海、有森林。被这些封闭起来的空间是茧的「天空」。 跟自己知道的天空不一样。 「不光只是天空。海也很奇怪。竟然闻不到一点海水的味道。」 「有啊。只要靠近一点。」 「就是这点奇怪啊。以为可以喝结果却是海水,害我期待了一下。」 「会让人以为是湖泊呢,乍看之下。」 「不论什么地方都很奇怪,让人完全搞不懂。」 牙深深叹了口气。 「好像身在梦中一样呢。全都是让人搞不懂的东西。」 「啊啊,真亏那些家伙能住在这种地方。」 「全部……都是梦的话就好了。」 不管是昨天的事情,还是前天的事情。还有苏醒那天的事情。要是一切的一切都是梦的延续就好了。 「要是今天才刚苏醒的话就好了。」 要是从现在这个瞬间开始才是现实的话,说不定这是愚蠢的想法;说不定这只是过度的期待。不过,自己还有牙应该会以不同的方式苏醒吧。 「一样的啦。达成使命回到大脉冲。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嗯,说的也对。」 班尼拉微笑着点点头。即使如此,还是无法不去想。如果。如果,那一天,没有苏醒的话。说不守会稍微出现什么改变,而使得烦恼与痛苦离自己比现在还要远一点。 「不用担心啦。没有什么使命是可以只用三天就解决掉的。都差不多。」 她似乎是以为班尼拉会露出不开心的表情,是因为对已经到第四天了都还没有任何进展感到在意。 因此牙特别强调「只用三天」的部分。 但是,回顾这三天内发生的事情,就让人有点头晕目眩。感到眼花撩乱……感到沉重。甚至会觉得干脆不要醒过来还比较好。要是能一直沉睡下去,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不必把任何人卷进来。 班尼拉举起手遮住开始泛自的天空。在苏醒的第一天,也像这样跟牙肩并肩抬头望着天空。在伸出的手的另一侧隐约可以看见城镇,不可思议颜色的天空。 那是开始的颜色。 2 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又是处在什么状况下,到能了解这些为止需要不少时间。刚苏醒的牙好像还停留在梦与现实的狭缝合,班尼拉本身也有点靠不住,没有办法摆脱掉暧昧不明的感觉。 把手张开又握住,用力眨眨眼,在重复这些动作的过程中,包覆着五感的浓雾渐渐消失。 再次看看四周,自己是在空无一物的神殿里。路希之间,这里是安置变成水晶之路希的房间。因此知道了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完成使命而陷入沉睡中。然后,被赋予新的使命,班尼拉与牙就苏醒了。 到此为止都能够理解。不过,有个问题。 「呐,在变成水晶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记得了吗!?」 「嗯,脑袋里面一团乱……重要的事情全都忘了。」 注视着被灼烧成白色的路希烙印,牙的声音有点颤抖。稍微过了一段时间,班尼拉才注意到她是拼命地想要露出笑容。 「我……好像坏掉了。」 那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以前从来没有看过这种表情的牙。班尼拉悄悄伸出双手把牙紧紧抱住。 「我也是」的喃喃自语听起来像是别人的声音。 最初的动摇花了不少时间才平息下来。即使如此,班尼拉还是尽量想办法站起来,并朝她露出微笑。 「回去吧?」 两人曾经完成过一次使命,大家一定会温暖地迎接自己吧。要为了新的使命踏上旅途,等那些事情结束再说就可以了……纵使,不知道使命是什么。 「还认识我们的人,说不定全都变成老公公老婆婆了呢。」 说出这句话后,牙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是吗?或许并没有经过那么久的时间,大家还会说『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也说不定呢。」 「到底沉睡了几年呢。」 「可能是几天也说不定喔。」 「那样的话,不管怎么说也太过份了。至少,要让我们休息个半年啊。」 一边说着像这样的玩笑话,一边往下走。只要到了外面,应该就能看见熟悉的风景。 「不会吧……!?」 外面是夜晚。但明明是夜晚,却明亮得能让人看清楚建筑物的形状与街道景观。不论在城镇的哪一处都充满了灯光。可以看见映照着那幅夜景的海洋。那是没有水平线的奇妙海洋。抬头往上看,看见的是更奇妙的天空。那是繁星点点的天空。不对,仔细一看会发现那不是星星,而是城镇。隔着天空可以看到妤多城镇的小小灯光。这种东西到底可不可以称为天空呢。 「这里是……」 「不像是大脉冲啊。」 班尼拉很快地闭上眼睛。像是要重新来过一样地再次睁开眼睛。不过,陌生的风景并没有消失,也没有被修正。 一言不发,一直看着海洋与天空后,两人回到神殿内。因为空腹的关系。这里是在茧里面的事情已经明白了。这里并不是在没有武器加上空腹的状态下可以四处乱晃的地方。 在安放路希的场所一定会有供品。那里有即使是经过长时间也不会腐败的食物,还有之前使用过的武器与贴身物品。听说那是为了让变成水晶的路希可以安心沉睡,所以才供奉这些日常用品,不过本来的目的,或许是为了再次苏醒时所做的准备。 可是。 「这是怎么回事?」 供奉在那里的食物全都已经变质,根本就不能食用。在没法可想下,为了找寻可以吃的东西而在神殿内来回奔波,结果还是徒劳无功。果然供品之类的东西只会出现在路希之间。 「这是在恶作剧吗。」 「怎么可能。不过……很奇怪。」 供品如果只是经过十年也完全可以食用这点,班尼拉跟牙都是知道的。每隔十年都会有新的食物被运到神殿里。在替换时被运出来的供品,会依照习俗在十年一度的大祭典中分给所有人吃掉。那是为了要跟沉睡的路希分享祭典的喜悦, 虽然对小孩子来说那绝对不是什么美味的食物,不过那味道还不至于让人无法接受。但是现在,手上拿着的供品,不要说是味道,光从气味跟外观来看都能知道是「很危险」的东西。 「不光是食物而已。你看。」 重新调查之后发现,祭典用的礼服,还有用来装礼服的箱子都褪色腐朽了。 「这家伙也是。」 牙拿起爱用的长枪沉思着。在班尼拉的眼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大概有什么地方变质了吧。 「好像被外面的风吹到了一样。」 神殿内的空气比外面还要清净。不光只是食物,金属与布料应该也比较不容易变质才对。 「没有变的,只有变成水晶的我们……吗?」 自己到底沉睡了多久的时间呢。不只是两位数的年数。从供品的劣化状况来推测,一定是三位数。 「这可不是老公公老婆婆的程度了。所有人都到另一个世界了啊。」 「怎么会……」 班尼拉低下头咬着嘴唇。如果不这么做,感觉就无法控制住自己。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嘛。」 牙拍拍班尼拉的肩膀后站起来。 「首先是要填饱肚子。」 「这种东西,没办法吃啊。」 班尼拉把视线移到面前的供品上。已经完全腐败的食物,还有槌色的礼服。祭典用的这件衣服,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一套…… 「不是有海吗?还有森林。虽然远了一点。不过,只是食物的话,应该可以解决。」 举趄长枪的牙露出笑容。真不可思议。被牙这么一说,真的有种「应该可以解决」的感觉。 「说的也是。」 班尼拉也拿起自己的武器,站了起来。 天色已经亮了。这是最适合在危险的敌阵狩猎的时间带。跟白天不一样,人烟较稀少,而且也没有暗到不方便寻找猎物。 首先是到海里。跟森林不一样不用担心迷路,离神殿也很近。就算来不及当早餐,应该也可以在差不多早午餐的时间找到食物。虽然是依据这样的想法做出的选择…… 「赶上早餐的时间了呢。」 班尼拉愣在那边,低头望着在自己的怀抱中跳动的鱼。牙的话就算是一枪刺中也没什么稀奇。实际上,也是那样。可是,紧接在牙之后,没想到就连自己也能这么轻易就成功。 「这些家伙,是不是太笨了点?」 因为栖息在没有天敌的环境而不知道危险,理由似乎也不是这样。当牙与班尼拉靠近时,姑且有做出逃跑的动作。只不过,那回避行动为免也太慢了。 「这种东西,吃了不会出问题吗?」 能够简单捕捉到的生物大多不是有毒,就是味道不好,或是不适合食用。就在两人思索「这些不会也是属于那一类吧」的时候。 「真是了不起啊,两位小姐。」 有人从沙滩上叫住她们,因此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一边后悔着自己无意问疏于警戒一边转过身。可是,站在那里的是一对看起来十分慈祥和蔼的老夫妇。乍看之下并没有携带武器。不但如此,老夫妇还面带微笑地拍着手。 「在波达姆是用这种方式来抓鱼的啊。真是有趣。」 「因为……不太会吃饵啊。所以鱼叉要比钓竿更合适。原来如此。」 虽然没有听清楚名字,不过自己手上的似乎在茧里是很常见的鱼。 「对不起,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啊,失敬失敬。」 保持沉默的态度,老夫妇任意地这么解读,并露出感到很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再次恢复笑容挥挥手,就离开了。 「那是在做什么。」 在看不见老夫妇的身影之后,牙终于开口这么说。 「那是茧的人……吧。」 原本以为要是被发现的话就会不由分说地受到攻击。就算不是那样,这里也是「飞行恶魔筑巢之处」。 除此之外,他们的服装跟大脉冲的也有很大的不同。如果那是茧的标准服装,那应该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自已是敌人。 「可是,好像完全没有警戒的迹象。」 「是跟鱼一样迟钝吗?嗯,毕竟是老人。大概是那样吧。」 「也许……」,这么附和到一半,班尼拉注意到另一个可能性。 「说不定,是为了要让我们大意?」 「争取带同伴过来的时间吗。是有这个可能。」 「那样的话,不赶快回去会很危险吧。」 「嗯,稍微观察一下状况比较保险。」 从海里爬上岸,朝与神殿相反的方向前进。与其一直躲藏着,还不如稍微收集一下情报比较好。既然已经孤身陷入敌阵中,就不能把时间白白浪费掉。 要是再遇到敌人的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既不是赤手空拳,也受过即使遭到背后偷袭也能够应战的训练。 话虽如此,那样的训练并没有派上用场。不是没有办法应战,而是敌人没有玫过来。遇是有遇到。不过远远看见对方没有武器,而且毫无戒备,所以就没有主动出手了。因为两人觉得不要随便给予刺激,等看清楚敌人的态度会比较好。 也假设过敌人会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攻过来,连一瞬间也没有放松注意过。我方的准备可以说是万全的。 「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些家伙……」 面对毫无防备背对着自己走掉的那些人,牙用茫然的表情目送他们并这么喃喃自语。班尼拉也有同感。实在太没有警觉心了。 「说不定,我们根本就没被当成敌人啊。」 「我们可是拿着武器耶?不可能啦。」 正因为这样,自己才没有被当成敌人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一开始的老夫妇,还有接下来擦肩而过的那群少年,对她们的反应不可能会那么平淡。 忽然,注意到翅膀拍动的声音。牙的长枪朝背后横扫。要是发现拥有翅膀的生物的气息,比确认更重要的是要先从逃跑或是攻击两者中做出选择。这种程度的声音应该不会很大只,比起逃跑选择攻击应该较为恰当。班尼拉也跳到旁边举起武器。 「咦?」 班尼拉维持举起武器的姿势,牙也没有把长枪收起来,就这样呆立在原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色的鸟类被一刀两断而掉落下来。那是一双比手上的鱼还要大上一些的鸟。 「明明是只妖鸟,这也太弱了吧。」 这种大小的话大多是肉食,并且具备一定程度的攻击力。本来,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打倒的生物。 「应该是吃树果之类的鸟类吧?喙与爪也不是那么锐利。」 在确定已经完全死透之后,班尼拉将鸟提了起来。 「即使这样也太~迟钝了吧。这要是在大脉冲的话,转眼之间就会绝种。」 「是啊。要是有这种生物,一定每隔一天就会出现在餐桌上。」 「鱼跟肉都可以尽情取得吗。还真是大方啊。」 连蔬菜也可以随便偷到手。在不远的地方有田地,那边也是毫无防备。既没有防止魔物入侵的栅栏,也没有装设防鸟的网子。农作物以简直像是在说「请自由取用」的状态被放置着。 因为这些理由,在敌阵中的第一餐比想像中的还要丰盛。这样只要再有足够的调理器具与调味料就无话可说,不过抱持那样的期待也太奢侈了。 由于不能在神殿里煮食,因此在外面生火来烤鱼跟鸟。为了生火于是把仪式用的衣服与锡杖搬了出来。 「要是被神官们看见的话,他们的眼睛一定会凸出来吧。」 「说不定,还会受到惩罚呢。」 「现在是紧急状态,无所谓啦。」 「我们要活下去这件事比较优先呢。那么,我开动了————」 两人一起咬下刚烤好的肉。 「噫!」 「这是什么!?」 两人再次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刚刚吃的肉。并不是说不能食用,也不是说非常难吃。只不过口味很淡。没什么味道,咬起来也不是很有感觉。 抱持着「不会吧」的想法试着吃了鱼与蔬菜,感想跟肉也差不多。 「就算野生的乌跟鱼只有这样的水准……」 鱼的味道会因种类而有差异,所以大概是刚好抓到难吃的吧。此外,野生的鸟类与野兽跟家畜相比味道大概都比较差。然而…… 「蔬菜是田里种的吧?」 班尼拉点头如捣蒜。没有栅栏跟网子等任何防备措施,土质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不过洒水与除草的工作都有做。毫无疑问地是田地。那么,这些蔬菜并不是野生种,毋庸置疑地应该是人工栽培出来的。 「茧的那些家伙,到底生得是什么样的舌头啊。」 牙发着牢骚。一边发着牢骚,还是一边大口把肉吃下肚。班尼拉也重振精神吃着蔬菜。空腹就是最好的调味料。 用完餐后,迅速处理好余烬回到神殿内。仔细想想这里真是奇妙的地方。动作迟钝的鱼与警戒心薄弱的鸟,看到服装不一样的人也完全不会感到奇怪的人们。光想用异界这个词来说明,实在是很难让人接受。 「呐,明天耍不要到街上看看。」 「这么突然?」 「就算一直闷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吧。」 收集情报的确是必要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茧里面,又是为什么整个神殿会被打捞上来。想要知道的事情多到像山一样。 「而且,稍微冒点风险会比较好。」 「为什么!?。」 「为了……使命啊。」 牙用手抚摸着被灼烧成白色的印记。 「只要走进被敌人包围着的地方,说不定就会顺利想起来了啊。」 要是想了起来,牙会怎么做呢。不,选项只有一个——战斗。只能这么做。可是……「就算不那么着急也不要紧不是吗?我们也才刚刚苏醒过来。」 「已经第二天了。明天就是第三天。才不是刚醒过来哩。」 「这么说……也是没错。」 「该不会是感到恐惧吧?」 牙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像是在哄小孩一样用掌心拍着班尼拉的背。 「不用担心啦。你看到今天那些家伙了吧?他们就算是一起上,也是我们两个比较强。」 果然还是没办法跟牙说……现在还不行。 「我才没有担心呢。因为牙也在一起啊。」 从脑中把那些东西赶跑,应该也会从现实中消失才对吧?应该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吧? 突然,有个想法在脑中灵光一现。让心情变轻松起来。 「嗯,那就决定去看看吧。应该会很顺利。」 班尼拉露出开朗的笑容。现在,只需要思考明天的事情就可以了。只要明天能够顺利的话就好了。 3 「这是在做什么?」 「应该是……祭典吧?」 已经习惯见到茧的人了。即使是擦肩而过也能保持冷静。从绅殿到这里的路上,已经过过很多人,可是不但没有任何人做出攻击行为,甚至连好奇的目光都没有出现。 走住海边,开到装扮跟自己差不多的女性们后,这才稍微能够理解个中理由。看样子似乎是被当成聚集在这边人们的同伴了。想到这样一来就能简单混进茧的人群中,两人感到有点放心。 只不过,没有想到会同时看到这么多的人。而且,还是在绝对说不上是宽敞的地方。班尼拉跟牙有好一阵子都张大着嘴望着来往的人群。 「要走了」,开口这么说的人是牙。班尼拉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那是因为注意到只有自己站在路中间。 走着走着发现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是来买东西。仔细一看,紧紧排列在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似乎都是商店。 「这些,全部都是商店啊……」 到底有几间,不,是有几十间啊。光是卖衣服的就有很多间。到处都充满了有着各种不同颜色与设计的衣服。原来如此,难怪看到装扮稍微不同的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其他还有服饰用品店以及摆放着类似文具的店家、卖家具的店,甚至还有陈列着像是交通工具之类商品的店家。 有开心挑选着衣服的年轻女性、有不知道缠着父母亲要买什么而撒着娇的小孩,还有幸福地依偎在一起从宝石店走出来的情侣。不论是谁都面带微笑。不论是谁,脸上都露出满足的表情…… 「感觉有点眼花撩乱。」 大概是边走边来回看着道路两旁的关系,感觉非常地疲劳。明明没有走几步路。 「喂,牙……」 正想开口说自己累了的班尼拉,马上闭上了嘴。牙正用可怕的眼神看着人群。还可以听到她嘴中在喃喃自语着「这些小偷」。 班尼拉慌慌张张地拉起牙的手。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牙的心情。因为那也是班尼拉自己的心情。可是,这里是敌阵的正中央,现在只有携带可以藏在身上的小型武器。 「不行啊,牙。」 「我知道,可是——」 牙紧紧地握住拳头。压抑住涌上心头的愤怒。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从我们那边抢走的东西吗。可是,这些家伙却……」 恶魔的住处是茧。而茧的法尔希屡次来到大脉冲,把物资一点不留地掠夺走。有的时候也会出现把整个城镇搬走的事情。也有发生过快要收成的农地被挖走、或是生产希少金属的矿脉通通被挖出来的案例。所以,茧的人类应该毫无例外地都是敌人。 不过,看到昨天的老夫妇与擦肩而过的人们,稍微感到有点疑惑。今天,看到快乐地购物的人,心中出现了疑问。他们,真的是敌人吗。表情这么祥和的人们,会想要破坏大脉冲并掠夺物资吗? 从表面上看起来,他们跟自己根本没有不一样的地方。不对,穿的衣服不一样,住的房子也不一样。鸟跟鱼跟蔬菜的味道也不一样。即使如此,也让人不得不认为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至少,在班尼拉的眼中看起来是这檬。 「令人的目的是收集情报。」 她在牙的耳边轻声说道。她不希望牙做出轻率的举动。就在牙「嗯」地这么回答的时候。 「午安,小姐们。只有两个人吗?今天是来买东西?你们好像是外地人吧。」 牙反射性地摆出备战姿态。转过头来看到两个年轻男性。班尼拉也忍不住皱起眉头。那很明显是用来讨好人的笑容。跟昨天的老夫妇很明显不同。说不定这次是打算要让自己大意并抓起来。 「啊,该不会是在紧张吧?」 「我们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啦。」 跟说出来的话完全相反,从他们的表情与态度可以明显看出来是在说谎。毫无疑问,那是有某种企图的人才有的眼神。班尼拉慢慢地往后退。牙也把手放在藏在身上的武器上。 「要不要一起喝个茶?要不然,吃顿饭怎么样?」 听到吃饭,班尼拉跟牙对望了一眼。一起进餐是用来证明自己没有敌意的行为。 「真的吗?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怎么可能,没想到敌人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这附近有闻店餐点很不错,我来带路。」 「嗯嗯,虽然早了一点,不过到了午餐时段就会有很多人。」 班尼拉又一次望向牙。虽然脸上露出感到困惑的表情,不过还是维持着可以随时拔出武器的姿势。班尼拉微微摇头,示意要她不要这么做。 「知道了。我们愿意跟你们一起吃饭。」 转过身来点点头,面前的两人露出很高兴的表情。这次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打从心底感到高兴的表情。之前会觉得他们看起来有其他企图,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牙虽然依旧紧皱着眉头,不过什么话都没说。拒绝一起用餐的邀请,就代表交涉决裂或宣战布告。 一次以这么多的人数为对手进入战斗状态是非常危险的,变成那样的话就没办法去管取回记忆什么的事情了。 因为这些理由,班尼拉与牙乖乖跟在两人身后,被带到人声鼎沸的店里。 「想吃些什么?」 才刚坐下来,就被这么问而不知所措。明明是对方主动表示没有敌意,为什么我方必须要把想吃的东西说出来呢?既然接受了邀请,不管对方拿出什么都会吃。规定不就是这样的吗。 「菜单就写在那里。」 另一个人面带笑容,伸手指向墙壁。班尼拉更加感到不知所措。……他们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呃……」 「写在那里」这句话的意思代表那面墙壁上的图案是茧的文字,上面一定是阙于接下来该怎么做的说明。不过,问题是班尼拉还有牙都看不懂那上面的说明文。 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牙点点头,伸手就抓向武器。 「不对啦!我不是那个意思!」 慌忙想要制止牙的班尼拉注意到面前的两人脸上一副到底发生了什么专的表情。 「什、什么事都没有。真的、请别在意,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用脸部所有的肌肉努力堆出笑容。幸好,光靠这样就敷衍过去了。 「如果不知道该吃什么好,就选今日特餐如何?」 「嗯!就选那个!」 班尼拉用力地往下点点头。如果能够在不被怀疑的状况下渡过这个局面,不管怎么样都好,不管什么都肯做,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那就这么决定了」,听见对方这么说,班尼拉松了一口气。 「对了,两位大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一难过去又来一难。真是让人难回答的问题。只能跟刚才一样用笑容混过去。 「呃……很远。」 「很远?」 「是的,我们是很远的地方来的。」 在还没有被问到具体的地名之前,班尼拉急忙这么抢着提问。 「你们是?」 「我们是从伊甸来的。因为大学在那边。」 「衣电……搭鞋……?」 「嗯,伊甸的大学生。」 反问同样的问题或许是失败的做法。班尼拉在牙的耳边轻声这么说。 「你知道衣电还有搭鞋什么的吗?」 「不要问我。」 「也是……」 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沉思着的牙,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应该是地名吧?」 原来如此。要是「搭鞋」是地名的话,「生」一定是相当于村或乡的意思。 「那么,衣电呢?」 「应该是山脉或峡谷的名称吧。」 不由得敲了一下膝盖。一定是那样没错。 「那个,怎么了吗?」 不知不觉交头接耳讲了好一阵子。虽然因为隔着桌子所以对方应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不过这样的行为太失礼也太可疑了。 「不好意思,没什么。那,那个『搭鞋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你是问大学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反问,不过还是先点点头。 然后,两人就开始轮流说起关于「搭鞋」的事情。从那自呜得意的样子,可以看出来他们非常喜欢那个地方。不知道是因为那里特别适合居住,还是他们属于特别喜爱故乡的类型,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对这边的事情追根究底地问下去就可以了。虽然他们说的话有一半以上都听不懂,不过班尼拉还是适度地附和着,听他们说下去。 就在他们说得兴高采烈时。随着「让您久等了」的说话声,餐点的盘子被摆放到桌子上。 「啧——?已经好了!?为什么!?。」 因为以为餐点还要很久才会上来,才这么努力地想要让对话能够继续下去的说。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对方讶异的表情,让班尼拉慌张了起来。这个时候似乎不应该感到惊讶的样子。 「没事,没什么。哇—好好吃的样子!肚子都快饿扁了!」 可是,这里也失败了。不知不觉跟平常一样双手合十说出「我开动了」这句话。 对班尼拉还有牙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动作,不过对面前的两人来说好像并不是那样。 「那是什么咒文吗?」 「咦?啊……对啊!没错。」 「你们真是有趣呢。」 「会、会吗?」 算了,被认为有趣也就代表自己很安全。只要不让对方露出讶异的表情。在这么安慰自己之后,班尼拉把食物送进口中。 调味虽然有点淡,不过并不难吃。跟昨天的晚餐不一样,有好好地烹煮过再盛放到盘子上。为了他人而花费工夫煮出来的菜,就算不合自己的口味,也同样让人感激。 「这个是盐吗?不会是砂糖吧?」 「啊,对了。只要加盐就可以了。那我也……」 下面的话说不出口。「盐加太多了」这样慌张的声音进入了耳中。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失败了,感觉好想哭。不过,牙本人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在意,神经真是大条。 「会吗?这样才差不多吧。」 当牙把追加了大量盐巴的菜放进口中,面前的两人就完全沉默了。维持着瞪大双眼的表情。 「呃、那个,她喜欢比较咸的东西。」 这并不是谎话。牙喜欢比较有咸味的食物。可是,即使是对自己来说「比较有咸味」的程度,在茧的人眼中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话说回来,关于那个东西。」 牙完全无视现在的气氛,伸手指向窗户外面。在她指的方向可以看见神殿的上半部。 「那个?……啊——你是指下界的异迹啊。」 话题被带开,他们好像也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打算不再去想盐的事情,他们再也没有把视线移到牙的盘子上。 「是的。那个易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两人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对方。该不会,在茧这里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辜情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自掘坟墓。总之必须要找个藉口才行,抱持这样的想法,班尼拉思考着该怎么补救。 「你、你们看起来……好像很聪明。嗯,头脑很好的样子。」 虽然是很明显的客套话,不过应该多少有点效果吧。被称赞的人有的会害羞有的会感到困惑,不过总没有人会生气的。 「我想说你们说不定知道一些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对了,希望能更详细地说明一下之类的。」 果然,讶异的表情从雨人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很高兴的表情。 「根据某种说法,是在六百六十六年前。文献上的记载是在六百年前,或者是六百五十年前。。」 班尼拉睁大了眼睛。依稀有感觉到经过了三位数的年数。也做好了觉悟。尽管如此,听到具体的数字,还是有种受到冲击的感觉。 「不过,在教科书上写的是『在数百年前的默示战争时,被法尔希打捞上来的』。六百六十六年的说法虽然比较有可信度,不过没有确实的证据。只被当成是异论。」 数百年前。六百六十六年前。这些话一直在脑中不停转啊传的。他们虽然还在继续说话,不过那些话已经听不进去了。 「六百年前吗。那还真——是了不起啊。」 把话打断的是牙。 「那么,下界现在的状况呢?被拿走了那么大的东西,底下的人不会感到很困扰吗?」 是不是又说出奇怪的话而让对方觉得可疑了呢。看到两人互相望着对方,班尼拉流下冷汗。不过,并不是那样。他们大声地笑了出来。 「下界的人会困扰?大姐,你真会开玩笑。下界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是……那样的吗?」 连牙也说不出话来。下界没有人类这句话实在太有冲击性了。 「下界是地狱,没有办法住人。这可是常识啊。我看啊,你们一定没有好好上历史课吧?」 即使被这么挖苦,也没有办法好好反击。虽然有想过要说些什么好听的话让自己不要被怀疑,不过除了露出暧昧的笑容以外,什么事都做不出来。 「嗯,如果是跟禽兽一样的野蛮人的话,据说是有可能存在就是了。」 「野蛮人……」 「是啊是啊。据说连话也不会说,剥取魔兽的毛皮围在身上当衣服。在默示战争的时候也是,下界的法尔希虽然想要好好利用那些家伙,不过似乎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呢。」 班尼拉感到血液直往脑袋冲。他们口中的「野蛮人」、「完全没有派上用场」,指的就是自己与牙啊…… 「因为只有那种程度的家伙生存在那里,所以不管捞什么上来都不要紧啦。能够在这里被有效的活用,反而还应该感谢我们才是呢。」 听说有乡镇因为收成前的农地被挖走而陷入饥荒;也曾耳闻某些城镇因为铁路被切断,无法正常补给燃料与食粮而导致居民全部冻死的传闻。要我们对这些事抱持感谢吗。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不弄脏自己的手,也没有做了坏事的自觉,靠着法尔希掠夺来的物资舒舒服服过着日子…… 在桌子下面紧握着的手颤抖着,甚至想过要把面前的盘子掀掉。之所以没有那么做,并不是因为自制心战胜自己的关系,只是因为牙的行动比自己还快而已。 「稍微陪我一下,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停下正在进餐的动作,牙站了起来。 「可是,大姐你不是还没……」 「跟我过来就对了。」 牙的声音非常地冷静。甚至嘴角还微微向上弯起。可是,那并不是真的在笑。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班尼拉知道隐藏在那表情下的感情。所以,没有制止她。 或许那两人组的脑袋并不是很好。 大致上在表明要中断进餐的时间点,就应该知道班尼拉等人要展开攻击了。交涉决裂,或者是宣战布告。也许,这对茧的人们来说是无法理解的规矩也说不定。 话虽如此,会乖乖跟过来的话,果然脑袋还是很笨。明明很明显是在前往人烟稀少的地方,不过他们却连警戒或是质疑目的的行为都没有做。 然后,他们只不过被牙打了两三拳,就当场昏倒了。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跟昨天的鸟还有鱼一样,弱得令人惊讶。 「我们是野蛮人选真是抱歉啊。不过我可不想被你们这么说,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人渣!」 当然,他们应该已经听不见了。这么干脆地失去意识,反而是件幸运的事情也说不定。 牙用脚踹了他们好一阵子之后,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事情而跪了下来。 「怎么了吗?」 这些家伙身上的东西。简短地这么回答之后,牙开始检查他们的衣服。 「啊!」 从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说不定可以知道其他事情。要是有带武器的话,还可以抢过来。班尼拉也学牙的做法,在另一个人的身边蹲了下来。 「好奇怪。」 「怎么了?」 「这家伙身上没有带现金。你那边呢?」 「呃……这边也没有。」 正确地说,身上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这么说起来,也没有看到包包之类的东西。 「那刚刚是怎么付钱的?」 在离开店家时,其中一个人有到店员那边去付帐。现在身上没有现金的确是很奇怪的事情。 「嘿咻——」 把对方整个翻过来变成俯卧状态,开始检查裤子的口袋。 「这是什么?」 有一张薄薄的板状物。大小刚好跟手掌一样,材料应该是金属吧。本体是泛白的银色,上面黏贴着黑色圆盘状的东西。 「牙,你看这个。这是……卡片吗?」 「这家伙身上也有。」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班尼拉无意间触碰到黑色的圆形部分。然后,银色的部分突然开始发出亮光。 「呜哇哇哇哇!讨厌啦!」 班尼拉忍不住把卡片丢了出去。稍微保持距离观察了一下,发着光的本体部分像是失去颜色一样变得透明,可以看穿过去。这大概是什么装置吧。虽然以装置来看没有厚度很不可思议,不过没有任何机关也不可能会发光或是变透明。 维持着充分距离探头望去。从透明的部分浮现出立体影像。那是人的脸。 「是这个人……」 「也就是能知道持有者是谁吗。」 再次将卡片捡起来,试着触碰黑色的部分与本体部分。影像并没有出现变化。试着触动各个地方,不过还是一样。 「这是代表除了本人以外不能使用的意思吗。怎么做都没有反应。」 牙微微偏过头,仔细端详着另一张卡片。大概是在调查有没有其他机关吧。 就在那个时候。突然有种被人注视着感觉。看着卡片的牙,也像是回过神来般地抬起头。 可以听见拍动翅膀的声音。反射性地站了起来,躲到隐蔽物后面。那是一只白鸟。尽管只比昨天的水鸟要大一点,但是感觉有点危险。大概是因为虽然是鸟类,不过双眼不是在头部的侧面而是前面,会让人联想到人脸的关系吧。 鸟飞了起来。从白色翅膀的下方稍微露出类似猛禽类的利爪。只不过似乎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在班尼拉等人的头上绕了一大圈之后,就朝高空飞走了。 「你看到那只鸟了吗?让人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怎么会。不可能会有那种事吧。」 「也对。」 或许是因为被敌人包围的紧张感,而变得有点神经质了。 「啊,忘了这玩意了。」 牙的手上还拿着卡片。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就在牙碰触到黑色圆盘部分的时候,发出了比班尼拉那个时候还要强的光芒,同时在某处传出像是在放电的声音。不过,亮光立刻就消失,沉默了下来。 「弄坏了吗?」 「或许。」 牙轻轻地啐了一声之后,不停用力按压着黑色的部分。本体再次发出明亮的光芒,迅速地变成透明。 「太妤了,好像没有坏掉的样子。」 能够安心下来的只有一瞬间,看着卡片的班尼拉感到不解地偏过头。刚才的卡片明明有明确浮现出持有者的相貌,可是眼前这张却没有那些东西。 不对,明明周围的边框跟文字类依然有浮现出来,不过只有应该有脸部的部分是空白的。简直就像是卡片的持有人被消除掉了一样。 「果然是坏掉了吧。」 「天晓得。」 牙用手戳着黑色的部分。于是,映照出的画面就像是呼应那动作一样改变了。明明在班尼拉操作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在那里浮现出来的是茧的文字,看不出来代表了什么意思。 「这是表示变成我们也可以用的意思吗?」 虽然不知道是按到什么地方造成的结果,不过,大概是覆写了特定持有人的功能吧。尽管觉得有点顺利得过份了,但毫无疑问是很幸运的偶然。 「说不定是那样,不过要怎么用啊,这种东西。」 「该怎么用才好呢,真伤脑筋。」 班尼拉做出双手掌心朝上的姿势。也就是举手投降。要是不知道原理,也不会知道使用方法。 「算了,就先收下来。」 「嗯,收下来吧。」 就在觉得好像做了像小偷一样的事情时,听见了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好像在往这边接近的样子。 两人默默地站起来,拔腿就跑。 「果然还是敌人啊……」 一边逃一边这么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 「不,什么事都没有。」 班尼拉露出微笑,把心中沉重的包袱隐藏起来,一直不停奔跑着。 一回到神殿,两人就注意到内部的异变。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动过升降机的形迹。有不明人物侵入了。 「是茧的家伙们吧。」 低声这么喃喃自语的牙拿起长枪。竖起耳朵倾听,周围很安静。班尼拉抬头望向天花板。 这座神殿原本是成为路希的人接受测试的场所。在神殿最深处与法尔希·灵魂见面这件事本身就是试炼,也是挑选。在心中拥有邪恶思想的人,不适合当路希的人,神圣之门不会为这些人开启。神官们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要大意喔。」 「我知道。」 两人互相点点头,在通道上走着。尽可能不发出脚步声,悄悄爬上楼梯。有时,还会竖起耳朵来寻找侵入者的气息。 在到初之门为止很慎重地前进。因为如果是茧的人,一定会打不开门而不知所措。 『如果是跟禽兽一样的野蛮人的话,据说是有可能存在就是了。』 会想着这种事情的茧的住民,是不可能打得开门的。因为那些人根本没育踏入这个神殿的资格。 可是,在初之门没有任何人在。侵入者打开这道门继续往前进了。 「这种事情怎么……」 班尼拉变得哑口无言。的确是有什么人通过的痕迹。不过,没有时间再让她继续想下去了。不加快脚步的话,不赶快把侵入者抓起来的话——— 发现这点之后,就没办法继续在意脚步声了。两人跑上楼梯操作升降机。在下一扇门,还有下下扇门的附近都没有看到侵入者的身影。虽然这是侵入者没有抱持邪恶思想的证据,不过真的是那样吗?说不定只是茧的人想出了连神圣之门也能骗过的手段。 「不会吧,喂……」 终于来到了最深处。前面就是法尔希的御座了。就连自己踏上这个场所也仅只有一次。这里并不是可以让人随便出入的场所。 门被打了开来,这次很快就发现侵入者了。那个人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误闯进来的吗。」 牙放下手上的长枪。侵入者跟班尼拉的年纪差不多,身上没有带任何像是武器的东西。 「只有这家伙一个人吗。」 牙用冰冷的目光俯瞰着侵入者。大概在犹豫是不是应该为了封口而杀掉她。要是让她活着回去,说不定会带着同伴回到这里来。 班尼拉再次望向倒在地上的少女。然后注意到一件事。 「等等!」 她跪在少女身边,抓起对方的手臂。 「你看,手臂上有印记。」 自己有的,过去牙也有的——印记。 「被变成……路希了。」 只有被法尔希·灵魂选上,被赋予使命的人才拥有的,路希的印记。 「为什么啊?」 牙的声音有点颤抖。 「为什么会选上茧的人?」 长枪掉在地上发出声音。 「为什么、法尔希要做这种事情?」 没有回答。原本,法尔希就不是会回答人类疑问的存在。 「居然是大脉冲的路希。茧的那些人难道跟我们是一样的吗?」 「可是,那是茧的人啊。要赋予跟我们一样的使命是……」 使命。在班尼拉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牙像是回过神来似地把手放在手臂上。在那下面的是被灼烧成白色,连形状也看不出来的路希印记。 对了,牙没有记忆,也不知道使命是什么。 在注意到这件事的瞬间,班尼拉了解到法尔希要选新路希的埋由。 「总之,先把这家伙搬出去。」 牙扛起少女,避开班尼拉的目光。牙也知道了。这个少女被选为路希的理由。 捡起掉在地上的长枪,跟在牙的身后。即使转过头向后看,法尔希·灵魂也依然保持着沉默。 即是到了神殿外面,把她放在地上,少女还是没有恢复意识。 「这家伙是要来代替我们……」 果然牙也知道了,她注意到了。班尼拉站在一旁注视着牙痛苦的表情。 「因为我们是想不起使命,没有用的路希。法尔希才选了代替用的路希。」 「不只是那样而已」,班尼拉在心中这么喃喃自语。 都是我的错。因为我……逃避了。大概,法尔希也看出来了。所以,是我害这个人被卷进来…… 少女的眼睑微微颤动。似乎就快要醒过来了。为了不让自己被她看到,两人悄悄从那边离开,躲藏在神殿的隐蔽处。 少女坐起上半身。大概是还有点头晕,可以看到她把额头贴在膝盖上蹲坐着不动。她还没有注意到手臂上的印记。 没过多久少女扶着神殿的墙壁站了起来。还呼地大大吐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视线停住了,停在印记上。她皱起眉头,偏过头去,好像以为可以擦掉一样地搓着手臂。 「那家伙不知道路希的事情吗?不,应该不至于。在茧里也有法尔希啊。」 「会不会是因为印记的形状不一样才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才好。要是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放着不管,她就会因为无法达成使命而变成尸骸。可是,在不能说出自己真实身分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跟她说明实情。 「注意到了呢。」 可以看到少女突然变得很慌乱。还能听见她说「这种东西,只不过是普通的涂鸦而已!」的声音。 而且,班尼拉还有牙都看见印记的状态出现了变化。这代表着她的动摇到了那样的程度。 大概,她是知道的吧。自己不仅被变成路希,而且那还是被大脉冲,不,是被「野蛮人居住之地狱」的法尔希选上所造成的结杲。 少女在哭泣。即使距离很远也可以看出来那纤细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着。过了不久她站起来,踏着虚浮的脚步离开了。带着无助又有点虚幻的背影。 该怎么办…… 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了。她明明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因为出现在那里就被卷了进来。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可是……」 一旦被变成路希,就没有办法回头。她的命运在这里被改变了。造成这种改变的……不是其他人正是自己。 「让我来想办法吧。我们会一起找出使命,并且将其完成。将所有的一切都漂亮地解决掉,然后一起回去大脉冲。」 她如果是自己的替身,那么使命大概也是一样的。这样的话,只要自己能完成使命,她就不会变成尸骸了。这就是牙的想法。 可是,要是自己完成使命的话,这个茧的少女会……班尼拉没有办法继续思考下去。真相通常很沉重,很残酷。所以,人们会想要将目光避开,用谎言来欺骗自己。 「牙,使命什么的,就算了吧。」 牙的印记大概已经失效了。就算不完成使命应该也不会变成尸骸吧。那样的话,就无所谓了。维持现在的状况就好。 「才不好哩。」 牙啪地一声拍打班尼拉的大腿。 「你的印记还有效。要是不找出使命并将其完成,不就会变成尸骸吗。」 「那种事情就……」 「我说了那样不好嘛!说要两个人一起的不是你吗!」 「要振作一点」,牙用双手的掌心夹着班尼拉的脸颊这么说。 「两个人一起……」 「嗯,没错。」 「回去…… 「我们这么约好了,没错吧?」 牙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上,班尼拉不断点着头。 「没错啊。嗯,没有错。」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约定。两个人一起的话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没问题,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分开……。只有这个约定是一定要遵守的。 4 昨天让自己感到震撼的人潮,今天已经习惯了,能够稍微冷静地看待眼前的景象。 因为不想再遇到之前的两人组,于是提出去跟昨天有点距离的区域逛的建议。「那样的家伙再打倒一次不就得了」,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不过牙还是接受了。 昨天逛的区域里卖衣服的店比较多,今天比较显眼的则是食品店与餐饮店。 「你看。有在卖蔬菜。」 在水嫩嫩的绿色中,点缀着鲜艳的红与黄色。靠近一看,不论那种蔬菜都是又大又新鲜。 「跟那时候田里的差好多啊。」 「可是,这个是不是有点像假的?真的可以吃吗。」 大小跟形状都太均一,有种不是很自然的感觉。之前田里的蔬菜在外观上虽然很差,不过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可以吃的东西。 「大概又是用奇怪的方法做出来的吧?」 「因为这里是茧嘛。或许就是那样。」 脑海中浮现出将有颜色的液体倒进模子里制作出蔬菜的景象。「不会吧」,班尼拉轻轻甩头。 「说起来,那么小不拉叽的田地根本不可能养得活这么多人嘛。」 「茧一定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啊。」 「到其他地方去看看的话,记忆……会恢复吗。」 没有做出回答,班尼拉只是看着脚边。感觉牙有点焦急,那种心情自己也能理解。昨天,毫无关系的少女被变成路希了。牙深信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的关系造成的。 明明就不是这样。不好的人是我,牙明明就没有错。 班尼拉轻轻叹口气。然后注意到身旁的牙冲了出去。 「牙?」 「你在那边等着。」 「等一下!? -l 根本没时间叫住她。牙的身影很快就混杂在人群中消失了。没办法。班尼拉只好靠在建筑物的墙壁上等牙回来。 或许是因为贩卖食品的店家很多,来往的行人们有半数以上是女性,带着孩子的人也很多。只不过,在观察的过程中有种不协调感。感觉在某些地方有点不自然。班尼拉一直观察着进入店里的客人与离开的客人。 不协调感的由来马上就被发现了:客人的行李。从食品店出来的客人几乎都是空着双手。刚才贩卖蔬菜的店也是一样。虽然也有可能是什么都没有买就出来了,不过很难想像所有的客人进入店里都没有买任何东西。 「有配送到家里……之类的服务吗。」 即使是在大脉冲,体积太大或是太重的东西只要付一点手续费就可以让店家负责送到家里。不过,食品类的话就算是稍微重一点也会自己提回去。还是说有某种难以想像的理由,使得两手空空的客人大量出现呢。 就在班尼拉百思不解地摇摇头时。 「久等了。」 突然有个冷冰冰的东西贴在脸颊上。班尼拉呀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抱歉抱歉。」 手上拿着饮料罐的牙露出笑容。 「也不必那么吃惊吧。」 「还不都是你。」 班尼拉鼓起双颊接过饮料罐。 「这是怎么来的。」 「买的。」 忍不住看了看罐子再看看牙。她身上应该没有现金才对。说起来,就连茧到底有没有货币或纸币都还搞不清楚。 「靠这玩意。」 牙拿出来的是从昨天的两人组手上抢来的卡片。 「茧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啊。什么东西都可以靠这玩意买到手。」 牙一边这么说,一边把罐装饮料放到嘴边。被牙催促着,班尼拉也把罐子打开。虽然罐子的构造稍微有点特殊,不过还不致于不知道要怎么开。 「啊,好好喝。」 「我跟店员说要给我最甜,味道最浓的。」 因为最近吃的都是没味道跟味道不是很明显的食物,甜味鲜明的饮料让人觉得非常美味。 「不过,用这个买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原理是什么啦。只是学其他的客人而已。你看,像是那个客人。」 牙指向旁边的店。的确,在女性顾客的手上有很类似的卡片。 「刚才我在路过的店里看到的。然后,我想说不定是这样,于是就试了一试。」 「这样啊。所以,那两个人身上才没有带钱呀。」 「可是,要说茧完全没有现金的话,似乎也不是这样。」 牙的视线转向了其他的店。那是一问用粉红色与白色装饰的可爱点心店。可以看到有握着拳头的小孩子跑进店里。握着零钱去买喜欢的零食,像这样的行为,不论是在大脉冲还是在茧似乎都是小孩子共通的乐趣。 「小孩子用的是现金。」 重新确认其他顾客买东西的情形,的确不管哪个大人都是使用卡片。有本人主动将卡片按到或者是放在某样东西上的场合,也有店员拿起奇形怪状的机械靠近的场合,好像有很多不同的使用方法。 「好像也有卖武器的店,有这玩意就可以买了。」 牙露出邪恶的笑容。 「能战斗了喔。」 「可是……」 昨天的两人组弱得令人惊讶。只靠牙一个人,而且还是赤手空拳地在一瞬间就打倒了。鸟还有鱼也很弱小。住在茧里的生物,包含人类在内,一定都不习惯战斗吧。 「我们被选上成为路希,是为了跟茧战斗吧。」 「是那样没错,不过现在没有必要……」 真的能断言没有必要战斗吗?班尼拉有点犹豫。 「说得也对。这里和平得不得了,或许不用战斗也行呢。」 「是啊,一定是这样。」 班尼拉对用力点着头的自己感到很意外。对于这么不想要让牙战斗的自己,就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一样地感到惊讶。 「要是不用战斗也行的话,那这次的使命是什么?不把它找出来的话……」 果然,还是会讲到这个吗。就在班尼拉因为话题又回到原点而叹气的时候。 「比起那个,要不要先去参观法尔希啊?」 班尼拉跟牙吓了一跳而望向对方。 「艾乌利特排在最后一天就可以了啦。」 「可是,接近烟火大会的话,人不是会变多吗。」 「这么说也没错。」 正在大声讲话的是一群高龄女性的团体。她们刚刚的确说了「参观法尔希」的字眼。还有,艾乌利特。这意思是说茧的法尔希就在那边吗。 两人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那群女性团体后面。说不定还可以偷听到什么其他重要的情报。 「要租小型机吗?有这么多人分摊的话金额应该还好。」 「那太浪费了。坐列车就可以了。」 法尔希所在的艾乌利特,似乎距离这里相当远。因为还要特地搭乘列车才到得了。 「列车的班次不晓得多不多。如果不必等很久的话倒是无所谓。」 「问问波达姆车站的人吧。」 「赞成。话说回来,我女儿拜托我在这间购物商场……」 跟法尔希与艾乌利特有关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她们谈论的话题已经转移到要去哪里买什么跟要去哪里吃什么上面了。 在认为已经听不到更多重要情报的时候,那些人走进了某家店。差不多也到了该结束偷听的时候了。于是两人就这样直接从那家店的斗口走过去,然后大大吐了一口气。 「她们刚才是说艾乌利特吗。」 「啊啊。就在那里啊,小偷的老大。」 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掠夺大脉冲物资的法尔希,不过既然是「茧的法尔希」那应该就一样吧。 「呐,要不要去瞻仰一下那家伙的尊容啊。」 「瞻仰!?」 「只要见到敌方的法尔希,或许可以看到使命,或者是我们的记忆会恢复……总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艾乌利特好像很远啊。因为那些人说要搭列车过去。」 班尼拉跟牙都没有利用过铁路的经验。在她们居住的地方可以搭乘的列车,走的是通往有如天涯海角般遥远地方的路线。不只是班尼拉她们,住在附近的人们也都没有搭乘过。对她们来说,列车就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说老实话,当她听到这么平凡的「大婶」们说出要搭列车时很惊讶。之前擅自认定茧是一点也不刺激的场所,说不定是错误的判断。想到这里,不禁稍微自我反省了一下。 「不管是哪里我都去,只要记忆能恢复。」 「钱说不定不够。而且,这张卡片说不定不能搭列车。」 不想到艾乌利特去。害怕见到茧的法尔希。可是,牙笑着说「那种事情简单啦」。 「到车站再调查就好了。筹措资金什么的也有很多方法。总之先过去吧。」 牙向后转过身去。像这样一旦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做就是牙的作风。已经无法阻止她了吧。必须要做好觉悟才行。班尼拉叹口气,跟在牙的身后。 在调查前往艾乌利特的列车之前,必须要先问出波达姆车站的所在地。原本以为只要稍微走几步路就能找到,不过好像是在难找得超乎想像的地方,怎么走也没找到。 班尼拉与牙一边在食品店购买晚餐的材料,一边询问要怎么样才能前往波达姆车站。还以为不知道车站的位置会让人觉得可疑,不过那似乎是太多虑了。 这个城镇有很多旅行者,居民似乎已经习惯陌生人了。被笑着反问「在旅行吧,是从哪里来的呢。」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不仅没有被人怀疑,还受到友好到让人觉得有点过头的对待。 除此之外,在购物商场的每家店里都有旅行者用的导览图。而且还可以自由取阅。似乎是考虑到要让旅行者不至于迷路。 「把地图发给旅行者?真是危险啊。」 这种可以一眼看透城镇中建筑分布的地图,要是落入敌人的手中就会成为决定性的弱点。在某种意义上,地图算是重要的机密文件。连班尼拉也觉得把地图发给来路不明的人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可是,店员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样子,茧的人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让店员在现在地点与车站的位置标上记号,然后在还没被凄疑之前离开。比起外表的不协调感,行为的不协调感更容易刺激对方的警戒心。 幸好,车站的距离鑪不是很远。从购物商场走过去顶多只需要十五分锅。即使是从神殿算起也是近在眼前。 不过,要是没有拿到地图的话,能不能知道那栋建筑物就是车站,恐怕还很难说,波达姆车站跟大脉冲的车站在构造上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车站呢。总觉得好像商店一样。」 「不光是建筑物而已喔。你看那辆列车。」 牙指向慢慢开进车站的列车。 「看起来一点都靠不住,真的能载人吗?」 茧的列车是带有圆弧造型的扁平设计。「靠不住」或许是说得过份了点,不过不能否认有种让人感到不安的印象。 「要是有魔物攻击,好像会被踩扁呢。」 大脉冲的列车为了在被大型魔物袭击时也不会影响到行驶,因此被打造得非常坚固。窗框很粗很牢靠,屋顶也做了补强,因此相当厚实。 「不会有问题吗,这种列车。你觉得能够行驶到艾乌利特吗?」 牙耸耸肩说「天晓得」。 「就算担心也没有用啊。在担心这个之前,要先把列车什么时候发车查出来。然后是费用跟需要的天数……」 原本以为只要进入车站,就可以得到所有问题的解答。不过,事情并不是这样。到底要去哪里调查什么才好,要看什么地方才对,完全搞不清楚。 首先,搭乘列车的月台多得让人伤脑筋。大脉冲的车站了不起只有「上行」跟「下行」的月台。可是,波达姆车站却有很多月台,似乎是依照月台来决定前往的地点。也就是说,在一个车站里交错了好几条路线。 更令人惊讶的是,随时在好几个月台都有列车进出站。在班尼拉她们住的地方,列车只有在早上跟晚上会进站。 「不行,完全搞不懂。」 尽管在车站里东晃西晃了好一阵子,还是完全搞不清楚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一位带着小孩的妈妈。大概是看不下去了才叫住自己吧。 「那个……我们想要去一个叫做艾乌利特的地方。」 「是去参观法尔希吧。要去艾乌利特的话,是最角落的月台喔。」 得救了。班尼拉与牙对望一眼松了口气。 「再见,要保重喔。」 「啊,请等一下!还有一件事!」 急忙叫住那位年轻的妈妈。还有一件非问不可的事情。 「到艾乌利特,大概,要花多少钱呢?这样够吗?」 拿出之前的那张卡片。那位年轻的妈妈嘻嘻地笑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你的限度额有多少,不过绝对不会发生钱不够的事情。只要你不去租用特别机。」 「租用」。刚才的女性团体也有提到这个字。不过那个时候提到的是「小型机」就是了。看样子,前往艾乌利特的交通手段,除了列车以外好像还有「租用」交通工具的方法。 「还有,请问到艾乌利特的列车,一天有几班呢?」 「一天?该怎么算呢……」 年轻的妈妈偏过头陷入沉思。这也就是说,班数相当的少罗。 「该不会,两天还是三天才有一班吧?」 「啊?」 「呃,不对吗?该不会,是不等上好几天不行……之类的。」 就在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有点想哭的时候。代替答案传进耳朵的是开朗的笑声。 「啊啦,真有趣。真是有趣的孩子呢。没问题的。只要到月台上,稍微等一下就有车可以坐罗。」 「是……吗?」 「被问到一天有几班,我也没算过所以不清楚呢。」 似乎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幸好这位年轻妈妈没有感到怀疑而只是一笑置之。 「要是不想等列车的话,还有骑飞空机车过去的方法。从车站出去没多远,有地方可以租到。两个人搭乘的话,费用跟搭列车也差不多。」 「啊,我们要搭列车去。我们很喜欢铁路。」 真正的理由是因为不知道那种叫飞空机车的交通工具要怎么驾驶,不过还是决定不说出来。要是对茧的人来说飞空机车是连小孩子也能驾驶的交通工具的话又会被人怀疑。 「那么,请保重。祝你们玩得开心。」 年轻的妈妈拉着孩子的手,朝其他月台走去。班尼拉一边说「非常感谢您」一边朝那对母子的背影低头道谢。 「啊!忘了问了!」 「怎么了?」 「我没有问到艾乌利特要花几天。」 「啊……」 话虽如此,已经知道不必担心车票钱的问题,也知道了要从哪里搭列车才好。总之只要坐上列车的话,就会有办法的。 「明天出发之后,要是能在后天到达的话就好了。」 「不管要花几天都无所谓啦。只要能瞻仰法尔希的尊荣就行了。」 听到法尔希这个词的瞬间,在胸口感觉到沉重的包袱。明明好不容易才把它忘掉,却又想了起来…… 「你累了吗?」 对有点担心的牙说「有一点」之后,班尼拉笑了。努力想要挤出笑容。 5 列车以像是在水面上滑行的方式从波达母车站出发。在看见月台上来往的旅客慢慢向后退的瞬间,街景以令人不敢相信的速度呼啸而过。 「好厉害……」 班尼拉跟牙都探出身子,盯着车窗不放。 「你看!岛浮在天上!」 「好棒——!」 忽然感觉到他人的视线转过头,发现周围的乘客用惊讶的表情望向自己。牙慌忙坐回靠通道的座位上,班尼拉也面向正面端正坐姿。两人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紧贴在窗户上,因为呼气而染白的窗户上留下两人额头的印子。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了偷笑的声音。尽管两人红着脸低下头,不过也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 稍微向车窗瞄了一眼,可以看到反射着阳光的海面。列车转过很大的弯道,先头车辆出现在行进的方向上。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班尼拉大吃一惊。车辆的下方并没有轨道。 用手掌捣住差点叫出「你看你看」的嘴巴,差一点就再次引来周围乘客的视线。即使如此,还是无法压抑内心感到的惊讶。 班尼拉拉着牙的手,朝窗外指了指。没有发出声音,只用唇形说「浮在空中」。牙用脖子好像会断掉一样的力道用力点着头。 「茧的技术真是了不起啊。」 班尼拉在牙的耳边轻声细语道。浮在空中的岛屿,如果翻遍大脉冲的话或许找得到。可是,飞在空中的列车不管到哪里应该都找不到吧。 其中一座漂浮岛屿出现在旁边。不过,在下个瞬间岛屿就已经消失在后方了。这辆列车是以穿梭在岛屿之间的方式飞在天上。 「啊——!是飞空机车!」 从前方的座位传来可爱的声音。虽然因为被椅背挡住看不到,不过那是小男孩的声音。跟着那声音望向窗外,可以看见有三辆交通工具飞在距离列车不远的地方。那似乎就是昨天在车站那位母亲告诉她们的飞空机车。 「好快啊——。跟爸爸的飞空艇比起来,哪个比较快?」 「那当然是飞空艇比较快啊。」 这边只有从椅背上方露出头顶的部分。卷曲的头发跟鸟巢非常像。好像随时会有幼鸟跳出来一样。或许是因为只看得到头发,所以才让人更有这样的感觉。 「有好多岛喔。」 「波达姆这个地方呢,是由很多浮岛聚集起来,形成一座城镇的。懂了吗。」 进行说明的声昔听起来很温柔。 「那也是波达姆吗?那个飘浮在很——高的地方的东西。」 「嗯?很高的地方?啊——,那个不是波达姆。那是伊甸。而且,伊甸也不是浮岛。」 耳朵不由得竖了起来。那是前天的两人组提到过的名字。还以为是山脉或峡谷的名称,不过好像不对。而且,浮在「很——高的地方」,却又不是浮岛。 「爸爸有去过吗?」 「当然有啊。因为爸爸是驾驶员。不只是伊甸喔。也常常会去一个叫帕鲁姆波鲁姆的地方。那里是茧里面有最多商店聚集的大城市呢。」 「有玩具店吗?」 「有很多间呢。」 「陆行鸟店呢?」 「宠物店的话应该也有很多问吧。」 「不是啦,是陆行鸟店。」 「嗯——这个就不清楚了。」 明明不是在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光是在一旁听着,就会觉得心中变得温暖起来。所谓的家族对话,或许指得就是这个吧。 在那之后,也继续在谈那个当驾驶员的父亲因为工作去过的地方的话题。有故意把魔物放养在外面的地区,还有到处都是游乐场所的城市…… 听到这对父子的谈话,再次认知到茧有很多不同的场所,住着许许多多的人。要是茧的人不是敌人,茧的法尔希不会来掠夺物资,大脉冲跟茧可以自由往来……要是世界是这样的话,不论是谁都能过着幸福的生活。 果然,还是不想战斗。在前面座位快乐聊着天的父子、昨天在车站遇见的年轻妈妈、还有谈论着艾乌利特的那些高龄女性,不论是谁都不想伤害。 会有这样的想法说不定是错误的。这是因为自己很弱小。如果是牙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战斗吧。班尼拉这么想着。 可是,牙会选择战斗不是因为她的强大……我知道的。因为牙很温柔。因为不能允许故乡、还有所爱的人受到伤害。 所以,自己才不想选择战斗。要是战斗中有人受伤,牙一定会很痛苦。 「你的印记还有效。要是不找出使命并完成它,你会变成尸骸啊。」 牙在前天说的话再次浮现在脑中。是的。即使选择不战斗的路,牙也会痛苦。 在现在的状况下,不管做什么,不管选择哪条路,都会让牙感到难过。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喂,怎么了?班尼拉。」 被叫到名字而回过神来。等注意到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停了下来。到车站了。 「这是哪里的车站?」 「终点。刚才不是有说吗,是艾乌利特。你没听到吗?」 乘客们陆陆续绩站起来走到通道上。应该坐在前面座位上的父子已经不见踪影。 「还好昨天没有笨到在车站问到艾乌利特需要几天。」 班尼拉轻耸肩膀。 混在其他乘客中下了列车。因为所有人都朝同样的方向前进,所以不用担心会迷路。离开车站内部之后有个广场,在其对面有着像是能源厂的建筑物。 广场上有卖气球跟零食的摊贩。热闹的程度一点都不输波达姆。到处都有在拍纪念照的人,边走边嘻笑着的情侣,还有一群一群的少年跟老夫妇。简直就像是祭典一样。 在广场的一角聚集着一群小孩子在听大人的说明。 「在这问由法尔希·克贾达管理的工厂中,生产着艾乌利特附近都市所消费的大量能源。在我们的生活中方便还有有用的东西,全部都是是使用这里的能源驱动的。大家明白了吗?」 随着「知——道——了——」的开朗的声音,所有人一举起那小小的手。在那旁边经过的大人俩,面带温柔的微笑看着这幅光景。 「真是无忧无虑啊。」 牙以很不快的态度喃喃这么说。 「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法尔希对我们的故乡做了些什么,还那么得意。」 「是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无知是不是一种罪呢。不过,知道也一定是一种罪。要是不管那种都是罪,不管怎么做都会感到痛苦的话。 呐,牙。我…可以什么都不选吗?可以把目光移开吗? 逃走也可以吧。在心中这么喃喃自语着,班尼拉望向牙。她知道心中的话语绝对无法传达给对方。 「赶快把使命完成,跟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说再见吧。好吗?」 没有做出回答,班尼拉抓起牙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手牵着手。即使是在充满敌人的世界里,只要不放开这只手就能活下去。不管逃到哪里,只要两人能在一起。 「我们一定要回去。」 即使这个决心跟牙的心意不一样。 法尔希·克贾达所在的工厂就在眼前了。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班尼拉与牙将自己委身于人潮之中。 TREASURE —家族— 1 ——没想到,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到处都可以看到军队,让人没办法冷静下来。当初刚与你相遇的时候,明明就是那么地和平。 呃……从那之后过了八天吗。才不过八天的时间,一口气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已经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真是受不了。老爸我已经完全投降了。我想,你也是一样的吧! 「爸爸,我想要那个!」 牵着的手被用力拉扯,萨兹不由得停下脚步。在跟父母闹着要买东西的时候,小孩子会变得很有力气,或是跑得很快。自己的儿子多吉虽然才六岁,不过刚才的力道大到差点让成年人的萨兹跌倒。 「嗯,回程的时候再买吧。」 萨兹带着多吉朝艾乌利特峡谷前进。「想要看法尔希」是多吉说出来的,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在茧要看法尔希—就要去艾乌利特的能源厂。法尔希虽然是维持市民生活的重要存在,不过市民能够自由参观的只有这里的法尔希·克贾达。 在查询之后,很凑巧地发现参观团有空缺。于是选了『亲子同行艾乌利特与波达姆』这个没有导游的自由行计划,虽然有指定到波达姆的飞空艇班次与要下榻的旅馆,不过其他部份皆是自由行动。小孩所需的费用也有着相当优惠的折扣,而且最大的优点是让有带小孩的人觉得很轻松。 就是这样,所以现在正在从艾乌利特站前往能源厂的途申。大量的观光客,使得以观光客为对象的礼品店也相当多。早就知道多吉应该会在某处停下脚步。只是不知道他会想要动物形状的气球,还是会被五彩缤纷的糖果吸引住…… 「我不要!现在就要买啦!」 多吉更用力拉扯着自己的手。所有小孩都是这样任性。萨兹自己也一样。而且,当愿望得以实现时的喜悦更是强烈。 只不过,在小的时候也有不知道的事。那就是,当大人回应小孩子的任性要求时也会高兴得不得了这件事。 「真拿你没办法,只有这次喔。」 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嘴角同时往上扬。 「那——你想要什么?」 两人站在一间宠物店前。那是一间除了在艾乌利特之外,在许多地方也都设有分店的大型连锁宠物店。 「我要黄色的!」 「让我看看。」 在店门口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笼子。不愧是大型连锁店,不仅有卖狗与猫之类常见的小动物,还有经过基因改造后没有危险性的观赏用魔物。 「黄色的,黄色的……」 萨兹的视线停了下来。 「天、天啊,该不会是那个?」 在巨大的笼子里有个黄色的布丁沉稳地镇坐在那里。探头过去看的时候,布丁还仰起身体往上伸长做出类似威吓的动作。 「小弟弟,你说的黄色的,指的是这个吧?」 有一位店员从店里面走出来朝多吉笑了笑,用手掌做出拍翅膀的动作。 「嗯,就是那个。」 多吉用力点点头,跟店员做出一样的动作。那是在模仿……鸟吗? 「在小孩子之间说到『黄色的』,就只有这个了喔。先生。」 店员指着一张上面写着「小陆行鸟进货了」的贴纸。 「什么嘛,原来是陆行鸟啊。」 在以为多吉想要的是观赏用布丁的时候还有点慌张,不过如果是小陆行鸟的话就没有问题。 「那么,给我一只……黄色的。」 听到这句话,多吉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多吉最喜欢的就是陆行鸟。他喜欢的图画书也是跟陆行鸟有关的故事,陆行鸟图案的毛巾用到破破烂烂了都还在用。 「那么,请到店里来。」 就在被店员这么催促,而准备拉起多吉的手的时候。 「我在这里等。」 多吉把双手背在背后得意地这么说。变得能够「在爸爸办完事惰之前能一个人等待」之后,多吉就很引以自豪。 「我知道了。听好,不可以到处乱跑。一定要待在这里喔。」 点了点头的多吉脸上露出有点恶作剧的表情。当然有注意到这点的萨兹也故意一边不断说着「不可以动喔」,一边向后退。 这是开始觉得光是「一个人等待」有点没意思的多吉直到最近才想出来的新玩法。当萨兹一进到店里,多吉会躲到附近的阴暗处。然后,他就可以满怀期待地等着萨兹一边叫着「喂——,你在哪里?」一边来找自己。大致上就是这样。 「哎呀哎呀,这只陆行鸟似乎很喜欢您呢。」 看到小陆行鸟绕着萨兹身边飞舞,店员笑着阙上笼子的门。 「它很喜欢我……真的吗。」 偏过头去思考时,眼睛与空中的小陆行鸟对上。因为小陆行鸟也歪着头。就在心想这陆行鸟意外地可爱的时候,他觉得那小小的双眼好像亮了起来。在下个瞬间,小陆行鸟就笔直朝向萨兹飞过去。 「好痛。」 小陆行鸟的着地地点是萨兹的头顶。 「喂!不要用爪子抓啊!」 面对萨兹的抗议,小陆行鸟高声一叫代替回答。虽然不知道那是「知道了」还是「谁理你!」的意思,不过那叫声听起来心情好像很好。 在付完钱之后,萨兹让小陆行鸟就这样停在头上,急急忙忙走到外面。他想快点让多吉看到小陆行鸟。 不知道该说可是,还是该说理所当然,店门口看不到多吉的身影。 「喂——,多吉!要玩捉迷藏吗?」 萨兹用很夸张的动作看着周围。反正应该就躲在这附近的暗处。像这样假装在找他的过程中,应该马上就能在附近听到笑声吧。因为小孩子玩捉迷藏,目的并不是要不被发现,而是在被发现之后高高抱起来才是目的。 「哎呀,爸爸好像要输掉了啊——怎么办才好呢——」 即使用装模作样的动作偏过头这么说,还是听不到多吉的笑声。 「多吉……?」 巡视着四周。长椅的对面、摊贩的阴影、种着花草的花坛。到处都找不到多吉的影子。而且,能源厂的建筑物就在附近。 「会是先进去了吗?」 萨兹快步走向能源厂的入口。小孩子虽然会不厌其烦地重复做同样的事情,不过在某一天会突然开始尝试新的事物也是小孩子的特征。就是以这种方式学习,并成长下去。 以后要暂时禁止让他一个人等我了,萨兹心里这么想。太概,多吉是学会「在等待的时候,一个人到别的地方去」这件事了。 在能源厂的入口,为了慎重起见再回头看了广场一眼。虽然有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不过并没有看到多吉的身影。他果然是一个人进入能源厂内了。总觉得有点不安。 就在那个时候。随着沉重的物体落下的地呜声,周边地区晃动了起来。远方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喷出来的声响。在广场游玩的小孩们的声音,一瞬间变成了哭喊声。 「多吉!」 萨兹冲进入口大厅。有事情发生了。绝对没错。 「多吉!在哪!?你在哪里!? 」 代表紧急状态的警报大声响起。伴随着连那吵杂的声音都能掩盖过去的悲鸣与怒吼。观光客争先恐后地朝向出口冲去。 明明很想早点去找多吉,可是却被人群推了回来而无法顺利移动。 用手把朝这边涌来的人群往左右推开,萨兹强硬地在通道上前进。途中有好几次被人还以白眼,还有人直接开骂,不过现在没时间管那些了。 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听到工作人员广播「请不要推挤,冷静地避难」的声音。对应之所以会这么慢,是因为他们也很慌张吧。 像是地鸣般的声响还在持续着。偶尔,还可以感觉到不规则的摇动。到处都充满白烟,完全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形。不知道是火灾还是爆炸意外。 「多吉!你在哪!?」 虽然吸进一大口白烟,不过却没有呛到。看样子这个并不是烟,而是雾或水蒸气之类的东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在通道的前方几乎看不到有任何人。大概所有的人都逃出来了吧。说不定多吉也跟自己擦身而过到外面避难了。不,不对。多吉还在这间工厂里。心中有种几乎接近肯定的预感。 「多吉!是爸爸啊!回话啊!」 法尔希·克贾达已经在眼前了。萨兹只是一直拼命地大喊。 到处都可以听见有什么东西喷出来的声音。白色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萨兹挥舞着双手,边确保视线范围边前进。 在那恶劣视野的一角,出现颜色熟悉的衣服。 「多吉!」 躺在休息用长椅上的,就是多吉不会错。冲过去把他抱起来之后,多吉微微睁开眼睛。 「爸爸……?」 「已经没事了。有没有受伤?还是有哪里会痛吗?」 萨兹一边说着话让他安心,一边检查着多吉的手臂与脚。 「嗯?这是什么啊。」 在多吉的手背上有着没见过的图案。虽煞以为是贴了贴纸,不过并不是那样。大概是时下年轻人常玩的人体彩绘之类的吧。就算是那样,到底是什么时候…… 不,这种事情可以等一下再说。跟这种事情比起来,早点到安全的场所避难比较重要。就在他这么想而抱起多吉的时候。从背后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靠近。 「怎么了!没事吧!」 来的人是警备兵。如果是这些人的话,应该会马上引导他们到安全的场所吧。 「阿兵哥,我的孩子倒在那边……」 「有没有受伤?是不是撞到头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在途中分散之后,就变这样了。」 没有必要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应该是有紧急时的对应手册吧,他们很迅速地摊开摺叠式担架,让多吉躺上去。有位女性士兵随侍在旁,探头望着多吉的脸。 「不用感到害怕,已经没事了。」 大概是在谈话的同时确认气色与意识状态吧。她马上就朝旁边的士兵点点头。 「接下来要到医护室,孩子的父亲也请过来吧。」 得救了。可以放心了。萨兹点点头,跟在他们的身后。 在救护室里,挤满了在逃跑时受了伤,或者是觉得不舒服的观光客。 只有躺在担架上的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紧张的关系,多吉显得非常老实。可是,一躺到行军床上,好像就忍耐不住了。多吉开始不安分地动着双脚,并抬头望向萨兹。 「爸爸,那个。」 「要安静。」 萨兹把手放在多吉的肩膀上,婉转地摇摇头。 「在让医生检查之前,要乖乖的才行喔。」 「嗯……」 在多吉很不甘愿地点点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出现重伤患,走廊上变得有点吵。医护室的门被打开,出现了几名土兵。让人能马上认出他们不是当地的警备军——不是因为服装的关系,而是身上散发出的独特气氛。 「发生了紧急状况。从现在开始,能源厂内以及艾乌利特近郊将纳于PSICOM管理下。请迅速遵照我们的指示行动。」 站在士兵们前方的是一位还很年轻的女性。端正的五官还有充满理性的言行举止,才貌双全这个词简直就像是为了她量身打造的一样。只不过大概是戴着眼镜的关系,视线感觉有点凌厉。 「艾乌利特站以及飞空艇起降场暂时停止使用。在工厂前广场准备了让大家休息的临时帐篷,已经接受过医生诊疗的人请移动到该处。还没接受诊疗的人与医护人员请到救护用帐篷。以役,禁止擅自进入本设施内。」 救护室内的喧闹声只维持了一瞬间。士兵们立刻就按照她的指示行动。结束诊疗与还没结束的人被分成两个队伍,导引到房间外面。真不愧是PSICOM,行事手法非常地俐落。 萨兹也想要跟多吉一起排到前往救护帐篷队伍的最后面。但是,有个人轻轻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倒在法尔希前面的小孩是他吧?」 是那位率领士兵戴着眼镜的女性。她靠近萨兹压低声音说道。 「我是PSICOM的姬儿·娜芭特。由于需要尽快与您商量关于令郎的事情,因此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商量?」 娜芭特意味深长地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要萨兹安静一点。 「我能理解您想要说什么。不过,是否能请您先依我们的指示行动。详细的情形会在路上跟您说明。这里……人太多了。」 这种说法非常含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多吉出了什么问题吗?虽然有多到像座山的问题想问,不过对方是PSICOM,而且推测起来还是地位相当高的人物。萨兹只能任其摆布。 2 ——在那之后,装成重伤患被搬出去,坐上PSICOM的飞空艇……据说是刚好有PSICOM的长官来这边做突击视察的样子。站在被突击视察的立场来看应该会觉得很受不了吧。虽然那个叫娜芭特的大美女说那是「幸运的偶然」。 提到PSICOM啊,主要是处理所谓「下界的威胁」 。那个时候我就有想过,为什么会说PSICOM正好出现在工厂是件幸运的事。 不,那种事情根本就无所谓。只要多吉平安就好。可是,连令人满意的说明都没有,就被带到伊甸、送进军队的医疗设施。还说什么详细情形会在路上说明,结果连在飞空艇上都有医疗人员在一旁待机,根本没办法那么做。 不过,一听到「这些都是为了以令郎的安全为最优先」这句话,我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爸我一直都很坐立不安啊。也因为这样,都忘了把你介绍给多吉了。你大概也没那个心情吧。看你在老爸的头发里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的。 等到你跳出来,已经是晚上、我准备要上床的时候了。被分配到跟多吉不同的房间,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真是被你吓了一大跳。 嗯,我当然没有睡着。因为我很在意,娜芭特中校稍微提到的「路希的烙印」这个字眼—— 即使到了第二天,萨兹身处的状况也完全没有好转。即使到处找医疗设施的工作人员来问,也没办法问出「检查中」以外的情报。顶多就是在后面加上一句「娜芭特中校在不久后会作出说明」而已。 要是问到娜芭特中校的所在位置,每个人都只会回答不知道。虽然有怀疑过他们在隐瞒什么,不过这里的工作人员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关于多吉的检查实际上负责的也不是他们,而是由PSICOM上层部直接指名的少数专家。 不知道是不是对惊慌失措的萨兹感到同情,医疗人员们也试着想把娜芭特找出来。可是,到了中校级以上,行动预定大多是非公开,就连要连络上都很困难的样子。 「娜芭特中校非常优秀,又是很受到圣府信赖的人。不是我们有办法左右的对象。」 帮忙到处打听的年轻女孩这么说完之后耸耸肩。根据她的说法,娜芭特在士官学校以首席的名次毕业后,以前所未见的速度升上中校,现在依然在升官大道上大步向前迈进着。 既然有这种层级的人物参与,那么艾乌利特的事情就不会是单纯的意外事故。自己跟儿子是被卷入某个严重的事件中。只有这点是不会错的。 「我会想办法连络上她,尽量让您能在较早的阶段接受说明。我明白您很担心,不过是否可以请您再稍微等一下。」 「我明白了。请尽可能快一点……求求你。」 萨兹在道谢后,回到房间。那里似乎不是病房,而是用来让住院患者家属住宿的房间,拥有跟旅馆同等级的设备。甚至还准备了可以连结到商店与各种机关的终端机。住院的时间要是延长就会需要一些预料之外的东西,而且也常常出现必须要进行书面申请的案例。 在坐到终端机前面的瞬间,小陆行鸟就从爆炸头里跳了出来。大概是一直都对周围抱持着警戒心所以才没有跑出来吧。 「你就自己到一边去玩吧。老爸我要收集情报。」 操作终端机试着检索图书馆的资料。这是为了要调查娜芭特所说的「路希的烙印」这个词。 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路希这个词。连小孩子都知道路希是什么。在故事书或童话中都会登场,只要是在茧长大的人一定都会听过。 不过,那些童话跟现实有什么样的关连呢。实在是无法想像艾乌和特的事故与多吉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也有可能是自己把别的词听错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到底是把什么词搞错了。而娜芭特实际上想要说的又是什么呢,这是自己最想知道的。 检索的结果显示出来了。原本以为一定会检索到很多童书的标题,不过出乎意料地有很多历史书。还有古书的抄本跟资料馆的影像导览。 应该以什么为对象、又该怎么查下去呢。就在萨兹想要重新审视一次画面的时候,小陆行鸟降落在操作用的画板上,突然就切换成别的画面了。 「喂,不可以碰终端机。要玩的话过去那边玩。」 在他急着想要按下取消钮的瞬间,古文书的抄本被放大在整个画面上。那是刻在石板上的古老文字与图案。 「喂喂……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那是个似曾相识的图案。应该说在半天前才刚看到过。跟多吉手背上浮现出来的图案一模一样。 操作终端机,让说明文显示出来。感觉得出来自己越看下去脸色就变得越苍白。 娜芭特口中的「路希的烙印」——这句话并没有错。 3 ——有一种说法是眼前一片黑,那是真的啊。说是整个黑下来,不如说是什么也进不到眼里。 虽然还记得操作着终端机,把大学的研究机关还有民间的智囊团从头到尾查了一遍。不过,那些地方写了什么东西,我完全想不起来了。不,我看过了。我记得有看过。我确实看过好几篇关于「圣府的路希」的文章。 可是,不管哪一篇都没有我想要的情报。没有我想听到的话。 呐,老爸想听到的话是什么,你知道吗?就只有一句话而已——令郎平安无事。只要有这句话就够了。 如果是娜芭特中校的话,应该会对我说出那句话吧……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嗯,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找到的情报,不管哪个都没办法让我相信。如果是在士官学校以首席毕业的军人,应该可以把这些东西全部推翻掉。对我来说那就像是救命绳一样。 可是啊,当我见到那位像救命绳般的娜芭特中校大人,是从事件经过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首先我要为到了第三天才能跟您见面这件事情表示歉意。」 娜芭特深深弯下腰后,「您一定非常担心吧」以沉痛的表情这么说。这里是医疗设施的某个房间。其中一整面墙都是萤幕,上面可以看到多吉一边玩着拼图一边回答问题的模样。这好像也是检查的一部分。 见面许可还没有下来。希望至少要议萨兹看到儿子健康的样子,于是娜芭特准备了这间监控室。 「道歉什么的就不必了。快点让我把多吉,让我把我儿子……」 「带回家去」这句话,萨兹没有说出口。映照在萤幕上的多吉正开心地拍着手。在他手背上,有着那个图案。 还不能说出来。在带他回家之前,必须要想办法把这个东西处理掉才行。 「或许您已经注意到了。」 娜芭特像是觉得有点难以放齿似地把话中断。可是,在轻轻吸了口气之后,经过重新考虑又开口继续说道。 「令郎被选为路希了。是法尔希·克贾达选的。」 在这三天之中,只要有时间自己就待在终端机前面。关于路希的事情,越是调查就让自己陷入越深的绝望中。只剩下娜芭特是最后的一丝希望。说不定她会笑着对自己说,您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令郎怎么可能会是路希呢。 失望突然转变成莫名的冲动。萨兹的声音不由得变粗暴了起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路希不过是故事里……」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娜芭特悲伤地垂下双眼。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萨兹变得哑口无言。是要大吼你懂什么,把气发泄在她的身上呢。或者是用我不需要别人虚伪的同情来刺激她呢。不,不管说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在胸中翻涌的情感也不会因此平静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无法理解。萨兹只能紧握着双拳。 「我们也感到很惊讶。」 娜芭特有点拘谨地继续说道。 「在记录上,圣府的法尔希从默示战争以后,已经有数百年没有选过路希了。」 「那为什么多吉会被选上!」 为什么是多吉呢。那天,在那个地方有那么多的孩子。里面也有跟多吉一样年纪的孩子。不,有必要一定要选小孩吗?也有大人在啊。选那些人应该也没关系吧。可是为什么,偏偏要选上多吉呢? 「说老实话,关于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只能说法尔希判断这是最佳选择,所以才会选上多吉。」 「选上才六岁的小孩子吗?真是荒唐。」 「卡兹洛伊先生……」 娜芭特张开嘴好像要说什么,可是却一语不发地将目光移开。萨兹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问题。她还隐瞒了什么事情。 「PSICOM……圣府打算对多吉做什么?」 在飞空艇上,娜芭特虽然说是为了多吉的安全着想,不过军方不可能去担心一个平民的小孩子。 「希箪您务必为我们保密。」 果然猜对了。萨兹目不转睛地望蓍下定决心继续说下去的娜芭特。 「茧现在正面临重大的危机。我们一直在警戒的,来自下界的侵略终于开始了。」 「啊?」 说这些事也太突然了吧。来自下界的侵略什么的,规模这么大的事情让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虽然圣府没有公开发表,不过能源厂的异变并不是事故。那是下界的爪牙进行的破坏工作。」 不间断地喷出的白雾。有如地震般的晃动。圣府的发表是「事故」。其实那是破坏工作吗。 「灾害能够缩减到最小限度是多吉的缘故。因为他被法尔希选上成为路希。」 「怎么可能。不过才六岁的小孩是能做什么?」 不可能有这种事。会被六岁小孩妨碍的「下界的爪牙」,根本就没办法构成什么威胁吧。可是,娜芭特很认真地断言道「这是事实」。 「不过,下界的爪牙现在还在逃亡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进行恐怖活动。所以,希望您能够协助我们。」 「协助是指……」 这也让人只会觉得是个恶劣的玩笑。到底是要我协助什么。 「多吉是被选上的存在。他是拯救茧的关键。力量虽然是未知数,不过圣府会全力支援多吉,挺身对抗下界的侵略。所以卡兹洛伊先生,是否能请您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啊。」 希望能够有更具体的说明。下界的侵略还有拯救茧什么的,我想知道的不是那种虚无飘渺的事情,而是什么时候可以带多吉回家,还有接下来多吉会怎么样……有办法恢复正常的生活吗? 可是,在萨兹问出口之前,娜芭特就先一步这么说。 「嗯——说的也是。我能够理解。」 娜芭特不断点着头。那种态度与其说是军人,更像是在跟小孩子说话的老师。 「我们并没有要要求您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要能守护着他就好了。」 说不定自己现在的表情就跟在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萨兹心里这么想。 「多吉被赋予的力量与使命,现在还不清楚。为了能够尽早弄清楚,我们正不断地进行检查。连会客时间都没办法定下来,想必让您非常地担心,这点还请见谅。」 使命。对了,据说如果没有完成使命,路希就会变成尸骸。娜芭特说的没错。现在最优先的事情是要把「使命」找出来。这是正确的。虽然心里明白那是正确的…… 「明天一定会让您能跟他见面。为了这个目的,今天想尽可能多做一点检查。所以,今天请先回去吧。」 被这么恳求,萨兹就没办法再说出任何话来了。 4 ——明天一定这句话总算不是骗人的。虽然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实现,不过终于获得跟多吉见面的许可。 不过,休得要留下来看着房间。要是多吉的注意力全都跑到你身上的话,不是就没办法搞清楚使命是什么了吗。 别那么生气嘛。老爸我也很想早一点让你跟多吉见面啊。不过,中校说的话也有道理。小孩子的注意力只要一移到别的东西上,其他的事情就会被忘的一干二净。 那个时候,连使命的使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因为老爸我焦急得不得了。不,不光是那个时候。一直……都很焦急。 不过才六岁的小孩能知道什么?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甩都甩不掉—— 被叫到跟昨天不一样的房间里。墙壁上没有萤幕,而是嵌着一大片玻璃,可以清楚看到隔壁房间的模样。不过,对面好像看不见这边的样子。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看见萨兹的瞬间,多吉不可能会不跑过去。恐怕,这里是用来观察实验对象的房间。 「要先见面吗?还是要先听说明?」 「麻烦请先说明。」 虽然非常想早点跟多吉见面,但是检查结果也令人在意。就这样在心里带着挂念见面的话,多吉或许也会变得不安。这样的话,还是先接受说明会比较好。 在隔壁的房间,PSICOM的军官正在陪多吉玩。年龄大概在三十到三十五岁吧。冰冷的银发与额头的伤痕虽然可能会让小孩感到害怕,不过多吉却很喜欢他的样子。 大概是个本性很喜欢小孩的男人吧。虽然眉头皱得紧紧的,不过从他陪小孩玩的样子就看得出来。又或许是个性很认真,即使对象是小孩也绝不敷衍了事。 「多吉是个很乖的孩子。不但不怕生,也很听大人的话。」 把视线移向玻璃的另一侧,娜芭特面带微笑。 「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在保姆还有托儿所的照顾下很习惯跟大人玩耍。我觉得那样很可怜,所以就提出从长距离航线转勤到短距离定期航线的申请。这样我才好不容易才能尽到身为父亲的责任。」 三年前,直到妻子病死之前都只知道工作。获得小时候梦寐以求的驾驶员这个职业,还被任命为最炙手可热的长距离航线机长,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因此,以为了小孩着想的理由选择转任勤务时间较短的定期航线驾驶员时,周围的人都很惊讶。萨兹自己也觉得很意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干脆地就脱离升官之路。 不过,那个选择并没有错。自己第一次知道跟小孩子相处的时间有多么快乐,有多么令人感到温暖。不想让失去母亲的多吉感到寂寞,这三年间,自己都是抱持这样的想法努力地工作与养育小孩。不过,实际上应该是自己得到多吉的帮助才对。那笑容还有那笑声,不知道为自己的心灵带来多大的慰藉。 「那么,多吉的检查结果是?路希没有办法靠治疗消除吗?」 不想失去那副笑容。可是,娜芭特带着歉意垂下双眼。 「光靠人类的技术……很抱歉。」 「怎么会这样……」,自己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不完成使命的话会变成叫做尸骸的怪物,完成使命的话会被变成没有知觉的水晶。在古文书上虽然记载着「完成使命的路希会变成水晶而获得永远」,不过那种东西在正常人眼中跟死亡是没两样的。 萨兹把视线移到玻璃的另一侧。多吉被那位军官背在背上,笑着拍着手。明明那笑容跟以前没有两样,可是多吉已经是「路希」了。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像恶作剧涂鸦般的图案,就再也无法恢复正常生活…… 「要是只切除烙印呢?如果利用皮肤移植的技术,只把烙印切除掉应该做得到吧?」 最坏的情形下,就算是要把手掌切下来,也比变成莫名其妙的怪物或是水晶要好。即使有点不方便,不过只要能活卞去就可以得到幸福。 「不可以。要是做了那种事情,让多吉的身体出现异状就不好了。关于路希的事情有太多都不清楚……不,根本是什么都不清楚啊。」 「可是……」 「要是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情,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不是吗?现在,要先找出多吉的力量与使命。把烙印切除的方法,请当成是最后手段。不可以太过焦急。」 就算叫我不要急也没用啊,就连还剩下多少时间也不知道。完成使命的期限到底是明天还是后天,又或者是一年或两年后的事情呢。 「不过,有一个进展。」 「进展?到底是什么!」 「虽然还只是假说。」,作出这样的前提之后,娜芭特开始进行说明。 「多吉好像有能感觉到下界存在的力量。说不定能够找出袭击艾乌利特的下界路希,还有操纵那些路希的法尔希的所在位置。」 才刚涌现的期待在瞬间变成失望。就算能找出下界的那些人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用?那种能力,根本没有办法解决任何事情。 萨兹注意到这就是PSICOM的人跟自己之间的不同。对于以保护茧免于来自下界威胁为任务的他们来说,能够感应到其存在的能力的确是「进展」吧。从结论来看,他们跟法尔希一样,只是把多吉当成道具。 对于PSICOM还有圣府,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娜芭特还有PSICOM的人都不能依靠。愿意为多吉做些什么的,除了身为父亲的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请让我……见见我的儿子。」 「妤的,这边请。」 娜芭特面带微笑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自己心境上的变化,总觉得在那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冰冷的阴谋。 「听到父亲会过来,多吉也非常地期待呢。」 娜芭特想要让身为父亲的自己做什么呢?已经没有办法像一开始的时候一样相信她了。 「爸爸!」 隔壁房间的门一打开,多吉就跑了过来。 「多吉!」 萨兹抱起像是跌倒了一样猛冲过来的娇小身躯。跟平常一样的重量。在臂弯中感受到这重量的瞬间,萨兹醒悟到多吉不在身边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的痛苦。不想失去这份重量与温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他。 「那个,爸爸。」 快速擦掉眼角的泪水后,萨兹把多吉放了下来。 「怎么了?」 单膝跪地,凝视着多吉的脸。 「我想看大大的烟火。」 「烟火?」 「嗯。大大的,占满整个天空……」 「像这样的。」,多吉用双手一边画着大大的圆形一边跳起来。 「你突然这么说也没有用啊。而且,检查也还没……」 「我不要!我要看烟火!大大的烟火!」 只要是多吉想做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想帮他实现。不过,萨兹不认为PSICOM会允许自己这么做。只知道好像拥有可以感应到下界存在的力量,关于最重要的使命连个线索都还没有。 「那么,就等全部的检查都结束再说。」 「不行!烟火会结束啦。」 多吉一反常态,显得相当倔强。如果是平常的话,即使一开始会很任性,可是一旦觉得要求不会被接受就会放弃。原本的个性就属于比较懂事的类型。也正因为这样,萨兹才会让他尽情地撒娇。 「可是,现在是检查……」 萨兹瞄了娜芭特一眼。多吉绝对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只要娜芭特好好说明检查的必要性,尽管不甘愿但还是会听话吧。不过,娜芭特的反应却在预料之外。 「会结束……该不会是指烟火大会的事情吧?」 道么说起来,明后天是波达姆的烟火大会。大概是在法尔希参观团经过波达姆的时候,看到烟火大会的宣传单吧。 「为什么会想要去看呢?因为喜欢烟火吗?」 多吉像是在寻找答案一样地偏过颤思索着,然后突然用力绷紧嘴唇。 「怎么了,多吉。」 「……在那里。」 小小声这么说完后,多吉就紧紧抱住萨兹。 「有谁在那里吗?」 多吉维持着鼻尖紧贴住萨兹肩膀的姿势,不断地把头往左右摆动。 「我明白了。多吉,我们一起去参加烟火大会吧。」 娜芭特轻抚着多吉的背这么说。她是认真的吗? 「中校,不必对小孩子的任性……」 「不,有值得去确认的价值。」 用指尖把眼镜往上推一推之后,娜芭特朝身旁的军官点点头。 「多吉刚才的言行举止,很明显是以往没有出现过的。如果是感知下界存在的力量有所感应的话,在举办烟火大会的波达姆一定有些什么。」 对待家族的态度与对待他人的态度会不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为那是特殊的待遇,萨兹沉默了下来。虽然必须要尽快把使命找出来才行,不过如果多吉如此希望的话也很想带他去看烟火大会。让这么小的孩子不明就里地从早到晚一直在检查中度过,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替他感到悲哀。 5 ——在决定要去看烟火的瞬间,多吉那家伙高兴得不得了,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又蹦蹦跳跳,闹得天翻地覆。 大概是日复一日不断地接受检查,所以感到厌烦吧。即使是在PSICOM军官跟儿童心理专家的呵护下一起玩耍,也不过是像笼中鸟一样的存在。 明明做了那么多的检查,最重要的使命却找不出来。现阶段明白的,只有能够知道下界气息的能力而已。不,就连那个都让人觉得很可疑。说不定是PSICOM那些人因为检查不出想要的结果,于是就随便捏造出对自己有益的事实。 在坐上前往波达姆的飞空艇之前,我可是打从心底不相信那些人。啊,对了。你也在飞空艇上呢。还记得多吉在见到你那瞬间的表情吗?我好久没看到他那么开心的笑容了呢—— 萨兹带着复杂的心情望着在飞空艇通道上跑来跑去的多吉。跟多吉玩你追我跑的是小陆行鸟。两人——不,一人一鸟一见到面,马上就变成好朋友。机内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 不过,反正没有其他的乘客,萨兹也没有去管他。只要想到这么活泼的小孩子,在这之前一直被关在窒内这件事,不管是做出多么没规矩的行为也让人狠不下心去责骂他。 娜芭特那边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偶尔,她会让部下做一些记录,因此多吉跟小陆行鸟一起玩大概也被当成检查的一环吧。 「爸爸,我口渴了。」 或许是终于玩腻了,多吉跳到萨兹身边的座位上。当然,小陆行鸟也跟着在萨兹的头上着地。 打开一罐果汁递过去,多吉不问断地一口气喝个精光。那么大声地吵闹着还到处跑,一定是很渴了。 「这么说起来,还得要替这家伙取个名字才行。」 因为一见到小陆行鸟就玩起了你追我跑,所以还没有机会帮它取名字。 「嗯——,要取个非常强悍的名字!像电视上那样的。」 像电视上那样指的是多吉每天必看的儿童节目。主角是小陆行鸟,还是个正义的英雄。现在在孩童间会吹起小陆行鸟的风潮就是受到这个节目的影响。 「可是啊,这家伙说不定是女生喔。」 据说陆行鸟的性别即使是专家也分辨不出来。原本陆行鸟就是充满了很多谜团的生物。具有可以理解人类语言的智能,还有高得惊人的归巢本能。目前已知的只有这样的程度。 「那么,就取非——常强悍又非——常可爱的名字。」 「这还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命名条件啊。算了,慢慢想就好了。这家伙也不会跑掉。」 问题是多吉还剩下多少的时间。想到这点就让人感到消沉。只会跑来跑去玩耍的六岁小孩,究竟能够完成什么样的使命? 「啊——!爸爸,那是什么!?」 多吉突然指向窗户外面。 「嗯?让我看看。啊——那个是波达姆异迹。就快要到了喔。」 多吉把额头贴在窗户上,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异迹。从前往艾乌利特的列车窗户,应该也能稍微看到异迹才对,大概是从下面看跟从上面看起来的印象完全不一样吧。 「我想进去那里面。」 「异迹里面?那是不可能的。波达姆异迹并没有入口。不对,就连里面有没有空间都不知道。大抵上来说,那是下界的异物……」 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娜芭特说过什么?她是不是有说过多吉有能感受到下界存在的能力? 「在…那里面。」 「多吉,你……」 萨兹讲到一半就失去了声音。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多吉,有谁在那里面吗?」 娜芭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旁边。似乎是在一旁偷听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可是,在那里。」 「是吗。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什么在那里吧?」 维持注视着窗户外面的姿势,多吉肯定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真是个乖孩子。」 摸摸多吉的头后,娜芭特朝萨兹点点头。就像是在对他说「这就是这孩子的能力」一样。 即使如此,自己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渡达姆异迹的形状非常奇特。说不定多吉是因此产生兴趣,所以才想要到里面去看看。 「尽快组织调查队去调查异迹的内部。要是在里面发现下界的……」 「别傻了!那是不可能的!」 不自觉地拉大了嗓门。多吉吓了一跳转回头。萨兹急忙把表情缓和下来。 「什么事都没有。老爸只是稍微吓了一跳,说话才会那么大声。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把多吉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不想再让他看到窗户外面了。 ——我不想相信他有什么能感应到下界气息的能力。大概,在心中某处我还认为这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多吉是路希这种事情,我才不承认。所以,看到对异迹感兴趣的多吉,让我无法保持冷静。 烟火大会也是一样。我很想认为那跟下界的家伙没有关系,只是多吉想要看烟火而已。他应该是在波达姆换乘往艾乌利特的列车时听到关于烟火大会的事情吧。 实际上,明明没有跟他说过,但他却知道波达姆的烟火可以实现愿望的事情。 我说,你记得多吉许的愿望吗?说是希望爸爸能够变得有精神一点呢。听到这种话,我怎么能再摆出消沉的表情。居然被小孩子担心了。 所以,我决定不会再在多吉面前仓皇失措,或者是露出意志消沉的表情了。老爸我很努力吧?即使是在中校提出那荒唐意见的时候—— 天空变得跟白天一样亮。烟火大会也接近尾声,无数的豪华烟火毫不吝惜地被发射到夜空中。大概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许完愿了吧,每个人都抬头看着天空发出欢呼声。多吉也握着萨兹的手,在原地蹦蹦跳跳,露出快乐的笑容。 「然后,结果如何呢?娜芭特中校。」 跟周围的人们望向完全不同方向的,只有娜芭特与萨兹。在稍早之前,娜芭特为了听取调查队的报告在飞空艇上待机。她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 「刚才接到了调查队的联络。」 娜芭特压低声音。萨兹屏住呼吸等她继续说下去。 「在异迹内部有下界的法尔希。」 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不论是烟火爆开的声音,还是人们的欢呼声,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听得见娜芭特的声音。 「说起来真是丢脸。明明那座异迹从好几百年前就在这里,圣府却什么都不知道。必须要感谢多吉才行。」 多吉本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娜芭特说的话,把手直直伸向天空,一直不停地跳着。就像是觉得这么做可以碰触到烟火的样子。 「突然说出要去波达姆还有『在那里』什么的,还以为是怎么了……」 没想到,下界的法尔希真的在波达姆。而且,还是在被认为没有入口的异迹里面。 「这样就可以肯定了。多吉能够感应到下界的存在。」 「先别管那些,多吉的使命是什么?是感应并找出那些家伙吗。」 娜芭特的表情黯淡下来,支支吾吾说「还没有办法断定」。 「可是,实际上不是找到了吗。明明是那样,为什么没有办法断定呢?」 「对不起,我们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只是,感觉起来不是找到就结束了这么单纯……」 娜芭特停了下来。大概是不想继续说下去吧。万一,发现下界的存在是使命的话,在异迹中的法尔希已经被发现的现在,多吉应该会变成水晶才对。也就是说,光是发现法尔希并不算把使命完成。使命是要把包括据说正在逃亡的路希在内的所有下界存在都找出来吗,又或者是……不但要找出来还得要打倒才行吗。不管是哪一种,对六岁的小孩来说都太沉重了。 「爸爸。爸爸,听我说啦。」 萨兹因为手被用力拉扯而回过神来。 「啊啊,抱歉。怎么了?」 「下次——,我们去纳吉拉斯乐园吧。」 萨兹跟娜芭特对望了一眼。纳吉拉斯乐园是圣府营运的游乐园,同时也可以说是欢乐都市纳吉拉斯最热门的游乐设施。多吉是不是感应在那边有下界的存在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定是逃走中的路希不会错。 「在那边……有什么在里面吗?」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万一,在纳吉拉斯乐园发现下界的路希,这次多吉说不定真的要变成水晶了。 「有啊——。有好——多的陆行鸟!另外——,还有莫可莫可羊。」 因为安心感而变得全身无力。多吉只是想要去看陆行鸟与莫可莫可羊而已。这么说起来,在前往艾乌利特的列车上有跟他提过纳吉拉斯的事情。大概是想起那件事了吧。 「看来好像不是跟下界有关的事情。」 萨兹朝娜芭特微微低下头。 「带我去玩啦!」 在萨兹开口说「下次再去吧」之前,娜芭特就在多吉的面前蹲了下来。本来以为是因为事情没有照预料的发展而感到失望,但她的表情很温柔。 「多吉,要是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就尽量说出来喔。」 原来如此,就算这次不是,也还有下一次是吗。不,娜芭特说不定是出于善意才说出这样的话。想要让背负着路希这种重责大任的小孩,能够有多一点快乐的回忆。不对不对,她应该不会做那种事吧…… 「不管是哪里姊姊都会带你去玩喔。」 「纳吉拉斯乐园!」 「好好好,那么下次大家一起去吧。就这么约定了喔。」 「嗯!」 从旁边看起来一定是一幅相当温馨的景象。在完全不知情的人眼中应该是那样吧。萨兹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在视线前方有个很眼熟的面孔。是那位银发的军官。记得……是罗修中校。 「娜芭特中校。」 罗修中校的声音很僵硬。让人有不好的预感。娜芭特站了起来。萨兹若无其事地把以为罗修要陪自己玩而露出灿烂笑容的多吉抱起来。那大概是不要让小孩子听到会比较好的内容。 「决定下来了。」 听着从背后传过来的罗修的声音,萨兹带着多吉离开了。 6 ——罗修中校所说的「决定」,是指封锁波达姆一带并限制全体居民行动的事情。而且还是在烟火大会隔天就立刻执行。PSICOM做起事情还真是有效率啊。 据说,进入异迹的调查队,好像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在传回「发现法尔希」的无线电之后,就失去了消息。PSICOM没有派遣救援队,立刻把异迹封锁了。里面说不定还有人活着也说不定啊。 嗯,军人们或许出乎意料地对这种事情看得很开。不过啊,一般老百姓不一样。会说「原来是这样啊」就接受吗?没办法吧。老爸也是一样的。也没有做出合理的说明,就说不准离开城镇还是限制行动什么的,那样谁都会想要反抗啊。 而且,那天,在波达姆的不光只是居民,还聚集了来自茧各地的观光客。 所以,烟火大会隔天的波达姆真是闹翻天了—— 在烟火大会之后,就直接到波达姆治安连队驻扎地住了一个晚上。 在当初的预定中,本来是要趁着夜晚搭飞空艇回伊甸的医疗设施。可是,由于多吉说出「已经要回去了吗?」的关系,就把预定变更了。那是因为被判断为或许是感应到下界的存在才想继续留在波达姆。 去烟火大会的时候虽然有负责检查多吉的工作人员同行,不过在治安连队的驻扎地没有办法明日张胆地继续检查。此外,让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父子的多古与萨兹住不同房间也不自然。因此,终于可以在没有外人打扰的状况下相处在一起。 不过,事前有先接受娜芭特提出想要透过监视器观察多吉的请求。说不定在微不足道的言词或小动作上,可以找出重要的线索。被这么一讲,萨兹也没有办法拒绝。 而且,就算是拒绝了,他们也一定会用隐藏摄影机录影或者是装设窃听器。自己跟儿子随时都被监视着。萨兹没有笨到不明白这一点。 不管怎么说,多吉都非常高兴。他跟小陆行鸟一起跳到床上,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一直闹到深夜才停下来。 原本以为第二天一定会睡过头,不过没想到多吉虽然带着睡眼惺忪的表情,却依然在跟平常一样的时间起床。看到他随便吃了点早餐就跟小陆行鸟开始玩耍的光景,大概是想玩的心情战胜睡魔了吧。 多吉想要留在波达姆的理由,一定是因为不想接受检查。从这样子来看,应该跟下界气息之类的没有关系。跟他说想要去看烟火时有很明显的不同。 「爸爸,我要看电视!」 「啊?喔,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啊。」 只有短短十五分钟的儿童节目,多吉的习惯是一定要看完这个才要去托儿所。在多吉安静看着电视的这段时间,萨兹会整理自己的装扮。然后,在节目结束之后多吉会把电视关掉,萨兹则是把门锁好,两人一起出门。 原本以为在到多吉不看儿童节目为止,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工作结束之后到托儿所去接多吉,边讨论要吃什么边买晚餐的材料……理所当然地渡过的那些日子,原来是如同奇迹般的幸运所带来的产物。在幸运消失的瞬间,那光辉灿烂的时间也随之消失了。 「爸爸,这个电视好奇怪喔!」 多吉不满的声音让萨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不管哪个频道都一样。」 「这个……不是波达姆车站吗。」 映照在画面上的是被士兵们封锁的波达姆车站。配合着画面传来女主播的声音。 『昨天晚上,接到在波达姆湾的异迹发现下界法尔希的报告,圣府决定在波达姆市全区进行封锁』没多久画面就切换成盘旋在车站上空之飞空战车队的影像。萨兹忍不住跑到窗户边。到处都有军用快速机升空,还可以看到慌忙地跑来跑去的士兵。然后,在大概是波达姆车站的方向与湾岸上空满满的都是军用艇还有飞空战车。背后,电视的解说还在继续着。 『……依照圣府的官方发表,在艾乌利特峡谷的能源厂发生的事故,是下界路希进行的破坏工作所造成的。』 回顾下界这个字眼。冲向车站的人们,还有把他们推回去的士兵们。那坚人大概是观光客吧。明明不是住在波达姆,明明只不过是刚好在场,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萨兹非常能够明白这些人的困惑与愤怒。因为那就是自己七天前的模样。 『由于一连串的事件,市民对于下界侵略的不安提升到新高点,也有要求希望不只是隔离波达姆市民,而能够有更强硬措施的声音』 不想再听下去了。不想看到表情跟镜子里面的自己一样的人们。萨兹把电视的电源关掉。 「今天的电视休息了。明天再看吧。你看,那家伙想要你陪它玩呢。」 小陆行鸟从爆炸头中跳出来,多吉也一起陪它跑了起来。儿童节目什么的,似乎已经无所谓了。 然后,就像是在等待这一刻一样,有人敲了敲门。实际上,说不定真的是在等。这个房间的状态,一直都在监视器的观察下。 正如预料,站在门前的是娜芭特。 「卡兹洛伊先生,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请做好出发的准备。」 「没有关系吗?下界的气息……」 娜芭特的视线越过萨兹的肩膀扫过室内,确定多吉正在忙着跟小陆行鸟玩耍后,压低声音这么说。 「圣府决定要让波达姆的所有居民强制移居到下界。」 也就是说,有可能与下界存在接触的所有人都要赶出茧。封锁市内全区似乎只是前置阶段。 「这件事要是被发表出来,应该会引发很大的混乱。」 大概不会只有混乱邪么简单。光是发表封锁与限制行动就造成这样的骚动。要是必须要移居到像地狱一样令人畏惧的下界,居民毫无疑问会反抗军队。引起暴动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把逃走中的路希找出来虽然也是紧急事项,不过多吉的安全更加重要。只要飞空艇完成起飞准备,我们就立刻出发。」 说完这些话后,娜芭特就急忙离开房间。 从驻扎地出发,是在那之后将近一小时左右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没有说是要回医疗设施,只是说要搭飞空艇移动,多吉并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房间。 还以为回程会跟来的时候一样跟小陆行乌玩起你追我跑,没想到多吉意外地安静。可能是不舍得离开,他从窗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渐渐远离的波达姆。 「爸爸,有什么东西在飞。」 多吉轻声这么说。 「因为波达姆上空被PSICOM的航空部队封锁了啊。当然会有很多飞机在……啊?」 从旁边探头过去看的萨兹,看着多吉指着的「什么」而不解地偏过头。外观上是非常普通的军用快速机,不过行动有点奇怪。 「那是在做什么?」 很快就知道为什么行动会奇怪了,是因为其他的军用快速机正在后面追赶着。再加上追赶的一方毫不留情地展开攻击。由于在飞行的同时还要回避攻击,因此看起来才会觉得飞行方式很奇怪吧。 看起来,被追赶的快速机似乎是以波达姆异迹为目的地。在采取回避行动的同时,仍一点一点地朝波达姆异迹靠近着。 「啊——!坠落了!」 多吉大叫着。巧妙逃窜着的快速机终于被击中了。可是,那架快速机就算冒着黑烟却依然朝异迹上部急速接近。然后,有人跳到异迹的上部。 「平民?」 远远望去好像是个少女。她朝快速机伸出手,不知道在喊叫什么。原来如此,难怪会被追赶。如果是平民抢夺了军用机的话。 就在那个时候。少女的身影像是被异迹吞没一样地消失了。同时,被追赶的快速机被弹了开来,从视线范围中消失了。到底那是怎么一回事? 「多吉,你看到有人跳到异迹上吧?」 娜芭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两人的背后。多吉点点头。 「你也看到那个人消失了?」 「没有消失啊。在那里面。」 看起来像是被异迹吞进去似乎并不是眼睛的错觉。那样的话,就是平民在异迹里被下界的法尔希抓住了。 「是吗,看得很清楚呢。很棒喔。」 娜芭特摸摸多吉的头。现在是慢条斯理说这种事的时候吗。不是应该早点把少女救出来吗。 「刚、刚才的是……要快点去救人才行。」 「不,没有那个必要。那个异迹会维持封锁的状态,就这样搬运到下界。跟波达姆的所有居民一起。目的地既然一样,应该不会有问题。」 刚才,娜芭特说了什么?萨兹怀疑自己听错了。异迹会维持封锁的状态被搬运到下界,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而且,那个人是下界路希的可能性很高。您不这么认为吗?」 「那是令郎的敌人喔」,娜芭特压低声音这么加了一句,然后望向多吉。多吉似乎已经对窗外失去兴趣,跟小陆行鸟在通道上跑来跑去。 那样的多吉,据说拥有感应下界存在的力量。而且,只是发现那些存在的话似乎并不能算是把使命完成的样子。刚才也发现了可能是下界路希的少女,不过多吉平安无事。 也就是说。多吉的使命是把下界的法尔希或路希找出来,并将其打倒。 「多吉对那女孩搭乘的军用快速机感兴趣。这样的话,将异迹在被封印的状态下送往下界是最好的对策吧。」 感觉到被压抑的某样东西爆发出来。萨兹的声音不由得变得粗暴。 「最好的对策!?别开玩笑了!要是把那个送到下界去的话……」 要是连异迹一起把法尔希跟路希送到下界的话,居住在茧里的人就没办法出手了。也就是说,多吉不能完成使命。 「要是把那个送到下界去的话?茧的市民就能从下界的威胁中解放出来吧。」 「或许这样对你来说就可以了,不过多吉该怎么办!就这样变成尸骸吗!?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去做那些复杂的检查啊!」 可是,娜芭特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地这么回答。 「当然是为了茧的所有市民啊。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 「你……!」 第一次知道过于愤怒时会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紧握的拳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请不要搞错了,卡兹洛伊先生。我的工作是保护茧的市民不受到下界威胁。」 娜芭特的语调冷淡到了极点。不过,在她的嘴角微微浮现一抹坏心眼的笑容。 「不要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会比较好吧?令郎会感到不安喔。」 萨兹急忙寻找着多吉的身影。这样的争论的确不适合让小孩听到。幸好多吉正忙着想爬上最后面的座位,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 在安下心来的瞬间,双脚失去了力量。萨兹无力地坐到座位上,用双手抱住头。虽然有听到娜芭特离开的脚步声,不过已经没有力气跟她争论下去了。 说了也是自说。从一开始就清楚知道会是这样。对PSICOM与圣府来说,多吉不过只是道具。 只要茧能够安全的话,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小孩子会怎么样吧。不只是娜芭特,连PSICOM,不,居住在茧里的所有人一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萨兹注意到,反倒是认为只要多吉平安无事的话,茧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的自己才是异类。这样的话,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想办法做些什么才行。要代替多吉完成使命。 不管完不完成使命,无法回到正常生活的事实是不变的。等待多吉的只有如同死亡般的下场。即使如此,跟变成怪物比起来,变成水晶要稍微好一点。 打倒下界的法尔希。办得到吗?不过是个普通人的自己,能够打倒法尔希这么强大的存在吗? 不,这不是能不能办到的问题。脑中浮现出在异迹上部拼命喊叫的少女的身影。依照常识来判断的话,那样的少女要突破军队的包围网靠近异迹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办到了。 操纵那架军用快速机的人不知道是谁。可是,那个不知名的人也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况下把少女送到异迹上。 他们或许正如同娜芭特说,是多吉的敌人。但他们的行动赋予萨兹些许的力量。即使是有勇无谋的行为,也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多吉……」 原本只打算在心中默念,不过好像说出口了。 「什么事,爸爸。」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吉出现在后方的座位上。他越过椅背,探头望向萨兹的脸。 「没有,没什么。」 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萨兹急忙面向窗户。 「老爸要稍微午睡一下。」 传来多吉在应了一声之后跑掉的脚步声。还有小陆行鸟的叫声,以及多吉的嘻闹声。萨兹把眼睛闭上,专心听着这些声音。 回到医疗设施之后,房间果然是分开的。虽然希望至少要让小陆行鸟陪在他身边,不过却因为会妨碍检查的理由而没有获得许可。 「不要!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多吉一反常态,任性地紧抓着萨兹上衣的下摆不放。该不会是被多吉发现了吧。自己想要在异迹被送往下界前把法尔希打倒的决意。 「多吉,对不起。因为有很重要的检查,请你再稍微忍耐一下。对了、明天,在检查的空档我会想办法让你有时间跟爸爸一起玩。这样你觉得如何?」 多吉好像还在犹豫的样子。萨兹把多吉抱了起来。 「在检查全部结束之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买给你喔。什么比较好呢?图画书好吗?还是要陆行鸟的大布偶?」 「真的吗?」 「嗯,真的。什么都可以喔。说说看。」 「纳吉拉斯乐园!我要看好多好多的陆行鸟!」 回想起来,他在烟火大会的时候也提过这件事情。大概是真的很想去可以看到陆行鸟的纳吉拉斯乐园吧。 其实,原本是打算从终端机订购多吉想要的东西,然后自己前往异迹的。不过,多吉想要的不是东西,而是场所,还有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虽然变成口头约定,不过也没办法。 「知道了。要是检查结束了,爸爸就带你一起去纳吉拉斯乐园。」 小陆行鸟好像是在抗议自己被忘掉一样,跳出来高声叫着。 「这家伙也一起喔。」 「嗯!就这么约好了喔,爸爸!」 「知道了,就这么约定。」 这是绝对无法遵守的约定。要是萨兹打倒法尔希,那在检查结束之前多吉就会变成水晶。万一无法办到的话……就是尸骸。 「要好好接受检查喔。」 把多吉放下来后,他用地点了点头。大概是对去纳吉拉斯乐园这个约定感到很高兴,脸上挂着非常开心的笑容。 这个笑容一直都支撑着自己。这个笑容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绝对,不会让你变成怪物的。萨兹在心中坚决地立下誓言。纵使结局还是会变成水晶,不过在最后的最后都要让你能够维持笑容。 把多吉的脸确实烙印在眼中后,萨兹也朝着他笑了笑。自己是不是有好好笑出来呢。不能让多吉,也不能让娜芭特注意到现在就是离别的瞬间。 「那么,多吉,能不能请你先回房间去呢?姊姊很快也会过去的。」 「嗯。爸爸,约好了喔。」 多吉在迅速地向后转之后,就朝门口跑了过去。小小的背影在一转眼间就不见了。萨兹用力地咬紧牙齿,忍受着翻涌上来的情感。这样就可以了…… 「感谢您的协助,卡兹洛伊先生。」 「啊,不会……」 就像是已经忘了在飞空艇中的对话一样,娜芭特面带笑容地低下了头。说老实话,有种落败感。可是,接下来自己必须要超越那个女人才行。 萨兹尽可能装出沉着的表情,开口这么说。 「先别说这些,我有个请求。」 自己也跟多吉一样被监视着。要前往波达姆,首先必须要找个藉口离开这里。 「我想趁现在到帕鲁姆波鲁姆去买一些图画书还有玩具之类的东西给多吉。」 在帕鲁姆波鲁姆有一间专门贩卖儿童用图画书与玩具的大型商店。在自己还是长距离航线驾驶员的时候,经常会在那家店买礼物带回去给多吉。当时因为还不太清楚多吉的喜好,所以看到什么就买什么,结果还被老婆取笑。 「让那么小的孩子一直接受检查实在很可怜。至少,想买些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给他。」 「嗯,多吉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现在出发的话,再怎么快也要到明天下午或傍晚才回得来,要是多吉问起来的话,能不能请你帮我掩饰一下呢。我不想……让他担心。」 「知道了。」,娜芭特微笑着这么说,不过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地补了一句。 「那样的话,用军方的飞空艇送你过去好了。如果是到帕鲁姆波鲁姆的话,应该会比民航艇还要快很多才对。」 果然是这样,萨兹心里这么想。不管怎么做都打算要派人监视自己。把目的地选在帕鲁姆波鲁姆是正确的。跟小城市不一样,如果是帕鲁姆波鲁姆这样的大城市,应该可以混在人群中漂亮地让自己消失掉吧。 「那真是太好了,就麻烦你了。」 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企图。萨兹露出似乎显得很高兴的笑容,低头道谢。 7 ——实际上,要甩开监视者逃走,一点都不难。因为自己以前为了帮多吉买礼物,早就把这一带的店全都摸透了,不要以为是外行人就小看我啊。 从帕鲁姆波鲁姆换乘了列车与飞空机车好几种交通工具。因为要是被追查到会很麻烦。 嗯,最大的难关是在进入波达姆市内的时候,不过这也很意外地轻松过关了。虽然PSICOM的封锁网严密刭连一只老鼠也逃不出来,不过对想进入市内的人并没有那么的神经质。 因为老婆跟儿子都还在里面,无论如何都想要进去,既然要送到下界的话希望能跟家人在一起,只不过是稍微像这样演个戏,连检查都没检查就放我过去了。老爸的演技还不赖吧? 好了。也差不多是该跟你道别的时候了。因为,下界可是地狱啊。要是能在到达下界之前找出空隙打倒法尔希当然是最好的,不过我不觉得事情有那么简单。所以说,老爸不能带你一起去。 像你这样的小陆行鸟就算是突破封锁,我想也没有士兵会为难你。要是离开了波达姆,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尽管相处的时间很短,不过老爸因为你的关系有精神多了。大概,多吉也跟我一样。谢谢你了。 呜哇——。你在搞什么!好痛痛痛痛!哪有人会用嘴去啄别人头顶的啊! 该不会,你……也想一起去吗? 这样啊……只有老爸一个人靠不住吗。 我知道了啦。要想办法把使命完成,一起回到多吉的身边。 这么说来,你的名字还没取好呢。多吉那家伙,只顾着跟你玩,都没时间帮你取名字。等回去之后一定马上要他帮你取个非——常强悍又非——常可爱……类似那种感觉的名字。 啊啊,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不过,陆行鸟的性别没有人搞得清楚啊。算了,不管是什么性别—— 经过波达姆站的许多条路线,除了唯一的一条以外全部都被封锁了。剩下来的是前往茧的边境·垂落边缘的路线,也就是前往下界的列车所行驶的老旧铁路。 跟昨天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已经没有反抗士兵的人了。不管是谁的脸上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绝望与放弃的神色,前往净化列车等待着的车站。 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自己跟那些人有不一样的目的。还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不是下界,而是下界的法尔希面前这件事。萨兹也跟那些人一样,低着头向前走。 即使如此,比起那些被单方面剥夺平稳的日常生活,还要被驱逐出境的人,拥有明确目的向前迈进的自己说不定还算比较好一点。纵使,没有办法再见到自己最爱的儿子。 「排到那个队伍后面,就没有办法回头罗。准备好了吗?」 小声对头上的小陆行鸟这么说。小陆行鸟好像是要萨兹别问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用嘴用力拉扯他的头发。 「好痛——你是想说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吗。说的也是。」 「那就走吧。」,萨兹喃喃自语着走向车站里面。不能回头的旅行就要开始了。 SEARCH —搜索— 1 耳根有种刺刺的令人讨厌的感觉。在购物商场的人群中漫步的牙皱起眉头。 大概是因为周围都是敌人吧。不,不对。是因为被追赶吗?也不是那样。 追兵的话早就已经被甩掉。在充分吸引敌人的注意,完成诱饵的任务之后便脱逃了。尽管追兵的数量非常多,不过幸好艾乌利特的地形是四面环着山与海。能够藏身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非常适合用来偷袭敌人或是在不被发现的状态下移动。 途中,因为拜借了一辆被放置在路边的「飞空机车」,所以移动手段也不成问题。虽然自己是第一次操纵茧的交通工具,只能有样学样地去试,不过总算是能够驾驶了。 因为从艾乌利特到波达姆只需要沿着铁路前进就好了,所以即使是在太阳下山之后也没有迷失方向。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于是在快到波达姆时把飞空机车弃置路边,靠双脚走完最后一段路。即使如此也还是在早上回到了神殿。 只不过,没能达成跟班尼拉会合这个最重要的目的。从留在神殿的食物没有被动过的迹象来看,她似乎还没有回到波达姆。或者是为了防范敌人而躲藏了起来。 『别担心。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一定会把你找出来』 我是这么跟她约好的。必须要尽快去找班尼拉才行。她一定感到很不安吧。说不定在每次入睡前脸上都挂着泪水。 「那家伙是个爱哭鬼呢……」 一这么喃喃自语,在喉咙深处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楚。想起自己从早上开始一直都没吃也没喝,突然觉得口很渴。 牙走到路边的四方形机械前面,把卡片拿出来。使用方法已经学起来了。要先放在机器前面,然后按下任意的按钮。虽然无法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可以取得罐装饮料。 打开罐子的方法也已经很熟练了。虽然形状跟大脉冲的罐子不太一样,不过基本上是相当类似的东西。尽管觉得有点不甘心,可是习惯之后发现茧的罐子比较好开败。 牙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把冰冷的饮料一口气灌入喉咙。在解除喉咙的干渴后,牙开始在意起班尼拉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偷到的卡片有两张,因此班尼拉也有一张。不过,那一张没有试过能不能用。因为光靠牙身上的卡片就够用了。 可以听到鸟类拍动翅膀的声音。牙反射性地采取应战态势。只见到白色的乌越飞越远。又是那只跟人脸很像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乌。 虽然外观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不过或许那是会带来幸运的鸟也说不定。在偶然取得这张卡片的时候有看到那只鸟。在逃离艾乌利特的时候也是,遇到它之后就捡到了被放置在路边的飞空机车,牙才得以把追兵甩掉。 这样的话,这次说不定也会遇到什么好事情。或许能够顺利找到班尼拉。 牙再次望向人群。想说班尼拉说不定会突然跑出来,于是也看向店门口。 「不行吗……」 牙叹口气。如果不是在购物商场,那大概是在海滩吧。那边的话有穿着打扮跟自己类似的女人,说不定她觉得这样比较不显眼。 牙把空罐放在地上迈步离开。正当她在思考海滩是在哪个方向的时候。 「喂,至少把空罐拿去丢吧。」 有人从背后叫住她,不过被牙无视了。她并没有打算跟茧的人扯上关系。而且,在这里即使背对着对方也不用担心会被攻击。在茧里和平得令人无法置信。就算是昨天在艾乌利特,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还不是很习惯战斗的样子。不对,似乎是有接受过严谨的训练,不过大概是缺乏实战经验吧。 「等一下。真是个没规矩的小姐啊。」 这次的声音是从正后方传来的。在不知不觉间距离就被拉近了吗。不好,太大意了。牙停下脚步,把头转过去看着对方。 装成要转过身去的样子,朝旁边跳开。牙就这样冲进人群之中,迈步狂奔。只要周围有这么多人,对方就不会开枪。住在这里的都是这么天真的家伙。 那身穿蓝色衣服的人,并没有出现在艾乌利特。不过,那个男人是士兵。这点是不会错的。不论是接近目标的手法,还有消去气息的方式,都经遇相当的训练。要甩掉他恐怕很难。 牙就这样一直跑到购物商场外面。再继续前进的话,就没有人潮供掩护了。牙跑进小巷子。转了好几次弯,遇到死巷就翻过墙继续前进。 过没多久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往哪边跑。可是,似乎总算是把对方甩掉了。没有追过来的感觉。牙大大呼出一口气。胸口很难过。好像跑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正在她心想在进行下个行动之前,必须要先调整呼吸才行的时候—— 视野出现大幅度的晃动。过了一会牙才注意到是有人扑到自己背后。 「混帐!」 她用全身的力气摆脱把自己按在地上的手臂。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不知不觉间双肩都被按在地上。 「安静。我们不是敌人。」 像是在证明这句话一样,手被抓住拉了起来。 「很抱歉做出粗暴的举动。我是利古迪,骑兵队的……这么说你也不懂吧。」 长着一脸迈遢胡子,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男人出现在面前。可是,这个男人是能够制伏自己的,不能掉以轻心。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连想要反击都做不到。这个男人大概比逃走过程中遇到的任何一个士兵都要强。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请跟我一起来。」 之所以会言听计从地站起来,是因为有很多枪口朝着自己。只靠眼睛移动来确认,自己已经完全被包围住。而且,处于能够进行近距离战斗的距离内的,只有自称是利古迪的男子。所有拿着枪的士兵,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真是讨厌的配置。 没多久手就被绑在背后,眼睛也被蒙住。有人轻推自己的肩膀说「往这边」。无计可施的牙只好照着指示前进。 「如果不这么做,你大概不会乖乖听话。唉呀,不会让你被绑太久啦。」 2 很快就知道眼睛被蒙起来的理由。那是因为要搭乘小型艇。枪械在狭窄的艇内会受到很多限制。蒙起眼睛就可以让自己不会趁机大闹一场。 不过,就如同利古迪说的,被绑起来的时间不是很长。才刚感到起飞时特有的感觉,还没过多久就出现着陆时的振动。再次被指示要往前走。这段距离也不是很长。 听到低沉的声音。那是曾经在哪里听过的声音,很快就想起来是门开关声。购物商场与能源厂的门发出的都是这样的声音。 「辛苦你了,利古迪上尉。」 传来没听过的声音。刚才说「想让你见一个人」,指的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吧。 那个叫做利古迪的男子似乎是「尚位」。记得那样的称谓在逃亡的过程听过好几次。从其他军人的语气来推测,在称呼拥有一定地位的人时,似乎有加上某些字词的习惯。 蒙眼布被取了下来。室内相当明亮,对于习惯黑暗的眼睛来说太过刺眼。眯起眼睛望向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的士兵都不见了。在室内只有利古迪与另一个黑发男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对象。 「把她的枷锁解开。」 「这样好吗,雷恩斯准将。这位小姐可是……」 「没关系。」 他在想什么?被绑起来虽然不舒服,不过就方法而言是正确的。故意违背正确做法的行为,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企图。 视线与黑发的男子交会。 「你是这么想的。对我们下界的路希来说,茧的人全部都是敌人。不过,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例外。」 牙保持沉默,注视着男子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双眼睛有如寒冬夜空般冰冷且深不见底。 「我是希德·雷恩斯,虽然掌管着广域即应旅团,不过不是你们路希的敌人。」 当然,自己并没有笨到完全相信他的话。牙的脸上浮现冷笑。 「真是好笑,敌人哪有什么例不例外的。」 「我们的确是守护茧的军人。不过,就算守护的对象不一样,也不一定就是敌人吧?」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根本不想要懂,正当牙这么想的时候。雷恩斯拿出某样东西靠在耳朵上。虽然小的令人无法置信,不过那是茧的无线电。自己在艾乌利特看到好几次士兵们使用的光景。 「啊,娜芭特中校。我是雷恩靳。你们那边的状况如何?」 到底是在跟谁说话呢。在她这么想的瞬间,目光跟雷恩斯交会在一起。 『……嫌犯依然在逃亡中。还没有发现其踪影』 突然,有女性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让牙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这边也一样。预定会在艾乌利特·波达姆间的空域继续进行搜索。」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原理,不过似乎可以听见通讯对象的声音。可能是牙的反应很有趣,雷恩斯的嘴角浮现出笑容。 『在我们PSICOM与警备军各部队搜索后的结论,认为嫌犯应该已经逃出峡谷地带。其潜伏场所……』 「最有可能是在我们负责的区域。原来如此,很合理。然后呢?」 『在发现并逮捕嫌疑犯的场合,请尽快将犯人——』 「交给PSICOM。这是命令吗?」 雷恩斯朝牙瞄了一眼。是指如果是命令的话就会交出去吗。 『是请求。』 「你们PSICOM的『请求』就如同是圣府首脑的命令啊。」 感觉得出来话中带刺。光从这点,就可以知道使用无线电通话的两者之间的关系。 「再说,在事件发生之后明明已经过了整整一天。详细情形居然还是处于非公开状态。话说回来,会让娜芭特中校这种层级的管理官出面,事态似乎相当严重。要推测出这些并不困难。」 『很抱歉,我无法回答。』 通讯对象也是个很讨人厌的女人。两个人算是半斤八两吧。 『这是属于圣府防卫机密的PSICOM管辖事项。』 「你们总是来这套。」 雷恩斯很夸张地叹口气,然后关掉无线电。消去嘴角的笑容后,他重新面向牙。 「状况就是这样。圣府军也不是上下一条心啊。」 「剩甫……军?」 「隶属于我们广域即应旅团,也就是骑兵队之下的警备军,以及刚才那位女性隶属的特务机关PSICOM。这两者合起来称为圣府军。」 「不管是哪一边,不都是我们的敌人吗。」 没有回答牙的问题,雷恩斯接着说道。 「我会命令利古迪把你带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要把你交给PSICOM。理由正好相反。」 有什么相不相反的,茧的军人除了追捕路希以外不可能会有其他的选择。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这个男人。 「我们对PSICOM的做法抱持着疑问。说老实话,实在无法令人赞同。」 「所以,不是下界路希的敌人吗?这种荒唐的事情,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雷恩斯与那个PSICOM什么的或许是真的处于对立的关系。从刚才那段对话的阴险程度看起来可以推知。话虽如此,也不代表这个男人跟自己是站在同一阵线。 「反正,你也只是想要迅速又简单地获得下界的情报吧?」 超越对立的对手,独占所有的功劳。没什么稀奇的。 「真是可惜。我是坏掉的路希。」 把视线移向手臂上的烙印。在苏醒的时候,那就已经呈现烧焦的白色。犹如把脑中所有的东西整个烧尽的痕迹。 「不管是使命还是记忆,全部都忘的一干二净了。你想要知道的情报一个都不剩。而且……」 「而且?」 不知道该不该泄漏给敌人知道,牙稍微犹豫了一下。 「我正在寻找同伴。才没那个时间来帮你呢。」 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是因为想要知道班尼拉的情报。虽然不太想这样想,不过已经被抓住的可能性并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想知道这件事。雷恩斯与他身旁的利古迪对同伴这个诃会有什么反应呢? 可是,两个人都保持沉默。过了一会,雷恩斯开口说。 「我知道了。不提供协助是你的自由,什么都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只不过,你要纳入找们的管辖下。」 这就是结论啊。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结果目的不也是逮捕并监禁起来吗。这样的话,就只需要去想怎么样才能早点逃出去而已。 「上尉,带她到居住区。」 「遵命,阁下。」 从用字遣词来推测,雷恩斯的地位似乎要比利古迪高,不过两人间的气氛有种更为亲近的感觉。是因为年龄上的关系吗。不,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想…… 「对了,可不要想找机会大闹一场喔,小姐。」 利古迪很亲昵地把手放在肩膀上来。虽然想甩开不过却做不到。他用超乎想像的强大力量压着自己的肩膀。 「你没有什么小姐的样子啊。」 当这边放松下来,利古迪就像是在等待这一刻一样放开了手。 「要是认真打起来,我们两个都不可能平安无事,这点你应该知道吧?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虽然完全没有打算要好好相处,不过认真打起来的话不是能毫发无伤打倒的对手也是事实。牙微微举起双手,接受休战的提议。 门外是极为狭窄的通道。这么说起来,刚才的房间虽然宽敞但天花板却意外地低。还以为茧的建筑物不管纵向还是横向都会保留很大的空间,不过似乎也不是那样。 「这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吗?」 过于狭隘的空间让牙忍不住嘟嚷起来。「这也没有办法」,利古迪苦笑道。 「在飞空艇的正中间要开窗户,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啊。」 「飞空……艇?」 「这里是飞空艇林德布姆的内部。」 伸手碰触着墙壁。如果是船,应该可以感受到有规则的振动。至少大脉冲的船是这样的。可是,从手掌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振动。也就是说,应该是停靠在某个地方吧。 「什么,原来你没有注意到啊。也难怪,因为现在是惯性飞行中。」 「正在飞吗,这艘船?」 令人无法相信。完全没有摇晃的感觉。不,这么说起来,地板踩起来有着飞行中船只特有的感触。只不过,由于几乎没有伴随着振动,因此才没有发现。 从波达姆前往艾乌利特的列车速度虽然也令人惊讶,不过这艘飞空艇的性能更胜一筹,想到这里,牙突然惊醒过来。 「这是一艘船吧?」 转头向后望去,眼前是长长的通道。然后,再望向前方。两边到尽头都有相当长的距离。 「骗人的吧……」 还以为是在建筑物里面,所以看到这个通道的时候觉得很狭窄。刚才的房间也让人认为天花板太低。不过,如果是飞空艇的话就不一样了。 「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在想这艘船真大。」 「会吗?圣府舰队的帕拉梅其亚更大艘喔。」 「我的头开始痛起来了。」 完全无法想像。跟大脉冲的船根本是不同等级。不只是船,士兵们持有的枪械也拥有惊人的破坏力。生活在茧里的鸟兽还有人类,跟大脉冲的比起来都很弱小。当然,其中也有像利古迪一样明显非常「强悍」的人,不过即使如此茧的士兵大致上还是很弱。 可是,茧拥有技术。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技术,不过要是这些他们都能使用的话?说不定,自己跟班尼拉被非常强大的敌人包围着…… 走到通道的尽头,再过去是楼梯。光是通道的长度就很可观了,没想到还可以继续往前走。要是从一端走到另一端,不知道会有多长呢。 「怎么了,突然变得安静下来。直到刚才为止明明还像条疯狗一样在吼叫。」 「不要把人当成狗啊。我是在想事情。思考有什么方法可以胜过你们。」 「这真让人伤脑筋啊。」 利古迪的表情严肃起来。 「在波达姆附近,PSICOM的家伙们还布着警戒网。你可以试着就这样跑到那种地方看看……」 利古迪把话中断,带有点接下来不用我说你也懂吧的味道。 「我才没有迟钝到会被那种家伙抓住呢。」 「原来你不懂啊。」 「懂什么?」 利古迪很夸张地叹口气。 「突破能源厂周围的非常警戒线是你的功劳,这点我承认。不过,在那之后,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不被抓到我们费了多大的工夫。」 「不被抓到……?」 「我们不能在PSICOM的面前把你抓起来啊。嫌疑犯要尽快交出来。刚才你也听到了吧?那样的话会很伤脑筋,所以我们又要改写监视系统,又要在无线电上撒谎,忙得不得了啊。」 监视系统还有无线电什么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总之雷恩斯与利古迪似乎在暗中帮助她逃跑的样子。 「让人搞不懂啊。明明是敌人,为什么?」 「所以雷恩斯准将不是也说了吗。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同伴啊。」 「敌人的敌人是同伴吗……」 跟「不是敌人」这句话比起来要有说服力多了。尽管双方是死敌,不过要是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要携手合作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思考方式。 「小姐,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在好几扇门前,利古迪停下脚步。已经完全搞不清楚怎么样走到这里的了。这样的话就算是想逃也逃不出去啊,牙心想。 「虽然有点窄,不过请忍耐。」 那是间只有床铺与小桌子的朴素房间,不过不会觉得不满。足够了。 「牙就可以了。」 「啊?」 「不要再叫我小姐。」 利古迪笑着说「知道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称呼,不过我想不出其他叫法。」 「那样的话,早点问名字不就结了。」 「问了就会告诉我吗?」 利古迪用取笑的口吻问道。 「大概……不会说吧。」 的确,自己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打算要说出名字。不过,利古迪是个能干的男人。就算人会说谎,力量也不会说谎。 「你好像说过正在寻找同伴吧。」 利古迪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地这么问。 「像你这么强吗?」 「比茧的阿兵哥还强。」 「嘿~下界的女人都很强悍啊。」 「为什么你知道是女的。」 虽然有说在寻找同伴,不过并没有提到性别。牙不由自主瞪向利古迪。 「不要那么凶嘛。艾乌利特的监视摄影机有留下纪录啊。那是你们两个人的影像。虽然很不清楚,不过至少看得出性别。」 原来是这么回事。并不是班尼拉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牙安心地吁出一口气。 「需要那么担心吗?不对,是会让人担心啊。不管有多强,一个人的话。」 「是啊……。因为那家伙,是个爱哭鬼。」 说做了恐怖的梦也哭,说不想跟自己分开也哭。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 「可是,却又很爱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能笑很久。」 这么说起来,最后一次看到班尼拉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开往艾乌利特的列车中吗?不对,那个时候看到什么都很惊讶,根本没有机会笑。从苏醒过来之后,班尼拉有笑过吗…… 「需要帮你找吗。」 这是意料之外的提议。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个坏蛋,不过利古迪是敌人。 「呃,你不能离开这里吧?现在到街上走来走去是自杀行为。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担心同伴的心情。因为我也是有同伴的。」 利古迪那充满善意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然而—— 「……我不想欠人人情。」 「那这么做好了。这是一笔交易。」 「交易?」 「你们要是落入PSICOM的手里,会让我们非常困扰。所以,我帮你找同伴。相对的,你们绝对不能让PSICOM抓到。」 落单的士兵并不是很强。不过,茧有足以弥补这一点的技术。里面说不定也有像利古迪这么强的士兵。至少,在被敌人包围的现在,自己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我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雷恩斯在想些什么,不过利古迪姑且还可以相信。 「拜托你。」 要是找到班尼拉,这份人情一定会还。牙在心里这么决定。 3 「交易……啊。我的心肠也太软了。」 走在从波达姆车站通往购物商场的路上,利古迪喃喃自语着耸耸肩。不管怎么想,这都是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交易。 虽然牙有说自己是「坏掉的路希」,不过即使不是那样她应该也不是那么简单就会把情报说出来的人吧。从她身上能得到的下界情报大概是零。不过,她们被PSICOM抓到会让人很伤脑筋也是事实,所以也不完全算是当义工就是了。 而且,要是能让她们站在自己这边,一定可以成为即战力。虽然在制伏牙的瞬间就觉得她有很强的战斗能力,不过试着让她使用训练用的模拟程式之后感到更加惊讶。原本只是想说光是等待应该会很无聊,于是就带她去训练室看看。 尽管训练与实战不同,但是牙在面对初次接触的机械时立刻就得到高分。原来如此,所以她才有办法在陌生的环境下从军队的包围中逃出来。 高超的战斗能力就不用说了,她的运气也好得不得了。在购买前往艾乌利特的车票时使用的是被违法改写ID卡,而那改写的过程据说是偶然下的产物。 除此之外,在突破能源厂的非常警戒线时使用的飞空机车。这好像也是偶然在发动的状态下被放置在路边的样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随便碰一碰就动起来」这种事是不可能会有的。 大概飞空机车的车主是打算立刻回来才没有关掉引擎停在路边。可是,在那之后能源厂立刻就被PSICOM封锁了。飞空机车的车主应该是想回来也回不来吧。 还有,在茧里非常稀有的猫头鹰,牙也似乎见到了三次。「头很像人脸的鸟」又有猛禽类的脚一定是猫头鹰没错。 在传闻中猫头鹰是被认为只能在图监中看到的鸟类,利古迪自己也只有见过一次而已。这么稀有的猫头鹰能够在几天之内见到三次。果然拥有如同奇迹般之运气的人就是不一样。 就连牙的同伴也是在PSICOM的监视下一直逃到现在。而且还是在没有骑兵队的帮助下。在某种意义上,她的运气比牙还好。或许,所有下界的路希,都拥有超乎常人的好运也说不定。 「不过话说回来,要从哪里找起才好呢……」 再过几天就是烟火大会,波达姆这里聚集了来自茧各地的观光客。漫无目的地到处找,大概也只是白费时间与力气。 应该没有到太远的地方去才对,牙是这么说的。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她应该是在波达姆的某个地方。问题在于,利古迪本身对波达姆并不是很熟悉。 结果,还是只有漫无目的地到处找这种方法吗。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而回过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波达姆治安连队的下级士官。他在前天去进行盘查的时候有稍微跟这个人聊过一下。 「呃——……是法隆中士吗?」 「是的。」 那敬礼的姿势就跟教科书上的一样标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这种类型的人在进行格斗战时,是非常有威胁性的。从她拥有优先配给的军刀这点来看,可以知道是身怀相当程度实力的人,就算只从站姿也能看出一点端倪。 「繁复的礼节就免了,放轻松一点。」 然后他注意到一件事。要是自己不熟的话,问当地人就可以了。 「会有年轻人聚集的店家或地点,对了,个人住宅之类的也可以。能不能告诉我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目前还没有出现像是可疑的年轻女性这样的情报。这样的话,牙的同伴很有可能是躲在同样年龄打扮的居民之中,让自己不被一眼就认出是外来者。 「果然是跟艾乌利特的事故有关吗?」 感觉法隆中士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由于擅长格斗战的人都有很敏锐的反射神经,所以大部分直觉都很不错。 「你会这么问的话,表示有这样的传闻吗?」 反过来试着套对方的话。被报导为事故的艾乌利特事件其实是破坏活动的事实并没有公开。现场的士兵们到底能察觉到什么程度呢。 「还没有到传闻的地步。」 「喔?」 「逮捕可疑人物。我们接到的命令就只有这样。不过,光只是这样的话,PSICOM有动作也太奇怪了。而且还是从艾乌利特事件刚结束开始。会想去猜是下是有什么内情也很正常吧。」 语气虽然像是在聊天,不过法隆中士很明显地在观察这边的反应。 「原来如此啊。不过,那些高官在想什么,不是我们这些小兵搞得懂的啦。」 「您太谦虚了。骑兵队的利古迪上尉不能算是小兵吧。」 感觉似乎被看穿了。在以谦逊的态度赞扬长官的同时,她的眼光变得更加锐利。那是确定自己知道真相的眼神。危险了。再继续互相查采下去,反而是这边可能会露出马脚。 「没有啦。像我这样的跟跑腿也差不多。今天也是受人所托来找人的。」 很夸张地做出耸肩的动作。当然,自己并不认为法隆中士会无条件相信这句话。只不过,这一类的人因为直觉敏锐所以也很清楚收手的时机。 「我对波达姆不是很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果不其然,法隆中士并没有继续追究艾乌利特的事情。 「如果知道识别号码的话,我可以转达给巡逻的人。」 「呃,有点不太方便。我不想让事情闹太大。」 是个离家出走的女孩子。加上这句之后,法隆中士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原来是女性。她来过波达姆好几次?」 「不,她对这里也完全不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这并不是谎话。只不过那个所谓很远的地方远到超乎法隆中士的想像,就只是这样而已。 「有什么特征吗。」 「头发绑成两撮。好像是个很会笑也很会哭的女孩。不怕生。」 「是很小的孩子吗。」 「不,大概十七、八……」 说到一半利古迪苦笑了一下。 「提到怕生还有很会哭什么的,一般都会联想到小孩子吧。」 「不会,我明白您的心情。因为我也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妹妹。」 突然一抹温柔的笑容浮现在法隆中士的嘴角。那表情跟牙提到同伴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有,喜欢照顾家畜……不,是喜欢照顾动物。在波达姆有什么地方可以接触到动物呢?」 「大概只有宠物店吧。」 「有点不太一样。」 要说到可以接触动物的场所,在茧里大概只有纳吉拉斯乐园。更何况,也很难想像在逃亡中会有那种闲情逸致去跟动物玩耍。忽视这条线索应该也没问题吧。 「虽然没有动物,不过有个有很多年轻人聚集的咖啡厅……」 「咖啡厅?」 「是的,就在离这里很近的海边。会去光顾的据说有当地的老客人,也有外地的观光客。我不会去就是了。」 或许是心理作用,法隆中士的表情看起来很僵硬。大概是对那家店没有什么好印象。 「没有去过却能这么了解。真不愧是在地的治安连队。」 「啊,不是的……这些是妹妹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躲到那边的可能性很高。」 从条件来看非常吻合。即使是外来者也不显眼,有很多同年龄的客人。再加上有当地老客人的话,也有可能发生跟某人成为好朋友并让对方提供住处的事情。 「那我马上过去看看。多谢了。」 用一如往常的漂亮姿势敬礼之后,法隆中士就离开了。 法隆中士说的那家店就如同她的描述,当地的客人跟观光客混杂在一起。客层的年龄也很低。不过,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 「欢迎光临。很抱歉,普通座位都坐满了。吧台的话还有空位。」 印象中有看过那位蓝色头发的店员。那是前天在盘查时被扣留下来,最后连持有物品都被一一调查的男子。似乎是他很珍重地抱着的纸袋引起了PSICOM士兵的注意。不过,里面装的只是非常普通的衣服。 「请问您要点什么?」 刚坐到吧台上,就有个开朗的声音这么问。在吧台里有个娇小的女孩子在拼命摇着调酒瓶。虽然跟牙一样是黑发,不过或许是因为眼角很可爱,给人的印象非常柔和。 「肚子好像有点饿了。随便来点吃的吧。」 「有什么不吃的吗?」 回答「没有」后,女孩报以微笑。把小锅子放到火上,还有甩动平底锅的动作轻快地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她还趁着空档调饮料,把水果切成薄片,双手没有停下来过。 「冰雪先生!咦?冰雪先生呢?」 以像是要用头槌撞向柜台的气势冲过来的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兴趣大概是搞机械,可以闻到淡淡的机油味。 「不可以在店里跑步。」 「我知道啦。蕾布萝、冰雪先生……」 蕾布萝似乎是这个女孩的名字。她与少年之间的对话简直就像是母子一样。不过这是在无视实际年龄的前提下。 「他说跟莎拉有约就出去了。你慢了一步。别管那些了,来帮帮忙吧,马基。到后面去摘一点蔬菜来。」 「欸——」,虽然发出很不甘愿的声音,不过叫做马基的少年还是向后转身走了出去。 利古迪重新观察了一下店内,不过并没有看到牙的同伴。就连看起来像是在逃亡中的人都没有。每个人都以悠闲的表情聊天,或者是大声说笑。 PSICOM进行的情报操作真是完荚啊,利古迪这么想。因为艾乌利特明明离波达姆这么近,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感受到危机的样子。 就算是现场士兵隐隐感觉到在艾乌利特发生了某些事情,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像法隆中士那样直觉敏锐的人,虽然好像有猜到PSICOM出动的意义,但即使如此应该也无法推测出真相吧…… 「这位客人,您是在等人吗?」 被人这么问而回过神来。大概是因为自己在观察店里客人的关系,所以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的样子吧。利古迪摇摇头表示否定。 「我在找人。有没有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子来过这里。」 「那种年纪的女孩,一个小时大概会出现三个吧。有没有其他特征?」 「头发绑成两撮。」 「大概在这个位置。」,利古迪双手握拳放在双耳的正下方。 「只有这样?」 「双手各戴了好几个细细的手镯。应该还有戴项链。」 「我想大概没有到这里来。那个孩子是你女朋友?应该不是吧。刚才你有说是十七、八岁。是女儿吗?」 「喂喂。」 「开玩笑的啦。那么,是头发绑成两撮,还戴了一堆叮叮当当的手镯跟项链的十七、八岁女孩,是这样吗?」 不愧是做生意的,记忆力似乎很不错。确实地把利古迪说过的特徽重复说了出来。 「还有说是很爱笑、很开朗的女孩。个性有点粗心大意、喜欢照顾人、很温柔之类的……」 「嗯——这些好像没办法当成线索呢。」 「这么说也没错。」 在第一次来到的店里应该不会像牙说的「哈哈大笑」,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也只有被人照顾的份。虽然忘了加一句「爱哭鬼」,不过这也很难当成线索吧。 「只要在有看到的时候就好了。能不能请你在不被她发现有人在找她的情形下偷偷连络我。」 「不被她发现?那是什么意思。让人觉得非常可疑啊。」 「没有啦,她是离家出走。要是不小心刺激到她,让她逃到更远的地方就麻烦了。她的父母亲一直很照顾我呢。」 蕾布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利古迪,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知道了。如果有这样的女孩出现,我会通知你。」 「真是不好意思,我欠你个人情。」 「把连络方法留下来。这是你的餐点,请慢用。」 放着餐点的盘子被放到面前。即使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手也没有歇下来,真是了不起。 「可是,要是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我马上就会把你赶出去幄。我们这里可是有很多比军队还要强的人。」 虽然应该不会真的比军队还要强,但还是想尽量避免引起骚动。或许该带什么牙的随身物品。要是有类似暗号之类的东西就更好不过了。 利古迪一边想着回去之后要跟牙商量看看,一边将食物放进嘴中。 吃到出乎意料美味的餐点是这一天唯一的收获。在离开咖啡聪之后,也试着到购物商场跟散步道上找了一下,不过依旧徒劳无功。 「没有找到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回到林德布姆,才刚见到面牙就装模作样地垂下肩膀。 「有没有想到什么比较有可能的地方?像是她可能会去的场所之类的。」 「那些地方我早就找过了。」 「这么说也是。」 就是因为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牙才会在街上四处乱晃。大概是很着急吧,连自己从背后接近也完全没有发现…… 「啊——或许……」 牙突然敲了一下膝盖。 「是在海或森林里也说不定。」 「海?森林?为什么?」 「食物啊。虽然她身上是有张卡片,不过那家伙很谨慎。」 听到她们在海里捕鱼还有杀鸟来当成食物的事情,利古迪大吃一惊。 「有那么值得惊讶吗?」 「不是的,到海里捕鱼这种事……」 「自己要吃的食物,不能自己准备的话要怎么活下去?」 下界的路希不只是运气过人,似乎还相当坚强的样子。 「那家伙也很喜欢做菜。什么东西都自己想办法完成。偶尔也会做出一些很糟糕的东西就是了。」 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牙的脸上绽放出笑容。那笑容跟在波达姆见到的法隆中士的微笑重叠了起来。那个「同伴」对牙来说,应该是像妹妹一样的存在吧。 「要是找到同伴,就请我吃下界的菜吧。不过,盐请放少一点。」 茧的食物对下界人来说似乎太过清淡,牙每次都会追加份量惊人的盐巴。 「我会叫她煮给病人吃的菜色。」 在弯起嘴角笑完之后,牙冷不防地这么问。 「为什么你要跟像雷恩斯那样的人一伙。」 「我还想问你咧。为什么突如其来问起这种事情?你以为出乎意料我就会走漏口风吗?」 「这也是理由之一啦。」,牙皱起眉头。 「那个叫雷恩斯的家伙实在有够奇怪。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圣府军的重要人物会这样足应该的吧。好歹是率领数千人规模部队的司令官,要是轻易就被人弄清楚想法的话会很伤脑筋的。」 「那家伙有那么了不起吗?」 本来想对她说,没办法一眼看出准将是个大人物,看来你的眼力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利古迪改变了主意。至少牙有感觉出来雷恩斯「并不是普通人」。 「那家伙是『隼酱』吧?你好像是上尉。有什么差别吗?」 「上尉属于尉官,准将则是将官。虽然准将是最低层的将官,不过在将官与尉官之间,还有一种叫做校官。分为上校、中校、少校。所以在阶级上,准将与上尉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味观?笑观?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简单来说,准将很伟大就对了。」 「完全搞不懂啊——」,牙苦着脸。由于那表情很有趣,利古迪故意继续进行说明。 「将官、校官、尉官这些全部都是士官,在这些下面还有下级士官,分为上士、中士、下士……」 「啊——,不要再说了!我快被你搞混了。」 牙紧抱着头大大叹了一口气。 「茧的军队真是复杂啊。搞成这样究竟有什么乐趣。」 「这又不是制定来玩的。」 虽然牙到目前为止依旧绝口不提下界的事情,不过这样至少知道那边没有军队。 「阶级还有规律什么的,的确是很麻烦。」 利古迪自己也对于僵硬化的军事组织与形式化的规律感到很厌烦,曾经考虑过要退役。 想要操纵飞空艇。利古迪就读士官学校就只是为了这个理由。尽管在毕业之后就这样加入军队,但他并不是想成为军人。去除掉操纵飞空艇这一点,他对军队一点眷恋也没有。 被雷恩斯问要不要到骑兵队来,正是在利古迪有这种想法时发生的事情。明明年龄相差不大,这个男人却一路晋升到准将。原本以为这样的人跟自己这种落魄军人应该不会有交集。所以当初只打算听过就忘了。 可是,不知不觉间自己就认真听了起来。没有办法把那些话当成耳边风。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对他的「理想」与「志向」产生共鸣,不过不管哪个都不是纸上空谈这点让人很中意。要是在这个男人底下做事,继续待在军队还是有意义的…… 「你既然知道会那么麻烦,还跟雷恩斯混在一起?真是让人越来越搞不懂了——是被私情打动了吗?」 相信牙本身应该只是随便问问。不过,对回答的一方来说,这是很危险的问题。依照回笞的方式,很可能会泄漏出多余的情报。 「非常抱歉,我并不是会为了私情行动的人。」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行动?」 「大概是合不合乎道理吧。」 「也就是待在雷恩斯底下合乎道理吗。」 「嗯,还有一点。」 说不定自己说太多了。不过算了,给对方看一两张牌也不要紧。自己很清楚什么牌该盖起来。 「因为胜率最高所以才赌在这上面。知道会输的比赛绝不参加是我的原则。」 「嘿……」 牙像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似地偏过头。 「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是属于比较有人情味的类型。」 「那是你太抬举我了。」 「才不是抬举呢。相反啦。我以为你是个很容易激动的热血笨蛋。」 能解开误会真是太好了,利古迪只留下这句话就离开房间。不能把时间全部耗在牙一个人身上。 就在刚才,接到PSICOM的暗号通讯被解读出来的报告。艾乌利特将在明天解除封锁,能源厂会继续开放参观。各式各样的事情都会一口气动起来吧。必须要尽早把牙的同伴找出来才行。在她落入PSICOM的手中前。 利古迪快步走向舰桥。 4 没想到没有窗户这件事情会这么让人静不下心来。牙在狭窄的房间里不停地绕着圈子。 静不下心来不光只是窗户的缘故。来到这里已经经过两天。从逃离艾乌利特的时候算起,已经四天了。可是,却依然没有班尼拉的消息。 今天利古迪也代替自己到波达姆附近进行搜索,不过牙的焦虑却越来越严重。 利古迪还有雷恩斯,不,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班尼拉所剩下的时间有限。在现在这一刻,班尼拉的印记也还在持续倒数。必须要早点取回记忆,并将使命达成才行。 因为觉得不能被军方抓住,所以才同意留在这艘飞空艇林德布姆上。可是,不能再让时间这样浪费下去了。 外面或许很危险。一股脑冲进到处都是士兵的地方或许是有勇无谋的行为。不过即使如此,也比只是痴痴地等要好。牙轻轻地把门打看,查采通道上的状况。 在这个时间带,居住区附近的人似乎比较少。大部分的士兵是在自己的岗位上,而其他的士兵部在休息中的样子。 像昨天,为了打发时间离开房间是无所谓,但却迷了路,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随便找个谁来问房间在什么地方,可是连个「谁」都找不到。结果来来回回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情形也差不多。章好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于是牙拔腿狂奔。在前往这里时搭乘的小型艇应该停放在某个地方。想要驾驶那个逃离这里。 虽然不知道操纵方法,不过飞空机车那次也很顺利。这次一定也会有办法的。总之只要能坐上去。可是,不管怎么跑都找不到最重要的停机坪。不知道为什么,不论往什么方向前进都是死路。 早知道会这样,趁昨天的机会好好调查一下就好了。譬如以无聊为藉口,找个人来介绍舰内设施之类的。除了利古迪以外的人似乎都把自己当作是雷恩斯的客人,只要拜托的话一定会答应的。 「搞砸了啊……」 又是死路。在金属制的冰冷墙壁前,牙垂下肩膀。 「什么东西搞砸了?」 从背后传来沉静的声音。是雷恩斯。 「你这样随便乱跑让人很困扰,所以把一部分的间隔壁放了下来。在弹射器附近的区域,不解除锁定是进不去的。」 被预料到了。牙紧闭着双唇,怒眼瞪着雷恩斯。 「军用快速机与小型艇的操纵不像市贩的飞空机车那么简单。那不是只要坐上去就有办法操纵的东西。在这样的高度,就算你是路希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吧。」 「我很清楚。」 迅速用视线扫过周围。没有任何人。如果只有这家伙一个人的话,应该有办法做些什么吧?就算打不倒,只是要让他安静下来的话…… 「有东西想让你看看,不,是想让你听听。要是想跟我打一场,能否请你等到听完之后呢。」 「想拖延时间等部下过来?我才不吃你这套。」 「真拿你没办法。」,雷恩斯苦笑着,连刀鞘一起把军刀卸下来。 「这个交给你。要是有部下赶过来,看你是要用这个砍我,还是拿我当人质都行,随你高兴。」 「喂……」 突然递出军刀的行为,让牙感到不知所措。 「你是笨蛋吗!」 「是啊,或许就像你说的。」 雷恩斯满不在乎地这么说,转过身子。短短说句「跟我来」后就迈开步伐。战意完全被消磨掉了。握紧收在刀鞘内的军刀,牙跟在他的身后。 那是跟两天前一样的房间。从小型艇上被蒙着眼睛带到的那个房间。可是,大概是习惯了舰内的构造,现在已经不会觉得天花板太低了。 「然后呢?你要让我听什么?」 牙一屁股坐在雷恩斯示意要她坐的椅子上,把玩着军刀。虽然没有打算要从背后攻击,不过也没有意思放弃这唯一的武器。要是有可疑的举动,自己就会立刻拔刀相向。 雷恩斯保持沉默,操作着桌上的机器。在响起非常刺耳的杂音后,突然传出一段对话。 『……要解除艾乌利特的封锁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可是,封锁时间要是太长,会增加市民的不安吧。变成那样的话,隐瞒路希存在的行为就失去意义了』 那是年轻男子的声音与老年男子的声音。不,另一人的年纪或许已经无法称作年轻了。 「这是什么啊?」 雷恩斯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要她安静听下去。年轻男子的声音继续说道。 『至少,在抓到路希之前,盘查的部分……』 『在市民之间,已经开始出现艾乌利特的事情不只是单纯的意外这样的流言了。要是封锁与盘查继续下去,只会让流言更加泛滥。』 『您说的虽然没错』,这次是女人的声音。那是两天前雷恩斯用无线电通话的女子。 『不过情报的话想要怎么操作都可以。』 『到头来,只有自己想听的事情才听得进去吗。民众真是愚蠢啊。』 这个老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可以推测出来地位相当的高,不过他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居然用这么瞧不起人的态度。 「圣府代表嘉连斯·戴斯利。还有PSICOM的罗修中校与娜芭特中校。」 想起来了。那个女人的名字是娜芭特。 『可是,刚才我才受到法尔希·伊甸的斥责。要我不可隐瞒真实。我认为对市民好的行为似乎不被法尔希认可的样子。』 『法尔希·伊甸怎么说?』 『立刻解除封锁,亦不可进行盘查。命令我们要让市民的生活回复原状。 『太乱来了!正在逃亡的路希要怎么办!不要说是逮捕,就连那些家伙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放着不管,那些家伙又会进行破坏工作……』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我也不过只是家畜的领袖而已。没有办法违逆法尔希的意图。』 噗地一声,跟开始的时候一样,对话很突兀地结束了。 「这是间谍窃听并录音下来的内容。」 会让人觉得很突兀,还有杂音很严重都是因为这是窃听来的对话。话说回来,就算是互相对立的组织,自己也没想过竟然会到需要窃听的地步。雷恩斯的骑兵队与PSICOM的对立似乎相当严重的样子。 「这就是茧的现状。圣府代表亲口把市民说成是家畜。」 「圣府代表是刚才的老头吧?他有那么伟大吗?」 雷恩斯愤愤地点点头。 「在茧里拥有最大权力的人对法尔希言听计从。在这种圣府的领导下,我们就只是法尔希的家畜而已。」 「为什么要特地让我听这种东西?难道是希望我会可怜你们吗?」 可是,无视牙的讽刺,雷恩斯平淡地继续说下去。 「虽然你说自己忘掉了,不过要是说到下界的路希在茧里应该要达成的使命,就只有一个吧——打倒茧的法尔希。」 「也有可能是要把茧这个东西破坏掉。」 「这就难说了。如果只是要破坏,没有特地在茧内部苏醒的必要。」 的确,自己一直都对被搬运到敌方领地这件事感到很不可思议。而且还是跟法尔希·灵魂一起被搬过来。就跟雷恩斯说的一样,说不定目标不是茧本身,而是因为使命是要破坏茧的中核部分。这种可能性牙自己也有思考过。 「你们的使命果然还是想成是破坏法尔希比较妥当。也就是说,你们拥有能打倒法尔希的力量。对我们来说,这是非常令人渴望的力量。」 想要能打倒法尔希的力量?这是指要打倒茧的法尔希的意思吗。 「我再次向你请求。希望能够借助那份力量。」 「你想要打倒茧的法尔希吗?你应该是茧的军人吧。」 「不光是法尔希·伊甸。连那身为傀儡的圣府也要打倒。」 原本还以为雷恩斯只是和PSICOM或娜芭特的关系不好。虽然他说的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不过这终究只是内斗之类的行为。但是雷恩斯敌对的不是PSICOM而是圣府。也就是说,雷恩斯想要做的不是内部的小斗争,而是政变。 「不过,我是你们的敌人。」 「你们还有我们都是把茧的法尔希当成敌人。即使原本是敌人,也应该能够结为同盟才对。」 雷恩斯的眼神非常认真。这也是理所当然。这种事情不是半开玩笑能说出口的。 「你觉得这样好吗?要是借助下界路希的力量,你就会变成茧的背叛者。」 「为了目的我会不择手段。」 谜题终于解开了。之所以会在暗中使用各种手段来帮助自己逃走,原来是为了要对抗以普通方法无法胜过的对手。 「我说过我在寻找同伴。要不要帮你等找到再说吧。」 「我明白。我们也会尽全力来找你的同伴。所以,请暂时不要做出轻率的举动。」 「意思是要我乖乖待着吗。到什么时候?」 会想要询问条件是因为已经弄清楚对方的目的。 「戴斯利也有提到,封锁与盘查都解除了。PSICOM的部队或许有一部分会留在波达姆,不过追查的速度肯定会放缓。」 「三天。」,雷恩斯竖起手指这么说。 「至少请忍耐到三天后。」 「在三天后有什么?」 烟火大会,听他这么说才想起来。这件事已经听很多人提起过了。有一场大规模的烟火大会,会有很多观光客从茧的各地聚集而来。 「当天治安连队的所有士兵都会被派到会场进行警备工作。PSICOM也没办法在台面上行动。只要混在观光客里就不会太过显眼。」 三天左右的话,应该没问题吧。「我知道了。」,牙这么答应下来。 「我会在这里待到烟火大会。不过——」 「不过?」 「提供协助的事情我要先保留。」 打倒茧的法尔希如果是使命,那么跟雷恩斯等人联手对自己也比较有利。可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只是在浪费时间。既然班尼拉的印记还有效,那就没有一丁点的时间可以浪费在敌人身上。在记忆恢复之前,没有办法作出结论。 「先这样就可以了。要是跟同伴会合了,再请你回答我。」 就算是找到班尼拉,只要使命与记忆没有恢复就没有打算要回答。可是,自己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雷恩斯。 5 虽然利古迪一直在寻找班尼拉的下落,不过就这样毫无成果地过了两天的时间,来到烟火大会当天。记忆还没有恢复。试过回想孩提时代的事情,或是把认识的人的名字一一列举出来等各式各样的方法,不过脑中的空白地带还是没有出现变化。 雷恩斯遵守约定,让牙回到地面上。为了能够随时取得联络,给了她小型的无线电。还借给她能够随时取出武器的「传送装置」。 觉得自己欠了一份人情。即使万一彼此的利害关系不一致,如果是利古迪的话稍微帮他一下或许也无所谓。 首先前往的地方是神殿。神殿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利古迪。也就是说,利古迪也跟其他人一样不知道可以进入神殿。在其他地方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代表班尼拉潜伏在神殿的可能性很高。 明明才几天没回去,神殿内的空气就让人很怀念。 在突然被放逐到的陌生世界中,这里是唯一跟故乡有关连的场所。 可是,果然还是没有班尼拉的身影。好像有回来过一次,因此或许是错过了。用来代替被子的神官服被用非常随便的方式叠放着。 令人在意的是武器被留了下来这点。虽然应该是为了不要在街上太显眼才故意放在这边,不过跟刚苏醒过来的时候不一样,现在茧的军队正在追捕自己。到街上没有武装实在太危险了。 为了保险起见,在巡视过神殿中的各侗角落之后,牙才再次来到外面。为了让人能知道自己曾经来过,故意把神官服摊开来。班尼拉一定也在找自己。 要是法尔希,灵魂能透露点什么就好了,牙这么想。例如班尼拉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或者是到哪里去了之类的。那个圣府代表说「被法尔希斥责」。茧的法尔希似乎可以跟人类进行意见交流。这在大脉冲的法尔希身上是无法想像的事情。 「即使会开口说话,感觉也会很罗嗦就是了。」 一定只会说一些有的没的,完全不回答这边想知道的事情吧。法尔希什么的就是这样的存在。 「结果,能够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吗。」 走在苏醒那天抓到鱼的海边,又到说过要去狩猎的森林去,回到街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也有到偷菜的田地去看过。但是,都没有见到班尼拉。 「不过,这田地还是照顾得这么糟啊。」 看着没有栅栏跟网子的田地,牙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茧那实在是整齐得过份的景色,这亩像是外行人耕种的田地现在看起来莫名地可爱。蹲下来,摸了摸土壤。班尼拉大概也有到这里。然后一定有像这样摸了摸土壤。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也不能在这边等啊。」 把手上的土拍掉之后,牙站了起来。然后,有个东西掉在地上。是无线电。已经完全被自己遗忘了。捡了起来,发现上面有个小灯在闪。看样子好像是有联络进来却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是要怎么操作来着。嗯……」 跟飞空机车的时候一样,随便碰碰就连上了。自己对这类东西的直觉还满灵光的。 『你晃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靠到耳边,就传来利古迪怒吼的声音。 『我呼叫好几次了,你竟然都没有接通!』 「抱歉抱歉。我忘了有带这个。」 『我说你啊……』 传来叹气声。 「没办法啊,我还不习惯嘛。」 『算了。我要说的是,PSICOM的人在异迹』 「易鸡?」 在这么反问之后才想了起来。在这里是把神殿称为「波达姆异迹」这件事。 『好像在进行什么调查』 「为什么?」 很努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 「他们是打算要调查什么?」 『详细情形还不清楚。只是监听到对方的无线电而已。不过,选配置了军用兽。不只是调查用的矮人,还有扫荡用的猎豹』 虽然不明白军用兽的差异,不过从利古迪的语气至少能推测出那并不是普通的配备。 『连机甲兵都出动了。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那里。那不是一个人有办法应付的对手。』 在牙回到神殿的时候,不论是里外都没感觉到有人在,更不要说是士兵了。大概是刚好错过了吧。 『话说回来,有找到吗?』 「要是有找到,早就回到你们那边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总之就是这样,最好是混在人群里。不对,等一下!』 可以听出来利古迪的声音从无线电上移开了。好像又有别的联络进来的样子。不过,等待的时间只有一下子。 『也不要接近治安连队的基地。就在刚才,有机影被监视系统捕捉到。中队规模的飞空战车正全速朝波达姆前进。这并不是普通的调查』 我会小心,牙只说了这句就关掉无线电。然后,朝向神殿跑去。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听从利古迪的忠告。一想到班尼拉可能在神殿里自己就担心得坐立难安。 可是,在回到可以看见神殿的地方时,才体会到利古迪的忠告是正确的。 神殿被军用快速机还有小型艇之类的载具包围起来。简直就像是有一堆虫子聚集在神殿外壁上。虽然不甘心,不过再怎么样都无法赢过那样的数量与机动力。不要说去救班尼拉了,就连想要进入神殿应该都做不到吧。 或许,这些人今天到神殿来并不是第一次。只是利古迪他们没有注意到而已,其实已经来勘查过好几次了。像这样的可能性应该也不是零。 这样的话,也可以说明班尼拉为什么不在神殿里。或许她是看到士兵才急忙逃出去的。甚至没有办法回来拿武器。 一定是这样,牙这么安慰自己。班尼拉不在神殿里面。现在只能这么相信,到别的地方去找…… 周围已经变得昏暗起来。要是天色变黑,要找人就更加困难了。牙以小跑步的方式朝购物商场前进。 「根本就不会变黑啊。」 不管是购物商场还是海边都像白天一样明亮、热闹。这些都是接连不断的烟火所造成的。 随着剧烈声响出现的几道光芒从空中坠落,照亮着游客的脸。这样找起人来说不定还比较方便。不过,在那里并没有看到班尼拉。 牙走遍了整个购物商场。不论是第一次使用卡片购买罐装饮料的地方,还是取得波达姆导览图的食品店。跟班尼拉两个人去过的地方,全都走过了。可是还是没找到。 或许是人太多了。在苏醒的第二天,看见购物商场的人潮时,对这么多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感到傻眼,不过今天的人比那个时候还多。要隐匿形迹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安全的状况,不过就找人来说太令人绝望了。 觉得有点疲累的牙走进海边的咖啡厅。当她看见在吧台里努力调着饮料的女店员时,才发现这就是利古迪说过的那家店。据利古迪说,她的技术好得令人惊讶。 「欢迎光临,坐吧台可以吗?」 对了,就是这副平易近人的笑容。从心中某处涌出的安心感让牙点了点头。自己比想像中的还要疲累。一整天都到处走动没有休息,也难怪会这样。 「要点些什么?」 「来杯喝的……。啊——,尽量甜一点。」 用有点诙谐的口吻说「我明白了。」之后,女店员把手伸向玻璃杯。 「客人您是不是有点累?」 「还好。」 「买东西吗?有没有看到什么好东西?」 即使是像这样接连不断地被问问题,也很不可思议地不会感到不愉快。忽然,脑海中浮现出班尼拉的睑。 「我在找人。」 「这样啊。是走散了吗?这种事烟火大会常发生。是朋友吗?」 「嗯。」 「是什么样的人呢?」 就在牙准备要回答的时候。女店员朝牙的背后这么说。 「你慢了一步呢。她说会在老地方等你。」 那是个体格很不错的男子。大概是老客人。因为他马上就转身离开的关系,没有看到是长什么样子。不过长外套的下摆破破烂烂的,让人留下意外深刻的印象。还有厚实的皮手套。与其说是魁武,倒不如说让人觉得闷热,牙这么想。 「真不好意思,把你的话打断了。」 装着饮料的杯子被放到面前。试着喝一口,跟期待的一样,是很清爽的甜味。冰冷的感觉让喉咙很舒服。茧的食物不论哪一样的味道都很淡而且水水的,不过这杯饮料虽然淡却让人觉得好喝。跟利古迪说的一样,以茧的标准来看一定是「美味得非比寻常的店」。 把杯子放回吧台上,咬着浮在上面的果粒。这边跟预料的一样,一点像样的味道都没有。 「那么,你在找的是什么样的人?」 「跟你差不多……不对,应该比你稍微小一点。胆子很小却有很强的好奇心、很粗心大意。虽然很爱撒娇,不过对谁都很温柔,很爱笑……」 「嗯——,很可爱的女孩?」 「是个爱哭鬼就是了。」 因为店员是个很好的听众,让自己一句接着一句不停说下去。 「那家伙只要一感到寂寞或是不安,就会马上哭出来。看她哭得很可怜而去摸摸她的头,就马上变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满单纯的呢。」 「这样啊。那要赶快找到她,摸摸她的头才行呢。」 「嗯。」 牙对自己会这么老实地点头答应感到有点惊讶。或许,感到寂莫不安的不只是班尼拉,自己说不定也是一样的。 「你已经对烟火许过愿了吗?」 「许愿?」 「你不知道吗?波达姆的烟火是可以实现愿望的传说烟火喔。」 「不,这个我知道。只不过……」 这件事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不过?」 不知道茧的烟火到底会不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不,没什么。」 「要是还没许过愿,就许个让自己能找到朋友的愿望如何?或者是希望她不要哭之类的。」 「是啊。」,简短地作出回答后,牙站了起来。原本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下,却出乎意料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要是找不到的话,再到这里来吧。如果有看到像你说的女孩,我会叫她在这里等你。」 「嗯,谢了。」 用卡片付完帐后,牙走到店外。店里虽然也有很多人,不过外面的人更多。 「这跟在沙漠里找颗沙子一样嘛。」 牙叹口气仰望天空。或者又像是要用手抓住从夜空洒落下的一片星光一样。忽然想了起来而把手指贴在一起。这在大脉冲是祈祷的动作,茧的人应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就在自己想到班尼拉应该也在仰望这片天空的时候。无线电出现规律的振动。是利古迪。虽然很期待会是「找到了」这样的联络,不过传进耳中的却是很急切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里?』 「你说的那间咖啡厅前面。」 『知道了,现在马上到会合地点。我过去接你』 要回林德布姆应该是在找到班尼拉,或者是烟火大会结束之后的事情。可是,从利古迪的语气可以明显听出来并没有什么好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 『收到非常惊人的情报。详细内容等你回来再说』 短短回句「知道了」后关掉无线电。牙的心里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 6 这并不是特意监听来的消息。不但没有加密,甚至连暗号通讯都不是。所以,最早听到这个无线电的人,在通讯士中也是属于较低层的。 据说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要是利古迪没有刚好经过的话,这通无线电不要说是往上提报,说不定就连纪录都不会留下来。 『在异迹内部发现下界法尔希。』 芜线电的内容只有这样就断了。要是没有PSICOM的士兵们正在调查异迹这样的事前情报,说不定连利古迪自己都很难判断这通无线电的真假。 不过,很快就证明了那并不是假情报或恶作剧。因为异迹被PSICOM封锁了。此外,在捕捉到飞空战车队机影后,马上就接到PSICOM的大部队正朝着波达姆前进的联络。另外还有要广域即应旅团立刻从该空域撤退这样的命令。 因此才会急着要牙归舰。虽然牙八成还在寻找同伴,不过也没有办法。PSICOM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不光是骑兵队接到撤退命令,就连波达姆市内的治安连队也接到撤离命令。也就是要他们在烟火大会的最高潮,放弃会场的警备工作离开。 「那些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大概是不想让更多的情报被泄漏出来吧。」 「发现下界的法尔希这件事吗。」 那通无线电对PSICOM上层部来说一定也是预定之外的事情。遇到法尔希的士兵们应该是陷入了恐慌状态吧。不仅忘了加密,而且还是用一般人也能接收的周波数带发讯。 除了林德布姆的通讯士以外或许也有人监听到这通无线电。即使是像艾乌利特的时候一样颁布缄口令,也只会造成反效果而已。 「程序上,应该会在完成市内封锁的时间点宣布发现法尔希吧。」 「会陷入混乱吧?」 「市内的状况恐怕会很糟。」,雷恩斯点点头。这个时候封锁波达姆的意义就出现了。就算市内陷入大混乱,也不会廷烧到其他地区。只要把人跟情报滴水不漏地封锁起来,就不会跟处于外侧的人们产生任何关系。人类对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是很冷淡的。住在波达姆以外地区的人很快就会对这个事件失去兴趣吧。 「话说回来,没想到异迹里居然有那样的东西……」 难怪牙会对波达姆这么固执。即使指出她的同伴逃到其他地区的可能性,她也只回了一句「不可能」。原本对她为何能够如此断定感到很不可思议,不过若是下界的法尔希在波达姆的异迹里就可以理解了。牙还有她的同伴都是路希。就算是被人追捕,也不可能会离开法尔希的身边吧。 「如果可能的话,实在很希望可以在法尔希被发现前找到她的同伴啊。」 「虽然令人遗憾,不过也只能请她放弃了。连想要靠近都办不到的话,搜索什么的实在是难如登天。」 即使假设能抓住警备的空隙进入市内,也没有办法从里面出来。在艾乌利特为了让牙通过非常警戒线,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工夫。这次封锁的严密程度跟那个时候完全不能相比。 「到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利古迪以自嘲的语气这么说的时候。雷恩斯以惊愕的表情拿起无线电。 「那个……吗?」 根本不需要问,从雷恩斯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是来自「间谍」的联络。 雷恩斯找到在PSICOM内部的情报提供者,是仅仅数天前的事情。多亏了这个人,雷恩斯才得知艾乌利特事件的真相,于是能迅速作出下一步行动。能够将牙纳入保护下,说是间谍的功劳也不 为过。 「抱歉,请你离开一下。」 利古迪默默点点头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间谍的真实身分只有雷恩斯才知道。规矩就是这么定的。而且从泄漏之情报的稀有性,可以推测出对方是具有相当地位的人物。 现在回想起来,差不多应该是在与间谍有接触的时期,雷恩斯的行为有点怪怪的。虽然并不是说有什么具体的行为,不过感觉跟平常不一样。那个时候雷恩斯一定是为了要拉拢那个成为间谍的人物,而万般小心地进行每一步动作。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拥有花费那么大的工夫去拢络的价值。不,是不是男的还不清楚呢。 「那么,我也该去接牙了。」 真是令人心情沉重的工作。同伴的搜索工作中止了,放弃吧。必须要这么跟她说才行。脑海中浮现出怒火冲天的牙对雷恩斯恶雷相向的景象。 「到头来还是敌人……她大概会这么说吧。」 即使如此,还是觉得有机会携手合作。因为彼此拥有共通的敌人,在利害关系上是一致的,还以为可以一起战斗。没想到一开始就遇到这种事。 实在是闷到极点。 7 「你刚才说什么!?。」 忍不住朝雷恩斯冲过去,却被利古迪制止了。连被制住这件事情,都没有注意到。牙的怒气由此可见一斑。 「上面下达了立刻从波达姆一带撤退的命令。我们没有办法再继续待在这个空域了。」 「你这家伙……!」 抱歉这个谢罪的字眼很明显地没有被牙听进去。 「让我在这里下船!现在马上!」 因为认为只靠自己要找到班尼拉很困难,所以才会乖乖地待在这艘船里。甚至还开始觉得这些人很照顾自己。可是,结果却是这样。 「唉呀,冷静一点。」 「你要我冷静?」 虽然很想就这样把他摔出去,不过利古迪却不动如山地站着。 「PSICOM的大部队陆续不断地集结在波达姆。虽然很不甘心,不过那些人的装备是用来对付下界的。警备军就算一起上也不可能打的赢啊。」 「我才不管那些!」 「你打算去送死吗!」 「啊啊,死就死吧!」 要是就这样让班尼拉变成尸骸的话。要是要舍弃同伴的话……死掉还比较好。 「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沉静到极点的声音,一瞬间,让牙忘了争论下去。利古迪好像也感到很意外,松开了制住牙的手。 「不要尽说些好听的话!刚才,你……」 「我只说要离开这个空域而已。我不记得有说过要中止搜索。」 「那不是一样吗!」 「你的目的是什么?应该是找出失散的同伴吧。那么,跟她会合的场所即使不在波达姆应该也没问题吧。」 无法揣摩雷恩斯话中的含意,牙把目光移到利古迪身上。可是,利古迪也一脸惊愕地注视着雷恩斯。 「阁下,那是什么意……」 说到一半,利古迪恍然大悟般地闭上嘴。或许是心中有什么眉目吧。 「圣府已经决定下达强制移居下界的命令。对象不只是居民,而是对现在逗留在波达姆市内的所有人。」 给居民的通知是在明天,执行是在后天,雷恩斯以平淡的语气这么说着。喃喃自语着「怎么会」的利古迪,声音显得非常嘶哑。虽然心里有眉目可是好像并不知道详细情形的样子。大概,事实超越了他的想像吧。 「被扣留的居民会被列车载到垂落边缘,从那里送到下界去。」 「垂落边缘?」 「那是茧的边境。」,利古迪作出说明。据说那里除了魔物以外没有人居住,是严格禁止一般人进入的区域。 「要是你的同伴人在波达姆,她一定会被强制搭上净化列车。现在,波达姆周围虽然在PSICOM的严重警备下让人无法靠近,不过垂落边缘的话会如何呢?除此之外,据说封印了法尔希的异迹也会用同样的路线搬运过去。当然,警备的焦点也会放在那上面。」 「该不会,是要从净化列车上把牙的同伴带由来?阁下,再怎么说那也……」 「太有勇无谋了吗?不过……」 雷恩斯直直望向这边。 「要是在这里中止搜索的话,你毫无疑问地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没错吧?」 「从一开始你们就是敌人了吧。」 「我说过了。我想要能打倒法尔希、打倒圣府的力量。」 「嗯,我有听到。是要发动政变吧?无聊透顶。你们的权力斗争根本不关我的事。」 「不是权力斗争。我想要的……不是那样的东西。」 「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家畜的生活方式。不光是我自己,也要让茧所有的人都能体会到。」 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雷恩斯眼神深处,好像看见了微微晃动的东西。印象中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同样的东西。 「我们是人类。是拥有自己的意识、感情、理想……希望能够顺从自己的意愿活下去的人类。不是法尔希的道具。」 想起来了,在遥远的过去曾看过同样的东西。那是故乡被茧的法尔希所破坏的人们拥有的眼神。交织着憎恨与无力感。牙自己一定也拥有一样的眼神。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成为路希…… 「尽全力寻找你的同伴,这个约定我会遵守。」 想要插嘴的利古迪才刚说出「阁下」,就被雷恩斯伸手制止。 「这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光凭着与下界有接触这样的理由,就要让众多市民的平稳生活遭到剥夺。站在高喊打倒圣府口号的立场,不能就这样放置不管。」 「既然阁下都这么说,也只有放手去做了。无谋归无谋,不过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利古迪的语气虽然跟平常一样轻松,不过连牙也能够理解这句话到底有多沉重。要从装备与数量都占优势的PSICOM所看守的列车上救出班尼拉。这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骑兵队或许也会出现很大的牺牲。 「这份恩情我会记得。」 牙垂下双眼祈祷了一会儿。希望自己的使命跟他们的目的会重叠在一起。希望与他们携手战斗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 「要是见到同伴……见到班尼拉,我们就跟你们合作。这是交易。对于你们的付出提供相应的回报,我们也会尽全力来打倒茧的法尔希。」 雷恩斯的嘴角浮现笑容。虽然那表情还是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不过自己开始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了。如果只是携手战斗,这样就足够了。 在净化列车从波达姆出发的那一天,飞空艇林德布姆降落在位于垂落边绿下方的毕尔吉湖上。 垂落边缘的地形不适合让大型飞空艇藏身进行埋伏。于是让母舰在毕尔吉湖待命,派遣行动灵活的舰载艇前往垂落边缘。程序上是这样的。 「就快到了……吗。」 牙喃喃自语着看着底下宽广的毕尔吉湖。她们正在前往垂落边缘的舰载艇中。 「嗯,只要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净化列车就会抵达。」 然后就是令人感动的再会了,利古迪用取笑的口吻这么说。就在这个时候,有只白鸟从窗外飞过。 「怎么了?」 「有只鸟……」 虽然伸出手指向那只鸟飞离的方向,不过那身影已经飞到很远的地方。白色的羽翼渐渐消失在云端。 这么说起来,在被利古迪抓住的时候那只鸟也在场。原本以为是被逮捕,不过多亏骑兵队的保护,才能一直平安无事到现在,还可以像这样去救班尼拉。那果然是幸运的鸟儿吧。 这次一定也会很顺利。也跟传说的烟火祈祷过了。一定会把班尼拉找出来。 「不,没什么。」 牙笑着把视线移回来。垂落边缘已经近在眼前了。 FRIENDS -朋友- 1 傍晚的电话总是带来不好的消息。从来没有出现过例外。不过才活了十四年的程度要断定没有例外也许太早了点。不过今天也依然一样,霍普望着母亲的背影这么想着。 「不会,没事的。我们两个玩得很快乐啊。波达姆是个不错的地方喔。旅馆也无从挑剔,大海啊,非常的漂亮呢。」 打电话来的是父亲。在铃声响起的瞬间,霍普就知道了。父亲有什么事情也想像得出来。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傍晚。越过母亲肩膀所看到的窗外,已经变成黄昏时的天色了。 「是吗……这样啊。知道了,真是可惜。」 猜对了。母亲那稍微变得消沉的声音就是证明。临时有紧急工作进来,所以明天也没办法过去……嗯,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内容吧。 本来应该是家族三人一起旅行。在紧邻海岸的度假胜地逗留十天,租借出租公寓的居住型旅游计划。母亲从半年前就开始为这次的计划进行准备。不是像赶场般的观光旅行,而是希望能悠闲地享受乐趣。母亲是这么说的。还说很久没有三个人一起旅行,要慢慢享受这段时光。 从这些话就知道母亲的目的是什么了。母亲平时就为了缩短「忙碌的父亲」与「青春期的儿子」之间的距离而费尽了心力。原来如此,在旅行地这种非日常的场所面对面,给予表达自身意见的时间的确是很好的方法。不过也只是就一股论而言。 与那一般论相反,霍普并不是很想参加这次的旅行。整整十天的时间要跟父亲相处在一起,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光是思考这件事就觉得很烦。所以,在听到父亲因为突然要出差而要晚点出发的时候,说老实话,松了一口气。 虽然父亲说可以之后再会合,不过霍普认为很可疑。等到最后关头,一定会打电话来说还要继续开会不然就是圣府重要人物要来视察之类的藉口。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父亲就连一点小小的约定,都会以工作为理由来搪塞掉。 「没关系,不要在意。嗯,根本没有时间让我觉得无聊。」 母亲的声音像是要为自己打气一样变得开朗起来。这点,也是跟平常一样。不必太勉强自己喔,妈妈。很想要对母亲说这句话。每当父亲爽约的时候,母亲不但不会责怪,还会主动帮他想理由或是藉口。 因为爸爸的工作很忙,因为处于责任重大的立场,因为受到圣府的高官信赖,因为是为了大家而工作。想出这些没有说服力理由的母亲实在是让人觉得非常可怜。不管多么拼命地辩护,父亲也不会说出任何感谢的话语。 对父亲来说这些根本无所谓。不管是母亲的温柔……还是我的事情。 不晓得母亲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是故意装作没有注意到。不管是哪一种,这样都太不合理了。明明是爸爸不好,霍普喃喃自话着。 「明天?我们会按照预定去艾乌利特。嗯,是啊。因为事故的处理也已经结束了。」 艾乌利特峡谷的能源厂发生重大事故是三天前的事情了。那阵骚动似乎大到能源厂被暂时全面封锁起来,参观的行程到今天一直都是中止状态。直到刚刚才接到复原作业完成,明天开始可以继续开放参观的联络。 「没问题啦。法尔希判断已经安全,所以才可以参观吧?你啊,就是爱操心。」 爸爸怎么可能会操心,试着这么反驳。当然,没有说出口。因为自己很清楚,就算做这种事情也只是会让母亲感到悲伤而已。 不过,即使心里明白,感情也压抑不下来。 「爸爸不能来?果然啊。」 电话才刚挂掉,口中就忍不住吐出带刺的话语。 「这也没办法啊。你看,在艾乌利特不是有发生意外。圣府内部因为那件事情而一团乱,连爸爸的工作也受到影响。啊,不过呢,他说会赶来看烟火大会。」 又来了。又许下无法实现的约定。既然办不到,一开始不要答应不就得了。 「爸爸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反正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家里,都只会讲同样的事情。学校怎么样啊?有没有好好用功念书?说来说去都是这些。简直……」 就是录音机,霍普说到一半就急忙闭上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在母亲的眼中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对了。刚才妈妈不是要我帮忙做什么事吗。」 仓促地转移到别的话题。因为不在场的人而留下不愉快的回忆实在太愚蠢了。 「对啊对啊,我想起来了。可不可以帮我洗菜呢?」 「菜?」 「难得住在有附厨房的出租公寓,都在外面吃实在太可惜了。」 母亲一边这么说一边摊开相当大的纸包裹。有股泥土的味道。不管是在自己家的厨房,还是在食材店都没有闻过的味道。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啊。」 「今天,当地人给我的。」 这么说起来,今天母亲也很早就起来了。在霍普决定要睡回笼觉的这段时间,好像到外面去散步了,应该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吧。 「说是要在咖啡厅使用的材料。虽然也有材料是从市场上批来的,不过蔬菜是自给自足。好了,这些是霍普的。」 母亲很快把蔬菜分好,然后把大小参差不齐的薯类交给霍普。在母亲手上的是被虫蛀得乱七八糟的菜叶。不要说是在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不管是哪里的食材店都不会把卖相这么差的蔬菜摆出来吧。 「妈妈尽喜欢些怪东西。」 霍普耸耸肩,在水槽里装水。母亲喜欢怪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可是很有趣不是吗。耕田的那个人,是个非常时髦帅气的男孩子喔。他说自己是咖啡厅的店员,我才恍然大悟过来。另外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男孩子。年纪应该比你还要大一点吧?」 「不管怎么说都很怪。耕田什么的。」 「会吗?是一群很有趣的孩子呢。」 自给自足,即使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这样有什么意义霍普就无法理解了。食品生产厂在法尔希的细心管理下,大量生产出外观漂亮营养价值又高的蔬菜,价格也很便宜。虽然不知道蔬菜种子的价钱,不过要是跟园艺用品店卖的花卉种子一样,也没办法说自给自足比较便宜。 「后来又有个女孩子过来,大家聊得很高兴,还送我这些菜呢。」 「妈妈的脸皮好厚啊。」 「为母则强呀。」 露出快乐的笑容之后,母亲开始清洗到处都是蛀痕的菜叶。就像是已经把刚才电话中的对话忘的一干二净了一样。 一开始计划旅行时不要把父亲考虑进去不就得了。这样的话,妈妈也不用去操那些多余的心,可以一直开开心心的。所以,我讨厌爸爸。也讨厌傍晚的电话…… 霍普用力地把泥土搓掉。同时在心里想着,要是讨厌的事情能像这样全部都冲走的话该有多好。 2 「跟影像导览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一束到艾乌利特,霍普就这么喃喃自语。工厂前的广场被封锁了。拉起表示禁止进入的布条,还有武装士兵在看守。不但没有卖食物的摊贩,也看不到卖气球的人。 「大概是非常严重的事故吧。阿兵哥居然比观光客还要多。」 不会因为些许的纠纷与意外而动摇,反而还能乐在其中的母亲,在面对如此戒备森严的态势时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困惑。 「波达姆的阿兵哥也很辛苦呢。快要开始的烟火大会应该也很忙才是。」 「不对喔。我觉得那个制服不是警备军,应该是PSICOM……在对面的那些人好像是警备军就是了。」 「是这样的吗。」 「大概。因为跟在凯的家里看到的照片一样。」 梦想是长大要驾驶军方飞空艇的凯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清楚。要是凯在这里的话,一定连士兵们装备的枪械种类都能如数家珍地说出来。 自己跟凯也已经有快三年没见过面了。凯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而搬家。虽然只是搬到隔壁的城镇,并不是很远,不过学校不一样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变得疏远。尽管在刚搬家的时候选有通电话与邮件,不过没多久次数也越来越少…… 「哎呀,那家店不是在波达姆也有看到的宠物店吗?」 霍普停止思考,望向母亲所指的方向。在铁卷门紧闭的店铺中,有一间有着似曾相识的标志。 「是有卖小陆行鸟的那家店吗。」 「对啊对啊。那家店的人有说过艾乌利特的店也快要卖完了……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是在刚到波达姆那天的事情。才刚到出租公寓办理完登记手续,母亲就说想到购物商场看看。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艾乌利特会发生事故。 在霍普他们身旁,有一群像是参加校外教学的小孩子跑了过去。不对,现在不管是哪里的学校都在放长假,应该不是上课而是以小孩子为对象的活动吧。 「快点过来啦!喂,那边太慢了!」 在班上一定会有一个像那样喜欢发号施令的女孩子。霍普以前的班上有一个,现在也有。班上没有喜欢发号施令的女孩子,或许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像茧不可能没有法尔希一样。 「……然后,就去参加自然观摩会了。」 「是桑瑞斯的吗?」 「嗯。」 志得意满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回过头去。他们在谈圣府主办的自然观摩会。桑瑞斯水乡在茧里是稀有的自然环境保护地区。由于是以斫究生态系为目的来进行管理,因此原则上禁止市民进入。 唯一会允许外入进入的,只有在圣府举办自然观摩会的时候。每年会举办好几次的观摩会,很少会准许以个人身分参加,几乎都是由学校等团体单位参加。而且还是采用抽选制,即使提出申请也有很高的机率会落选。 也就是说,只有运气好的小孩子可以进入桑瑞斯水乡。刚才的女孩子会想自夸也是理所当然的。大概,凯也一定有在新的学校炫耀。自己在之前的学校曾经参加过自然观摩会。 「怎么了,霍普。」 稍微走在前面的母亲停了下来。 「嗯,因为刚才跑过去的人在说桑瑞斯的事情。让我觉得有点怀念。」 「这么说起来霍普的学校也有抽到呢。是五年前的事情吧?」 「是六年前啦。」 凯跟艾莉妲都在,三个人一直都在一起。参加桑瑞斯水乡的自然观摩会时也是一样。在通道上跑的小孩子们的背影跟凯与艾莉妲重叠在一起。 他们两个是否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冒险」呢? 3 在机内出现欢呼声。下方的湖面像是被铺上一层阳光碎片般地闪闪发光。点缀在周围的是浓淡不一的各种绿色。桑瑞斯水乡在与居住区相邻的区域中拥有面积最大的自然森林。 「那是谢拉湖?」 「那边那颗大树是什么?」 「那是山吗?」 小孩子们兴奋的声音,大声到让人害怕飞空艇的窗户会不会因此破裂。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 老师用超过小孩子的音量大声这么说。对任职超过十年的老手来说,这种程度的骚动并不算什么。感到不知所措的,只有飞空艇的工作人员。 这艘飞空艇原本是用来载运付得起高额运费的上流客人。也就是说,这些工作人员平常面对的都是圣府的官员或者是企业的高层,照顾小孩子在他们的守备范围之外。 可是,因为是要前往环境保护地区这种特殊区域,自然观摩会会像这样租用最新锐的民航机。结果造成工作人员每年都必须要执行几次这种自己不习惯的工作。 飞空艇一边慢慢减低速度一边朝着谢拉湖靠近。填满了整个窗户的湖面,让小孩子们又发出欢呼声。不过,拍手声与老师喊着「注意这边!」的声音立刻就让他们安静下来。 「飞空艇就快要着陆了。可是,由于谢拉湖并没有起降场,只有临时搭建的设施。大家不要跑到外面去。听懂的人把手举起来。」 随着「好——」的声音有数十双手一起举了起来。然后,从身旁传来「好厉害啊!」的感叹声。是凯。霍普维持举着手的姿势小声反问。 「什么东西好厉害?」 「在不是起降场的地方着陆是很难的事情喔。」 「这样啊。」 「而且还不是小型机,而是这么大的飞空艇喔?真不愧是特别机的驾驶员啊。」 跟长大之后想要当军方驾驶员的凯不一样,霍普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熟。即使如此,凯既然说是「很厉害」的话,那应该就真的是很厉害的驾驶员吧。 「你们两个怎么只顾着自己聊天啊。」 从凯旁边探出身子的人是艾莉妲。 「太大声了啦。」 凯皱起眉头。 艾莉妲在班上是歌唱得最好的,不过声音也是班上最大的。 霍普与凯、艾莉妲成为好朋友的契机,是因为入学典礼时三个人坐在一起。因为典礼上的座位顺序直接就会作为在教室里的座位配置,所以三人一起行动就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虽然三人在兴趣与喜好、性格方面完全不同,不过低学年的交友关系比较重视物理上的距离,而不是内面的心理是否接近。彼此的家也很近,所以放学后也常玩在一起。霍普与艾莉妲虽然是独子,不过凯有个小他三岁的弟弟。也曾经有让他弟弟哈尔加入,四人一起出去玩过。 进级的时候虽然有把班级打散重编,不过三个人还是待在同一个班级里。尽管座位没有在一起,不过在遇到像今天一样的活动时一定会三个人聚在一起。 「他说这艘飞空艇的驾驶员很厉害。」 霍普探出身子,在艾莉妲耳边小声这么说。 「是什么很厉害?」 就在凯想要对偏过头感到不解的艾莉妲进行详细解说的时候。 「喂,那边!不要聊天了,把手放下来。」 等注意到的时候,还举着手的只剩下霍普他们三个人。急忙把手放下来之后,大家都笑了。 「真是的!都是凯跟霍普害的啦。」 就在艾莉妲鼓起腮帮子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停了下来。不要说是着陆时往前倾的感觉,就连一点点的摇晃都感觉不到。这样的话,即使是对飞空艇不熟悉的霍普,也能理解到驾驶员的技术。 「看,很厉害吧?」 凯好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般得意。 来到谢拉湖畔的小孩子们首先注意到的是脚边的地面。因为踩踏起来的感触是以往所没有经验过的。在帕鲁姆波鲁姆,不管在哪里只要是道路都经过铺装。即使是在公园里都很少有露出土壤的地方。 对从鞋底传来的不可思议感触感到惊讶,然后对周围的景象感到吃惊。野草与树木虽然不稀奇,不过没有什么机会可以看到没有用缘石或花架隔开,一望无际的绿色。 「注意这边!昨天有跟大家说明过在自然观摩会上要遵守的约定吧。记得的人举手!」 所有人都举起手。 「那么,首先大家先说说看三个,不要。是什么。」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要奔跑、不要嬉闹、不要推挤」。 「很好。这里跟城市里不一样,因为地面很滑所以不可以奔跑。还有,这里的魔物虽然都很温驯,不过要是发出巨大的声响或是吵闹起来的话,说不定会因为被惊吓而做出攻击行为。所以,参观的时候要保持安静。」 这些是从决定可以参加自然观摩会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重复提醒他们的注意事项。只不过不管是小孩子自己还是大人都很明白,要他们「安静下来」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军队在观摩会的前一天会先把危险的魔物从观摩路线上驱赶到别的区域。性情比较温驯的魔物虽然会直接留在原地区,不过会进行诱导使其不会接近观摩者要经过的路线。 这一连串的作业比单纯只是驱除魔物还要更耗工夫。不过,由于在桑瑞斯也有研究魔物的生态,因此无法进行驱除。这些事情是霍普从父亲那边听到的。 「然后,最后要宣布最重要的事情。这里有很多山谷与悬崖,其实是很危险的地方。虽然今天特别设置了渡板还有安全绳,不过仅限于观摩路线。所以,绝对不可以离开路线。要好好听清楚为我们带路的研究员所说的注意事项。听懂了吗?」 跟大家一样把手举了起来,霍普把目光移向接下来要前往的路线前方。在葱绿茂密的树林彼方,可以看到陡峭的悬崖与露在外面凹凸不平的岩石。一想到要一直走在「其实很危险的地方」,就让人心情变得沉重。 在预定中是要从谢拉湖前往彩虹山顶,走在森林小道上再折返回出发地点。回到湖畔之后是午餐与自由时间。要是只让想去的人去走参观步道,不想走的人可以在这边等就好了。 谢拉湖畔是一个有着五彩缤纷的花朵绽放的美丽场所。附近有一颗非常巨大的树木,那树荫看起来非常凉爽很舒服的样子。 比起在外面玩耍,霍普更喜欢在家里玩游戏,或是在凯的家里看那些军用机与枪械的写真集。不过因为凯跟艾莉妲喜欢在外面玩,所以只有在下两天或是哈尔身体不舒服不能外出的时候才会在家里玩。 「那么,从这里开始依照班级分开。路很窄所以要排成一列!」 每个班级都有一名担任向导的研究员负责带路。不过大概是跟老师不一样不习惯大声喊叫,研究员们手上都拿着小型的扩音器。 小孩子的队伍慢慢地往前推进。尽管人数不满百人,排成一列也有相当的长度。 「好漂亮的花喔。」 艾莉妲把手伸向淡红色的花朵。霍普急忙制止她。 「不可以喔。注意事项有写不可以碰触植物或者是随意摘取。说是有些植物会让接触的部位红肿起来呢。」 「我知道啦。我只是想要拍照片而已嘛。」 艾莉妲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简易照相机。 「花的照片啊……妈妈应该会高兴吧。」 霍普也拿出自己的玩具照相机。附有资料传送功能的简易照相机在这样的活动中是必需品。尽管资料容量跟大众取向的照相机比起来少得可怜,不过只要拍到容量不够,就会自动把资料传送到最近的终端机,然后在当天洗成相片寄到自己家里。 因为本体是用过即丢的便宜货,所以非常适合容易让东西掉到地上或弄坏的小孩子。容量太小的问题,如果以一天用完为前提,反而刚刚好。 霍普马上把照相机朝向那朵淡红色的花。还拍了绽放在旁边的白色花朵。薄薄的花瓣被风渐渐吹散。那幅景象也被拍了下来。要是有照清楚的话就太好了,霍普心里这么想。 不光只是湖畔,到处都可以看到城市里见不到的稀奇花朵绽放。不是只有花朵,就连远远依稀可见的魔物,只要是桑瑞斯水乡的生物都有种很迷人的感觉,非常可爱。 霍普忘我地一直按着快门。大概是这个缘故吧,通往山顶的上坡爬起来也不是那么的辛苦。 「你不觉得空气的味道好像有点怪?」 不用等艾莉妲提起,霍普就已经注意到了。从离开湖畔靠近山道的地方开始就闻到了。这是什么味道呢。 「真的欸,有股药味。」 深深吸着气的凯皱起眉头。 「要说是药,还不如说是药草?」 「会吗。我觉得味道好像爷爷喝的酒。」 大概是听到霍普他们说的话,走在前面的女性研究员转过头来露出笑容。 「绿色的味道。那是泥土跟草的味道喔。」 不只是霍普他们,在那附近的小孩子们都不可置信地互相对望着。市内并不是没有泥土。不但有花坛,也有盆栽的植物。不过,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 「没有经过加工或精制的泥土就会有这样的味道。用这样的泥土种出来的植物也一样。」 这么说起来,花的香味也不一样。应该说是比较浓。在拍照的时候明明只是稍微靠近一点,就闻到甜腻得让人几乎窒息的味道而吓了一跳。那也是因为泥土关系吗。 「啊——!有魔物!」 有人这么叫了出来。仔细一看,在隔着峡谷的对岸有个带了点纽色的物体在动。半透明又软绵绵的,是个感觉很怪的魔物。 「青菜布丁。那个的改良种会用在食品加工上喔。」 所有的人一起叫出声来。那是带着一半惊讶,一半怀疑的声音。 「至于是加工成什么,我就不说了。要是有人觉得恶心而不敢吃的话会让人很困扰。」 女研究员恶作剧般地闭起一只眼睛。一个弄不好很可能让大家把观摩的事情放在一边,而讨论起青菜布丁会被作成什么样的食材,不过在那之前就走到彩虹山顶了。或许,研究员把这点也计算在内才提起食用青菜布丁的事情也说不定。 站在山顶上,视线被那美丽的景色吸引了过去,所有人都把魔物的事情忘掉了。在天空中正如其名有着一道彩虹,还有好几缕阳光从云朵间隙洒下来。 大概是有人想起有照相机的事情,听到按下快门的声音。那就像是信号一样,所有人都急忙拿出自己的照相机,专心地将眼前的景色收进观景窗中。 「再过去还有很漂亮的景色喔。要注意一下剩下的容量。」 这句话让快门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霍普也急忙停下按快门的手。差一点就不小心把所有的容量用完了。 「早知道会这样,多带一台照相机就好了。」 艾莉妲好像很后悔似地小声这么说。不只是艾莉妲,在场的所有人想的应该都是同一件事情。可是,按照规定一个人只能带一台照相机。 「请大家面向这边。」 研究员使用扩音器开始进行说明。似乎是在等拍照告一段落。 「如同大家所知道的,茧的天气是由法尔希进行管理。原则上,天气的行程表并不会开示给人类。」 不过有例外情形。在有风暴或雷雨、强风等恶劣天气时法尔希会通告圣府,圣府再根据通告对该当地区居民发布警报。根据法尔希的通告所发布的警报准确度是百分之百,绝对不会出错。相对于此,一般所谓的「天气预报」是人类以气象资料为基础推测出来的东西。虽然有一定的精确度,不过毕竟只是「预测」,偶尔还是会出错。 「桑瑞斯这里的天气跟茧整体的天气不一样,是由这个地区专任的法尔希进行管理。要问是为什么的话,就是因为要研究雨以及风、雷这些气候对植物与魔物带来的影响。」 有人举手发问。是艾莉妲。 「有讨厌下雨的魔物吗?」 艾莉妲非常讨厌下雨。所以她才会出现这样的一问吧。 「当然是有的。相对地也有喜欢下雨的魔物。」 艾莉妲的脸皱成一团。那简直就像是在说「真不该问这问题」、的表情,让霍普与凯一起强忍住想笑的冲动。 「虽然不在今天的观摩路线中,不过在这个戚崖对面有座溪谷,那里栖息着喜欢下雨跟讨厌下雨的魔物。在那里我们使用降雨控制终端机来控制雨量,然后调查魔物的状态。受到这件事的影响,这边经常可以看到彩虹。」 爸爸好像说过彩虹是藉由光在空气中的水分反射而形成的,霍普这么自言自语着。对了,食用青菜布丁的事情也问爸爸好了,爸爸一定知道,霍普心想。 「那么,差不多该到下个地方了。前面是被称为『阳光洒落的林间道路』,生长了很多讨厌强烈阳光的珍奇植物。不过,因为那里很滑,在拍照的时候请多加注意喔。」 以上是注意事项,说完之后研究员就把扩音器关掉了。 所有人再次排成一列在观摩路线上前进。相对于从湖畔到彩虹山顶走的是上坡,这次是平缓的下坡。 可是,走起来的困难度,却不是到山顶的道路可以与其相比的。第一次知道潮湿的草与泥土原来是这么的滑。明明是连颗石头都没有的平坦路面,却有好几次都差点跌倒。跌倒的话就会滚进泥泞中。在观摩会的通知上有写「请穿容易行走的鞋子,以及可以弄脏的衣服」,原来指的是这样的意思。 即使如此,在简易照相机的容量没用完之前还算好。放出微光的岩石与有如玻璃工艺品般晶莹剔透的草,只有在发现这些稀奇的东西并将其收进观景窗时可以把疲劳忘掉。 刚在林间道路上折返,霍普就拍完最后一张照片。表示传送资料的灯号开始闪烁,过没多久就停止了。把跟空盒子没两样的本体塞进口袋时,有种失去支撑的不安感。明明应该是回头走在相同的路上,可是却觉得比来的时候更难走。脚步忽然变重了。 「不想再走了。好想早点回去。」 忍不住发起牢骚。就是说啊,艾莉妲喘着气这么附和。 「不过,加油吧。回到谢拉湖的话就是自由时间了。」 唯一还有精神的就是凯。看样子他似乎是决定即使跌倒也不去在意。仔细一看,凯的手掌跟衣服都已经沾满了泥巴。 「凯,稍微注意一下啦。要是跌倒受伤了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才刚这么回答完凯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过,马上就站了起来跑跑跳跳地往前走。 「他自己都说没关系了,一定没关系的。」 艾莉妲一脸错愕地耸耸肩。 吃完午餐稍微休息一下,疲劳就完全消失了。之前抱着连一步都不想再动的心情回到湖畔就好像是假的一样。 「要玩什么呢?还有很多时间喔。」 即使跑来跑去,或是大声嬉闹,在这里的话都不会被骂。 「那么,就去爬那颗大树吧。我想从那上面拍张照片。」 「凯,你还没全部拍完啊?如果是平常的话,一下子就会拍到容量用完的说。」 艾莉妲觉得很惊讶地这么喊叫。不是这个问题吧,霍普走到两入中间这么说。 「攀爬树木或岩石是被禁止的。要是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会死掉的啦。」 凯还有艾莉妲只要沉迷在喜欢的事物中就会忽略其他事情。防止他们两个失控一直都是霍普的工作。 「而且,你们要怎么爬上去?绝对不可能的啦。」 「可是,我跟哈尔约好了。我答应他会拍很棒的照片回去。」 这么说起来,凯的弟弟哈尔也很想参加这次的观摩会。不过,哈尔根本就还不到就学年龄。 凯很努力地安抚哈尔,好不容易才说服他接受。而那个条件一定是「很棒的照片」。 「那样的话,刚才的彩虹山顶也……」 「我有拍啊。可是,总觉得不怎么样。虽然也有拍魔物的照片,但是跟很棒的感觉又不太一样。所以,最后一张想在那棵树上拍。」 「不过,那棵树没办法啦。」 不试试看不知道吧,凯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手仲进口袋,可是他的眼神显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了?」 凯摸索着另一边的口袋没有回答。那个动作让霍普恍然大悟。 「该不会是相机掉了吧?」 在把上衣口袋跟手提包等能找的地方全部找过之后,凯露出很困扰的表情。光是这样,霍普跟艾莉妲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一定是掉在附近了。」 三人互相点点头,在附近找了起来。不过,并没有找到。 「会不会是掉在林间道路上?凯在那边跌倒了好几次。」 艾莉妲指着沾满了泥巴的膝盖。 那样的话,只要在彩虹山顶与湖畔间找就可以了。问题是通往山顶的路已经不能走了。在回到湖畔的时间点,就已经禁止再进入观摩路线。据说是为了要让生态系受到的影响缩减到最小。 「霍普的照相机还有多余的容量吗?」 如果是平常的话,会笑着说真拿你没办法,然后把照相机借给他。凯还有艾莉妲都很性急,总是以两倍于霍普的速度把资料容量用完。拍照的时候再稍微考虑一下比较好,每次霍普这么说,两个人就会异口同声反驳「霍普想太多了!」。然后霍普那唯一还有容量的相机就会变成三人共用的照相机。 不过,今天不一样。 「对不起。资料已经传送出去了。」 面对桑瑞斯水乡的漂亮景色,要「考虑之后再拍」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而是凯还留了最后一张回来这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是。在彩虹山顶上全部拍完了。」 这样啊,凯大大叹了一口气。 「这也没办法……」 「我的照片也会让哈尔看啦。」 艾莉妲这么安慰凯。 「霍普的照片也让他看的话,不就得了吗。有两人份呢。哈尔也会很高兴的。」 只不过,洗出来的照片要到今天晚上才会送到。要拿给哈尔看的话,得等到明天放学之后才行。忽然在脑中浮现哈尔的脸。因为放学后四个人常常在一起玩,所以他不能接受只有自己不能参加观摩会。他说了好几次「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去呢」。 哈尔应该会很失望吧…… 一想到他失望的样子,霍普就无法控制自己。没有办法继续保持沉默。 「我们去找吧。」 凯与艾莉妲露出惊讶的表情。 「如果是到彩虹山顶的话,并不是非常远。我想在自由时间结束之前可以找到。」 「可是,已经不能再进入观摩路线了啊。」 「偷偷去就没问题了。」 凯与艾莉妲对望了一眼。大概是没有想到霍普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不管多微不足道的约定,不遵守都是不对的,我爸爸是这么说的。」 另外还有说,尤其是自己忘掉的约定,对方会记得更清楚。 即使对凯而言是用一句「这也没办法」就能解决的事情,但对哈尔来说一定是今天期待了一整天的约定。 「去找吧。」 再一次,坚定地这么说。即使年龄有差距,哈尔对自己来说是很重要的玩伴。对艾莉妲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 「是啊。我也不想让哈尔失望。」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4 在观摩路线的入口周围有研究员在进行后续整理而无法靠近。于是,决定从岔路绕到路线上。其实三人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岔路。只是因为看起来像就走进去了。 「走这边没错吧?」 艾莉妲不安地回过头。 「方向是对的。只要直直朝这边前进,应该能走到观摩路线上才对……」 明明只是稍微离开湖畔而已,大家的嬉闹声听起来就变得很遥远。说不定并不是这条路,霍普稍微有点后悔。 「回程走观摩路线回去吧。」 「要是在出口被发现了,说不定会被骂喔。」 「放心放心,收拾的工作一定已经结束了。」 「可是,老师或许会来看守。」 之所以会忍不住大声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是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在一群人通过的时候明明完全不在意,但变成三个人的话就静得很恐怖。 「呐,你们看。有像是果实的东西!」 艾莉妲用开朗的声音伸出手指向某处。结着好几个红中带黄之果实的树枝因为重量而弯了下来。那些果实比在店里看到的任何水果都还要大。 「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不可以随便摘下来喔。因为艾莉姐什么都会想要碰。」 「才没那种事呢。」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就是了。颜色看起来是这么的漂亮。」 「所以,我不是说了没有那种事吗!」 就在艾莉妲扳起面孔的时候。凯插嘴这么说。 「这个跟那个颜色是不是很像?说是可以吃的、那个。」 被这么一说霍普也注意到了。那是在彩虹山顶附近看到的魔物。的确是这样的颜色。这么说起来,好像是在跟观摩路线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 忽然地面整个隆起。在三人面前出现了红色的墙壁。那是一只魔物。红色半透明的身体膨胀了起来。当脑海中浮现出青菜布丁这个名字的时候,双脚已经自己跑了起来。 「讨厌啦!它追过来了!」 艾莉妲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喊叫着。在三人之中脚程最慢的霍普根本没有余力转头向后看。只是拼命不停向前跑。一直不停动着双脚。要是被他们两个甩下的话就完蛋了。 一直跑到喘不过气来。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逃过来的。看到有个能够藏身的大石头。于是就跳进石头后面。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简直像是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太好了……没有……跟过来。」 凯从石头后面稍微探头出来看了一下,然后像是放心了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霍普的双脚也失去力气。就算是要他再继续跑,也绝对无法做到。 三个人暂时蹲在那里喘着气。然后才开始觉得恐怖。要是刚才的路跟林问道路一样滑。要是刚才被什么东西绊倒……能够三个人一起平安逃掉实在是裉幸运。 「呐,这里是哪里?」 原本应该是朝着连接湖畔与彩虹山顶的观摩路线前进。直到刚才为止,还认为就算是走错路只要回头就可以了。可是。 「总觉得,景色……不一样。」 茂密得让人厌烦的树木在不知不觉问消失了。像是被切削出来的岩石像墙壁一样耸立在道路的两旁。脚边的草也很少,是个感觉很荒凉的地方。 「我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因为拼了命地跳到岩石后面的缘故,搞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方向跑过来。不论左边还是右边,都是看起来一样的岩石与崖壁。 「有彩虹的方向应该是山顶……」 可是因为被崖壁遮住,不要说是彩虹,就连天空都看不太到。 「是不是这边?」 「不对啦,是这边。」 凯与艾莉妲指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两边看起来都像是正确方向,但又觉得两边都不对。也就是说,已经完全迷失方向了。 「总之先走吧。」 「可是,在迷路的时候,随便乱移动是不对的。」 「在其他地方那样或许是没错。不过要是像刚才一样出现魔物怎么办?这里很不适合跑步喔。」 跟刚才不一样,这里有很多突起物。要是被速度快的魔物攻击,一定马上就完蛋了。 「要是走到视野辽阔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湖了。那样的话,也可以知道回去的方向。」 「也对。即使要稍微绕远路,只要能看见湖就能回得去。」 看到凯站在霍普这边,艾莉妲只好不甘愿地同意。 「对了,稍微等一下。」 霍普捡起一颗尖锐的石头,在岩壁上刻下X的印记。 「先往右边看看,要是不对的话,再回到这里来就可以了。然后,再往左边看看。」 「好厉害啊。霍普真聪明!」 「这是爸爸教我的。要是在陌生的地方迷了路,必须要做好能回到出发点的准备。」 「那么,就是霍普的爸爸很聪明。」 艾莉妲说完之后露出笑容。对霍普来说,这比自己被称赞还要更令他高兴。 「要快点,不然就到出发时间了。」 三人互相点点头,迈开步伐。被高耸崖壁包围的道路,明明还是白天却显得很阴暗。这次大家都紧闭着嘴向前走。担心自己的声音会引来魔物的不安,战胜了恐惧感。 没有人说出口,但三人互相牵着手。走在陌生场所难免感到害怕,但是只要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就能够忍受。 在岩壁上,到处都有发着蓝光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迷路,或许会觉得那淡淡的光芒看起来很美。然而现在就连那样的光芒,都不由得让人有种不祥的感觉。空气也感觉有点潮湿,吹着温热的风。 不知道走了多久,出现在眼前的依然还是岩壁,不过在前进的方向可以看到像机械一样的物体。 霍普他们交换一下眼色就跑了过去。因为他们认为那或许是可以传送资料或通话的终端机。要是跟一般家庭用的一样,只要登录上去跟老师们取得联系就可以了。 可是,在近距离看到机械,发现跟家庭用的差很多。看来似乎不是小孩子能够操作的。 「随便按按看吧。」 「不行啦,要是弄坏了……」 在霍普出声阻止之前,艾莉妲的手指就已经按到面板上。整个面板亮了起来。 「你看。不是很顺利吗。」 正当艾莉姐得意地这么说的时候,面板的亮光消失,机械再次陷入沉默。 「咦?还是不行吗?那么,就只能用妈妈教的方法……」 艾莉妲握起拳头。霍普与凯急忙从两侧抓住艾莉妲的手。他们两个都知道艾莉妲所谓的「妈妈的方法」。 「那样绝对会坏掉啦!」 「能够用敲的把机器修好的,只有艾莉妲的妈妈而已啦!」 两人左一言右一语,艾莉妲才很不满地缩回拳头。 「不然你们说该怎么办嘛。」 「再稍微往前走走看吧。有机械的话,就代表附近有人在。」 虽然路况还是一样很差,不过附近可能有人在的期待心让他们产生力量。跳过高低差,跨过岩石,一直不断地前进。 「喂,你们觉得这个是什么?」 那是在他们穿过隧道状岩石的时候。在跟霍普他们身高差不多的高度,漂浮着一个发光的球体。颜色是淡蓝色,大小比大人的头还要大上一圈。外观看起来像是把水聚集起来做成的球体,摇摇晃晃地漂浮在空中。 「可以肯定不是魔物,因为没有攻击我们。」 「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去摸啊!」 霍普还有凯都来不及制止。艾莉妲的手掌碰触到发光的球体。忽然风变的冰冷,天色也暗了下来。才刚看到有零星的水滴落下,马上就转变成滂沱大雨。球体的谜团也因此解开了。这是降雨控制终端机。 三人急忙回到中空的岩石里。能够躲雨的地方只有那里。 「这样不就知道回去的方向了。刚才不是有说过降雨什么的是在彩虹山顶的对面吗。所以,这座悬崖的对面就是彩虹山顶。」 「就算知道方向,这场雨该怎么办?」 「既然是碰了才开始下雨,那再碰一次就一定会停卞来嘛。」 「那种事情谁都知道啦。我的意思是谁要去让这场雨停下来。」 「凯去啦,反正你的衣服都是泥巴。」 「不过随便决定!让雨下下来的人是艾莉妲吧!」 霍普在想要制止开始吵架的两人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彩虹山顶上女研究员所讲的话。 『相对地也有喜欢下雨的魔物。』 然后,这里是为了研究那种魔物生态的场所…… 必须要尽快让雨停下来才行。霍普下定决心后从岩石底下冲出来。不过,就到此为止了。脚步停了下来。霍普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往后退。 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很像黄色青蛙的魔物。在它身后还有几只颜色不一样的魔物。在长有蹼的前肢上,长着尖锐的爪子。光是想像要是被那爪子抓到的情景,全身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双脚不听使唤。就这样坐在地上往后退。明明想着必须要逃跑才行,可是却连站都站不起来。然后,背后传来凄厉的尖叫声。那是发现魔物的艾莉妲发出的。班上声音最大的艾莉妲发出的叫声。要是魔物能被吓到而逃跑的话就好了,霍普在心中的某处有着淡淡的期待。 魔物的动作只停止了一瞬间。不过,会被小孩子的尖叫声吓跑的魔物是不可能存在的。魔物再次动了起来。在大大张开的嘴巴里可以看到尖锐的牙齿。霍普直觉地认为自己会被咬。 他紧闭起眼睛,靠本能把身体蜷曲成一团。可是,锐利的牙齿或尖锐的爪子都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 战战兢兢地把眼睛张开。雨已经停了。大概是因为这样,魔物才慢慢离开的吧。有人操作降雨控制终端机让雨停下来了。 「管理这块区域天气的是法尔希……」 该不会是被法尔希救了吧。因为听见了艾莉妲的尖叫声。 「啊——!是飞空艇!」 凯大叫着。在稍远的前方,可以从崖壁的空隙看到的,毫无疑问是那艘飞空艇。大概是在搜索霍普他们,飞空艇滞留在空中原处盘旋着,或许也是法尔希呼叫过来的。 喂——,凯大大挥舞着双手冲了出去。 「站得起来吗?」 抓住艾莉妲伸出的手站了起来。朝周围看了看,不论是研究员还是法尔希的身影都没有看到。「霍普,快点!」 点点头后迈开脚步。跟在凯与艾莉妲的身后,霍普也伸出双手朝飞空艇挥舞着。 在被飞空艇确保之后,霍普三人被叫到特别室询问事情经过。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不过班导师的斥责与训话有着与在桑瑞斯水乡遭遇的魔物同等的威胁。 从那「威胁」中解放之后,使用过的简易照相机囤到凯的手中。打听之后才知道,那是研究员在收拾善后的途中捡到并送过来的。也就是说,即使没有特地回去找,只要自由时间结束后坐上飞空艇,就结果来说是一样的。 要是没有提议回头去找的话就好了,霍普很后悔。不知道是不是查觉到霍普的想法,凯跟艾莉妲都没有责备霍普。 「老师,把雨停下来救了我们的,果然是法尔希吗?」 看样子艾莉妲似乎也想着同样的事情。雨会在那么恰到好处的时机停下来,应该只有法尔希才做得到的。 「我认为应该是某个研究员以遥控方式操作的关系……或许是法尔希判断降雨装置出现错误所以才让雨停下来的也说不定。」 只不过,把飞空艇叫过来的不是法尔希,而是因为艾莉妲乱碰了面板的缘故。注意到动作错误的研究员找出终端机的位置,发现有人侵入「慈雨溪谷」这件事情。 此时接到有三个小孩子到了集合时间还没回来的报告,于是推知溪谷内侵入者的身分。飞空艇在研究员的引导下飞往溪谷,确保了霍普等人。就是这么一回事。 「据说那个地方本来是飞空艇很难靠近的地形,要是机长的技术不够好,你们现在说不定还在溪谷里迷路呢。等一下要记得去跟机长道谢喔。」 然后,老师才终于准许霍普他们回到座位上。 「凯,那个……」 对不起,我说了多余的话。正当霍普打算要这么道歉的时候。 「好棒啊,真是太有趣了。」 凯拍着霍普的肩膀笑了起来。霍普也点点头笑了。 「凯!把照相机拿出来!」 艾莉妲指着窗外大叫。时间已经是傍晚。在昏暗中散落着好几个光点。那是位于桑瑞斯水乡前方之飞空艇起降场的诱导灯。 凯急忙按下快门。资料容量被用完,表示正在传送的显示灯开始闪烁。从上空俯瞰的桑瑞斯水乡周边的夜景,成为跟哈尔许下之约定的最后一张照片。 5 不管多微不足道的约定,不遵守都是不对的…… 霍普以苦涩的心情细细回味着记忆中的那句话。自己是相信那句话的,一直以来都是。可是,告诉自己这句话的父亲却忘了这件事。 不,或许父亲到现在依然没变,不管多小的约定都会遵守。只不过,那对象不包含自己与母亲而已。 只要是跟工作有关,不管是半夜还是清晨,父亲都会毫不在乎地冲出家门。甚至也有过把自己关在书房忘了吃饭的事情发生。对现在的父亲来说,比什么都还重要,比什么都要优先的事情就是工作。 父亲已经不再遵守跟家人的约定,也不再倾听家人所说的话。自己最后一次主动跟父亲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就连到底说了些什么都忘掉了。 只记得,父亲把自己的话打断,说「抱歉,我等一下再听你说。」之后就离开了。那个时候心中的无力感依旧如昨日才发生般鲜明。自己被独自留下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不管抱持什么样的期待都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到处都是封锁封锁的,不过就算只能看到法尔希·克贾达也值得了。」 听到母亲说的话而停止沉思。在参观了能源厂内的法尔希后,现在正朝着出口前进。为了不让母亲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霍普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开这么回答。 「总觉得,跟期待中的差很多呢。」 「能源厂里有一半以上都禁止通行嘛。这也没有办法。」 艾乌利特的事故似乎比报导中提到的还要严重许多。到现场看过之后可以很清楚知道。 「桑瑞斯的法尔希,也是像那样的感觉吗。」 「啊——,你是说自然观摩会啊。那个时候没有见到法尔希吗?」 「完全没有。只有说明气候是在法尔希的管理下。我只有见到魔物而已。」 「这么说起来,好像是那样呢。被魔物袭击又发高烧……那个时候真是让人着急。」 大概是在桑瑞斯水乡内遇到两次魔物的事情对精神造成打击。那天,霍普在回程的飞空艇上突然发烧,降落在帕鲁姆波鲁姆的同时就被送到急诊室。 因为这件事情,霍普没有机会对飞空艇机长道谢。从凯跟艾莉妲那边听到当时发生的事情,是在他昏迷三天之后了。 『他是个非常有趣的大叔喔!头发就像是鸟巢一样。』 『他还说在不久之前儿子才刚出生。』 『我说将来想要成为驾驶员,他还要我加油呢!』 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凯都一直在说那个机长的事情。经过那件事情,凯将来的梦想变得相当坚定。那样的凯让霍普稍微有点羡慕。 艾莉妲也跟凯一样有着明确的梦想。在一年前,因为想要成为声乐家而进入有音乐科的女校。这么说起来自己好像想过在长大之后想要变得跟爸爸一样…… 现在,自己最不想成为的就是父亲那样的人。不管工作上有多么能干,也不想成为会被亲近的人瞧不起的大人。绝对不想成为就连一点小小的约定都无法遵守的大人。 「……呢。」 「嗯?什么?对不起,我没在听。」 急急忙忙这么反问。不要再去想那些了。连别人说的话都没办法好好听进去,这样不是跟爸爸一样吗…… 「听说因为事故,有个小男孩受了重伤。刚才经过的人在说这件事情。说是跟在身边照顾他的父亲很可怜,让人看了感到很不忍心。」 「这样啊。」 「要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话就好了。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比孩子比父母早死还要更不幸……」 不管是父母先还是孩子先,家人去世都是差不多不幸的事情。对被留下来的人来说。 可是,霍普却没有说出来。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霍普,你在生爸爸的气吗?」 「没有。」 「你爸爸是个笨拙的人。因为他没办法适当地随便敷衍了事。」 看着母亲的脸,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松懈了下来。 「我没有生气啦。不是说会赶上烟火大会吗。那不就没问题了。这次主要目的就是烟火嘛。」 母亲很高兴地露出微笑。在烟火大会的夜晚,稍微跟爸爸聊一聊好了。霍普心想。 反正,爸爸也只会说「最近怎么样?」之类的话。要是妈妈能露出像这样的笑容,做那点事情也不算什么…… 有几个表情紧张的士兵从面前走了过去。事故处理明明就已经结束了,而且驻扎在能源厂的应该是警备军才对。为什么会有PSICOM的人出现呢? 似乎有种令人讨厌的感触从脚底冒了上来。母亲也不安地望向能源厂前面的广场。霍普努力地装出开朗的声音。 「回波达姆去吧。法尔希已经看够了。」 也许想把挥之不去的什么甩开的想法是一样的,母亲也很开朗地回答。 「是啊,我们到购物商场去吧。」 「又是那边?」 军队跟法尔希都不重要。现在只想去想快乐的事情。 对了,回到帕鲁姆波鲁姆的话,跟凯还有艾莉妲连络看看吧。要是说在艾乌利特看到很多士兵,凯一定会很感兴趣。艾莉妲应该会比较想听烟火大会而不是能源厂的事情吧。 已经有三年不见了,霍普思念着两个朋友。 漫长的休假才刚刚开始而已。 PRESENT -礼物- 「生日礼物很不好选呢。」 在文具店前停下脚步的莎拉喃喃自语着。她那认真思考事情的侧脸,看起来跟几天前遇到的雷光惊人地相似。果然是姊妹啊,冰雪在心里喃喃道。 在展示窗里摆放着古董风的书架,还有皮革制置笔盘之类的文具。在仔细的审视过那些之后,莎拉说「总觉得不太对」,然后摇摇头。 后天是莎拉姊姊雷光的生日。为了找生日礼物,冰雪与莎拉一起来到购物商场。可是,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莎拉只是一直说「总觉得不太对」,然后摇了摇头。 「有那么难找吗?」 「是啊。每年都从很早就开始找,可是都找不太到。」 「问问本人呢?」 「没有用。以前,我曾经问过一次。结果,你知道姊姊对我说什么吗?」 「只要是莎拉送的都好、之类的?」 虽然只是随便乱猜的,不过莎拉却大大睁开眼睛。 「好厉害!你怎么会知道?」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她好像会这么说而已。就像父母会对孩子说的一样。」 「原来如此。姊姊一直代替妈妈在照顾我。」 笑容浮现到一半的嘴角忽然就这么停住。 「有事情不能瞒着父母呢。」 莎拉把视线移到左手的绷带上。在那之下的东西莎拉到现在还没有跟雷光提起。 冰雪已经知道了下界的烙印。莎拉在异迹见到下界的法尔希,并被变成了路希。下界路希是茧的敌人。因此莎拉甚至有一次提到要「分手」。即使如此,冰雪还是发誓要两个人一起寻找使命。一起把使命找出来,完成使命,在那之后……还不清楚。 虽然在店里一遇到客人就问知不知道有谁熟悉路希或下界的事情,不过不管是谁都只知道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或故事书,还有学校教科书上写的内容。 即使如此还是没有办法放弃,连朋友的朋友都问了。可是,毫无成果。不仅如此,还差点被人推销一些可疑的商品,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是有想过干脆直接去质问异迹的法尔希,不过却被莎拉严格禁止了。 『要是激怒法尔希的话,不晓得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说不定连冰雪都会被变成路希,也可能光是那样还不满意,而让波达姆的人也遇到不好的事情』 被这么说了,也只好放弃。如果只是自己被变成路希的程度,就会毫不犹豫地杀到异迹去,不过不能让住在这里的人感到困扰。不,更重要的是想到要是法尔希迁怒于莎拉一个人身上,就无法做出轻率的举动。 就是这么一回事,结果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不过总会有办法。会把办法想出来的。又还没把茧的居民全部都问过一遍。无法可想这种话,等做完这件事之后再说也不迟 手掌覆上莎拉手臂上的绷带,然后就这样把她抱过来。 「没问题的。到了后天,这就不是秘密了。不是吗?」 莎拉决定要在生日宴会上把这件事情告诉雷光。像这样的事情只要有个契机,就能出乎意料地顺利说出来。莎拉听到冰雪说「我会支持你」,高兴地露出微笑。 即使如此,可能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好好说出口,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不过莎拉偶尔会露出消沉的表情。对了,就跟现在一样。 「你看那个!不觉得很不错吗?」 为了逗莎拉笑,冰雪指向玩具店的门口。展示橱窗内放的是卡班克尔的大型布偶。 绿色的长耳朵配上大大的尾巴,还有会让人联想到小丑的服装。可爱却又有点滑稽,是在童话中登场的召唤兽。没有比这个还要更不适合雷光的礼物了。莎拉一定也会放声大笑吧…… 「真的欸!说不定不错!」 「咦?」 莎拉很兴奋地跑到玩具店门口。 「不会吧,再怎么说,那个也太……」 没想到她居然会认真。还是说雷光真的喜欢这种类型的东西呢? 「才怪。骗·你·的!」 莎拉吐着舌头转过身来。大概是表情实在太惊訏了,一看到冰雪的脸,莎拉就笑了出来。冰雪也跟着大笑。被打败了,尽管只有一瞬间,但会去想像雷光抱着卡班克尔睡觉的自己实在太蠢了。 一边笑着一边迈开步伐。太好了。莎拉又变开朗了。哪怕只有一秒,也不愿意见到莎拉露出阴沉的表情。 「……谢。」 听见小小的呢喃声。 「嗯?你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啦。也去看看那边的店吧。」 莎拉说完后拉着冰雪的手。所以,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不过,其实自己有听见。尽管是小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但那的确是谢谢。 所以自己才故意装作没注意到。要是对那句话追究下去,就必须面对那过于残酷的现实才行。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莎拉能忘掉那样的现实。把那些都忘掉,一直维持着笑容…… 「把卡班克尔的布偶改成海怪的布偶,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在说。」 「我觉得那样的比较适合雷光。」 「没有卖那种布偶啦。冰雪真是的。」 在感到错愕地笑了之后,莎拉敲着手说「对了!」。 「能当成护身符的东西比较好。因为姊姊是军人,我想一定会有危险的工作。」 「毕竟是波达姆治安连队的先锋队长呢。」 「咦—,那是什么意思?」 「雷光的长官是这么说的啊,她是我们的先锋队长这样。」 很符合姊姊的风格呢,莎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护身符的话,就是随身穿戴的物品吧。嗯,难得两个人一起挑选,这种东西也比较好。」 首饰店的看板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进入眼帘。 「到那边去看看吧。」 「好吗?姊姊对首饰没什么兴趣。」 莎拉虽然偏过头去想了想,不过马上就好像改变想法似地露出微笑。 「不过那家店的话,说不定会有适合姊姊的东西。」 莎拉耳朵上的猫形耳环摇晃着。冰雪也戴着相同形状的项链。那是莎拉送的礼物。 因为像野猫一样所以叫野性。这是冰雪率领的队伍名字。在说了这些事情之后,很快莎拉就在那家首饰店买了猫的耳环与项链。 不过,因为在那之前都没有穿戴首饰的习惯,尽管只是条小小的项链,但还是有抵抗感。不,那是因为虽然很高兴莎拉送自己礼物,不过同时也感到非常地难为情。 第一次戴的时候,需要跟从浮岛跳进海中一样的勇气。有好一阵子部坐立难安,注意力一直无法从胸口移开。直到两个人像是理所当然地在一起的时候,才好不容易习惯。 总之,那家首饰店就是这么特别,今天一定也能找到符合期待的东西吧。雷光的生日礼物……跟另一样东西。 「咦?好奇怪喔。」 一走进店里,莎拉就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好奇怪?」 「总觉得客人好像比以前多。应该说,客层比以前广了?」 冰雪本身是第一次来,所以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根据莎拉的说法,以前都是年轻的女性客人。现在不但有高龄的顾客,也有带着小孩的夫妇。不管怎么说,对冰雪都是一件好事。其他客人如果都是年轻女性,那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选礼物了。 「客人变多的话不是好事吗。」 「也对。这样的话,就能找到会让姊姊高兴的东西了。」 「是啊。」 在回话的同时,冰雪的视线被某个专柜吸引了过去。那是陈列对戒的区块。 明天就是烟火大会了。那是能够实现愿望的传说烟火。要在那烟火下跟莎拉求婚,冰雪是这么决定的。说到求婚就想到结婚戒指。这里是莎拉选出猫形首饰的店,一定可以找到好东西的……想是这么想。 把橱窗中别致的戒指与莎拉那细长的手指进行对比。嗯,很适合。非常地适合。 再看看自己的手。 「绝对没办法!」 莎拉觉得很讶异地抬头望向忍不住大叫的冰雪。 「怎么了吗?」 「啊—,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急急忙忙掩饰过去,再次将视线移到橱窗上。尽管对戒其中一边的尺寸会比较大,不过自己的手指还要再粗上一两圈。怎么看都觉得塞不进去。 而且这么别致的戒指,朝魔物挥个一两拳应该就会坏掉吧。把结婚戒指弄坏什么的,实在太不吉利了。 「就算不是戒指也没关系吧。」 「是啊。戒指意外地不方便呢。」 原本只打算在心中默念的,不过好像说出声来了。 「在做会弄脏手的工作之类的事情时,每次都要拿下来才行。礼物妨碍到工作就不好了呢。」 「啊,啊—说的也是。」 从来没有觉得想到什么就会说出口的自己这么可恨过。冰雪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多嘴,一边望向旁边的专柜。 这种的话我也能戴,这次可没有说出口了。那一区陈列的是手镯跟镯子之类的首饰。仔细一看,有不少尺寸齐全的种类。设计也很丰富,有的是镂空风格、有的镶有诞生石,甚至还有像手铐一样有带锁头的种类。 镶有诞生石的或许不错,调到最大的话连我的手腕都放得进去。就在冰雪这么想的时候—— 「哎呀,这个很适合我们家的小玛莉呢。」 有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把冰雪刚刚相中的手镯抢了过去。 「啊……」 什么小玛莉啊,所以欧巴桑就是讨人厌。冰雪很不高兴地看向旁边。 「你看,很合适吧。」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被中年女性抱着的小型犬。那是打着「袖珍犬」的名号而很受欢迎的犬种,看样子这就是「小玛莉」的样子。然后,在它的脖子上,套着被调整到最大尺寸的手镯。 「怎么偏偏会选到项圈啊……」 「啊,真的欸。好可爱!」 无视重重垂下肩膀的冰雪,莎拉抚摸着「小玛莉」的头。脖子上的彩色宝石闪耀着光芒,小狗不停地卖力摇着尾巴。 「啊—算了算了。」 「嗯。姊姊有时会在手腕上戴着某种机械。不过不是一直都那样就是了。大概,是因应工作内容的关系。」 「换下一个,下一个!」 对话好像没什么交集,不过决定不去在意,继续移动到旁边的专柜。 「耳环跟耳坠吗。」 可是,莎拉已经有猫形耳环了。要是送新的,她就得把那对耳环拿下来。 「人没有四个耳朵啊。」 「嗯?什么东西四个?」 莎拉又再次反问。没事没事,只是自言自语。在这么回答的瞬间,冰雪注意到了。 「有四个嘛!」 莎拉跟自己加起来四个。只要把一组耳环分给两个人戴就可以了。 「冰雪?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欸?」 「会、会吗?」 那不重要,先来选耳环。正当他要这么说的时候。 「~这边的~心形耳环!」 听到旁边传来有点呆的声音。即使知道不看会比较好,还是会忍不住转过头去大概是人的天性。 「讨厌啦~小实真是的~」 有一对情侣无视周围目光正在调情。虽然店内的人很多,不过只有那里像是画出了一个圆形的结界。肢体交缠成那个样子还要直直站着……在物理上应该是不可能的吧,以复数人体的密着度来说应该突破界限了吧。那两人黏在一起的程度已经到了让人不由得感叹的境界。 然后,脸颊与脸颊紧紧黏在一起的两人的耳垂进入视线中。同一组耳环被分开来戴在两人的耳朵上。怀抱着应该不会这样的想法环顾店内。发现另外一对情侣也是两个人分着戴一组耳环。还有带着小孩的夫妇,耳朵上也是戴着成对的耳环。看来,这好像是最近的流行。 「还是别选耳环了。」 原本冰雪就不是很喜欢赶流行什么的。他就是没办法忍受模仿其他的人做一样的事情。现在要选的不是普通的礼物,而是值得纪念的定情之物。不想选那种到处都看得到的东西来当一生只会送一次的礼物。 「到别家店去吧。」 「好啊。我想姊姊还是不会喜欢这类东西。」 「她可是先锋队长呢。」 就是说啊。莎拉露出笑容。 「不过话说回来,就像莎拉讲的一样,真是难选啊……」 还以为能够更轻松决定要选什么。以为自己的心情很单纯,所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与其相符的礼物。 「对不起,让你伤脑筋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不过,该怎么说呢,想要用物品来表现自己的心情,可是不管看到什么都觉得还差那么一点。总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要是想把现在的心情转换成有形之物,总觉得不把整个茧都送出去的话就抵不过来。 「嗯。所以,我总是不知道选什么。会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呢。」,莎拉像是想起什么接着说。 「在看到对方开心表情的瞬间,这些辛苦就全部不见了。」 「这样啊。」 「是啊……咦?冰雪,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事都没有!快去下个地方找看看!」 差点就不小心说漏嘴。到底能掩饰到什么程度,已经连自己都开始没有自信了,不过总之先离开这家店。 「也不是只有那家店有卖首饰嘛。」 首饰店的话还有很多家可以去。正当他这么想而转过身去的时候。陈列在橱窗上的项链进入他的视线。在走进店里的时候,因为被聚集的客人挡住而没有看到。 「不好意思,你先过去吧。」 「怎么了?」 「厕所。」 真是的。莎拉苦笑着往前走。等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之后,冰雪冲进店里。 「店员,摆在那个橱窗里的……」 转过身来的店员让他吃了一骛。 「桑妮雅前辈!? 」 「讨厌啦,冰雪真是的。不要叫我前辈啦。」 她跟冰雪是来自同一个设施。年纪比冰雪大三岁,对他来说就像是姊姊一样的存在。不过,是个很恐怖的姊姊就是了。 「要我这么叫的不是桑妮雅前辈吗。」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吧。」 她皱起眉头,对旁边的店员下令「去把橱窗里的项链拿过来」。喜欢发号施令的习惯好像还是没变。 「是的,店长。」 听到店员的回答又吃了一惊。似乎不是喜欢发号施令,而是真的变伟大了。 「前辈是店长?好利害啊。」 「说是店长,其实也才当上一个月而已。原本这间店就很受欢迎,所以压力还满大的。」 难怪客人会增加,桑妮雅前辈可是很能干的。冰雪恍然大悟地在心中这么想。 「那在到这里来之前呢?」 「在帕鲁姆波鲁姆的总店。从毕业之后就一直待在那边。」 跟冰雪待在同一个设施的时间不到一年。之后,她就进入全住宿制的中学就读。 只要本人的希望与学力一致,就可以就读任何一所学校。因为学费全部由圣府负担,所以不管是孤儿还是单亲家庭都不会成为求学障碍。 不光只是学校,在茧里各种事情都会受到圣府与法尔希的保障。只要没有跟犯罪扯上关系,在生活上不会有不自由的感觉。 可是,冰雪觉得那种受人施舍的生活很不舒服。总之就是很不满。正因为只要提出要求就什么都能获得,所以冰雪不想从圣府那边取得最低限度以外的任何东西。 所以,才会试着耕田或是驱除魔物,想着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做。当然,并不是全部都能这样就是了。 「冰雪,听说你都没有在工作整天无所事事?」 「我才没有无所事事……」 「这样是不行的。你都这么大了,要好好振作啊。」 「不是啊,所以我说……」 不听人说话这点完全没有变。从以前开始就跟罗嗦的老妈没两样。 「刚才跟你在一起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吧?」 「嗯?啊啊。」 「那样的话,就算是为了她好也要振作起来。不可以让她掉泪喔。」 「我怎么可能会让她掉泪!我绝对会让莎拉幸福的!」 在忍不住这么叫出来之役,冰雪注意到周围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就连从展示橱窗上把项链拿下来的店员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呢,冰雪。」 「桑妮雅前辈不也是一样啊。」 「还没到你的程度。」 她一边嘻嘻笑着一边从店员手上接过首饰。那是成对的项链,上面附着象征茧的坠饰与环。 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不把整个茧都送出去的话,没有办法表达自己对莎拉的思念。不,一个茧根本就不够。所以,让两个人分别把两个茧戴在身上…… 「这个很不错吧?这是熟人设计的。不觉得让人有种送给在茧里最幸福两个人的感觉吗?」 「茧里最幸福的吗?嗯,的确是呢。」 作为求婚的礼物,应该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了。一定会让莎拉成为茧里最幸福的新娘子。就是这样的誓约。 「稍微等一下。我把它包装成送礼用的。」 「不,不用。这样就可以了,莎拉还在等我。」 一付完钱,冰雪就直接把项链抓在手上。 「等一下!冰雪!」 冰雪急急忙忙冲到店外。遇到以前的熟人,一高兴就忍不住聊了起来。以上厕所来说花了太多时间,要是莎拉过来找自己就糟了。 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莎拉的身影。看样子,自己从店里走出来的样子并没有被看到。不对,自己手上还抓着项链。急忙藏进怀中。那里有种变得温暖起来的感觉。 「变成在茧里最幸福的人……很好!」 用力握紧双拳,点了点头。明天晚上要跟莎拉求婚。然后,在传说的烟火下祈求两人的幸福。 不晓得作为路希的使命是什么,也不知道莎拉所剩下的时间到底还有多少。想到这点,就有种好像从断崖上俯瞰着大海般的心情。也会有类似「该不会已经无处可逃了吧」的不安感。 不过,要是自己感到不安,莎拉一定会变得比自己还要不安。所以,才想要去相信光明的未来。就算脚边是陡峭的悬崖——望向远方,大海依然美丽动人。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而回过头。看见莎拉挥着手跑了过来。 「我找到礼物了喔!」 这边这边。莎拉一边这么说一边兴高采烈地拉着冰雪的手。 「是可以当成护身符的东西吗?」 「嗯。可以代替护身符带在身边,又很适合姊姊风格的东西。」 在贩卖刀剑类物品的店门口。莎拉露出灿烂的笑容指向展示橱窗。 「这个?」 那是一把野外求生刀。没有多余装饰,以实用为诉求的产品。说老实话,实在不觉得那样的东西适合当作生日礼物。 「为什么选这个?」 「因为是护身符啊。刀剑这类东西,带有斩断邪气的含意喔。」 「斩断邪气……啊。」 护身刀这个词是有听过。不过,这把是野外求生刀。感觉跟护身刀好像有点不一样。 「还有,我曾经在书上看过。只要一把刀在手,不管什么困境都有办法活下去。」 莎拉的语气变得有点感伤。在说「因为姊姊是军人」时的眼神让人觉得有点遥远。 「有的时候会为了工作到边境之类的地方去。从事这样的工作,不知道何时会陷入什么样的状况不是吗?我希望姊姊不管在哪里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够平安回来……」 「所以才选野外求生刀吗。」 「会很怪吗?」 「不会,我觉得很不错。」 不管在哪里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活下来。说的也是,冰雪这么自言自语。这同时也是他们两人的愿望。 「好!就选这个。」 莎拉很高兴地点点头。冰雪用手臂挽着她那纤细的肩膀,然后打开店的大门。 TOMORROW -未来- 那天,灾厄降临了。 在伟大的脉冲神之地,忌讳之物从恶魔栖地飞翔而至。 其丑恶的右手将大地撕裂。被撕裂的大地化为干个碎片重击住在地面的人类。 其丑恶的左手将山脉推倒。被推倒的山脉化为万个碎片屠杀栖息地面的野兽。 其丑恶的双手扯断孕育生命的大河。被扯断的大河化为汹涌的急流,将人与兽全都冲走。 原本栽培来成为人类粮食的植物,被连根拔起地吞噬掉。被挖起的沃土在空中飞舞、扭曲,然后被运走。 沉眠于地底的金银宝玉被丑恶的右手掘出,被丑恶的左手夺走,这些也全被运走。 各式各样的建筑物化为瓦砾堆,不留痕迹地被搬走。 许多人的生命被虚无吞没而消失。 地上充满了叹息与抱怨的声音。即使如此破坏还是持续着,没多久就只剩下死与寂静。 两个失去家园的小孩颤抖着抬头望着,望着在极尽暴虐之能事后飞走的那个物体。望向往浮在天上的恶魔栖地,望向那球形魔窟归去的不祥身影。 一个人的眼中寄宿着愤怒,另一个人的眼中寄宿着悲伤。 那天,灾厄从天而降,在地面播下两粒种子。 * 那天,两名女孩进入神殿。 一个人的眼神已十分稳重,另一个人的眼神还带着稚气。穿着红衣、黑衣、紫衣的三个大神官引导着稳重的女孩,另一个女孩则跟在后面。 在永无止尽的台阶前,红衣神官向女孩们宣告。 「把污秽的武器放下。从这里开始,一直到法尔希的御座为止,不允许将地面的污秽带进去。」 女孩们把武器放在地上。 「变成路希的话,应该可以获得更好的武器吧?」 说出这种煞风景话的是较为稳重的那名女孩。可是,三名神官并没有回答,只是命令「去吧」。 两个女孩怀抱着不同想法踏上台阶。为了这一天、直到这一天为止,绝对不显露出来而一直酝酿的思念。 稍微往上爬一段时间后进行祈祷,祈祷之后又继续往上爬。重复了十又三次,来到初之门。黑衣神官宣告: 「印记之门是试炼之门。驱赶怀抱邪恶之心者,仅将怀抱神圣之心者引导至御座。」 稳重的女孩跪在门前,闭上眼睛祈祷。青涩的女孩模仿她的动作。印记发出红色的光辉,门应声而开。 「汝,受初之门认同者,怀抱神圣之心至御座前。 」 三名神官与两名女孩走进门,穿过十又三个回廊。 「真没精神啊。」 「因为……」 「怎么啦。要被变成路希的又不是你,是我吧。跟随者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别担心啦。」 稳重的女孩露出微笑,未脱稚气的女孩一言不发地低下头。三位神官依旧保持着沉默。 稍微往上爬一段时间后进行祈祷,祈祷之后又继续往上爬。重复了十又三次,来到中之门。紫衣神官宣告: 「印记之门是试炼之门。驱赶怀抱懦弱之心者,仅将怀抱强韧之心者引导至御座。」 稳重的女孩跪在门前,闭上眼睛祈祷。青涩的女孩模仿她的动作。印记发出红色的光辉,门应声而开。 「汝,受中之门认同者,怀抱强韧之心至御座前。 」 三名神官与两名女孩走进门,穿过十又三个回廊。 「可是还真耗时间啊。要是使用升降机,应该一下子就能到了吧?干嘛搞这种装模作样的事啊。」 「不能说这种话啦。这也是为了成为路希的试炼,神官大人不是……」 「试炼是无所谓啦。耐力不够的话还没办法当神官呢。」 稳重的女孩笑了起来,青涩的女孩制止她。 三位神官果然还是保持沉默。 稍微往上爬一段时间后进行祈祷,祈祷之后又继续往上爬。重复了十又三次,来到终之门。红衣神官宣告: 「印记之门是试炼之门。驱赶怀抱卑鄙之心者,仅将怀抱高贵之心者引导至御座。 」 稳重的女孩跪在门前,闭上眼睛祈祷。青涩的女孩模仿她的动作。印记发出红色的光辉,门应声而开。 「汝,受终之门认同者,怀抱高贵之心至御座前。」 三名神官与两名女孩走进门,穿过十又三个回廊,来到最后的台阶。 在台阶上有十名神官。手握神圣之枪守护着通往法尔希御座的门扉。 「跟随者只能跟到这里。退下吧。 」 「可是……」 「听我的话。」 在三名神官引导下,稳重的女孩走上最后的台阶。十又三名神宫包围着女孩,开始祈祷。 「被选上的人。 」 「成为新路希的人。 」 「驱赶邪恶之心。」 「怀抱神圣之心。」 「驱赶懦弱之心。」 「怀抱强韧之心。」 「驱赶卑鄙之心。」 「怀抱高贵之心。 」 「前往法尔希的御座。 」 「接受伟大的力量。 」 「接受伟大的使命。 」 「成为伟大法尔希的御使。 」 「对抗天之威胁。」 通往御座的门扉渐渐打开。稳重的女孩从神官的身旁走过,朝门内大声喊叫。 「法尔希·灵魂!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听得见吧?」 推开想要制止她的神官,女孩继续喊叫着。 「为什么祢还在这里?只要法尔希愿意的话,要把茧捏烂应该很简单吧?为什么祢不自己去打倒恶魔?跟一个一个地创造路希比起来,聚集附近的法尔希去攻打茧比较快吧!身为法尔希,连这种程度的智慧都没有吗!」 神官们高举长枪,打算制伏那个女孩。 「无礼的家伙!竟对法尔希·灵魂如此不敬!快退下!」 女孩将神官们扫开,从其中一人手上夺走长枪。把长枪拿在手上,女孩朝法尔希的御座走了过去。 「祢知不知道因为祢迟迟不肯行动的关系,有多少路希变成尸骸!有多少乡消失了!祢的同伴也是,只会挖洞,一点用都没有!」 神官们追赶着女孩。 「大胆狂徒!御座岂能容你靠近!」 一边用长枪把追来的神官们扫倒,女孩一边向前进。 「我变成路希是无所谓。打倒恶魔这种事,我会义无反顾地去做。不过,祢在这里摆架子让我觉得很不爽啊!」 红衣神官、黑衣神官、紫衣神官绕到法尔希面前,把女孩按住。 「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想推测法尔希的心意真是愚蠢至极。还不快退下!」 「就因为那个法尔希是大混蛋我才要这么说啊!祢把人的性命当成什么了!」 紫衣神官冷淡地回答。 「人的性命?不过只是个孤儿罢了。 」 黑衣神官嘲讽道。 「乡人养育孤儿是为了让他们成为路希。除了献出来成为路希之外,你们没有其他用处。」 红衣神官忿忿骂道。 「连乡人的想法都看不出来的蠢蛋。 」 女孩的双眼燃起愤怒的火焰。 「不准……侮辱我们的乡!」 女孩的长枪戳进红衣神官的身体。凭着这股怒气,女孩打倒黑衣神官与紫衣神官,然后将矛头指向法尔希·灵魂。 「同伴被变成尸骸,还有茧的法尔希能够为所欲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祢的责任!……我要打倒祢!」 就在女孩要用长枪进行攻击的那一瞬间。法尔希的御手化作雷电击中女孩。人和长枪一起被弹开,女孩就这样倒在地上。 十名神官把她围住,一齐举起长枪。 「赐予暴徒死亡!」 「赐予叛徒死亡!」 女孩无法动弹。十柄枪慢慢举了起来。 「请等一下!」 跑到倒地的女孩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面前的是眼神青涩的女孩。 「请原谅她。」 「侮辱法尔希·灵魂、对神官动粗。这个人的罪实在太重了。」 「那么也让我……让我一起赎罪!」 倒地的女孩稍微动了动嘴唇。从她口中断断续绩传出制止的话语。可是,眼神青涩的女孩毫不在意地大声喊叫。 「让我跟这个人一起变成路希!请让我成为跟茧战斗的路希!」 十柄枪停了下来。十名神官俯瞰着两名少女,然后聚集起来开始讨论。 「……不行。别这样。」 「不。反正,接下来也是轮到我。那样的话还不如两个人一起比较好。」 抱起还不能动弹的女孩,眼神青涩的女孩露出微笑。 「我一直都在思考。原本我就打算求法尔希让我们两个人一起成为路希。从进入神殿的那一刻开始。」 「可是啊……」 「我们虽然是孤儿,不过却是一起长大的家人啊。乡里的人也是。所以,一起成为路希保护大家吧。 」 十名神官围着两名女孩开始祈祷。为了把两名少女一起变成路希。 「我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喔。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分开。」 这一天,两名路希诞生了。 * 「我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喔。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分开。」 我们是这么约定的吧,班尼拉这么喃喃自语。那是在海边的散步道。在远方可以看到神殿。法尔希·灵魂还在那里面。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遵守约定了。」 班尼拉对不知身在何方的牙这么道歉。牙该不会还在神殿里面吧。该不会在不知不觉间被茧的军队包围,陷入想出去也出不去的状态吧…… 在波达姆异迹发现下界的法尔希,看到这条新闻是昨天的事情。那是在购物商场的休息区。墙壁上的萤幕所映照出来的的确是神殿没错。而且,还照出了在神殿周围飞来飞去的军用艇与武装的士兵们。 在新闻报导出来的瞬间,周围引发了大骚动。心想必须要回到神殿才行而跑到外面,却看到无数的飞空艇把天空整个盖住了。 每个地方的萤幕与喇叭都在报着同样的新闻。内容是为了确保市民的安全要封锁波达姆。不安地骚动声,很快就变成了怒吼。到处都可以看到有人对士兵们大呼小叫。 因为害怕那样的光景,班尼拉像是要逃走似地离开购物商场。朝散步道跑过去,直到回到可以看见神殿的位置……感到一阵惊讶。 从影像上虽然看不出来,不过通往神殿的道路全部都禁止进入。军用车辆与士兵们以简直就像是要从远方包围神殿的方式进行配置。不要说是进入神殿,就连要靠近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就连像这样勉强看得见神殿的场所,都没办法待太久。事实上,大概是发现了班尼拉的身影,有个士兵朝这边靠近过来。她立刻转头就跑。以全力奔跑,回到购物商场。 从没有追过来这点来看,那个士兵并不是想要逮捕班尼拉,应该只是要警告她不要接近禁止进入区域吧。 虽然很后悔,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应该把武器带出来。不过太迟了,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不安到让人很想哭。 牙……你在哪里啊? 在艾乌利特的能源厂里,为了让班尼拉逃走,牙成为诱饵一个人面对士兵们。多亏了这样,班尼拉平安地逃了出来,不过在那之后,一直都没有见到牙。 好想见到牙…… 只是想着这件事,漫无目的地走着。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在很靠近波达姆车站的地方。对了,在那之后,牙不一定会立刻回到波达姆车站。说不定还藏身在艾乌利特峡谷的某处。 到艾乌利特去就能遇到牙! 朝车站跑了过去,又感到一阵惊讶。车站也跟散步道一样变成禁止进入。这么说起来刚刚才听到「市内封锁」这条新闻。 然后,旅客们正在跟像是负责人的军人抗议。 『我们并不是波达姆的市民!』 『我要在明天之前回到伊甸才行!有笔重要的生意要谈!』 『我们是从帕鲁姆波鲁姆来的!至少让我的儿子回家!』 不管是谁都拼命地喊叫着。这么说起来,有看过跟这个很类似的光景呢。班尼拉心想。那个时候因为知道只要等待下去就能回去,所以没有像现在这么严重。即使如此,人们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不安的表情…… 八天前。那个时候,艾乌利特峡谷车站与飞空艇起降场也暂时受到封锁。赶来的武装士兵们与人们进行着争论。 话虽如此,尽管嘴上说着工作会受到耽搁还是赶不上回程飞空艇之类的抱怨,但每个人还是听从士兵的指示。因为有说明只要确认完身分证,就可以依序搭乘前往波达姆的列车。在那段期间,所有观光客都被集中到在能源厂前广场准备的帐篷待命。 当然,班尼拉因为不是住在茧的人,身上并没有携带身分证。在她寻找退路而朝四周东张西望的时候,把卡片放到机械上方的士兵进入她的眼帘。然后注意到所谓的身分证,指的似乎就是那张卡片。 如果是那个的话,因为在街上有从两名年轻男子那边悄悄拿走所以有带在身上。多亏了那张不可思议的卡片,不但能够买到食物与饮料,还能搭乘前往艾乌利特的列车。 班尼拉拿出偷来的卡片,目不转睛地盯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因为光靠牙身上的卡片就够了,这一张还没有使用过。 要是不能用的话怎么办。不对,更重要的是要是被发现那是偷来的卡片…… 『快点把卡片拿出来!』 回过神来抬起头,手上拿着细长机械的士兵就站在眼前。算了,随它去吧。班尼拉以这种半自暴自弃的心情交出卡片。 一开始应该会被带到别的房间拷问吧。还是说会突然把自己绑起来呢。该不会不分由说地就当场射杀……光是想像就觉得恐怖,班尼拉紧紧将双眼闭上。 『喂,还不快一点』 啊——,果然。班尼拉重重垂下肩膀伸出双手。毫无抵抗地被抓住虽然很丢脸,不过军人的数量这么多,把周围的人卷进来也不好…… 『你在搞什么啊,真是的。』 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等。听到这句话,班尼拉把头抬起来。士兵一脸不耐烦地把卡片放回她的手上。 『请问?』 『确认结束的话,就到对面的队伍』 『咦?』 即使想要问这是怎么回事,士兵也已经在检查下一个人的卡片了。偷来的卡片可以当成班尼拉的身分证。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班尼拉就这样排在身分证检查完的队伍上,搭乘军方准备的专用列车回到波达姆。 虽然在车站的月台上等了牙一段时间,不过从列车下来的人群中并没有看到牙的身影。 那天夜晚回到神殿里,可是班尼拉却吃不下也睡不着。回想起来,独自一个人过夜还是第一次。从懂事的时候开始,牙总是陪在自己身边。在乡里也有其他的小孩。在变成路希之后虽然又变成只有牙在身边,即使如此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过夜的经验。 那种感觉让人很寂寞、很不安,无法忍受。结果,从第二天开始决定在外面过夜。波达姆市内到处都有街灯,不管到哪里都感觉得到其他的人。有长椅,也有可以倚靠的行道树,不会找不到睡觉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茧的气候很温暖,就算露宿野外也不用担心会感冒。 进餐的时候也是,因为很想与人接触,学会到购物商场的餐饮店。即使如此,在第一次使用卡片的时候,还是需要勇气。 那是因为尽管在艾乌利特知道可以当成身分证使用,不过并不清楚是否也能用来买东西。所以,班尼拉拿着卡片在店门口晃来晃去好一段时间。 之所以能下定决心走进店里,是因为看见那只白色的鸟。那只让人觉得诡异的鸟,在拿到这张卡片的时候也有出现。那只鸟从对面的屋顶一直俯瞰着班尼拉。 总觉得让人害怕,于是班尼拉逃进店里。一走进店里,胆子就大了起来。班尼拉学周围的客人点菜,并把费用付清。实际试过就觉得很简单。 像这样深入人们的生活之后,再次体验到茧是座和平的乐园。大概因为过着平稳生活的关系,人们的性情也很平稳,只要是在城镇里,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危险。 虽然见不到牙的不安还是一点都没变,不过身处敌地的紧张感变淡了。不过,只有被自己卷进去的少女,还有小男孩的事情没有办法忘掉。对于那两个人的罪恶感,就像是拔不出来的刺一样一直梗在胸口。 然后,班尼拉在海边遇到那名少女。是的,刚好就在这附近…… 「你在那里做什么?」 突然有枪对着自己的背,班尼拉回过神来。那是茧的士兵。PSICOM。街上的人们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 一直到前天晚上为止都没感觉到那些人的存在。所以,不论是谁都能保持平稳的表情。所以,自己也…… 「对不起!」 大概是因为带着点哭音的缘故,士兵马上就把枪口放下,语气也稍微柔和下来。 「在车站开始接受列车的登记了。快点过去。」 班尼拉头也不回地跑掉。没有再到这里来的机会了。昨天,从那条新闻被报出来的瞬间,乐园就消失了。 发现下界的法尔希,封锁波达姆。即使只有这样对人们来说就已经是最糟的新闻。即使光是这两项就已经造成大骚动。谁能预测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条新闻是在下午被报出来的。没有办法靠近神殿,也找不到牙,班尼拉束手无策地在购物商场中漫步着。与往日截然不同、弥漫着肃杀气氛的人群虽然也很恐怖,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配置在人烟稀少之处的PSICOM士兵。 强制移住到下界。最初,班尼拉并不了解那是什么意思。大概,其他的人也是一样。在第一次报导出现的瞬间,周围安静了下来。 人们陷入恐慌状态是在那之后没多久的事情。惨叫跟怒吼交织着,人们毫无意义地跑来跑去。似乎是认为只要这么做,就可以逃离这个不合理的命运。 班尼拉愕然地看着那幅光景。茧的人们憎恶着下界,原本以为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不过现在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懂。他们对下界恐惧到一瞬间就会丧失理性的程度。 她不知道那些人要跑到什么地方去。也许是车站,也许是自己的家。到处都出现小争执,被推倒的女性发出凄厉的叫声,跌倒的孩子哭喊着。 班尼拉紧紧靠着建筑物无法动弹。只是张大眼睛不停地颤抖着。 这就是昨天晚上抬头望着烟火的人们吗。快乐地嘻笑,谈天说地,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幸福的样子。祈祷的人们脸上充满了希望。在那之后明明才经过不到一天的时间。 因为恐惧,因为悲伤,好想哭泣。鼻腔内感到一阵刺痛,班尼拉急忙低下头。在那个时候,有句话穿过周围嘈杂的声音进入耳中。 班尼拉吓了一跳抬起头。刚才听到的确实是『下界的法尔希就这样封印在异迹里,与净化列车一起送往下界』。班尼拉朝周围束张西望。心想必须要再一次把新闻听清楚才行。 法尔希·灵魂要被送往下界,要被送往大脉冲…… 这是真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使命会怎么样呢?不,就算法尔希·灵魂不在茧里,使命也不会改变。因为要完成使命的是自己跟牙,而不是法尔希。 想到这里,班尼拉注意到一件事。既然人在波达姆,那么自己也是净化的对象。波达姆受到严密的封锁。没有其他选择,要是回到大脉冲的话,就无法完成使命了。 双脚一软,班屁拉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班尼拉抱着双腿缩成一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作。 当她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购物商场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避开巡逻的士兵,朝海边走了过去。那是举行烟火大会的场所。理所当然地,一个人都没有。咖啡厅也没有营业。明明一样是晚上,周围静得让人讶异——才不过一天的时间,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只能听得见海浪的声音。 虽然这片海洋跟大脉冲不一样几乎没有海水的味道,不过这里的景色很让人喜欢。再见,班尼拉这么喃喃自语地转过身。稍微走几步路就看见农田。 那是在苏醒第一天自己偷菜的那亩田地。躺下来可以闻到泥土与草的味道。或许牙会到这里来也说不定。想到这里眼泪就掉了下来。自己很清楚。牙不会来。再也……见不到牙了。 班尼拉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然后就这样睡着了。 在购物商场里依然有很多人。只是跟昨天不一样,没有一个人在奔跑,而且都是朝着相同的方向前进。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阴暗的表情低着头。因为接下来要前往停靠着净化列车的车站。 居住在茧里的人们不管是谁都以为「下界是地狱」。要被送往下界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等于是宣判死刑。昨天看到陷入恐慌状态的人们让她领悟了适点。 明明就没有那种事。班尼拉心想。的确大脉冲的气候很严苛,还有凶暴的魔物。不是像茧这样可以不带武器四处乱晃的土地。即使如此,自己还有牙也是生长在大脉冲。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而且在大脉冲有宽阔的大地与一望无际的天空。耀眼的阳光与强韧的草木。实在很想把这些事情告诉茧的人们……虽然自己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实在是太安静了。有这么多人在前进,却静得吓人。在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明明就热闹得让人以为在举行祭典一样。而且,昨天还闹得那么凶。 不知道是过了一个晚上让头脑冷静了下来,还是已经放弃,没有任何脸上还带有愤怒表情的人了。 「对不起……」 喃喃说着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几次的谢罪话语。让他们变成这样的不是其他人,就是自己。 因为我跟牙醒过来了。 还有,被法尔希·灵魂变成路希的少女。被茧的法尔希变成路希的小男孩。对于这两个人,自己根本就连应该要如何补偿才好都不知道。 要让他们两个恢复原状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命运也无法改变。那么,至少不要去伤害爱着他们的人与他们所爱的这个世界。 在不知不觉间,人变得比刚才还要多。虽然因为太过安静而没有注意到,不过跟烟火大会的时候差不多的人数塞满了通往车站的道路。 过没多久,车站出现在视线中。「还没寄放行李的人到这边来!」,士兵这么喊叫着。因为昨夭就进行过行李登记,所以在士兵的引导下离开队伍的人并不多。 进入站前广场,有个手持扩音器的士兵对市民重复进行着说明。从服装跟其他士兵有点不一样来看,应该是地位比较高的军人吧。班尼拉这么想。 「各位净化对象,请遵照指示,不要把队伍打乱。随身行李会在抵达下界之后还给各位。」 只不过,他手上拿的枪械让班尼拉有点不满。明明只是进行说明,为什么有装备武器的必要?在这里的所有人,明明是那么样地温柔和善。 其他士兵也有携带枪械。明明说的是「移住」,这样让班尼拉觉得简直就像是「押送」。或许是因为茧的人们原本性质就很温和,即使受到这种对待也没有人表达不满,只是默默排着队伍。 不,不对。在某处传来喊叫声。 「等一下!不准离开队伍!站住!」 大概是有人想要逃走吧。人群因为骚动而出现动摇。只要拼命逃跑的话说不定有办法逃掉,不论是谁一定都抱持着这样的期待。可是…… 枪声响了。接着是众人的悲鸣,让大家知道那不是空包弹,也不是威吓。就像是反映着人们的内心一样,队伍开始乱了起来。 然而,士兵们的枪口一齐朝向人们的队伍。嗜杂声在一瞬间消失,恢复原本沉闷的宁静。 「请不要离开队伍。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当然,不会有人把那睁眼说瞎话的内容听进去。因为不想被当场射杀,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人们才选择沉默。即使在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前往「地狱」的列车。 人群再次缓缓动了起来。然后,有个不知道在跟士兵说什么的女性进入眼帘。之所以感到在意,是因为她的侧脸跟那位少女——跟莎拉很像的缘故。跟那个即使被变成下界的路希,却还是想要正面接受命运的莎拉一样。 那位女性把武器交给士兵之后,就这样排到队伍后面。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班尼拉这么告诉自己。因为罪恶感的关系,看到同样的发色就把脸也看成跟那个孩子很像…… 排在那个女孩子后面的是名中年男子。才刚浮现那发型好像鸟巢的想法,马上就真的有只小鸟从里面露出头来。 「咦?」 那是小陆行鸟。 「那个大叔是在头上养陆行鸟吗?」 就在她觉得很有趣而嘻嘻笑出来的时候。有个人从后面以猛烈的势头撞了过来。不对,撞上的说不定是东张西望的自己。虽然急忙想要恢复平衡,不过太迟了。 「好痛喔……」 以一头栽向地面的方式很夸张的摔了一跤。幸好脸没有受伤,可是那种摔倒的样子实在是太丢脸了。 「小姐,你没事吧?」 那是感到很担心的声音。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被牵着手拉起来了。 「没有受伤吧?」 有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探头望向自己。看到自己点点头,那个人露出了微笑。 「是吗,真是太好了。」 好像妈妈一样。班尼拉没有发出声音地喃喃自语。不,实际上好像就是那样。在她身边有个像是她儿子的少年。 「你是住这里的人吗?」 「不是的。」 「你也是吗?我们也是呢。我们是从帕鲁姆波鲁姆来的。」 那是曾经听过的地名。 「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呃,很远……的地方。」 「很远?」 默默点点头后,那位女性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或许是认为自己不想多说,也或许是她已经没有余力来关心这种事情。至于她的儿子可能是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根本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到底是要排在这对母子身后,还是要排在神似莎拉的女性身后,班尼拉稍微犹豫了一下。虽然有点犹豫,不过她还是排到温柔跟她说话的女性身后。要是要像犯人一样被押上列车的话,至少跟这对母子在一起比较好。 依据说明,净化对象预定最快在今天之内,最慢也会在明天到达下界。要是到了大脉冲,希望能稍微替这些人尽一份力。 牙,对不起。我要跟法尔希一起回大脉冲了。没能遵守约定,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茧里,对不起。 要是离开茧的话,就无法完成身为路希的使命。昨天,终于注意到这件事情。在听到法尔希·灵魂要被送往下界的那个瞬间。在注意到自己还有可以做的事情时,因为安心感让自己双脚失去力量。 『要是现实很痛苦的话,也是可以逃避的。』 四天前,在海边遇见她的时候,莎拉这么说着露出微笑。受到那句话的帮助,有那句话在背后支撑着,现在,自己才出现在这里。 要是就这样搭上列车,要是逃离自己的使命,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想到有可能会变成尸骸时虽然很害怕,不过自己还有时间。 『离开一段距离再回头看看的话,或许意外地能够简单克服。』 跟莎拉说的一样,离开一段距离再回头看就发现还有别的路。或许,真的能够克服也说不定。先试着逃开,就有办法回头解决也谗不定。 尽管很担心被一个人留下来的牙,不过一定没问题的。因为印记已经被烧灼,所以应该不会变成尸骸,而且牙即使是一个人也活得下去。只不过,她一定会很生气就是了。对不起。班尼拉再次喃喃说道。 双手合十祈祷着。为了再也见不到面的朋友。也为了无法遵守的约定。 士兵开始将人群引导到列车上。在回想起最晚明天就会到达目的地的瞬间,感觉脚步变得有点不稳。明明跟牙一起被变成路希那天的光景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鲜明,应该比那还要更接近自己的明天却是如此不可靠。为什么? 不需要感到不安,因为可以回到大脉冲。班尼拉这么安慰自己。风的味道,在草原上摇曳的花朵。在蓝天下跑来跑去是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有抬头仰望布满整个夜空的星星。而且,最重要的是乡人们在等着自己。大家都是家人,所以一定会被热烈欢迎的。 明天,就能回到令人怀念的家……把这份思念藏在胸中,班尼拉跟着众人的队伍缓缓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