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aginary & real 「简直就是奇迹啊。」 转头仰望茧的雷光,双眼中充满了惊讶。「就是说啊。」班尼拉也以溃不成声的声音这么回答。 当时根本没有余力去想其他的事。只是一心想着要阻止茧的坠落。在那里面有许多的人,有各式各样的人生。虽然也有让人觉得火大的人在,不过茧里的人都很有人情味。跟故乡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才会想要保护他们。想要保护同伴们的故乡……。 打从心底这么希望、祈祷。然后,在经过让人觉得像是一瞬又像是永恒的时间后,回过神来班尼拉就已经跟牙一起出现在「这里」了。 跟很久很久以前,在法尔希·灵魂的神殿里变成水晶的时候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当时法尔希,灵魂还有神殿内所有的人都陷入沉睡的缘故吧,那是一段深沉到连梦都没有作的睡眠。 现在明明沉睡了却能看见世界。可以看见这么样美丽,这么样温暖的大脉冲,还能看见可爱得不得了的人们。也听得见同伴们的声音。 好几名士兵带着武器从飞空艇里冲了出来。那套制服记得在哪里看过。对了,印象中好像是叫做PSICOM吧。可是,他们已经不是敌人了。现在他们为了把市民诱导到安全的场所,拼命地四处奔波着。 今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把枪口对着市民了吧。虽然并没有保障,不过可以信得过去。「要保护好市民的安全」,他们这样喊叫的声音中并没有虚假。 「即使命运无法让我们再见到面……我们也会创造奇迹。」 霍普的声音传进耳中。微微低下的面孔看上去虽然有点寂寞,但是能够感受到坚定的决心。因为创造了拯救茧中居民的奇迹,所以就算是要把变成水晶的班尼拉与牙再次解放出来的奇迹也能办到。他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谢谢你喔,霍普。 即使知道霍普听不到,但班尼拉依然这么喃喃说道。可是呢,并不会无法再见到面喔。 因为我们会一直看着你们。就算大家都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看得见。从支撑着茧的水晶柱,俯瞰这片大脉冲的大地。所以各位,要让自己变得幸福。不可以让亲人离开身边喔。 班尼拉怀着心满意足的心情看着同伴们与亲人再会。一股安心感在她的胸中蔓延开来。 终于,做出补偿了。补偿了因为我们的关系而被变成路希的多吉与莎拉。 又经过一小段时间,在再会的惊讶与喜悦沉静下来的时候,她与莎拉的目光交会。不,莎拉在看的不是班尼拉,而是茧。莎拉的眼中出现了黑暗的阴影。 那眼神跟我一样。班尼拉这么想。自己的行动造成了其他人的不幸。把没有关系的人们也卷进来,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对这样的罪过带来的重担感到恐惧、痛苦,无法挺身面对,而只是一味地逃避。 她也露出了跟我一样的表情……。 自己非常清楚莎拉在想什么。也很明白莎拉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抬头望着茧。 可是。班尼拉这么想。那一天,莎拉在波达姆的海边替班尼拉加油打气。『因为有大家在身边,所以我可以克服』,莎拉在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到现在她还记得。即使现在在罪恶感或后悔的念头下面临崩溃,但莎拉应该很快就会站起来朝前方迈进吧。 班尼拉朝站在莎拉身边的冰雪呼唤道。 待在莎拉的身边吧。只要这么做,莎拉就不会有问题。一定能够克服困难。就算是迷失了,也能继续前进。虽然依冰雪你的个性很可能会说出「我们可以创造奇迹!我要去寻找能够帮助班尼拉与牙的方法!」这样的话,不过不行喔。你一定要好好待在莎拉的身边才行。 明明应该听不见,但冰雪却转过头来。简直就像是听见了班尼拉的声音一样。他的嘴唇稍微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小声地说「对不起啊」。 * 在顺利再会的瞬间,什么过去跟未来的事情都被抛在脑后了。只想确认这是事实。想要感受到取回莎拉的真实感。除此之外的事情都无法思考。 因为我的脑袋构造很单纯啦。那样就是我的最大限度了。 对不起啊。冰雪对应是沉睡在支柱中的班尼拉与牙这么道歉。注意到莎拉视线的焦点,冰雪被拉回到「现实」。还有两个同伴没有救出来。不是能够感到高兴的状况。 在冰冷的睡眠中所看到的景象,是大家都露出幸福笑容的未来。在那之中,班尼拉与牙的确都在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还没结束。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 「茧坏挥了吧……。」 莎拉的声音让冰雪回过神来。 「虽然我得救了,确实地变回人类。也再次见到了冰雪还有姊姊。」 莎拉这么说着,抬头望向茧。 「我明白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只有我得救,然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这种事情是不行的。」 可是。莎拉低下头。 「我该做什么才好呢。」 的确就像她说的。每个人都失去了家园,生活的基础遭到破坏。需要帮助的人们实在太多。光是去想该从哪里开始着手才好,就会让人忍不住头晕。 所以,才会想着要放弃思考这种事。反正自己的脑袋也不适合用来思考琐碎的事情。 「要是坏掉了的话,重新做一个不就好了吗。」 真是单纯明快的答案。 「重做一个茧?」 莎拉睁大了眼睛。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在这里制作茧的代替品。也就是在大脉冲建设新的城市,靠我们的双手。」 虽然只是临时冒出来的点子,不过实际说出口后感觉还不赖。不,甚至会觉得或许没有方法比这个还要好。 「不管是家还是食物,只要我们自己来做就行了。放心,这是可能的。我们在波达姆不是也做过同样的事吗?耕种农田,还有狩猎魔物。」 静静听着这些话的雷光,忽然放松表情露出了笑容。 「很像冰雪你会说的话呢。坏掉了就重新来过吗。」 雷光再次抬头仰望着茧。 「是啊,重新做一个就好了。我也这么认为。」 「对吧?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故乡!」 不是什么都还没有吗?雷光这么插嘴吐槽。莎拉嘻嘻笑了起来。 「啊,这样啊……在大脉冲这里大家都是一家人。」 还记得吗?雷光这么说着看向冰雪。当然记得。那是班尼拉说过的话。 「那么,这里已经是我们的故乡了。不是从今天开始,而是从很久以前。」 雷光朝支柱露出微笑。朝向班尼拉与牙。 「因为是那些家伙的故乡啊。」 在大脉冲四处徘徊,靠着些许的希望朝约尔芭乡前进的每一天。的确他们是一起战斗的同伴,也是一家人。从那个时候开始,这片大地就不是地狱也不是蛮荒之地,而是他们的另一个故乡。 就在那个时候。雷光感觉到背后有人屏住呼吸。是霍普。在他的视线前方,有一群穿着蓝色军服的人。 「那些人,是骑兵队的……。」 刚这么喃哺自语完,霍普就跑了过去。这么说起来,还不清楚霍普的父亲是否平安。如果是骑兵队的士兵,或许会有什么情报也说不定。 「我们也过去吧。」 雷光跨出步伐像是要跟在霍普后面。 「是啊,危急的时候要互相帮助才行。」 萨兹把多吉抱起来,跟着走过去。 「爸爸,微~集~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发生了很多严重事情的意思。不过,老爸一直都像是在危急状况下就是了。」 停在多吉肩膀上的小陆行乌像是在说「你们不一起来吗?」似地,朝冰雪他们呜叫了一声。 对不起啊。冰雪在心中再一次对班尼拉与牙道歉。 请再稍微等待一下。只要把在这里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只要人们在大脉冲的生活迈上了轨道,我一定会去救你们。我不会让大家在一起开心笑着的影像变成幻影。 「我们也过去吧。」 「嗯。」 跟抬头仰望茧的时候不一样,莎拉以开朗的表情点着头。搂着她的肩膀,冰雪迈开步伐。 *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知道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这个人吗!?。」 霍普朝穿着蓝色军服的士兵们,拼命地这么喊叫着。虽然想过要是和古迪或是他的部下在这里的话就好了,不过看样子这些人并不是利古迪的部队。没有一个是熟面孔,而每个人脸上也都挂着感到困惑的表情。 「据说是在帕鲁姆波鲁姆受到骑兵队的保护,有没有人……。」 知道这个消息呢。正当霍普要接着这么说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去,依然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不过对方好像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令尊平安无事。已经确认过他的安全了。」 一股让霍普几乎要直接坐倒在地的安心感涌了上来。他第一次知道或许会失去家人的不安,竟然有着这么强烈的压迫感与紧张感。同时他也注意到,在帕鲁姆波鲁姆的家中,看见从波达姆封锁到净化这一连串报导时,父亲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只不过现在最优先的是要诱导避难民众。虽然有点抱歉,不过你跟你父亲或许要晚一点才能见面。」 「没关系,只要知道平安无事就好了。非常感谢您。」 茧的所有市民都要避难。光是要诱导就是件很繁重的工作,另外还需要配给饮水与粮食。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够迩知自己父亲的安危。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雷光轻拍着霍普的背。霍普转过头来,看到萨兹与冰雪也点头「真是太好了」这么说道。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 「那么,茧的被害状况如何?」 向士兵这么询问的雷光,已经变回军人的表情。 「不管是人还是城市,有三分之二算是没事。似乎是有人操作了重力装置,因此缓和了大部分坠落的冲击。」 三分之二没事,也就是说剩下的三分之一并不是没事。不管是人还是城市,都失去了三分之一。 「损害最大的似乎是波达姆一带,不过那边不是因为净化的关系成为无人状态了吗?所以那个地区几乎没有出现伤亡的样子。」 把这件事解释成幸运好吗?还是应该当成讽刺的巧合呢?霍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不过,波达姆是雷光与冰雪的故乡。 『再做就好了。我也这么认为』 雷光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或许在那个时候,雷光就已经从外壳部分的破损状况,知道波达姆被灾害波及了也说不定。 「那个……再过不久,载着避难民众的飞空艇就会到达这里。」 在那之前。士兵将声音压低。 「移动到别的地方比较好。毕竟,你们的长相已经曝光了。」 「茧的敌人吗。」 说的也是。大部分的市民都不知道真相。他们应该以为把茧破坏掉的是下界的路希。认为自己现在被从乐园放逐也是路希的错。 「的确。要是路希出现在眼前的话,市民会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种。」 在帕鲁姆波鲁姆看到的光景闪现在脑海中。城市里的人们充满敌意的眼神,还有小女孩感到胆怯的表情。 「明白了。就依照你们的指示。我们也不想引起无谓的骚动。」 这样可以吧。没有人对转头过去这么问的雷光提出任何异议。 「抱歉,请你们把必须要隐藏行迹这件事当作一时的手段。只要把真正的敌人公布出来,应该就能解开市民的误会了。请忍耐到那个时候。」 会那么顺利吗?霍普在心中喃喃自语道。仅管是为了活下去,但我们跟PSICOM打了起来。然后,PSICOM的士兵们应该也有家人。对那些人来说,不论真相如何,「下界的路希」应该还是敌人不是吗。 虽然是推测,不过他们一定会对自己投以敌意与憎恨。自己很清楚家人被夺走的悲伤与愤怒。也很清楚这些情绪必须要找对象来发泄。 或许没有办法对他们做出任何补偿。失去路希的力量,变回普通人类的自己所能做的事情,或许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不想再变回反正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就一直逃避的自己了。 霍普朝向背对自己走在前方,穿着蓝色军服的士兵这么问道。 「那个……。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事情吗?」 * 「这么说起来,驾驶员的人数够吗?」 在听到霍普问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的瞬间,萨兹反射性地这么问出口。 「要让那么多的人避难,驾驶员的人数越多越好吧。」 萨兹伸手指向茧。尽管失去了三分之一,但要让茧所有的居民避难到安全的地方,不知道要让飞空艇来回几趟才行。 「这么说是没错……。」 「那就这么决定了。只要一直待在驾驶舱,就不必担心会被认出来。」 飞空艇的用途不只是从茧移动到大脉冲而已。在茧的内部,一定有因为坠落冲击而引发的坍崩,或是建筑物倒塌的关系孤立无援而无法避难的民众。要救援这些人,需要小型的飞空艇。当然也需要操纵这些工具的人。 「对不起啊。说老实话,到处都很缺人手。」 「不过,也多亏了这样才让PSICOM乖乖签了停战协定。也不全是坏事啦。」 在支柱下面,PSICOM的士兵们混杂在蓝色军服中搬运着资材。与隶属的单位无关,所有人都在为了市民的安全努力着。在萨兹眼中,这也是另一种「奇迹」。 「那么,你的驾驶执照是哪一种?」 「能飞的我都有。」 虽然原则上只能驾驶民间的机种,不过在这种紧急状态下应该没有人顽固到会不批准军用机的驾驶许可吧。 「对了,因为还有小孩子在。可能的话希望驾驶舱能宽敞一点。」 把多吉托付给其他人的选项在萨兹心中是不存在的。今后,要是状况稳定下来,或许会像以前一样把多吉交给别人照顾而出外工作,但是只有现在不行。只有现在就连一秒都不想让他离开身边。 那一天,在艾乌利特只是把目光从多吉身上移开一下子,就成了一切事情的开端。对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感到习惯,还有已经成长到懂事年龄的安心感与心情上的松懈,招致了令人难以想像的灾祸。萨兹这么想着,不能重蹈覆辙。 「多吉。」 把扛在肩膀上的多吉放下来,单膝跪地把两人的视线调整成一样的高度。 「爸爸的工作是驾驶员。你的工作是什么呢?」 「呃——,好好吃饭、好好地玩、睡午觉、小小地恶作剧一下、被骂、然后道歉……」 每天早上,在准备出门的过程中,一定会跟多吉进行这样的对话。然后,到了托儿所时就会说「到你工作的地方了喔。」这样的话跟他道别。 「没错。不过呢,今天稍微不一样。」 「不一样吗?」 「你今天的工作呢,是观察老爸工作的样子。在老爸身边乖乖地坐好。你做得到吧?」 多吉的表情整个亮了起来。在这之前不要说是萨兹驾驶飞空艇的样子,多吉就连驾驶舱的模样都没有见过。看到多吉的眼珠好奇地古碌古碌转动,萨兹急忙这么叮嘱着。 「听好了喔?不可以随便站起来,或者是到处乱跑喔?因为乖乖坐着不动是你的工作。还有你也是。」 最后他也对停在多吉肩膀上的小陆行鸟嘱咐道。 「不可以随便飞来飞去喔?」 小陆行鸟高声呜叫着,就像是在说「我明白了」一样。把那叫声当成信号再次将多吉抱了起来。那重量让人感到很舒服。 不过,再过不久,大概就不能像这样轻松把他抱起来了。小孩子一转眼就会长大。再过不到8年,多吉的年龄就会跟现在的霍普一样。萨兹觉得这段短暂的时间应该要好好重视。 然后,等多吉长大了,要对班尼拉跟牙这么说。 只要像这样长大成人的话,小时候曾经是路希之类的事……就不算什么了不是吗? 不管是什么事都能让大家笑着说已经是过去式,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到来。即使现在来说那还是有点遥远的未来。 「好,那么就出发吧。」 抬头望去,水晶支柱正闪耀着光芒。那是两位重要的同伴沉睡的地方。「再会了」,在喃喃这么说后,萨兹加快脚步跟着士兵离开。 * 感觉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小孩子的笑容了。真是不可思议。在茧里苏醒之后,明明在波达姆的购物中心与艾乌利特的广场上,见到过那么多的小孩子。 大概是自己现在跟当时的心态有所改变吧。牙这么想。 与其说是改变了,倒不如说是回到一开始的状态或许比较接近也说不定。回到在约尔芭乡看着四处奔跑、游戏的小孩们时的自己。 只要是小孩子,笑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表情呢。不管是茧的小孩子,还是约尔芭乡的小孩子。真是奇妙。 这是当然的啊,不管是茧还是约尔芭乡,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嘛。班尼拉笑着这么说。 这么说也是。在这么回答的同时,牙毫不厌烦地看着变回「普通小孩」的多吉的笑容。那孩子已经不再是圣府的路希。在看到烙印消失的手背时,她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多吉的事情不是你们的责任。艾乌利特的事件,是让多吉离开视线范围的我该负的责任。这样就好了』 在那个时候萨兹说出这样的话,而没有打算要责备牙。那句话让牙得到救赎。肩膀上众多的重担之一,确实地消失了。 只是,即使如此在自己的心中还是留有自我责备的心情在。把毫无关系的小孩子卷进来了。即使对方是茧里的小孩子,但那依然是不可原谅的事情:心中有这么责备着自己的声音。 萨兹所说的话并不能消除掉这声音,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多吉本人说的话吧。牙这么认为。不过,实际上不是那样。能够让她得到原谅的并不是言语,而是笑容。 牙把视线移向另一个「应该祈求原谅的对象。」。移到在冰雪身边微笑的莎拉身上。 『要不要原谅你们,交给莎拉决定。』 那是潜伏在戒严体制的帕鲁姆波鲁姆时,雷光所说的话。 她……肯原谅吗,原谅自己跟班尼拉。 没问题的。班尼拉轻声道。因为莎拉她很温柔又坚强。 是吗。那样的话,我们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呢。那个什么混帐使命,似乎也因为茧整个毁掉而被当作完成了的样子,大家都可以从路希变回人类了。 不对,正确来说还没结束。还留下要将茧一直支撑住的职责。 不过,对现在的牙来说,那已经不是了不起到可以称为工作的事情。只要将自己委身于这不可思议的沉睡中,经过漫长的时光就可以了。身边还有班尼拉陪伴。也不必担心什么时候会变成尸骸,可以两个人安稳地过生活。 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像奖励一样的东西。 就在此时。忽然,感觉到有人露出微笑。 是谁? 在牙把视线移过去的同时,班尼拉也发出惊讶的呼声。是的,自己认得出这股气息。在遥远的过去……就知道了。大概,那是存在于被消除的记忆中。 班尼拉喃喃说出女神的名字。是的,班尼拉拥有过那段记忆。所以她记得这抹微笑的主人。 怎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全部都明白了。奇迹这种东西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有种纠缠不清的结被漂亮解开的感觉。消失了的记忆并没有恢复,不过笼罩在上面的雾像是散掉了一样,全部都显露出来了。 牙再次望向每个同伴的脸。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好像很幸福。不过,不管是谁,偶尔都会露出像是忘了什么东西似的表情。只有这点让人稍微在意。 话虽如此,萨兹应该会忙着养育多吉,霍普也还没长大成人。问题是冰雪跟雷光。 不要说那种要把我们救出来,或是要让我们恢复原状那种话。绝对不可以喔。只要去想你们的事情就好了。听好了?知道了吗? 班尼拉嘻嘻笑着。这也没办法啊,那些家伙实在……。叹着气的牙感到无可奈何地苦笑着。 * 「不要管我们的事!」,牙这么怒吼的光景浮现在眼前,雷光耸耸肩。 可是,你应该明白吧?不可能把同伴弃之不顾的。 彼此相处的时间已经长到足以推测出对方可能会想的事情,还有可能会说出口的事情。那就是所谓一起并肩奋战的同伴吧。 大概其他的同伴也希望班尼拉与牙能够恢复原状。只是要让变成水晶的路希恢复原状超出人类的能力范围,更重要的是不能去破坏支撑着茧的柱子。 方法只有让支柱维持原本的形状同时只把她们两个带出来,或者是让茧变成即使没有支撑也不会有危险的状态再把支柱拆掉……。不管是哪一种办法,以人类现在的技术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要去寻找。 在这广大的大脉冲某处,或许有能够达成这些条件的技术沉睡着。或者是,留有能够成为线索的记录也说不定。 以前,为了寻找消除烙印的方法而在这片大地上徘徊,不过因为找不到回到茧中。只是,那个时候并没有踏遍每个角落。也有地方是自己没有造访过的。只要到那些地方寻找,或许这次可以找得到。 不再是路希的现在,要到魔物徘徊的大脉冲去应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毫无疑问会是一趟漫长的旅程。 这样的话,至少就不能让冰雪去。冰雪有着要让莎拉幸福的重大任务。雷光把视线移向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 到在不久之前为止,保护莎拉还是自己的责任。雷光怀念地想起牵着她小手散步的日子。要把这项责任转交给别人的时候到了。不,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冰雪就已经继承了这个责任也说不定。自己只是没有注意到而已。 一开始以为他是个只会要嘴皮子的男人,不过不知不觉中因为他的话而使自己振作起来。获得了往前迈进的力量。大概是因为他的话中没有虚假吧。所以,冰雪说的话才能够变成驱动他人的力量。 如果是冰雪的话可以交给他。这个人值得信任。这个男人拥有能够在这片广大的、严苛的大脉冲大地生存下去的资质。 要变得幸福,莎拉。 在这么喃喃自语后,雷光露出微笑。在涌出顺利结束一项工作之满足感的同时,也感到些许的寂寞。不过,现在就连那寂寞感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萨兹跟骑兵队的士兵们走向飞空艇的起降场。在他怀抱中的多吉朝雷光挥舞着手。真是个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小孩。当雷光也挥手回应时,多吉很高兴地笑了起来。 萨兹也有要养育多吉的责任。对小孩子来说,父母亲是无可取代的。正因为自己的父母相继去世,才能体会到这点。希望他们父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能越久越妤。 即使不是那样,拥有驾驶员这份职业的萨兹在今后应该也会忙得不可开交吧。要在宽广到茧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的大脉冲上生活,飞空艇是不可或缺的。萨兹的技能会变得更加举足轻重。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去寻找解放班尼拉她们的方法。 霍普也不行。虽然在并肩作战的那段日子,他是能驱使亚历山大的可靠同伴,不过在路希的力量消失的现在,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 或许暂时没有办法回去读书,不过等到人们的生活稳定下来,学校应该也会以某种形式重新开始。到学校上学,与朋友嬉戏。有这样的生活在等待着霍普。 希望霍普跟为了要保护莎拉而想早点长大的自己不同,能够充分去享受那所剩不多的童年时光。这也是为了缓和他失去母亲的悲伤。 看吧,果然如此。现在能够为那两个人行动的人只有我而已。就这么决定了。 而且,我也不觉得把莎拉救出来就算结束了。当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事情只有要把莎拉救回来而已就是了。 那心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变化的呢。 或许是在第一次来到大脉冲的大地,抬头望向茧的时候开始的。在出生之后第一次,从外侧看到自己生活的世界的那一瞬间。原本以为很宽广的世界,看起来小得可以放在自己的手上。 跟天空的宽广相比,茧实在是太渺小了。可是,在那里画居住着许多的人,有着与人数相同数目的幸福……。 那股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困惑的心情,应该一辈子都忘不掉吧。大概是在那时候,自己心中的某个部分开始改变了。 把莎拉救出来,大家一起活下去。那个「大家」变得不只是针对变成路希的同伴们了。而是茧里的所有人。自己变得开始梦想着「大家」都活下来的未来。 那一点即使到现在依然没有改变。不,不光只是茧的人们。还有像班尼拉或牙一样,说不定还活着的大脉冲的人们。想要守护活在这个宽广世界中所有人的未来,这样的心愿就在自己的心中。 所以,我的战斗还没结束…… 而且,有一种必须要尽早出发的感觉。自己也不知道理由。只是,有一种预感。不知不觉间,雷光加快了脚步。 为什么呢?是什么在驱赶我?到底这是……什么? * 明明就知道,明明很清楚,可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时依然仓皇失措。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就是现实。 可是,正因为是现实,才有自己也可以做的事情。不只是在一边旁观,而能够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注意到这点勇气便涌了出来。莎拉笔直地抬起头,注视着半坏的茧。然后,望向支撑着茧的水晶。 班尼拉……。现在,你正做着什么梦呢?在变成水晶的这段期间,是不是就像我能看见大家一样,现在班尼拉也能看见我们呢? 虽然刚变成水晶时的记忆有点混乱,不过在那之后,如果是毕尔吉湖之后的事情的话都还记得。那个时候一直跟冰雪在一起。即使只有像在梦中一样的感觉,但是是在冰雪的身边。 大概是因为冰雪一直带着泪之水晶的关系吧。所以,即使莎拉变成了水晶,也能听见冰雪的声音,也能见到跟冰雪一样的风景,一定是这样没错。 在变成水晶时做的梦,似乎会因人而异的样子。那个叫做多吉的小男孩,据说做的是跟很多陆行鸟玩耍的梦。或许是跟那孩子很亲近的小陆行鸟让他做了这样的梦也说不定。 还是说是那位……萨兹先生?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希望他能做个快乐的梦才会变成那样呢? 一定是那样的。莎拉这么想。自己能够跟冰雪一起旅行,一定也是他的强烈愿望。而且,自己也这么期望着……。实际上到底是怎么样,并不清楚就是了。 即使在梦中也能待在冰雪的身边,对莎拉来说是一种心灵支柱。要是只有一个人处于那冰冷的沉睡中,或许在醒过来之前就会熬不过去了。 所以,希望班尼拉他们也能做着快乐的梦。即使只有心也好,希望大家能够在一起。莎拉这么祈祷着。 「我要开架大怪物出去一趟,就先告辞了。」 萨兹的声音让莎拉从沉思中醒过来。多吉也笑着朝莎拉挥着手。 「姊姊再见。」 「嗯,多吉小弟也要保重喔。」 这么说起来,醒过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这孩子的笑容,最先听到的是他天真的童语。抓起这只小手,莎拉踩踏在大脉冲的土地上。朝现实迈出了步伐。谢谢你。莎拉微笑着这么说。 远远传来了士兵呼喊萨兹的声音。 「老爸现在很忙啊,要走了喔。」 萨兹父子急忙地离开了。「走掉了呢」,就在霍普这么喃喃自语的时候,有别的士兵跑了过来。 「喂,知道令尊在哪里了。他会搭下一班飞空艇过来。是搬运器材用的。」 「我父亲吗!?」 「嗯,再过几分钟就到了。」 知道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霍普的父亲是「路希的父亲」的市民虽然绝对不算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因此,为了不让一般市民见到他,才会搭乘搬运器材用的飞空艇避难吧。 「如果是在刚着陆的时候,应该可以让你偷偷跟令尊会面吧。」 「非常感谢您。」 「不用道谢。更重要的是要加快速度。因为必须要趁着陆时的混乱状态才行。」 在士兵的催促下,霍普也急忙离开了。没有时间说道别的话,只是用眼神互相示意而已。 「总觉得,在一转眼之间大家就分散到四处了呢。」 冰雪的话中稍微带了一点寂寞。原本冰雪就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分开虽然令人寂寞,不过这样所有人都能见到家人啊。」 「这么说也是。真是可喜可贺啊。」 即使分散在各地,曾经是一起旅行的同伴是不变的事实。即使分开了,也联系在一起。跟在支柱中沉眠的班尼拉她们一样。 「虽然是可喜可贺,不过并没有结束。」 这次的分离,同时也是开始。各自要走的路是从这里开始。那是要跟重要的某人携手一起踏上的未来。 对了,我们也有可以做的事情……。 「呐,冰雪。我想要当老师。」 「你指的是学校的老师?」 「嗯,虽然现在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有。不过,有这么多小孩子在。将来也会需要学校跟老师呢。」 一直思考着自己能做的事情是什么。能够做出什么来代替失去的乐园。这就是答案。 「我要教小孩子们读书,然后,想告诉他们重要的事情。关于茧为什么会坏掉,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接受法尔希所给予的东西,没有进行任何思考过着生活的自己。对这片虚伪的乐园没有产生过疑问。那是很严重的错误。希望活在这片大脉冲上的小孩子们能用自己的脑袋来思考,用自己的双脚站立。希望他们将来成为能够那么做的大人。 「再过十年或二十年后,现在的小孩们都会变成大人。他们会跟我们一起建设城市。光是我们或许只能建造出小城市,不过大家同心恊力就能建造大城市了。」 「学校的老师啊。嗯,很像莎拉会做的事情。」 知道了。冰雪点点头。 「莎拉想要做的事情,是增加未来的同伴吧。」 在自己教导的小孩子们中,一定也会有跟自己一样想要成为老师的孩子。那个孩子再教导别的孩子们,在那些孩子中又出现想当老师的孩子……。是的,这就是朝向未来联系在一起的同伴。 「好!决定了!来盖间巨大的学校吧。」 像这~么大的。冰雪一边这么说一边大大伸展着双手。 「是啊。要建造很大~间的学校,还有可以让很多人居住的城市。」 只要相信下去,梦就能成为现实。莎拉想像着在这片现在什么都还没有的大地上,城市慢慢被建造起来的光景。尽管那应该是在自己死掉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但大脉冲被称为乐园的那一天或许会到来。不是被施舍的假货,而是用人类的力量所制作出来的,真正的乐园。 「呐,姊姊。」 像是要征求同意的莎拉转过头去。在那瞬间,有些许的不协调感。那是一种类似围绕在自己周围的什么东西被解开一样,目前为止没有感受过的奇妙感觉。可是,那只是在裉短暂的时间内发生的事,还没有捕捉到就消失了。 「姊姊?」 刚才应该还在那边的雷光消失了身影。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对。那不是预感。有种非常……令人讨厌的感觉。 「咦?」 有种水晶支柱比刚才还远的感觉。自己明明是朝着茧走过去。大概是刚从沉睡中醒过来的缘故,使感觉还不稳定吧。 「姊姊……你在哪里?」 莎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而用双手按住脸颊的莎拉,对指尖碰到的东西感到困惑。 那是,泪水。 * 黑暗的大海充满在视野中。 正确来说,应该是像海一样的东西。打上岸又卷回去的浪显得一片漆黑,没有海浪声,也没有海潮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深邃的黑暗在蠕动着一样。至少这并不是自己知道的海。从来没有见过像这种不会映照出天空颜色的海。 而那天空也不知道是否可以说是有颜色。虽然是会让人觉得像阴天的颜色,不过要是被问到是白色还是灰色,就只能做出否定的回答。简直就像是本来该有的颜色被挖掉了的天空一样。 虽然有可以让人看清楚周围的亮光,但那并不是阳光。到底是什么光呢?搞不清楚。 不光是海洋与天空,这个场所本身跟自己所知道的任何场所都不一样。似乎有着像是魔物的生物,不过却看不到动植物。简直就感受不到任何像是生命的气息。 可是,有什么东西存在。除了魔物以外的某样东西,存在在这里。虽然很不明显,但感受得到的某种气息。不是生物,可是也不是死者的某样东西。 站起来,踏出步伐。在这个陌生的海滩……虽然对这样的称呼是否恰当抱着很大的疑问,不过在不清楚这里有多宽广,也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状况下,只是一直不停地前进。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海滩的尽头。明明是这样,却一点都感不到疲劳。 这是个奇妙而不可思议的场所。明明不是寂静无声,却没有听见声音的感觉,明明有着能看清周围的亮度,却感受不到光芒。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五感出现错乱,还是因为有其他的理由。 不光是五感,连时间的感觉都变得暧昧不明。感觉像是经过了让人快要失去意识般的漫长岁月,又像是只经过了一瞬间而已。宛如向时感受着一瞬与永远一样。 啊——,所以才会这样吗。 不知不觉连抵抗的力量都失去了,所以才接受了这个地方吧。因为知道了这是无法靠人的力量抵抗的场所。什么都没有,然后什么都有的世界。 用人的语言来比喻的话……就是虚无与混沌。 即使如此还是继续走着,大概是在追求着什么吧。 「到哪里去?我想要到哪里去呢?」 没有人回答。不知道是一瞬还是永远的寂静,把那声音抹去了。 teacher & children 1 那是一阵强得几乎快把绑起来的头发吹散的风。 像是要避开沙尘而闭上眼睛的莎拉,想起才刚到田里去灌溉过的事情。海边的村子新,波达姆大多是沙地,即使是田地也没有例外。要是不频繁灌溉的话,农作物马上就会桔掉。 跟还在茧生活的时候帮忙下田做过的工作完全不一样。实际上茧的谷物与蔬菜根本无法扎根。现在田里种的是大脉冲的作物。是在约尔芭乡等古老的居住地遗址采取到的,被认为是作物的植物。 果然是脉冲的植物才适合脉冲的土地吧。栽种的植物很顺利的生了根,甚至在这几个月间还有顺利收成的作物。 问题是脉冲产的作物与土生土长魔物的肉味道很特殊,不是很好入口。要是没有蕾布萝这位优秀的厨师,新·波达姆的居民应该会陷入慢性的粮食不足吧。然后,更重要的是曾经在大脉冲流浪的冰雪提供的建议。 适合食用的魔物与捕捉的方法,据说是班尼拉与牙在那个时候教的。 『当我把魔物痛扁之后,被牙生气地骂了一顿。她说这些都是食材,要在可以食用的状态下打倒,不要随便弄成绞肉啊。』 冰雪大概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很夸张地耸动着肩膀大笑。明明应该是充满苦难的旅途,但听冰雪说起来像是令人向往的冒险故事一样。但是,有件事是他绝对不想提起的…… 「你在发什——么呆呵。呐,赶快把手动起来!」 被人从背后拍了拍,莎拉回过神来。蕾布萝抱着一束结了果实的藤蔓笑着。贴着悬崖生长的这种又小又硬的果实不知道叫做甚么名字。只不过,把那种果实放在布袋里敲碎的话,就会变成很适合调理肉类的香料。 「那边的工作结束的话,就来帮我磨这个吧。」 「我马上就过去,灌溉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太好了,这东西不管磨多少都会马上用完呢。说到香料还是调味料的消耗速度啊……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呢。」 「因为这边的食物味道很特殊啊,无论如何都会在调味的时候多加一些呢。」 唯一的例外是鱼贝类,只有这类食物不要做太繁复的处理才会比较美味。不过,唯一的问题是沿岸可以捕捉到的鱼贝类有限,无法当成一般食材。未来有一天海洋调查有所进展而能够让船开到外海的话,应该能以更高的频率出现在餐桌上,不过现在还是只有特别节日才有的特别菜色。 「泡水或是抹盐什么的,准备工作实在是麻烦得要死。吃起来明明就花不了多少时间。」 跟在茧里有方便道具的生活不同,在这里不管什么都要靠人力。大多数用机械几秒就能做到的事情,靠人类的手得要花上几十分钟。 「花不了多少时间也是没办法的啊。因为好厨师做的菜每一样都是极品啊。」 「是是是,你这样称赞我也没有好处喔。」 像这样开着玩笑,把布袋与石头、板子拿到树荫下,进行把果实敲成粉末的作业。由于一直到最近住的庇护所附设的厨房实在不是很宽敞,因此莎拉还有蕾布萝已经完全习惯在外面进行作业了。即使是在移到咖啡厅兼住家的诺拉屋后,天气好的日子也会像这样在外面杀鱼,或者是处理肉类。 朝海岸望了一眼,进入视线的是卡多正在盖的房子。在庇护所的生活虽然安全,不过难得是在海边,居民们希望能住在更开放的屋子于是拜托卡多帮他们盖房子。 大概是海边的诺拉屋以咖啡厅的方式开始营业,而以客人的身分造访的人们回想起在近距离看着海生活的乐趣了吧。 不过,这些是在刚移居到这里的时候无法想像的事情。直到数个月前这里还是有着众多魔物出没的土地,在庇护所以外的地方被认为无法居住。也有不安的村人担心着是否真的能够定居在这里。 即使如此还是继续开拓到这种地步,大概是冰雪那句『把这里当成第二的波达姆吧。用我们的双手来创造新的故乡』振奋了所有人的心吧。 没有法尔希也没有PSICOM,只有同伴们的故乡。不想再次遇到和平的日子在某一天突然被夺走那样岂有此理的状况。仅仅靠着这样的想法,每个人都挺身跟魔物战斗,忍耐着艰苦的生活。 而且,感到痛苦的不是只有自己而已。留在茧里的人们也被强迫过着不自由的生活。那是因为在法尔希·孤源被打倒后,茧的所有法尔希都陷入了休眠状态。 能源工厂还有食物生产工厂都停止了。要靠人的双手让那些设施重新运转起来,至少需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就算可以重新运转起来,也无法跟法尔希操作的时候完全一样,生产效率会大幅下降。 能源、食物、饮水都不足,许多的居民都被逼得搬到脉冲居住。之所以会移居到过去被当成地狱而令人谈之色变的土地,是因为茧内部许多的城市都处于几乎无法住人的状态。 在伊甸被破坏后,只有移转了首都功能的帕鲁姆波鲁姆恢复了最低限度的基础建设,其余的地方一直过着只能等待少量之粮食与饮水配给的生活。 再加上,茧的内部不管是哪边都很暗。茧的太阳法尔希,凤凰也处于休眠状态而只放出淡淡的光芒。由于优先将法尔希·凤凰移动到可照亮行政机构集中地之帕鲁姆波鲁姆的位置,因此其他城市能够分享到的光量就变得更少了。 说到照明,就只有勉强能照亮脚边的紧急灯光或露营用的提灯。对这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之夜晚感到厌烦的人们,为了寻求白昼的光明而来到下界。到能源重新供给至帕鲁姆波鲁姆以外的场所为止,据说就算是最短时间也需要一年。 就像这样,以支撑着茧的水晶支柱为中心,在大脉冲形成同心圆状的居住区域。虽然很难期待能够有跟以前生活同等的舒适感,但是说起这一点的话在茧里面也是一样。因此,即使茧的复兴工作有了一定程度的进展,大部分的人还是继续留在脉冲。 另一方面,也有人特意留在永夜的地区。那些人即使是粮食与饮水有所欠缺,也不想离开自己家园所在的场所。对于居住场所的爱情因人而异,其中也有不能只因为少了些什么就这样离开的人吧。 只是像这样留下来的人们将茧重建起来,离开的人们开拓出新天地。莎拉觉得正因为人与人之间有所差异,世界才会这么宽广。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已经够了喔。听到这句话莎拉急忙望向手边。不知不觉间,布袋中的果实已经全部变成粉末了。 「那么,就开始进行晚餐的准备工作吧。今天大家的吃相一定会像妖精们一样穷凶恶极呢。」 冰雪他们一大早就出发前往古老的居住地遗址。那是散落在大脉冲各处的集落遗址或废墟。在那些地方遗留着只要修理过就能使用的机械,以及可以食用的植物或野生化的家畜群。 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些地方之中有些可以发现像是直到最近还有人在生活一样的痕迹。大脉冲的人们在好几百年前就灭绝了是定论。法尔希在前往下界采掘资源时,同时也会进行探索与调查,因此可信度很高。莎拉在上历史课的时候也是这么被教的,不管是哪本书上都写着「下界的人类已经灭绝了。」。 要是有一直到最近都还有人生活的痕迹,那会是历史学上的大发现。莎拉在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喜欢历史的血在沸腾。 可是,对这件事感到惊讶的也只有莎拉一个人。不知为何每个人的感想都是『也是会有这种事嘛』,而很干脆地接受了这种可以改写历史课本的大发现。他们那种何必大惊小怪的表情,让莎拉感到非常不是滋味。 不管怎么说,那样的集落遗址零星残留在大脉冲的备处。完全看不到将废村与废村之间连接起来的道路,每的集落都是孤立状态。宛如整个村子迷失了方向最后力尽而亡似的。 当然,因为距离远到即使从新波达姆出发也无法依靠人力来回,所以探索那些地方的时候通常都是顺道搭乘前骑兵队的飞空艇。由于在以路希的身分受到圣府追捕时,冰雪曾经与之一起行动的关系,在新波达姆的开拓工作方面前骑兵队提供了全面的协助。 受到净化荼毒的新波达姆居民们在一开始,光是看见军服就摆出防备态度,不过冰雪用『他们一直都站在我们这边』的理由说服了大家。事实上,蓝色军服的士兵们跟村民一起搬运器材、击退魔物。没多久在众人之间开始出现『虽然PSICOM不可原谅,但骑兵队另当别论』的想法。 在变得像现在可以去探索集落遗址或废墟之后,村民与蓝色军服士兵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因为在顺道搭乘飞空艇的期间,还有到达现场之后也都跟他们一起行动,所以自然产生出了亲密的氛围。 「晚餐是要煮什么来着?」 莎拉也准备好道具站起来。但,蕾布萝伸手阻止她。 「需要人手帮忙的时候我会说,莎拉你可以休息了。今天的风感觉很舒服,你要不要到树荫底下睡个午觉?」 大概是看出莎拉睡眠不足吧。昨天做了讨厌的梦。在大叫着「姊姊!」醒过来后,就一宜睡不着。或许蕾布萝听见了那声音也说不定。 在移居到新波达姆之后,一直都是这样。当莎拉开始梦呓,蕾布萝会轻轻把她摇醒。而自己哭着醒过来时,蕾布萝会用哄小孩的方式摸摸她的头。对于失去了最亲的姊姊的莎拉,蕾布萝用像是亲姊姊一样的方式对待她。 「午睡过后,我会让你忙不过来喔。」 蕾布萝闭上一只眼睛这么说。 「嗯……,谢谢。」 在莎拉点头时用手掌轻拍一下后,蕾布萝就走了。莎拉对那背影再次喃喃说了声「谢谢」。就跟蕾布萝说的一样,树荫底下很凉爽舒适。小孩子们在海边跑来跑去。莎拉默默听着那喧闹声,倚靠在树干上闭起了眼睛。可是,始终无法入眠。在眼睑内侧,浮现着那天看到的姊姊的笑容。 从水晶的冰冷沉眠中苏醒的那天,首先进入眼中的是反射着阳光而绽放出光辉的茧。在身边站着似乎跟自己一样是从水晶变回人类的男孩子,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头问『陆行鸟呢?姊姊,陆行鸟在哪里?』。 马上她就牵起小男孩的手,迈阔步伐。对于该到哪里去这件事,她没有感到迷网。只要朝茧走过去一定能够见到面。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明白这一点。是的,那直觉并没有错。在大脉冲的天空下,莎拉重新见到了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们。 还记得自己说过希望能允许跟冰雪结婚。还有『一定会幸福』这句话。『我相信』,姊姊这么回答。那笑容非常温柔。在刹那间,那微笑看起来跟小时候去世的母亲重叠在一起。没想到姊姊跟母亲长得这么像,莎拉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大概是联想到去世的人这种不吉祥的行为,所以才让宰福的时间被夺走了吧。 到底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从什么地方变得不对劲,完全搞不清楚。只是,不知不觉间姊姊就不见了。明明应该是走在后面,但转过头去却已经不见人影。 不只是这样,应该开朗笑着走在莎拉身旁的冰雪,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正面,而且表情意外地僵硬。 冰雪,到底是怎么了? 莎拉把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吞了回去。因为害怕。她第一次看见冰雪露出这种表情。很安详,可是却又带着悲伤。因为不敢确认理由,莎拉问了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姊姊呢?』 就在刚才还在那边,所以应该在附近才对。她以为会得到被骑兵队的人叫走,或者是去帮忙应付紧急状况这样的答案。在询问冰雪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之前,想先问个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听听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但是。 『她……在那柱子里。她变成水晶,支撑着茧』 莎拉怀疑自己的耳朵。冰雪不可能会开这么恶劣的玩笑。感觉好像从远方听见自己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声音。 对了,这个表情。难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姊姊。在母亲的丧礼上,姊姊一直都是这副表情。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冰雪他会——? 姊姊她不是就在那里吗?莎拉拼命大喊着。不但见过面讲过话,还请她允许自己的婚事。明明一直到刚才为止,都在一起笑着……。 无法相信。『这个是在支柱附近找到的』,即使霍普拿出姊姊的私人物品这么说。那是莎拉选的,用来当作生日礼物的小刀。那是莎拉灌注了希望即使参与危险的任务也能平安归来,不过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活下来的心愿而送的礼物。 要是一直把那把小刀带在身边,就不可能会死。不可能会回不来。可是,刀子却出现在支柱附近。 姊姊她把这把小刀,把我送的护身符弄丢了?是这个原因?该不会!? 『说不定是在变成水晶的时候,莎拉小姐做的梦……之类的?』 大概是想要替陷入混乱的莎拉找个稍微能够接受的理由吧。当时霍普是这么说的。萨兹也对霍普的说法感到赞同。 『说不定是那样呢。我儿子多吉也说他做了跟陆行鸟有关的梦』 不对,不可能是那样。莎拉这么拼命否定。自己还记得变成水晶时的事情。周围的景色变得有些模糊,真的像是在梦中一样。虽然有跟冰雪看着相同景象的意识,但是跟用自己的眼睛观看的时候有明显的不同。 再会的记忆则更加鲜明。『莎拉』,这么呼喊的声音,还有用手臂拥抱着自己的感触,每一样都伴随着强烈的现实感。姊姊的确曾经存在过,莎拉敢如此断定。可是,在场的每个人都不记得那些事。与其说是忘记了,不如说是变得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在六个人打倒法尔希·孤源之后,跟茧一起坠落。途中失去了意识。虽然有看见班尼拉与牙离开,不过并不知道雷光在哪里。所有人的答案都一样。在从水晶变回人类的时候,在场的只有冰雪、霍普、萨兹三个人而已……。 在水晶的沉眠中,莎拉有见过霍普与萨兹。所以,她知道他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更重要的是,冰雪不会说谎。既然冰雪说了『变成水晶柱陷入沉睡中』,那应该就是无可撼动的事实。 要是那样的话,莎拉的记忆就是虚假的。可是,以虚假的记忆来说,又实在是太逼真了。 该不会,这也是梦境的后续呢。或许再次苏醒,又会进入完全不同的现实也说不定。现在只是姊姊变不见了,下个现实或许连冰雪也会变不见。又或者,连霍普跟萨兹都会变不见,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下来也说不定……。 无以数计的「说不定」令她感到害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难道是自己变成了比路希更加不祥的「某样东西」了吗。如果不是的话,这会是惩罚吗?对把许多人卷进来的罪所给予的,残酷的责罸。 要是莎拉没有走进波达姆异迹,要是没有在那里遇到下界的法尔希。就不会被变成路希,也不会变成茧的敌人,更不会让圣府决定施行净化政策。封锁波达姆还有垂落边缘屠杀事件也不会发生。 当然,莎拉知道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的目的是抹杀茧的所有居民。总有一天,茧里会有大量的人被杀死。就算没有莎拉,也有另外的人成为导火线。 只是,那毕竟是可能性上的问题。波达姆的一介市民莎拉·法隆成为下界的路希这件事。那是一切的开始,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也是无法消除的罪。沉重到连该怎么补偿都不知道的罪。因为是对这种罪给予的惩罚,所以必须比死还要悲惨才行……。 越是思考莎拉就觉得越害怕。一切都让她害怕得不得了。即使是跟诺拉成员再会,决定移居到新波达姆之后,也处于极为不安的状态。不管看到什么都想逃跑,不管做什么都感到犹豫。明明每个人都为了复兴工作而努力,却只有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而产生自我厌恶感。 『如果什么都做不到的话,只要露出笑容就可以了。要是连笑都没办法的话,只要待在那里就可以了。莎拉还活着待在那里。光是这样就足够了。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大家来说。』 冰雪说的话成为支柱,让莎拉慢慢能够融入新天地的生活。不对,正因为是新天地,才能够缓和悲伤与不安的情绪。 天空的颜色还有风的味道都跟茧完全不一样。就连这个因为地形稍微类似波达姆而被选上的地方,也是跟过去的故乡完全不同的场所。在刚移居过来的时候,不论是谁都对海风特有的腥臭感到头痛。因为波达姆的海水几乎没有味道。 不过,人类似乎是一种对大部分的事情都能习惯的生物。现在,不但不会觉得海风有腥臭味,卡多他们每次到离海边很远的内陆探索完回来,都会一边说「就是这个,闻到这股风的味道才有回到家的感觉啊。」这样的话一边深呼吸。 就这样,新波达姆的生活开始迈上轨道,随着人们开始取回活力,莎拉反而渐渐变得无法处理自己消沉的心情。表现出开朗的样子,露出笑容开始让她觉得痛苦。慢慢变得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在不管是谁都向前迈进的状况下,只有自己低着头停下来。维持现状是不行的。这点自己也很清楚。明明很清楚,可是。 「为什么……」 莎拉忍不住用双手捣住脸。在那之后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疑问。为什么自己拥有跟其他人不同的记忆。之所以会记得没有人见过,现实不可能会发生的光景,到底是为什么。 「怎么了?」 忽然有只小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有哪里会痛吗?」 很担心地探头望过来的幼小脸蛋。那是在海边玩耍的其中一个小孩子。 「谢谢,我没事。」 大概是因为脸上挂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吧。连这么小的女孩子都跑来关心自己。莎拉急忙露出笑容。 「这个,给你。」 递到自己面前的,是颜色鲜艳的贝壳。紫白条纹的图案似乎是大脉冲特有的品种,在波达姆海边没有看过这样的贝壳。 「可以吗?这是你辛苦捡来的吧。」 「因为我还有很多。」 小小的手从口袋里抓出好几个贝壳。仔细一看,另一边的口袋也鼓鼓的。大概装满了捡来的贝壳吧。 「好厉害。你收集到很多呢。」 在得意地点点头后,那孩子就转过头跑掉了。从身高来看,应该刚好到快要上学的年龄。 在新波达姆还没有学校。光是担心今天睡的地方、明天吃的东西该怎么办就已经是极限,到目前为止小孩子们的教育都被放在其次。 「我说过自己想当学校的老师呢……。」 那是在另一个记忆中发生的事情。所以,没有其他人知道莎拉说过想当老师的话。「来盖间巨大的学校吧」,这么赞同自己的冰雪应该也不记得,而且就连莎拉也几乎忘记了。尽管那是自己经过一番考虑后说出的话,但那实在是太遥远,太不切实际了。 果然,自己那个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要在未开垦的土地活下去有多么困难,自己的轻率行动所招致的后果有多么严重,不管是哪一方面都看得太简单了。在体会到自己有多天真的现在,实在是说不出「我想要当老师」这样的话。 话虽如此,这座开拓村需要学校是确切的事实。在开拓初期即使是小孩子也是贵重的劳动力。即使是没有体力与力量的人也有适合他们的工作必须要去做。可是,现在小孩子该做的事情只剩下「在家里帮忙」的程度。应该有充分的时间可以读书吧。 就像今天,大部分的大人们到远方进行探索的话,小孩子们除了在海边玩以外就没事可做了。那绝对不是大家所帝望看到的事情才对…… 感觉好像听见喊叫声,莎拉回过神来。「是魔物」,有人这么叫着。莎拉急忙朝那个方向望去。刚才在海边玩的小孩子们尖叫着跑过来。虽然还看不见身影,不过新波达姆的小孩子们对魔物的气息很敏感。大概是有人看见魔物潜在水中的样子了吧。 必须要保护孩子们才行。她这么想着冲了出去。 「快点从海里出来!」 大多数的水栖魔物都讨厌干燥的地方。有的种类离开水面就无法呼吸。希望这次的也是这种类型。莎拉在心中这么祈祷着。 「快去通知蕾布萝!」 听到莎拉的喊叫声,最早踏上沙滩的男孩子在点头后跑步离开。莎拉抱起被海浪绊住而跌倒的小孩,牵起因为害怕而站着不动的人的手。 「不会有事的,快走。」 浪花从背后飞溅过来。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与恶臭。推着刚才牵起手的小孩的背大叫「快跑!」。莎拉抱住紧抓着自己的小孩,一转过身就举起右手。 那几乎是无意识下的行动。可是,那股力量确实地把魔物打飞了出去。那是决定了绝对不去使用,甚至要忘记曾经可以使用过的力量。 魔物不是只有那么一只。莎拉朝从海浪间跳出来的黑色块状物连续施展了两、三次魔法。 发现可以使用魔法是在不久之前的事情。因为听说出现了明明不是路希却能使用魔法的人的传闻,于是试了一卞。尽管过去自己曾经是路希,但是莎拉本身没有使用魔法的经验。明明连使用方法都不知道,但是一挥手就有看不见的某样东西把眼前倾倒在地的树木撞开了。 要是那幅光景没有被蕾布萝看见的话,或许莎拉就无法向他人倾诉而一个人陷入烦恼中。一想到或许变回人类是错觉,其实自己依然是路希也说不定就感到害怕。 可是,蕾布萝的反应淡得让人无法相信。 『啊,莎拉也会用魔法了啊』 『你不感到惊讶吗?』 『为什么?』 被这么反问,换成莎拉觉得惊讶。更令人惊讶的是,不论是谁都接受了「普通人类可以使用魔法」的事实。 『冰雪。莎拉她啊,对可以使用魔法这件事吓了一跳呢。很可爱吧』 从蕾布萝那边听说这件事的冰雪,也感到困惑地说出『这种事情应该没甚么好惊讶的吧。因为这里是脉冲啊』这样的话。 『因为从法尔希的支配下解放了,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的吧。就连我都会用魔法了。嗯,我没跟你说过吗?』 又是这样。莎拉心想。这跟或许大脉冲一直到最近都有人居住这个历史上的大发现被忽略的时候一样。 为什么只有自己感觉到不对劲。一般的人类不能使用魔法。这应该是常识才对。这样的常识被颠覆了,应该要引起更大的骚动。还是说会这么想的自己比较奇怪呢。 比起可以使用魔法这样的事情,自己与周遭认识的差异更令莎拉感到害怕,她决定不再使用魔法。因为对一个非常普通的入类来说,魔法什么的是派不上用场的能力。 莎拉使用了魔法。她第一次觉得在这片大脉冲的土地上,这或许是必要的力量。即使如此,在自己的心中还是有无法消除的不协调感…… 「莎拉!」 朝自己攻击过来的魔物在眼前被击飞。转过身去,看到蕾布萝抱着枪跑了过来。莎拉重新抱好怀中的小孩,迈步奔跑。如果是现在的话,就算背对魔物也可以得到蕾布萝的援护。 除了蕾布萝之外也有拿着枪的女性们聚集到海滩上。受过战斗训练的人虽然到外面探索了,但枪械这种程度的武器留下来的人也会使用。 并不是没有预测到会有来自海中的袭击。所以,有以将海边围起来的方式在海中设置坚固的网子让魔物无法侵入。在某种程度上也有预料到,或许会有能把网子咬破的魔物出现。所以,对小孩子们也有嘱咐过,在海边玩的时候要注意外海的状况。 唯一在预料之外的,是魔物的数量。一开始以为了不起只有几只。可是,魔物接二连三地出现,简直就像是虫子涌出来一样。蕾布萝一边击落魔物一边叫道。 「莎拉!让小孩子们避难去!尽可能到远一点的地方!」 用这些人数来对付这样的数量,有可能会出现漏网之鱼。即使魔物入侵到集落内,只有孩子们的安全是不得不保护好的。 回庇护所的做法反而危险。那附近因为是斜坡,以小孩子的速度可能会被魔物追上。话虽如此,在海边刚盖好的房子却又让人不放心。尽管原本就为了让水栖魔物爬不上去而把地板设计得比较高,但这些魔物的跳跃力已经超越那设计了。依照施展魔法时的感触,身体表面也很坚硬。如果以身体冲撞的话窗户很容易就会被撞破。 「大家都到这边来!」 总之,必须要诱导到离海远一点的地方才行,莎拉抱着这样的想法把逃向四方的小孩聚集在一起。 「把年龄比自己小的人的手牵起来!」 让牵着手的小孩子们两人一组排成队伍,迅速地确认人数。没问题,所有人都在。莎拉这么想着安心下来。因为几乎每天都看着他们在海边玩耍的样子,所以这附近的小孩的长相跟名字她都记得。 「听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去马基的工场避难。大家知道在哪里吧?」 男孩子们一齐点点头。马基的工场一直制作着似乎很有趣的机械,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来说是个忍不住就会跑过去偷看的地方。比起陌生的场所,前往熟悉的地方比较不容易感到不安。 更重要的是,那里距离海边很远。虽然一开始是在诺拉屋旁边,不过附近的居民抱怨工作机械的声音太吵,于是只好转移到别的地方。马基废寝忘食地调整机械的习惯,从茧时代开始就一直没变。 新的工场位于从诺拉屋后面穿过悬崖问的小路,再到田地另一头的位置。如果是那里的话,即使发出很大的声音也不会传到集落这边来,可以尽情调整机械而不用顾虑任何人。而且也有个非常适合当成器材放置处的洞窟。 「不可以奔跑,不可以吵闹,不可以放开牵着的手。明白了吗?」 让年龄比较大的男孩子带头,莎拉跟在队伍的最后方。这是为了能够一边注意小孩子们的状况,一边警戒着后方。实际上,魔物的动作很快,途中遇到两次必须要用魔法击退才行的情况。 因为追过来的魔物大都只有一只,边移动边应战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反而是在每次应战后,要让发出不知道是怪叫声还是欢呼声的孩子们安静下来,再次开始移动这件事让她觉得比较辛苦。 「好棒喔。莎拉老师会用魔法欸。」 「那不重要,快把脸朝向前面向前走。」 用稍微严苛的语气这么回答后,注意到自己被叫做「老师」这件事。这么说起来,刚才好像也有别的孩子这么称呼自己。莎拉似乎只顾着思考该怎么诱导孩子们,而忽略了这些事情。 或许,孩子们也很拼命。能够依靠的大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当然会感到不安。所以,孩子们才把那个大人置换成「老师」的立场。如果是老师的话一个班级只有一个人是理所当然的。 到目前为止,自己一直在烦恼,没有做出什么类似补偿的事情。以为自己没有资格说出「想当老师」之类的话。即使如此,孩子们还是愿意依靠自己。那么,就努力回应他们的心愿吧。全心全意来扮演好老师的角色。尽可能让孩子们能够安心下来。 「啊,不能用跑的!跌倒的话会很危险。」 年纪小的孩子们很容易就会从快步走变成跑步。让他们跟年纪比较大的孩子牵手果然是正确的做法。 之所以会突然说出「把年龄比自己小的人的手牵起来。」,是想起了过去自己的手被人牵起时的事情。年长者的手对年幼的人来说就像是救命绳一样。光是被人牵着,就能感到安心。 原来是有人保护自己啊。不由得再次这么想。从懂事之前就一直是这样。无论何时,不管到哪里,都有人牵着自己走路。姊姊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地保护着我。不光只是那样。那只手还是引导着我的手。对年幼的我来说相当于老师的姊姊的手…… 「莎拉老师,我累了。」 「脚好痛。」 「休息一下啦。」 走了一段时间后,孩子们异口同声开始抱怨起来。大概是没有魔物追赶,让心情放松下来了吧。而且,周围还有种着农作物的田地。对孩子们来说,是会让人想要绕道去玩的场所。 「就快要到了,再加点油。在这里要是被其他魔物攻击的话会很危险。」 实际的状况,为了能安全进行农务在田地周围设置有高栏,还装设了好几个陷阱。正因为这样,莎拉才会选择位于田地另一侧的工场,不过不能在这种地方放松下来。 「你们看,可以看见工场了。只到那边的话应该可以再努力一下吧?能继续努力的人把手举起来。」 大家零零落落地举起手。 「哎呀呀?没有精神喔?再来一次,能继续努力的人把手举起来。」 有——。这次大家一边回答一边举超手。再大声一点。莎拉再一次要孩子们举起手。大概是这样重复几次之后注意力被转移了,孩子们终于不再抱怨,顺利到达工场所在的空地。 「大家都很努力呢。可是,还不能把手放开喔。就这样,移动到那边的洞窟。」 被当成器材放置处的洞窟,如果只让孩子们进去的话,足以容纳所有的人。只要让他们到里面避难,暂时就可以安心。万一有其他魔物来袭击,只要莎拉在入口挡住,应该就可以保护好孩子们吧。 而且,莎拉知道马基有试着制作驱除魔物的装置。同时也知道这里有用来捕捉魔物的陷阱与改造过的武器。遇到不得已的情况,把这些全部用上的话应该会有办法才对…… 「那么,到我说可以之前不可以到外面来喔。」 「莎拉老师呢?不待在这里吗?」 「嗯,我得在外面守着才行。」 孩子们的脸上立刻浮现不安的表情。即使说是到外面看守,到入口为止也只有一小段的距离。尽管只是那么一小段,但还是害怕自己离开吧。可是,不注意外面的状态实在太危险。必须要想个办法来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才行。 这么说起来,在学校里当老师不在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到高年级之后可以用自习的方式,但低年级的时候是在做什么呢?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高年级的人在学校有学过下雨的时候玩的游戏吧?还记得吗?」 为了没办法在操场上玩的下雨天,学校一定会教学生玩一种游戏。那是可以坐在桌子前安静游玩的游戏。在低年级的时候,就是用这个来代替自习的。 「画好线之后,在上面画圈的那个?」 「是的。年长的人教其他人怎么玩。所有人都学会之后,就一起来玩淘汰赛。在老师回来之前你们能学会吗?」 听到淘汰赛这个诃,孩子们的表情都亮了起来。比较急躁的人已经用石头在地上画起线来。莎拉放下心就这样离开了。加快脚步跑到工场,找出可以用来当成武器的东西。刚才的魔物虽然能够击退,但却无法给予致命伤。 在找武器的时候,顺便把驱除魔物的超音波产生装置打开。那是前一阵子马基刚完成的试作机。只要把这个改良成防水规格的话,不管是在室外还是在海岸都可以设置了。马基还说将来要以把集落包围起来的方式设置这些装置。 依照马基的说法,虽然也有完全起不了作用的魔物,不过在新波达姆周边出没的魔物,有八成以上听到这种超音波都感到厌恶而逃走。只能祈祷不要遇到剩下的两成了。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中的无线电振动了起来。一定是蕾布萝。大概是海边的魔物扫除工作结束了吧。 果然从无线电传出蕾布萝说『莎拉,你现在在哪?』的声音。虽然音质比在茧里使用的无线电差,但适合进行远距离通讯。这也是马基改造过的装备。在大脉冲跟听得清楚比起来,即使有杂音但通讯范围广会更方便。 「我在马基的工场。这里的话也有武器,应该比较安全。」 『很不错的判断。那么,孩子们呢?』 「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我让他们躲在器材放置处。你那边呢?」 『接二连三地出现简直会烦死人,不过总算是全部打倒了。现在就到你那边去』 「嗯,麻烦你了。」 『啊,等一下。还有一只漏掉了!不过,马上就可以结束』 通讯到此中断,周围变得安静。莎拉深深吐出一口气。只有一只的话,应该不用花太多的时间。扮演老师的时间也快结束了。如果是成年人的移动速度,从海边到这里应该很快。 不,即使是小孩的速度,只要整齐排好队专心地走的话应该可以再快一点。有上过学的孩子有学习过整队移动,还有在避难时迅速移动的方法,不过学龄前的孩子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还在茧生活的时候,防灾训练什么的几乎只是形式上的活动。就连成年人都不觉得那是有必要的事情。可是,在这里不一样。在这片土地上,即使有成年人在也很难说是安全。即使都是小孩子也必须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才行。 莎拉深刻地感受到,学校果然还是必要的。有些事情要聚集在一起才能学会。不光是读书,大家在一起玩对小孩子来说也是必要的事情。远足或运动会这些惯例的活动、班上发生的争执、还有为了解决这种争执的对话,不在学校里学不到的经验太多了。 莎拉自己也是。有遇到快乐的事情,也有遇到痛苦的事情。每件事在现在都是莎拉重要的宝物。希望这个村子的孩子们也能得到相同的宝物……。 就在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一道影子盖住地面。天上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莎拉回过神将头拾起。 「不会吧……。」 拥有爬虫类翅膀的巨大魔物用没有眼睑的眼睛俯瞰着莎拉。那是在这附近从来没有见过的魔物。而且,属于不讨厌驱除魔物之超音波的那两成。偏偏挑选在这种时候,真的让人欲哭无泪。 蕾布萝她们还没过来。大概是剩下的那只有点难缠吧。通往集落的道路上完全看不到人影。 魔物用像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吼叫着。还大大伸展着翅膀像是在威吓一样。 「莎拉老师,刚才的是什么啊?」 背后传来孩子们的声音。因为紧张感而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过从避难到洞窟之后已经过了满长的时间。差不多也该是有孩子开始对游戏感到厌烦的时候。莎拉在魔物的瞪视下,拼命地喊叫。 「不可以出来!快点进去!」 就像是把这叫声当成信号一样,魔物俯冲而下。莎拉一边退后一边施展魔法。不,虽然没有退后的打算,但双脚自己动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这样让魔法的威力变低,还是莎拉这种程度的魔力本来就没有效果,魔物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魔物发出尖锐的咆哮。似乎是半调子的反击激怒了它。可以听见魔物不悦地撞击牙齿发出声音。双脚无视于自己的意识剧烈颤抖着。好想拔腿就跑。现在,立刻就从这个地方逃走。 从工场拿出来的武器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并不是武器的问题,而是因为自己的手颤抖着没有办法使用。虽然试着用力扔出去,不过要打中会飞的魔物是不可能的。 莎拉胡乱地施展着魔法。不能逃走。孩子们就在背后的洞窟里。不想办法把这只魔物赶走的话,到这里避难就没有意义了。 大概是因为在短时间内重复使用魔力的关系,出现了很严重的耳鸣症状。连自己也很清楚指尖变得冰冷起来。即使如此,也不能停下来。至少要争取时间到蕾布萝她们赶到为止。 可是,低威力的魔法只是让魔物被激怒,连想要赶远一点都做不到。不知道施展了多久没有作用的魔法。终于,魔物像是失去耐性了一样鼓起翅膀。 尖锐的脚爪逼近过来。没有办法可想。莎拉忍不住闭上眼睛,当场蹲了下来。 挡住头的手臂感受到热风。魔物用让人耳膜几乎会破掉的尖锐声音大吼。莎拉做好会被脚爪击中的觉悟。可是,不管等多久都没有被攻击。 莎拉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刚才还飞在天上的魔物倒在地上。在烧焦的翅膀激烈振动了一会儿后,魔物就变得不再动弹了。 「莎拉!」 冰雪的声音从空中传了下来。在两人座的飞空机车上可以看到冰雪与马基的身影。魔物是他们两个打倒的。在他们之后,飞空艇也跟着出现。 即使明白自己已经得救,可是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双脚完全使不上力气。莎拉就这样坐倒在地上。 2 据说最初注意到异状的人是马基。 处理掉被驱除魔物的尸体,对毁损的建筑物进行紧急处置,等到好不容易可以吃晚餐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当然,餐桌上的话题就是今天的魔物袭击事件。在莎拉大致说明了一下来龙去脉后,马基心领神会似地点点头。 「果然,碰了那个装置的是莎拉小姐啊。」 马基说明自己把工场设计成要是有人碰了工场的机械,就算人在别的地方也能够知道。甚至连那是错误动作,或者是被别人弄坏了也能知道的样子。 「因为很危险啊,要是有小孩子跑去乱动的话。大人只会到田地那边,很难注意到工场里的情形。」 然后,驱除魔物的试作机不是出现错误动作也不是被破坏,而是以正确的步骤被败动。于是马基想起在两天前,曾经跟路过的莎拉提起过试作机的事情。 「如果是被知道用途的莎拉启动的话,我想一定是发生大事了。」 「所以才会急忙开飞空机车回来。」 能够赶上真是太好了。冰雪像是松了口气笑着这么说。 「对不起啊。应该再多留些人的。真是失败。」 「不会,我也疏忽了。不光是我跟冰雪,大家也都一样呢。」 就在不久前,分散在集落冈边的魔物巢穴几乎全部被清除干净。设置在周围的高栏与随处可见的陷阱也发挥了很大的效果,让魔物袭击的次数急违下降。所以才会像今天这样,觉得即使有很多大人离开村子也不会有事。 「说的也是。居然会有那种东西飞到这里来,实在太出入意料了。在这一带没有见过那样的魔物,巢穴应该是在很远的地方吧。」 在大脉冲上还有很多未知的魔物。跟在法尔希完善管理下的茧不一样。 「请军队的人来帮忙,去把巢穴找出来会比较好。看起来好像没有毒,如果捕捉到幼鸟应该可以当成食物。」 成鸟的肉太硬了。蕾布萝笑着耸耸肩。她似乎马上就把被击落魔物的肉切下来调查过了。 「在那之前应该要先修理房子吧。顺便把窗框的强度提高。」 大概是想起被水栖魔物用身体撞坏的窗户与墙壁,卡多皱起眉头。这句话就像是信号一样,想增加集落周边的陷阱、强化外海的网子等等意见此起彼落地出现。在遭到魔物袭击,或是恶劣的天候造成损害后,大家总是会像这样提出改善方案。 「那个……,我——」 面对你一句我一句讨论不出个所以然的诺拉成员,莎披下定决心开口说话。要说出来的话就只有现在了。她这么觉得。 「怎么了,莎拉。」 说过自己想要当老师的事情,现在的冰雪已经忘掉了。他会跟那个时候一样表示赞成吗。即使是处于比那个时候还要更加严苛之环境的现在。 「我想要盖学校。」 跟我想要当老师有点不太一样。想要为孩子们提供一个场所。在作为学习场所的同时,也是待在这里就能够安心的场所。有朋友、有可以保护自己的老师、能学到为了活下去的智慧与力量,像这样的场所。 「我今天,带孩子们去避难,然后注意到一件事。不能光靠大人来保护,也要好好教导孩子们保护自己的方法才行。」 虽然冰雪认为是自己的过错而说出「应该再多留些人的。」这样的话,不过我并不那么认为。探索过去的居住地遗址,是在这里生活所必要的工作。那么,应该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让村子的防护水准不会变差。 「要是感到危险,应该要逃到哪里才好。该去通知谁才好。要一边保护比自己小的孩子一边逃跑,应该要怎么做才好。这些事情我们到目前为止都完全没有教过他们。」 「这么说起来,我们自己从来没有过要逃跑这样的念头呢。要是有魔物出现,总之就是驱除掉。」 「到目前为止,那样就已经是极限了。其他事情总之先挪到后面。」 孩子们的教育工作,果然也被挪到后面了。可是,在这里的孩子们原本是波达姆的居民,也就是净化对象。也就是说,已经有将近约一年的时间没有好好上学了。不能再继续让孩子远离学校生活,莎拉这么说明。 「现在这样的人数与其说是学校,倒不如说比较接近补习班就是了。」 「要是村子变得安全让人口增加的话,学校什么的马上就会变大。」 像这,么大。冰雪伸展着双手笑着说道。他的动作让莎拉感到惊慌失措。她想着必须要赶快转换话题而感到焦急。不想让大家注意到自己的动摇。 「稍微等一下,老大。」 还没等到莎拉把话题转移,卡多就提出了代替的话题。 「大间的学校先当成是未来的惊喜好了,现在马上就要用到的教室该怎么办?就算是先去哪里借房子来用,这里的住家都很窄吧?」 不管是庇护所还是海边的房子,都算不上是宽广。尽管孩子们的人数很少,那些也不适合用来当教室。这一点卡多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觉得暂时在外面就可以了。在马基的工场前面不是有一片空地吗?我是想说不知道那边可不可以拿来利用……。」 那个地方很安静,而且也不缺乏紧急时的避难场所。要是发生什么事,只要像今天一样跑到洞窟里就好了。如果是平时,大人们就在马上可以赶到的地方耕田。 「而且,马基有试作各式各样的机械或是武器什么的,要是发生什么事情就可以使用那些东西。这样不行吗?」 马基双手盘胸陷入沉思。要是孩子们在工场的正前方吵闹起来,或许会觉得吵也说不定。 「又不是要你把工场借出来,就帮帮她嘛。」 开口帮她说话的是蕾布萝。 「因为小孩子太吵而没办法进行作业什么的,你没有细腻到那种地步吧。」 「不、不是啦。我不是在考虑那个,而是在想工具或是机械什么的,要是小孩子跑进来乱碰的话会不会发生危险。」 「用完的道具要马上收好。到处乱放是你的不对。」 「欸!?为什么是我的问题!?。」 那是在马基还在诺拉屋旁进行作业的时候,一直被蕾布萝念个不停的事情。对不起啊。对马基这么道歉的莎拉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会叮咛孩子们,要他们绝对不能到工场里面的。」 「既然莎拉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意见……。」 就这么决定啦。冰雪拍拍莎拉的肩膀。 「莎拉老师,学校要从什么时候开始?」 优朱像学生一样举手这么问。 「或许还没办法从明天开始,但是会尽可能快一点。趁今夭的事情还没忘掉,就算只让他们先做避难训练也好。」 「那么,明天一大早得要去通知大家才行。」 待人处事圆滑的优朱是新波达姆居民的商量对象兼连络人。 只要有一点困扰或令人担心的事情,不论是谁都会先跟优朱商量。反过来,必须要传达给大家的事情则是由优朱一家一家地通知。这么做的话不但能正确传达,更重要的是可以马上把握大家有什么样的反应,以及有甚么样的想法。 「学校的老师啊。嗯,很像莎拉会做的事情。」 冰雪的那句话跟只有莎拉知道的记忆一模一样。刚才一边说「这~么大。」一边伸展双手的动作也是。冰雪明明不知道那段对话,但是依然露出同样的笑容,以同样的方式为莎拉加油打气。即使记忆不同冰雪也没有变。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莎拉急忙眨眨眼。 不能再流泪了。因为决定要当老师,把很多事情教给孩子们。就像姊姊为我付出的一样。所以,我不会再伫足不前…… 要加油啊,莎拉老师。面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的蕾布萝,莎拉笑着点点头。 3 莎拉成为孩子们的「老师」之后,经过了半年。最初的教室虽然是只有排放着椅子的空地,不过卡多趁工作的空档盖了简单的亭子。 在那之前,遇到突然下雨的话,就必须要跑到器材放置处才行,可是在有屋顶之后就不会让课上到一半被中断。话虽如此,只有屋顶跟柱子在冬天还是很辛苦。 在夏天结束的时候集落内住宅的兴建与修理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卡多开始着手进行亭子的改建工作。虽然是只有一间教室的小建筑物,那栋可以称为校舍的建筑物,刚好是在冬天即将到来的时候完成。 把有着孩子们喜欢图案的窗帘挂在窗子上的是优朱。马基装了用来通知上课与下课的铃声,以及从很远的地方也能看见的大时钟。 在下田工作的时候,村人会顺便轮流在校舍周围巡逻。多亏了他们,没有出现过上课上到一半被魔物袭击的事情。 不过,魔物并不是变得完全不再出没。有的时候会有山葵蛙被放在海边的陷阱夹住,或者是小恶魔被设置在树枝间的网子捕捉到。即使如此,人们的生活还算是安全,村子也顺利地发展着。莎拉自己也一样,跟半年前相比变得有精神多了。以前即使挂着笑容,但心中某处还是有自己在强颜欢笑的自觉。现在不知不觉问就跟孩子们一起欢笑、一起生气。虽然是因为对孩子们来说需要才开始的学校,伹或许跟其他人比起来这才是莎拉最需要的。 唯一一件不能说是顺利的,是最重要的课业这件事。比起坐在书桌前读书,小孩子更想要到外面玩。连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稀奇才能够集中精神在课堂上的孩子们,在教室教的东西不够新奇的时候,也渐渐开始坐不住了。 特别伤脑筋的是高年级的男孩子们。跟只需要教简单的计算与读写的低年级不同,越高年级要教的内容也变得越困难。 例如,要教年纪小的孩子们学数学,可以用田地的大小与收成的蔬菜来当例子,但是年纪大的孩子们要学的数学是更加抽象的理论。不但要理解是件困难的事情,而且不管怎么做都会让人觉得无趣。 更重要的是,懂事到某种程度的他们会开始找理由。像莎拉就被问过「学这种东西有什么用?」这种常见的问题。 「读书是用来练习思考的一种训练。不管是狩猎还是运动,练习都很重要吧?没有人突然就能做到很难的事情不是吗?」 在学校读书是一种思考训练,对这种行为本身寻求意义是没有意义的。这是姊姊的论点。因为是训练,所以觉得没有意义是理所当然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次觉得读书很麻烦就会被这么开导。 不过,思考训练还是意义什么的词对当时的莎拉来说太难了,姊姊生起气来很恐怖所以坐到书桌前读书才是真正的理由。可以理解这些话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然后,那个时候莎拉已经完全掌握了「思考训练」,成为喜欢读书、人人眼中的模范生了。 「只要会加减乘除的四则运算,不是就足够了吗。比这些难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啊。」 用这种方式反对的是最年长的男孩子,名叫雷特。他是孩子们的头头,很有力气,曾经被父亲带出去帮忙驱除魔物。他心中应该是这么自负着的吧。自己就算不读书什么的,也能为村子做出贡献。所以想替自己讨厌读书找个正当的理由。 「就像在田里除草,做到一半的时候真的会觉得很烦。只是让田看起来变漂亮而已,是不是真的有用,在那个时候是不会明白的。可是,到了收成的时期,有好好除草的田里收成的作物都比较大又美味吧?读书也跟那个一样喔。不到以后不会明白,到了收成的时期才来后悔要是有除草就好了不是太迟了吗。」 「所以,我才会问有什么用啊。而且,不到以后指的是多久以后?在我到几岁的时候?不会是在死掉之后吧?」 「那么,就把这个当成老师跟雷特的回家作业吧。真的只有加减乘除的四则运算是必要的吗?即使成为只知道那些的大人也没问题?你再好好恩考一次看看。老师也会再次思考答案。」 这件事就到此结束。莎拉这么说完后继续上课。用别的事情来让课堂中断也是这类孩子的目的。 学校教的事情能派上什么用场,这样的疑问从很久以前就有了,可是要找出让讨厌读书的小孩能接受的答案却意外困难。特别是在这片大脉冲。因为在忙着农作业与驱除魔物的生活中,大人本身就对不伴随实际利益的学校抱持怀疑态度。 不管是那家人,都是以帮大人做事为最优先,学校的作业则是其次,这点莎拉也知道。正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即使只有短时间也好,希望能集中精神来读书。 「好难啊……。」 之所以会忍不住在厨房这么喃喃自语,是因为这件事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什么事情好难?」 翻炒着锅子的蕾布萝这么反问。 「很多事情。为什么不读书不行之类的。还有学校教的事情能派上什么用场之类的。」 「真是的。不管是什么年代坏孩子说的话都一样呢。遇到那种孩子,只要朝他的头打下去叫他不要找歪理就好了啦。」 「或许是那样吧。」 莎拉点点头,继续削着蔬菜的皮。之所以没有想过要用打头这种单纯的方法,大概,是莎拉自己也想找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吧。 我在寻找跟姊姊教的不一样的答案吧。因为,只是照姊姊的答案依样画葫芦,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还是学生。姊姊说的,就是为了这种时候的「思考训练」吧。为了用自己的脑袋思考,找出属于自己的答案。 姊姊。要是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可以从姊姊的学生身份毕业,成为独当一面的老师吗? 感觉好像听见了姊姊说加油的声音。莎拉吓了一跳差点没拿住菜刀。虽然忍不住朝周围看了看,但厨房里当然没有蕾布萝与莎拉以外的人。 「蕾布萝,刚才的声音……。」 「你是指什么声音?」 蕾布萝很讶异地转过头这么问。这个答案就足够了。 「没有啦,没事。」 是幻听。因为想要姊姊替自己打气,才会听见那种声音的吧。要振作一点啊。莎拉这么告诉自己,重新握紧菜刀。 4 那天晚上,梦到很久没有做过的梦。喊叫着「姊姊」醒过来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事情。大概是因为白天想起了小时候姊姊教自己读书时的事情吧。 莎拉轻叹口气,爬了起来。因为在这种时候,就算是想睡也睡不着。 只是,跟第二天没有预定行程的半年前不一样,明天还要到学校。因为不能在教室里打哈欠,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睡着才行。 莎拉悄悄离开房间,来到外面。听说在睡不着的时候稍微运动一下比较好。所以想试着在附近稍微跑个步。 最近多亏了到处都有装设驱赶魔物用的灯,集落内跟以前相比变得明亮许多。对跑步来说刚刚好。 注意着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脚步声,莎拉迈步开始跑起来。 完全不会觉得冷。夜晚的冰冷空气反而让人觉得舒服。每户人家都没有灯光。不光是人,连野鸟野兽也都睡着了吧。真是安静。只有海潮声特别明显。 如果是还在茧里的时候,现在还是人来人往的时间带。可是,在这里不管是谁都因为白天的工作感到疲劳,晚餐之后没多久就就寝了。相对的,早上起得很早。大概,出生在大脉冲的班尼拉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班尼拉……」 就在不经意转头仰望茧的时候。在视野的角落好像看到什么在动的东西。大概是魔物吧。莎拉急忙把视线往下移。 「伊娜?」 虽然只是背影,不过很容易看出来。伊娜是比雷特小一年级的女孩子。在这种时间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莎拉维持着不会被发现的距离,跟在她的后面。 伊娜沿着海边走到集落的郊区,在海滩坐了下来。因为脚步声被海浪声盖过,所以伊娜完全没有注意到莎拉。她像年幼的孩子一样双手抱膝蜷曲着身子。 「怎么在这种时间跑出来呢?」 伊娜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从急忙用手背擦脸的动作,莎拉注意到伊娜在哭。 「维持现在的样子就可以了。可以把理由告诉老师吗。」 在伊娜身边坐下来,轻轻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遇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可靠又功课好的伊娜在学校是最受欢迎的人物。特别受到低年级的女孩子们欢迎。因为有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所以伊娜很会应付年纪小的孩子们。 这样的伊娜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哭了起来,这件事让莎拉感到很意外。大概,不光只是莎拉,不管是孩子们还是认识她的大人,任何人应该都会觉得惊讶。 「悲伤什么的……我不可以这么想。」 因为已经经过了两年。伊娜擦掉泪水挤出笑容。莎拉想起来,伊娜的母亲是在垂落边缘死掉的。现在她是跟父亲还有弟弟三个人一起生活。 「已经没有人在哭泣了,也有人的遭遇比我还惨。而且。」 伊娜轻轻吸了好几次气,大概是想要止住泪水吧。 「因为我是姊姊啊。我不能这样一直哭下去。必须要振作起来才行。」 「老师觉得你已经很努力了喔。你是一个非常棒的姊姊呢。」 可是,伊娜一言不发地摇摇头。一言不发是因为要努力忍住不哭出来。看见她的嘴唇抿成一直线,让莎拉在胸口深处感觉到疼痛。 「的确,在那之后经过了快两年……。可足呢,失去家人的悲伤,我想不会因为过了几年就觉得无所谓。因为,伊娜非常喜欢妈妈吧?那样的话,现在还是觉的悲伤是理所当然的啊。像老师明明都已经是大人了,还是觉得悲伤啊。还是小孩子的伊娜不需要忍耐的。」 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在每天忙碌的生活下,以为已经忘掉了。自己认为已经克服了。可是,不是那样。现在回想起来的话还是感到悲伤。跟知道再会是虚幻的瞬间相同的痛楚遗留在胸中。 「可是……,爸爸告诉我。要是一直哭的话,妈妈会感到悲伤。」 「或许是那样没错。要是伊娜哭的话会感到悲伤。可是,那是你妈妈的心情啊。不是伊娜的心情。」 莎拉把手放在伊娜的左胸。 「在这里的是很喜欢妈妈的心情,以及叫做悲伤的心情。两者都是伊娜重要的感情。」 那是绝对不会消失的感情。不管再怎么移开视线,不管再怎么欺骗自己,注意到的话就会感到这么悲伤。就算是压抑住,等到压抑不住的时候就会更痛苦。 莎拉默默地抱紧伊娜。这个孩子就是我。她这么想。然后,还有其他拥有相同悲伤的孩子们。不光是孩子们,大人也多少受到了伤害,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那一天,待在波达姆的每个人都一样。 只有一点是莎拉跟他们不一样的地方。想到把没有任何的他们与自己分隔开来的东西,莎拉就感到沮丧。 即使如此,正因为如此,她才想要抱紧哭泣的孩子们。就算那么做不能消去自己的罪,但也能为现在的自己带来救赎。 等到哭过一阵,伊娜终于拾起头后,莎拉牵起她的手让她站起来。 「回去吧。不早点睡的话,明天上课的时候会打瞌睡喔。」 像是在对待年幼的孩子一样,莎拉拉着伊娜的手送她到家门前。 「这么晚一个人出门是不行的喔。跟老师约好不可以再这么做了。」 「是的。老师,对不起。」 那个。伊娜像是在撒娇一样抬头望向莎拉。 「要是又感到悲伤的话,可以到老师的家吗?」 「嗯,可以啊。随时都欢迎。」 在某人悲伤的时候可以待在他身旁。可以提供哭泣的场所。这个事实很不可思议地让莎拉产生勇气。跟知道自己也有事情可以做的自信不一样。那是更加安详而温暖的某种感觉。或许是因为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人才能做到不管在多么痛苦的时候都能向他人伸出援手吧。 目送她蹑手蹑脚走进家门的背影,莎拉转过身。这下应该可以好好睡到天亮了。就在她打算要跟来的时候一样跑步回去的时候。突然跟某样巨大的物体撞在一起,让莎拉发出尖叫声。 「抱、抱歉,我并没有打算要偷听的。」 「冰雪!?你怎么会在这!?。」 因为莎拉突然转过身跑起来,所以没时间躲开的样子。冰雪难为情地抓抓头。 「没有披,现在很晚了不是?我想说你一个人出来很危险。」 「所以才跟着我出来啊。」 就像莎拉跟在伊娜后面一样,冰雪也注意到一个人离开房间的莎拉而跟上来的吧。如果是平常的话,一定马上就会注意到,不过莎拉的注意力都放在走在前面的伊娜身上。 「傍晚的时候,你不是一副有心事的表情吗?所以我才有点在意……。」 「我有露出那种表情吗?」 冰雪用很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在想回家作业的事。」 「回家作业?」 「嗯,跟讨厌读书的学生之间的回家作业。」 答案还没有找到。不,如果是站在老师立场的模范解答的话,是有想到好几个。只是那并不是莎拉追求的答案而已。 「不要紧的。明天可以一边吃早餐一边想。那样应该来得及……,我会让它来得及的。」 「这样啊。」 冰雪没有继续问下去,迈开步伐开始往前走。 「那个,我听见了姊姊的声音。」 莎拉说起准备晚餐时发生的事情。 「虽然那个时候我以为是幻听,不过现在觉得那应该真的是姊姊。」 以自己脆弱的心下意识创造出来的幻听而书,那声音太柔和而温暖了。那个时候,的确是姊姊在替自己打气。这么认为就可以了,要加油。 「就算见不到面,一定也在某处看着我的表现。现在我是这么认为的。」 冰雪的脚停了下来。 「呐,莎拉。跟姨姐再会时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莎拉感到困惑。 「怎么了,这么突然?」 「没有啦,刚才你不是对那孩子说了?失去家人的悲伤,不会因为过了几年就觉得无所谓。」 「的确是有说过……可是——」 「要是让你想起姨姐的事情,一定会感到悲伤,所以我一直都没有问。想说再过一段时间,等你变 得有精神了再说就好了。只是用那种方式把问题挪到后面。」 冰雪总是很高兴地跟莎拉说在大脉冲流浪时的事情,还有同伴的事情。即使如此,只有一件事他绝口不提,那就是姊姊的事情。从那天以后,冰雪变得在说话的时候绝对不会把「姨姐」还是「雷光」当成主词。大概是看到想起姊姊的莎拉显得非常悲伤的关系。 「可是,不是那样的。不会因为过了几年就觉得无所谓。的确没错。那样的话,应该要更早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啊。而且,即使在说的时候感到痛苦,说完之后就可以一起思考了吧?」 忽然,有个声音在耳边重现。「一起想吧」,是冰雪的声音。那是莎拉因为变成路希而提出要分手之后过了几天的事情。那个时候,冰雪也说出要一起寻找解除路希诅咒方法的话。 「谢谢。我又被你救了呢,英雄。」 我并不是一个人啊。莎拉这么想。就算没有其他拥有两段记忆的人,自己也不是一个人。能够理解自己的人就在身边。 「我知道的,就只有应该见到面的姨姐不见了。在那个时候,还有发生什么事?」 这么说起来,连莎拉自己也还没有提过详细的情形。印象中,当时只有不断重复着「姊姊在哪里?」这句话。 「你说姨姐允许了我们的婚事。也就是说,我当时在场罗?」 「不只是冰雪,霍普还有萨兹先生都在。还有多吉也是。」 「那个时候,我还有其他人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莎拉点点头。我不会忘记。不管是谁都朝着未来要踏出步伐,各自的未来即将要开始的那个瞬间。 「请把全部都告诉我。在除了莎拉以外没有人记得的记忆中,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知道了。」 现在的话说得出来。不会哭出来,也不会惊慌失措。跟从水晶变回人类的那一天不一样。 即使经过一段时间悲伤也不会改变。可是,经过一段时间就能说得出口。可以把连去想都觉得很痛苦的事,转变成语书说出来。能够转变成语言的话,就能互相分担悲伤与痛苦。多亏了伊娜的关系,莎拉注意到自己可以这么做。 「该从哪里开始说才好呢。那一天,从水晶变回人类之后,我……。」 现在依然残留的鲜明记忆,被莎拉慢慢转变成语言说出来。 5 第二天早上差点就睡过头了。果然是深夜外出太过疲劳的关系。不,或许是因为安心了也说不定。 把一切都告诉了冰雪,感觉到肩膀放松下来。因为那快把自己压垮的重量,冰雪跟自己一起背负起来了。 再次躺到床上已经是快要黎明的时候。闭上眼睛的同时失去了意识,陷入深沉到连梦都没有做的睡眠中。多亏了蕾布萝叫自己起床,才没有迟到。 伊娜也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在快迟到的时候来到学校,不过即使如此那表情看起来似乎稍微开朗了点。 「雷特,跟老师约好的回家作业,有做好吗?」 今天早上因为睡到很晚,早餐的时间比平常还要短很多。想起莎拉说过「回家作业要边吃早餐边想。」的冰雪感到担心,不过莎拉笑着走出了家门。答案已经找到了。就在昨天晚上,跟冰雪说话的时候。 「莎拉老师,我认为就算不读书,长大之后也不会觉得困扰。我爸爸也说以前在茧的学校学的东西,完全都派不上用场。他还说田里的工作还有狩猎魔物跟读书一点关系也没有。」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莎拉微笑的表情,让雷特感到困惑。他一定以为自己会被打头,然后被骂「不可以找歪理。」吧。 「呐,雷特你讨厌读书吗?」 「最讨厌了。要是能派上什么用场的话还可以忍耐,可是明明什么用都没有,勉强自己去做讨厌的事情有意义吗?」 「以前,茧的孩子还有大人们也想着同样的事情喔。不是只有雷特是这样。」 说以前也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那是在年号改成AF之前的事情。尽管感觉像是很久以前,不过在那之后只过了两年的时间。 「麻烦的事情不去思考,讨厌的事情不想去做。只要念想念的书,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那样就可以了。」 茧虽然也有义务教育,不过想要学习专门技术或知识的人也允许在途中转学到只进行专门教育与技术实习的学校。有学习意愿的人被免费给予最好的教育环境。反过来说,即使讨厌读书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困扰的事情。一辈子的生活都有圣府保障。 「可是,因为过着那样的生活,每个人都变得不想去思考麻烦的事情或讨厌的事情。大家都认为那些事情只要全部交给法尔希就可以了,因为即使自己不去思考圣府也会思考并做出判断。」 另一方面,学问与技术的世界有很大的进步。那是因为采用把精力全部灌注在有兴趣的事情与擅长的事情上这种方法的关系。所以,让对这样的社会制度提出疑问的人变得更少。 「在波达姆从很久以前就有下界的异迹,不过因为圣府说很安全,所以大家都那么相信。从几百年前就一直这么认为。可是,大家都知道吧。异迹其实一点都不安全。」 因为莎拉也完全相信圣府的说法,所以在看到异迹的门开着的时候,才没有防备地走了进去。因为圣府都说是安全的了所以进去里面也不可能会遇到危险。莎拉当时很轻率地做出这样的判断。 在近距离下看着异迹生活的前波达姆居民们也是抱持同样的想法吧,他们在知道莎拉曾经是路希之后也完全没有责怪她。甚至还有人这么说,要是不可能会打开的门开着,不论是谁都会想要进去看看,莎拉只是运气不好抽到这张坏签。 「不喜欢或讨厌的事情啊,是自己的世界被挖空的洞。大家想像一下家里的墙壁被挖开一个洞的景象。明明有个洞却没有注意到放着不管的话,雨或风吹进来就会把家里弄得一圈糟吧。」 要是在洞还小的时候堵住,要是有人对圣府或法尔希抱持怀疑,或许茧就会变成不一样的社会也说不定。不过,因为茧是为了饲养并增加人类的数目而建造的,只是那种程度的话或许什么都不会变。 即使如此,还是应该要对更多的事情抱持疑问。以前的自己认为反正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学生,所以只去思考眼前的事情。那个「普通的女学生。」居然会变成路希还引起净化什么的,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思考不喜欢的事情,或是即使是讨厌的事情也努力去做,是一种类似找出世界里被挖空的洞并填起来的行为。去想像恐怖的事情之类的,没有人会喜欢吧?可是,要是不那么做,在真的发生恐怖事情的时候,什么都做不到。为了保护自己,或是逃到安全的场所,不管在怎么讨厌都要想好接下来的事情才行。」 等到无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之后就太迟了。在没有人记得的世界,莎拉认为必须要把这件事传达给孩子们知道才行。所以才会对冰雪说想要当老师。昨天晚上想起了这件事。注意到在那个时候想的所有事情,就是回家作业的答案。 「而且,就算说现在的生活不需要在学校读书,但十年后或二十年后也不见得会是这样。因为在老师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想像不到自己会在大脉冲耕田还有狩猎魔物。说不定,等雷特变成大人的时候,会变成在学校功课不好的人会非常辛苦的社会呢。」 在住在茧里的时代,一年后跟十年后是一样的。当时还以为同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死掉。可是,在这片大脉冲的土地上就连明天的事情都不确定。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绝对的。所以,在眼前的洞就要先填起来。要做好保护自己的准备。读书就是这么一回事。」 雷特还是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这也没办法。莎拉在内心苦笑。多花点耐心来开导吧,她这么想。 「不过,这样一来可以不读书的理由就消失了吧?因为未来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任何人知道啊。」 虽然没有人会知道,不过那绝对不是不好的事。就是因为不知道未来,人才能抱持希望活下去。才能够去相信,会有比今天还要光明的明天到来,即使现在辛苦但是只要不断努力总有一天能够得到幸福。 就是这么回事。莎拉笑着这么说用视线扫过教室。 「请拿出昨天的作业。大家都有做完吧?」 friend & foe 1 「接着,要怎么做才好呢。」 这么喃喃自语着,冰雪大大伸了个懒腰。占据整片视线范围的草原,还有远方可见的山脉。阿尔卡奇鲁第大平原。牙与班尼拉是这么称呼这个场所的。那已经是快要三年前的事情。 「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两年半左右?还是更久?」 扳着手指数到一半,放弃了。只差了一两个月又怎么样呢。更重要的是,冰雪不擅长这种麻烦的计算。 「大概是三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而且,这片平原也不是两三年就会改变的。让人感到目眩的蓝色天空,还有班尼拉常摘的花,都没有改变。 只有一件事有所改变。就是茧。在那个时候,茧还浮在空中。小得像是能够放在手掌上一样。 由于现在的茧比较接近地面,因此看起来大得不像是相同的东西。被闪耀支柱支撑着的球体,看起来就像被大地伸出来的手臂所抱住的蛋一样。在大脉冲出生的两人抱着茧。 「我一直以为是三个人呢。还以为姨姐也在一起。」 喃喃自语的冰雪身边有什么东西跑了过去。在他反射性退开后,那些东西接二连三地出现。原来是仙人掌怪群。 「这么说起来,大叔常常跟那些家伙追来追去呢。」 眼前浮现出萨兹高举双手大声吼叫着追赶仙人掌怪的身影。似乎不只是陆行鸟,就连仙人掌怪也觉得那个爆炸头很有趣的样子。「绿色的小不点们」常常对萨兹恶作剧,然后被迫得团团转。 在那个时候也学习到仙人掌怪在魔物中算是智能很高、能以惊人的高速移动,大致上都是小型不过也有的会生长到让人必须仰望的高度等仙人掌怪的知识。 扬起滚滚烟尘移动的仙人掌怪群在追过冰雪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大概是要在这一带休息吧。 话虽如此,这么多的仙人掌怪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只是稍微数一下就有三十只以上,不对,可能有五十只。虽然没有大到需要抬头仰望的个体,不过有跟人类小孩差不多大小的个体。甚至,还有只有长靴程度大小的个体。大小各异的仙人掌怪聚集成群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有好几组仙人掌怪亲子集中在一处。 「快乐的仙人掌怪家族吗?不对,应该是仙人掌怪的学校吧。今天就像是家长参观日一样吧。」 学校这个诃让他想起莎拉的脸。在只有不到二十个人的小小学校里,唯一的一位老师。在冰雪从新波达姆出发的前一天,莎拉刚好解决了女孩子们之间的派阀斗争。孩子这种生物,似乎总是会不断引起麻烦的事。 『可是呢,要是没有引起麻烦的经验,也不会学到解决的技能吧?这对孩子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学习。要努力替他们善后才行呢』 虽然很辛苦。耸耸肩笑着这么说的莎拉,不管怎么看都是学校的老师。看到那表情,冰雪知道莎拉已经没事了而放下心。莎拉有可以待的地方,有心灵的支柱。只要能再找回一件重要的东西……。 看着仙人掌怪们想着这些事情的冰雪,突然注意到一只小仙人掌怪。单独离群伫立着的身影,虽然是魔物但看起来有点寂寞。 不过,即使说是伫立着但毕竟是仙人掌怪。并不是一直站着不动。有的时候会在原地打转,或者是去骚扰羊群。只是,在空闲的时候,它会突然停下动作一直看着仙人掌怪群。或许是因为那在仙人掌怪中也算是小型的个体,而在这弱肉强食的大脉冲必须被淘汰掉。 「喂,小不点。」 迷路的小猫、从巢里掉下来的雏鸟、受伤的小狗,由于小仙人掌怪跟这些小动物的身影重叠,让冰雪忍不住叫住它。离群的仙人掌怪,转过身来抬头望着冰雪。那头饰摇晃着反射出闪亮的红色光芒。 「你想要回同伴的身边吧。」 仙人掌怪把头歪向一边。不对,仙人掌怪没有脖子,应该只是让人有那样的感觉。 「那样的话,就不要在这种地方扭扭捏捏的,光明正大地从正面把自己的想法……」 想要轻拍它的肩膀时,冰雪想起仙人掌怪没有肩膀。不对,重要的不是这个。 「等一下?仔细想想,这家伙不是魔物吗!」 魔物等于敌人、殴打,在脑中出现这些联想的瞬间,仙人掌怪朝冰雪的肚子施展出头槌。 「好痛!你啊,给我等……痛痛痛!」 仙人掌怪以其特有的快速动作,连续施展出两三次头槌。话虽如此,大概是因为还小吧,那样的威力只要凭力量就足以挡下来了。不过。 「我叫你等一下啊,喂!」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动粗。即使知道对方是魔物,觉得可怜的心情还是率先涌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提不起劲跟你战斗啊。」 在不经意这么喃喃自语后,头槌瞬间停了下来。 「你该不会听得懂我说的话?」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仙人掌怪只是抬头望着冰雪。可是,在冰雪的眼中那就像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一样。 「是吗。你也讨厌战斗啊。说的也是。不论是人类还是魔物,都不会想让自己受伤嘛。」 如果是不法进入群体而感到寂寞的魔物,会觉得不想受伤、不想战斗之类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好!握手言和吧?」 虽然它应该不知道握手的意义,不过大概是在模仿冰雪的动作吧。仙人掌怪也一样伸出手来。在握住那只小手的瞬间。 「好痛啊——!」 冰雪跳了起来。仙人掌怪的刺又尖又硬。外观看起来是不起眼的小刺,不过却能轻易刺穿皮革手套之类的物品。 「我都忘了。如果太小看这些家伙的刺,可是会吃到苦头的。」 因为太久没有遇到仙人掌怪,都忘的一干二净了。要小心点才行呢。就在冰雪这么喃喃自语的时候。 「糟糕了!」 冰雪再次跳了起来。仙人掌怪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移动。用力握到仙人掌怪的刺的疼痛,马上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要追上去喔!不然会被扔下!」 可是,仙人掌怪的移动很迅速。那群仙人掌怪把距离越拉越开,消失在平原的另一方。即使如此还是拼命往前跑,不过马上就到了黄昏。之后再过不久会变成夜晚,因此决定趁天色还亮的时候找地方露营。这是第一次在大脉冲流浪的时候,牙与班尼拉一直重复叮咛他的话。 更重要的是,已经连一步都走不动了。冰雪直接在地上躺平。仙人掌怪不愧是以速度见称,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不好意思,都是我把你叫住的关系……。」 因为自己硬是叫住它的关系,仙人掌怪才没有注意到群集开始移动的事情。自己害它变成了这样,可是仙人掌怪没有生气也没有抱怨,只是注视着冰雪。 到这里,他才惊觉到。个子就算再小也是仙人掌怪,跑步的速度要比身为人类的冰雪快多了。尽管如此,这只仙入掌怪还是一直跑在冰雪的身边。 「你是在等我吗?」 仙人掌怪还是一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过只有这次的答案是可以肯定的吧。 「你真是个好心的家伙啊。明明就可以不用管我,赶快跟上去就行了,可是你却做不出那种事呢。」 一定是因为知道被群体排挤的寂寞,所以才不能忍受把谁抛下不管。就算对方跟自己属于不同的种族。 「好。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到仙人掌怪群里,不要担心。」 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反正这也是趟没有线索的旅行。说不定意外地会在寻找仙人掌群这段像是在绕远路的过程中,遇到通往目的地的线索。 「既然这么决定了,就去找今晚的食物跟睡觉的地方。你说是吧?」 冰雪又把手放到有刺的头上而跳了起来,真是学不乖。 2 寻找较浅的洼地,在周围设置简单的陷阱之后生火。牙与班尼拉教过,因为平原的魔物怕火,只要不离开火堆太远即使是晚上也能安心睡觉。实际上,只要整晚都不让火熄灭的话魔物就不会攻击。不管是在六个人旅行的时候,还是变成一个人旅行之后都一样。 不过再怎么说仙人掌怪都是魔物,冰雪打算要是它表现出厌恶的态度,就决定不生火。假设发生其他魔物趁夜偷袭的状况,自己也比一般人要来得健壮。或许在醒过来之前会被打中个一下,不过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更重要的是,自己不想让这个小小的同行者被吓到。 不过,仙人掌怪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火堆的态度,而乖乖地坐在冰雪的身边。或许是在生火之前跟它说过好几次「这不是危险的东西,真的没关系的。」的关系吧。 「喂,不要太靠近了。会烧焦的喔。」 对火太没戒心的态度反而让人担心,冰雪忍不住这么说。话虽如此,那也只是杞人忧天。仙人掌怪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火堆。那模样看起来跟其他的仙人掌怪感觉有点不一样。大概因为是离开群体的个体吧。 「要是能早一点追上仙人掌怪群就好了。我啊,也跟你一样呢。为了寻找同伴而踏上旅途。」 仙人掌怪突然站了起来。还以为它要到什么地方去,没想到却是面对冰雪的方向重新坐了下来。就像是要专心聆听冰雪的话一样。果然这个仙人掌怪似乎拥有能理解人类语言的能力。 「是吗,你愿意听我说话呵。那么,我就从头说起好了。我在寻找的是我的同伴……那是我重要的人的,重要的家人。」 雷光的脸浮现在眼前,差点就忍不住叫出「姨姐」这两个字。那是自己禁止自己说的词。同时也浮现出「谁是你姨姐!」的不高兴的表情。 「这么说起来,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把她叫做姨姐了呢。难怪用其他的称呼都觉得不是很顺。雷光,我根本没这么叫过她嘛。」 即使如此,现在已经决定用雷光这样的叫法。一直到再次见面,让她允许自己与莎拉的婚事,然后真正成为家人的那个时候为止。那天晚上,在莎拉把关于「另一段记忆」的事情全部都说清楚的时候,说老实话自己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应该有见到面的雷光在一瞬间消失,而且,在场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改写。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过荒诞不经了。 可是,与此同时,自己也确信发生了某种异变。莎拉不可能说谎。更重要的是,这么说起来是有好几件让人感到奇妙的事情。 『因为绝对没有办法住人,下界才被说成是地狱的吧?我们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吧?那应该是常识吧?那样的话,要是有人说一直到最近都还有人住,我觉得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会很惊讶。因为常识被颠覆掉了啊。』 的确,在发现一直到最近都还有人生活的痕迹时,自己还有其他的人都只有「嗯,也是会有这种事嘛。」程度的反应。以「常识」被颠覆来说,这样的反应太平淡了。在依照顺序这么说明后,自己认为莎拉说的很有道理。 不光只是那件事。在莎拉对明明不是路希却能使用魔法感到惊讶的时候,说实话自己抱持着「这是值得那么惊讶的事情吗?」的感想。 『普通人不能使用魔法。那也曾经是常识啊。试着回想看看。冰雪在被变成路希,第一次使用魔法的时候有什么感想?不是感到非常惊讶吗?。 被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那是在毕尔吉湖畔发生的事情。在知道可以使用魔法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惊愕,相当惊慌失措。不对,正确来说只有早就是路希的班尼拉没有感到惊讶,不过剩下的所有人,不论是霍普还是萨兹,就连冷静的雷光都显得非常不安。因为那是得知自己不再是普通人类的瞬间。 是的,「普通的人类」与「魔法」是彼此绝对不相容的存在。自己有实际体验过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被颠覆了,明明应该要比谁都还惊讶的,可是却没有变成那样。而是跟大家一样,无意间就接受了。连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这显然是件奇怪的事情。而且,在被莎拉指谪为止,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简直就像是疑问与不协调感被某人消除掉了一样不是吗。 那是谁做的呢?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发生了某件事。 只有莎拉察觉了这点。莎拉与雷光是血脉相连的姊妹,是关系最亲近的人。那样的话。 雷光察觉到了什么? 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自己就做出莎拉是正确的的判断。跟莎拉一样,雷光也知道了「某件事」。 所以,才消失了身影。连对亲妹妹莎拉,还有自己这些同伴都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就消失,也许是因为状况已经迫切到连这件事都做不到。 有某个巨大的异变正在发生中。既然已经注意到了,就不能放着不管。幸好,新波达姆的生活已经上了轨道。人们完全恢复了活力。跟军队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即使自己不在,也能好好发展下去。就外出旅行来说是很好的时机。 首先要找出雷光。她恐怕跟那个异变有所关连。不可能没有关系。虽然不知道是陷入危机,还是正为了阻止异变而战,不过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把雷光找出来,问清楚事情的来由,阻止正在发生的「某件事」。把各式各样的事情都解决掉之后,两个人一起回去有莎拉等待的新波达姆。没有要做长途旅行的打算。 「不能让她等太久啊。」 在告诉莎拉要去找姨姐的时候,她表示也想一起去。要说服她真的花了很大的功夫。虽然没有打算要旅行很久,不过这一定会是趟危险的旅行。就连还是路希的时候,在大脉冲的旅行都很困难。何况现在的自己还有莎拉,都只不过是普通的人类。 当然,自己也很明白莎拉不会让自己只能受到别人的保护。本人既然有这样的自觉,战斗能力当然也很强。刚移居到新波达姆时,在外行人中她学习武器使用方法的速度比谁都要快,反射神经也超人一等。这些是血缘的关系吧。即使一起旅行,也绝对不会成为包袱才对。 只是,撇开这些不谈,自己不想让莎拉遇到危险。那是自己任性的希望,也是毫不虚假的真心。所以,我拿出了有点狡猾的理由。 『可是,要是唯一的老师出去旅行了,孩子们会感到困扰吧?』 莎拉的责任感很强。自己很明白如果是为了孩子们,她一定会把自己的心愿或希望放到一旁。 『而且,那个谁来着。前阵子在晚上哭泣的女孩。要是莎拉走了,那孩子就失去了哭泣的场所』 这不是藉口,而是打从心底这么认为。不可以从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再把「最喜欢的莎拉老师」给带走。莎拉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吧。 『是啊,孩子们的事也不能放着不管呢。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等的,要跟姊姊一起回来喔』 这么说着,莎拉握紧了冰雪的项链……。 3 第二天也是个大晴天。在阿尔卡奇鲁第大平原旅行的人起得很早。在太阳下山后无法行动的关系,必须要随着日出开始活动来争取时间才行。 当冰雪开始移动,仙人掌怪也像是理所当然地跟在旁边。不过,因为是移动速度特别快的仙人掌怪。实际上是先走到前面停下来等冰雪走到旁边,然后又走到前面这样的状况。 即使如此,孤独的旅行多了个伴很快乐。或许萨兹也是用这样的心情跟小陆行鸟说话。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冰雪一边对仙人掌怪说起昨天晚上没说完的话。 「我说到哪里了。算了,总之,虽然踏上寻找同伴的旅途,可是突然就无路可走。毕竟,完全没有可以称得上是线索的东西。」 知道雷光「突然淌失了」的只有莎拉一个人。其他不管是谁都相信是跟班尼拉她们一样变成水晶。 或者是,在茧坠落的时候失去了性命。 霍普还有萨兹,以及据莎拉所说也在场的多吉,全部都不记得跟雷光交谈的内容。因为在从新波达姆出发之后,就马上到他们那边去做过确认,所以不会有错。 『这么说起来,的确是件怪事。虽然是有听说魔法怎样怎样的传闻,不过我也只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在连络大脉冲与茧定期的飞艇起降场,很久没碰面的萨兹也感到不解地这么说。 『或许这只是在担不必要的心,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好的。知道了。我也会试着去收集那些街头巷尾的传闻。说是这么说,不过也只是定期航班的旅客带来的传闻啦,应该没办法期待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内容就是了』 然后,萨兹说了一句『抱歉啊』。 『感觉好像全部都推到你身上了』 『你在说什么啊。大叔不是有重要的工作吗?』 冰雪朝在跟小陆行鸟玩的多吉笑着说『对吧?』。由于托儿所重新开张的时间大幅廷后,萨兹得到可以带小孩出勤的许可。即使复兴后经过了快两年的时间,驾驶员的数量还是不足。增加定期航路的班次是最优先事项,为了这点或多或少的折衷是必须的。 不过,即使托儿所马上重新运作,萨兹还是会锲而不舍地交涉,直到获得带着孩子执行勤务的认可吧。萨兹那想要取回被迫分开的时间,片刻都不想离开孩子的想法,从他注视着多吉的眼神就能简单想像得出来。 虽然不知道萨兹自己有没有注意到,不过就连在跟冰雪站着讲话的时候,萨兹也总是把多吉的身影放在视野的一角。那模样看起来根本就是想保护幼鸟免于危险的成鸟。 『对啊。要是老爸不开飞空艇的话,大家都会觉得伤脑筋呢』 多吉很自豪地挺起胸膛。很棒的笑容。多吉的笑容与小陆行鸟的可爱模样,在搭乘定期航路的旅客间获得很高的评价。人们对于能够抚慰消沉的心,并提供温暖的事物感到很饥渴。因为这样的理由,卡兹罗伊机长与「小小副机长们」驾驶的飞空艇,受欢迎到在转眼间机位就被预约一空。 『是啊,这是能为大家做出贡献的重要工作。多吉副机长也要加油喔』 大概是被叫做副机长而感到很高兴吧,多吉的表情整个亮了起来。摸摸他的头之后,冰雪跟两人道别,转搭前往帕鲁姆波鲁姆的飞空艇。 两天后,天空的模样看起来像是随时会下雨。被灰色的云所覆盖的天空说宽广也不是很宽广,让人看了觉得更加的沉闷。尽管如此,仙人掌怪还是活泼地动来动去。 「还以为要是没有阳光的话,你会变碍无精打采呢。果然,你虽然绿绿的却不是植物啊。」 虽然有好几次想要把粮食分给仙人掌怪,可是它却什么都不吃。也就是说,不是肉食性也不是草食性。因为这样,所以猜想应该跟植物一样是行光合作用,不过似乎也不是那样。 「总之,就是魔物吧。什么?你说不要讲那种早就知道的事情?」 明明没有表情,可是冰雪总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仙人掌怪想讲的话。不对,或许那只是他恣意的解释而已。 「那么,关于刚才说的事情的后续,从在大脉冲分开之后就没有跟霍普见过面了。跟萨兹大叔倒还满常碰到的。」 则移居到新波达姆的时候,没有军队的帮助根本无法生活。哪怕是一间庇护所,也是军队的配给品。原本是开发作为对下界战之驻扎地用的简易居住设备。 幸好,冰雪跟名列临时政府主要成员的利古迪前上尉有交情。因此,每当物资与人手上出现融通的必要时,冰雪都会来茧拜访利古迪。 只是,像那样造访帕鲁姆波鲁姆都是在赶时间的时候,完全没有绕远路的余裕。了不起就是在等待飞空艇的时间跟萨兹聊聊天,不论怎么努力都挤不出去见霍普一面。 两年不见的霍普看起来已经相当成熟。从净化开始的那段严苛的日子,让霍普无法继续当个孩子。 人似乎是一种只要往前进就无法回头的生物。即使可以再次回到和乎的生活,霍普本身却无法再回到孩提时代。 话虽如此,霍普的表情却比想像中来的开朗。冰雪原本还担心过去曾是路希的经历是不是会对他造成负担,或者是会胡思乱想而陷入烦恼,不过似乎是多虑了。 『那是当然的啊。怎么能够一直消沉下去呢。因为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多得像山一样啊!』 爱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操心的个性还是一点都没变呢。霍普苦笑着这么说。 『而且,曾经是路希这件事也变得没有特别去隐瞒的必要了』 临时政府最先施行的,是公布净化政策所引发之动乱的真相。当务之急是要让茧的全市民知道「下界的威胁」只不过是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捏造的假象这件事。因为将旧波达姆的居民们当成「受到下界污染的危险份子」而进行排除的动作不能放置不管。 真相被公布而得以恢复名誉的不只是旧波达姆的人们。曾是下界路希的约尔芭,黛亚·班尼拉与约尔芭·瑜·牙,以及警备军波达姆治安联队的艾克蕾儿·法隆前中士被认为是挺身守护茧的勇士,其功绩受到表扬。 虽然冰雪认为那些叙述有点夸大,不过为了抹去对下界的恐怖与嫌恶应该是绝佳的宣传吧。要是没有那些宣传的话,纵使茧内部的基础建设处于麻痹状态,或许人们也不会想要到大脉冲。 『莎拉小姐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临时政府的那段发表呢……』 把或许搞错的是自己这些人,莎拉才是正确的也说不定这件事说出来之后,霍普似乎无法掩饰住自己感到的惊讶与疑惑。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在支柱下找到雷光小刀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霍普。 『雷姐还在某个地方活着的可能性,在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想过。』 『因为是那样的状况啊。我也是一样,想都没去想过。』 冰雪根本从来没有用过大脑。霍普半开玩笑地吐槽回去。不过,他马上就以认真的表情这么说。 『因为刀子掉在支柱底下,所以才以为雷姐她变成水晶……或者是死掉了。可是,如果是变成水晶的话,一直到最后都不会把刀子放掉才对。那把刀子反倒是雷姐在某个地方战斗的证据。这种程度的事情,明明应该想得到才对。』 为什么都两年了还没有想到这点。霍普很懊悔地低下头。 『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没办法注意到吧?就跟对很多事情的不协调感被连根拔除了一样。』 『是……那样的吗?』 『至少,那不是你的责任吧。就算是姨姐……不对,雷光她也会这么认为啦。』 霍普的脸上忽然浮现讶异的表情。 『雷光?』 『因为跟莎拉的婚约还在保留中,所以称呼姨姐很奇怪吧?虽然我是这么认为,不过还是忍不住会叫成姨姐。』 『保留中是怎么回事?』 霍普眉头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该不会是跟莎拉小姐吵架了之类的?』 『不不不不不!只有那件事是不可能的!』 冰雪把头往左右甩得像波浪鼓一样来表示否定。只有那是不可能的,绝对。 『我决定要重新来过。从最初开始,全部!。 要是有人把他们的记忆改写过,那就包含这些在内全部当成「没有发生过」,把莎拉一个人感到不安的事情,因为突然分离而哭泣的事情,把所有的一切都当成没发生过,全部、从最初开始重新来过。让雷光带着笑容允许两人的婚事,在大家的祝福下举行结婚典礼……。冰雪决定要用幸福的记忆取代虚假的记忆。 『我不是用半调子的心情把莎拉留下来的。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让莎拉幸福。没有任何阴影,是百分之百的幸福!』 听到冰雪这么强调,霍普马上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真的,冰雪你一点都没变呢。莎拉小姐也真是辛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霍普笑着这么说。 4 在那之后好几天,只是一直朝着仙人掌怪群离开的方向不断走着。可是,不要说是仙人掌怪群,就连单独的仙人掌怪都没有见到。 「之前来的时候,还有一两只一起行动的家伙呢。该不会,这个平原的仙人掌怪全部都移动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仙人掌怪停下来抬头望向冰雪。就像是在问「我真的能回到同伴身边吗?」一样,冰雪急忙朝它点头说「没问题的」。 「我们才刚开始找吧?着急是不好的。」 忽然有道影子盖住地面。应该是妖鸟或翼龙之类的。牙说过的话在耳边重现。 『要是听见拍翅膀的声音,或是突然有影子盖下来的话,就往旁边跳。不要想着回头去看喔。因为那样是来不及的。在这一带飞的家伙跟茧里的鸟可不能相提并论。。 依照牙的建议准备往旁边跳开的冰雪,想起仙人掌怪的存在。虽然全身都是刺但也只能抱着它逃跑,不能把这家伙抛下只有自己跑掉。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以从冰雪伸出之手闻的空隙穿出去的方式,仙人掌怪动了起来。对啊,这家伙的移动速度比人类要快多了。在他注意到这件事的瞬间,像是悲鸣般的呜叫声响彻了四方。 违背牙的建议转过头去时,正好看到安非斯巴儿那用很不像样的姿势飞走。那看起来像是在空中挣扎着的模样,似乎是因为被仙人掌怪射出去的刺射中的关系。仙人掌怪把冰雪护在背后,挺身面对安非斯巴儿那。 「是你……保护了我吗?」 驸才仙人掌怪停下来,是越过冰雪的肩膀在看天空。大概,是魔物特有的敏锐感觉让它察觉到妖鸟的气息吧。 「谢谢你啦。」 忽然有种想法。世界很宽广。自己所在的场所只不过是那宽广世界的一点,自己的视野狭窄得可怜。 过去在同样的场所旅行的时候,魔物是敌人,要是遇到了就必须打倒。不管是在旧波达姆,还是在新波达姆,魔物都是驱除的对象。可是,在为数众多的魔物中,也有像这样愿意把人类当成同伴伸出援手的种类。 「单方面的主观意识,或许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东西呢。」 主观意识这玩意真恐怖啊。冰雪想起利古迪说过的这句话。那是在谈什么事情的时候呢。因为是在跟霍普道别之后直接去找和古迪的,所以话题应该是那个不知道在哪里正要开始的异变。 只是,利古迪说出了这句跟交谈内容完全无关的话。也因此,让这句话留下非常鲜烈的印象,而把在那之前谈论的事情都忘掉了。 『主观意识这玩意真恐怖啊……』 一瞬间不明白他说了什么,冰雪保持着沉默。大概是感受到冰雪的困惑,利古迪说『抱歉,是我自己的事情』,然后提起完全无关的事情。 『你刚刚说完全没有能当成线索的事件吧。可是,要做地毯式搜索,大脉冲又太宽广了。对吧?』 这样如何?利古迪用意味深远的眼神看着冰雪。 『茧内部与大脉冲居住区周边的探索就交给军队。你只要去找剩下的地方就好了。这样的话,探索范围多少会缩小一点吧。说是这么诡,不过因为是大脉冲的边境啊。没人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就是了』 不管是找人还是蒐集情报,人手越多越有效率。如果军队愿意帮忙的话,那真是求之不得。可是,军队不应该为了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出动。这种程度的事情就连自己这个外行人都懂。 『这样好吗?不管是雷光的事情,还是异变的事情都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关于这点是彼此彼此。因为我们这边也有件事想拜托你』 『有事想拜托我?』 『搜索PSICOM的残党。你也知道的,以净化为名进行的虐杀行为曝光后,那些人被从茧里放逐出去了。』 因为新政权的树立而失去过往地位的不只是旧圣府的重镇。曾经是执行部队的PSICOM也解体了。不只是那样,他们不管是在茧还是在大脉冲的居住区都没有容身之地。因为有可能会遭到市民们的报复。 『那些人躲藏在大脉冲边境的可能性很高』 『没有必要去搜捕残党吧?那些人也只是遵照上面的命令行动。如果逃到远方的话,已经不会有影响了。就放过他们吧。』 对于虐杀了波达姆居民们的PSICOM,冰雪并不是完全没有怨恨的情感。可是,在活下来的每个人都努力想要向前迈进的现在,把过去的事情再挖出来有什么好处呢。听到冰雪这么说,和古迪大大地摇头表示否定。 『不是搜捕残党,是搜索残党。不要把重点弄错了。』 『那么,意思是只要找出来就可以了?』 『应该说,我想把握他们的动向。』 只把焦点放在从茧被放逐这个事实而怀恨在心的前PSICOM士兵们,是不是企图要以武力进行报复,或者是即使没有到订立出具体的计划地步不过却成为不满份子。像这样的情报才是我想要的。和古迪这么说。 『毕竟,那些人可是连哭泣的小孩都会安静下来的PSICOM部队啊。跟那些人刀枪相向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想尽可能回避掉。要是有什么奇妙的动作,就有先下手为强的必要。』 『先下手为强?』 『不不不,我们并没有打算采取强硬的手段。正因为想要在各种层面能够息事宁人,才需要情报这样的东西。』 冰雪决定相信利古迪想要息事宁人的说词。在回答愿意接这份委托后,『我们也接下了,彼此彼此嘛』,利古迪闭上一只眼睛这么说…… 5 「真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呢。」 不过有魔物就是了。对仙人掌怪这么说着,冰雪的视线扫过平原。远方可以见到很明显跟山脉不一样的棱线。那是龙龟的背。 「对过着避人耳目的生活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地方了呢,这里。」 只是,跟位于海边的波达姆比起来似乎更难取得粮食。大平原的天气很容易出现变化,不适合农耕。「在居住含适度上来说或许算不上很好呢。」,就在冰雪这么喃喃自语的时候。 突然传来某种东西折断的声音,然后厌觉天地整个被翻转过来。 「呜哇啊——!这是什么啊!?」 即使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也无法动弹。似乎是被网子还是袋子这类的东西给包住了。 感觉被包围了起来。听见周围传来「等一下,不是魔物喔。是人类。」这样的声音。于是冰雪理解了自己似乎是中了魔物用的陷阱。从声音的方向来推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被倒吊着。 「喂——,快点帮帮忙啊!」 真是丢人的声音。跟被网住的时候一样,简直就像是被偷袭一样地恢复了自由。因为左脚觉得痛而低头一看,仙人掌怪抱着自己的脚。似乎是因为跟在冰雪的身边,所以一起被陷阱抓住了的样子。 「你也真是倒霉啊。话说回来,也差不多可以放开了吧。刺扎得我满腿都是了。」 不过,这种程度的刺已经习惯了。睡觉翻身的时候把仙人掌怪压在屁股底下之类的事情还满常发生的。 「喂……你跟魔物是一路的吗?」 听到这句用充满警戒心的语气说出的话,重新看了一下注意到周围站着几名男性。从所有人都带着武器来看,应该正在狩猎魔物吧。 「这家伙是我的同伴,并不是坏魔物。所以,是否能请你们把那些吓人的玩意收起来。我不想让这家伙感到害怕。」 男性们互相望着对方。如果是平常就在狩猎魔物的人,会觉得魔物等于危险是理所当然的。冰雪急忙这么嘱咐仙人掌怪。 「听好了?这些人不是敌人。不可以攻击喔?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针射到他们身上喔。因为他们不是敌人。」 在遇见冰雪的时候,仙人掌怪不只是靠语言,还能以表情与气息来判断对方有无敌意。他们对魔物抱持警戒心的气息很有可能会被判定成敌人。 「这真是让人惊讶。它真的听得懂你的话呢。」 「因为是同伴嘛。」 似乎是领队的男子将表情缓和下来收起枪械。 「抱歉,因为没想到竟然有人会经过这里,这一带到处都是魔物用的陷阱。」 「我也一样,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陷阱。完全没有去注意脚下有什么东西呢。」 在半开着玩笑站起来的瞬间,左脚感到一阵剧痛。不知道是刺到不该刺的地方,还是伤口比想像中来得深,虽然没流什么血但是非常痛。 「喂,不要紧吧?能走路吗?」 看到冰雪忍不住跪了下来,男子很担心地伸出手这么问。 「没什么,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我的身体比一般人要强健多了。」 「我不记得有用什么带刺的东西啊……。」 他们大概是以为自己设置的陷阱害冰雪受伤了吧。 「啊,不是因为陷阱的关系。是仙人掌怪的刺啦。这家伙的刺连厚皮革都能简单刺穿呢。」 「不管怎么说,要是没有中陷阱的话就不会受伤吧?抱歉。」 男子用过意不去的语气道歉后,把冰雪扶起来。 「让我带你到我们的营地吧。在那里休息一下比较好。」 「不好意思,得救了。」 脚受了这样的伤,今天看样子是无法移动了。就连要找能睡觉的场所应该都很困难,这样的提案真是令人感激。 「我叫罗尼。你呢?」 「冰雪。我是从新波达姆来的。」 「波达姆?」 罗尼的语气再次出现警戒的味道。 「啊,名字虽然叫波达姆不过不是茧的。新波达姆,那是位于大脉冲的开拓村……。」 就在他要继续说明的时候。有个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道。 「你是冰雪·维里耶吗!」 「你怎么会认识我?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可以看得出来那群人变得很紧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住手,赫尔曼。」 罗尼严厉地这么说。被称为赫尔曼的男子把按在枪上的手放下来。到底事情变成怎么样,自己完全没有头绪,不过自己似乎差点就成了枪靶,能够理解的只有这件事。 「我们不会再次把枪口对着人了。不是这么发誓过了吗?」 罗尼这么告诫着。「不会再次把枪口对着人」,也就是说以前并不是那样。再加上对波达姆这个地名的反应,还有知道冰雪的名字这些徵兆。更重要的是,不久前利古迪对自己提出什么样的委托? 「你们,曾经是PSICOM吧。」 感觉空气好像突然变冷了。冰雪急忙举起双手。因为他想起了刚才赫尔曼把手按在枪上代表的意义。 「我已经不是路希了。拜托不要突然就开枪啊。」 冰雪把袖子卷了起来。过去在那上面曾经有路希的烙印。如果是PSICOM的话,应该很清楚被通缉的冰雪·维里耶身上的烙印位置。 「就连武器都没有,完全赤手空拳。没错吧?」 看到冰雪把外套脱下翻过来,罗尼笑了出来。不只是罗尼,连赫尔曼还有其他人都放松了表情笑起来。 「就像你不是路希一样,我们也已经不再是PSICOM了。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不会再次把枪口对着人。当然,路希也一样。」 「可是,刚才……。」 冰雪朝赫尔曼的方向瞄了一眼。他抓抓头道着歉。 「不是的,我误以为你是到这里来报复的。而且,那只是想要请你赶快回去而已。是我太冒失了。」 PSICOM的士兵们因为害怕市民的报复而逃到边境。不久前和古迪才这样告诉过自己。 「毕竟,这里也有曾经在帕鲁姆波鲁姆用枪指着你的人。即使不是那样,也有人像我一样曾经用枪指着你的同伴。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有会被你们怨恨的自觉。不,是有过。」 「已经是过去式了啊。」 「嗯,因为你似乎不像是会以牙还牙的那种类型。」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别的人笑着这么说。 「冰雪可是敢一个人赤手空拳冲到整排枪口前的男人。他是货真价实的笨蛋啊。」 「喂喂,说笨蛋什么的也未免太……。」 一点都没错。罗尼点点头这么说。还以为那是在对冰雪那句「说笨蛋什么的也未免太过份了。」愤慨的反论塞不赞同,不过错了。 「说是笨蛋虽然没错,不过是笨得憨直的那种。一开口就连肚子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是那意思啊……。」 冰雪一下变得很沮丧。 6 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罗尼等人迅速地生起火,让冰雪坐下来治疗伤势。 太阳下山之后,开始有虫子在火堆旁飞舞。虽然魔物讨厌火,不过虫子喜欢火的亮光。罗尼他们很不耐烦地挥着手驱赶虫子。看样子,他们似乎不知道驱虫的方法。 「用这个比较好。」 冰雪从口袋拿出驱虫用的草,添到火堆中。已经完全枯萎的那株草,会开出班尼拉很喜欢的花。 『这么做的话,一整晚都不会被虫叮,可以睡得很好喔。』 即使摘来的花枯掉了,班尼拉也不会立刻扔掉,而是很珍重地放进皮袋中带着走。那是为了之后能够再利用来驱虫,或是制作药膏。 『有用的草啊,都会开出小孩子会想摘的可爱花朵。所以,马上就能记住喔。』 黄色的花可以驱虫、红色的花可以除霉、蓝色的花是伤药,班尼拉很灵巧地一边编着花环一边这么告诉冰雪。据说像这样把花摘下来带回去,就是大脉冲的孩子们的工作。 『班尼拉都只摘那种花就是了,让人还以为她想要把约尔芭乡的虫子全部消灭掉呢。』 牙这么开玩笑时,『才、才没有那种事呢!』班尼拉慌忙地这么说……。 「原来加此,这玩意真是方便啊。」 罗尼赞叹着把枯萎的花放在手掌上仔细端详。 「这一带的虫子特别多,让人很伤脑筋。」 大概是在移居到大平原的时候,就算有带医药类物品也没想到驱虫剂之类的东西吧。或是很快就用完了也说不定。即使缺乏什么东西,他们也没办法像其他的开拓民一样回到茧筹措。 「可是,有花的季节是还好,到了冬天该怎么办?」 盯着驱虫草看的某个人感到疑惑地这么问。不过,马上就有其他人用目瞪口呆的表情答道。 「你在说什么。冬天哪会有虫啊。」 「啊……。」 他们这么嘻笑怒骂的样子,看起来就像随处可见的士兵们。 「我还以为PSICOM的士兵是那种更像是模范生,一直都用敬语说话的那类人呢。没想到意外的普通啊。」 「上面的人我不清楚,不过底下的士兵不管哪里都差不多吧。」 一问之下,才知道前PSICOM的士兵们带着家人来到边境,盖了一座小村子过着生活。他们的妻子似乎只因为丈夫或父亲曾经待过PSICOM,就受到非常不合理的对待。他们苦笑着说,因为这样,留在村子里的女人跟小孩反而对外来者很冷淡。 「虽然很想让你在有屋顶的地方而不是在这种穷酸的帐篷休息,不过她们光听到是外来者就一个个像刺猬一样摆出抗拒的态度。」 「也就是说她们受过相对残酷的对待吗……。」 「大致上是稍微受到骚扰,或是被冷嘲热讽的程度。明明自己没有错,却只因为家人是PSICOM就受到责备。所以会比实际受到的对待感到更痛苦,也更加令人受不了吧。到了最后又得在边境生活。」 就在雕才,冰雪才觉得这里要取得粮食应该会比新波达姆辛苦。不过,更辛苦的是驱除魔物的工作吧。阿尔卡奇鲁第大平原的魔物有很多都很凶猛。真是辛苦啊。冰雪这么喃喃自语。 「在这片土地上随时都要面对危险啊。」 可是,罗尼出乎意料地淡淡一笑这么说。 「我们其实满欢迎这些危险的。」 「欢迎?」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危险」跟「欢迎」怎么样都连接不到一起。可是,罗尼很明确地点了点头。 「PSICOM里聚集的都是笨手笨脚的人啊。刚才虽然把你叫成笨蛋,不过其实我们也是笨蛋。脑袋里除了与下界的威胁战斗以外什么都没有在思考的大笨蛋啊。」 圣府直属的精锐部队、菁荚集团、哭泣的孩子也会闭嘴的PSICOM……这些词在脑中闪过。不管是哪一个都跟「大笨蛋」扯不上关系。 「我们保护的是茧的所有居民、全人类,也就是整个世界。要是遇到紧急状况,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打倒敌人,随时要做好舍弃自己性命的准备。从入队之后,我们一直都是用这种方式从早到晚训练过来的。为了守护茧、为了守护茧……就只被灌输了这么一个观念。」 一想到这是PSICOM士兵的真实面貌,让冰雪不由得感到惊讶。他以前以为那些人应该是更加冷酷、没血没泪,要比喻的话就是像杀人机械一样的家伙。实际上,他们的追捕行动也极为无情。 「可是呢你想想看,要是某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你,下界其实不是地狱,没有侵略也没有威胁。那些觉悟、那些受训的日子,到底算是什么?全部都是白费工夫,没有意义吗?」 罗尼的脸上浮现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他们不只是被从乐园放逐而已。连内心的支柱、自己的存在意义都失去了。 「所以,我们才到边境来。到处都是危险的魔物,还有什么毒虫或是碰到就会肿胀的草之类的……。在这里越是遇到危险就让人感到越安心。可以感受到『啊,我们并没有错,下界真的是地狱』。」 在帕鲁姆波鲁姆被PSICOM包围的时候,冰雪忘我地大喊「想保护茧的必情是一样的!」。那个时候,士兵们的确表现出受到很大动摇的样子。现在终于理解真正的理由了。对他们来说「保护茧」这句话,就是做为一名士兵的存在意义。而那句话,偏偏从下界的路希口中说了出来。这样叫人怎么能保持平静。 「原来是这样啊……。」 主观意识这玩意真恐怖啊。冰雪跟利古迪想到同一件事。他们因为主观意识而拿起枪,市民们因为主观意识而放逐他们。 的确,对自己灌输乐观的「主观意识」来提高士气有时候是必要的。那样可以成为在快要屈服时的心灵支柱。可是,应该要记住的是,这么做同时也会成为束缚住自己的枷锁。 「不过,陪着来到这里的家人应该很受不了吧。」 是啊。某个人附和着。在老婆面前抬不起头啊。另一个人这么说,然后大家一起发出开朗的笑声。 能像这样笑着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救赎吗?或者是……。 突然笑声停了下来。在冰雪想问发生什么事而张开嘴的时候,被人严厉地制止了。学他们竖起耳朵倾听,的确听到了像地鸣声般的低沉声音。 「是帝王凶恶巨兽!那些家伙又出现了!」 罗尼他们一起站了起来。「那个方向是村子!」,不知道是谁这么喊道。冰雪也跟帝王凶恶巨兽战斗过好几次。四脚着地奔跑的时候拥有与体长不相称的速度,用后脚站起来的话虽然动作迟钝但却巨大到必须抬头仰望。再加上身体强健,而且很难缠。即使对路希来说也是很难对付的魔物。普通的人类一定无法应付。就算是有很多厉害的士兵也一样。 「你待在这里!」 这么喊叫的罗尼已经扛起枪。在冰雪说由「我也要去」的时候,营地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真不愧是PSICOM,行动速度快得惊人。要说起来,在脚步声还像地呜声的阶段就能注意到的灵敏听觉也很了不起。帝王凶恶巨兽在近距离下的脚步声可不是那种程度。 「我们也过去。」 对仙人掌怪这么说后,试着慢慢站起来。虽然还会痛不过还不到无法行走的地步。尽管不能成为像样的战力,但是至少可以当诱饵。普通人要对付那种怪物,只能靠数量取胜了。 可以听见枪声。大概是想要拖住朝村子前进的帝王凶恶巨兽吧。可是,脚步声还在持续着。只靠一般程度的射击是无法阻止那个怪物前进的。 冰雪拖着疼痛的脚,拼命地跑着。还是路希的时候,这种程度的伤只要凭意志就能克服了。魔物造成的伤只要在战斗结束后稍微休息一下就能完全治好。原本是那样的。第一次对变回人类的自己感到烦躁。 突然,魔物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由于之前都是平缓的上坡,视野并不是很辽阔。 以喜欢单独行动的帝王凶恶巨兽来说,很难得的不是只有一只。像小山一样的巨大身驱有三具。不,或许是察觉到骚音而跑过来,又多出了两只。一次有五只帝王凶恶巨兽出现在眼前还是第一次。 除了罗尼他们以外,似乎有其他在附近狩猎的人们也会合了。迎击的人数早已超过了两位数。可是,怪物们毫不在意地朝着村子前进。那模样就像是知道猎物在什么地方的野兽一样。帝王凶恶巨兽一次出现好几只的理由,大概就是这个。村子被它们当成猎场了。 好不容易,帝王凶恶巨兽们停止奔跑。它们用后脚站立起来,发出愤怒的咆哮声。这样一来动作会变迟钝,不过攻击威力强到跟之前无法相比。从这里开始才是麻烦的地方。可是,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村子就会被攻击。 「不行啊。只有那样的武器,打不倒那些家伙的。」 如果有还是路希时的强健身体,或者是可以召唤湿婆的话。至少,要是能够使用比现在还要强大的魔法的话。不管那一种方法都不是现在的冰雪该期待的。难道没有什么方法了吗…… 「对了!不是有你的针吗!」 即使体型娇小也是仙人掌怪。如果是能够贯通厚皮革的针,大概也能对帝王凶恶巨兽造成伤害才对。而且,双脚直立态势的帝王凶恶巨兽动作迟钝,是很好的目标。 「仙人掌怪,瞄准那些家伙的头。可以办到吧?」 像是在说包在我身上一样,仙人掌怪转过身抬头望向冰雪。 「大家快趴下——!」 尽可能地拉开嗓子这么喊叫。马上察觉到冰雪意图的人是罗尼。「趴下」,听见罗尼这么尖声喊叫,所有人动作整齐地贴在地面。仙人掌怪把自己小小的躯体膨胀起来。在下个瞬间,数百根针随着爆炸般的声音成为横向的大雨降临在帝王凶恶巨兽们的身上。 可是,伤害虽然造成了但并不是孜命伤。似乎是忍受不了针造成的疼痛,帝王凶恶巨兽们踩踏着地面开始横冲直撞起来。以钶匐在地面的态势,罗尼等人继续开着枪,不过还是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还能继续吗?」 照现在的状态要打倒这五只怪物很困难。就在冰雪思考着在仙人掌怪射出针的这段时间还要进行什么攻击的时候。 仙人掌怪的身体膨胀得更大。把纤细的手脚伸长到极限,全身颤抖了起来。没多久,小小的身体开始散发光芒。感觉那种光自己似乎曾经看过。 它想做什么啊。想这么说的冰雪屏住了呼吸。这次是明显有见过的纹章,在夜晚的黑暗中浮现出来。第一次看见那纹章,是在波达姆异迹里。以不祥的光芒形象化的力量之证。下界的纹章。 「你该不会是……。」 冰雪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大地随着激烈的呜动出现龟裂。让他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冰雪就这样难看的坐倒在地上,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光景。 那是形状不太自然的龟裂。不对,不是龟裂。纹章就以那样形状将大地削落。 帝王凶恶巨兽一只又一只被吞没到地底。尘土飞扬起来。鸣动依然没有停止。裂缝变得更加宽广,纹章像糖果一样碎裂开来。在飞扬的尘土中,闪亮的粒子飞舞着。那是水晶的粒子。 发光的粒子消失,尘土变稀薄后,周围安静了下来。把魔物吞没殆尽的平原,她形整个改变了。大概是原本地盘就不稳固的关系,单侧崩落而形成长平台状的地形。当然,没有留下纹章的形状。罗尼他们好像是在平台的另一侧,完全看不到身影。 冰雪站起来低头望向仙人掌怪。膨胀起来的身体恢复成原来的大小,不管从哪里看起来都平常没什么两样。 「原来你……是法尔希啊。」 跟其他个体有明显不同的仙人掌怪。跟魔物不相称的头饰。那闪闪发光的红色石头,原来是法尔希体内一定会有的水晶。 要是仙人掌怪是下界的法尔希的话,就能说明为什么会有能够削落大地的强大力量。牙曾经说过大部分拥有「让世界扩大」之使命的下界法尔希们,都具有能够改变地形的力量…… 冰雪注意到自己无意识问按住了手臂。那是过去路希的烙印所在的位置。 我在在意什么?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到在意? 水晶的粒子再次飞舞在空中。那些粒子很明显地朝冰雪的方向飞过去。这情景也在波达姆异迹中见过。在异迹最深处,法尔希·灵魂厅里。在被拖进异空间变成路希的那个时候。 周围的色彩随着光粒而消失。跟那个时候一样的异空间。在那之后,光之触手伸了过来…… 『好!握手言和吧?』 在冰雪伸出手的时候,仙人掌怪也伸出它小小的手。不是像这种触手。 『你是在等我吗?』 在追逐仙人掌怪群的时候,仙人掌怪一直跑在冰雪的身边。那是比起难以驱使的魔物,最后还是选择人类的意思吗。 仙人掌怪笔直地看着冰雪。用跟画对冰雪的方向重新坐了下来像是要专心聆听冰雪说话时的那双眼。越过冰雪的肩膀发现安非斯巴儿那时的那双眼。它用跟那些时候一点都没变的黑色眼睛望着冰雪。 或许仙人掌怪就是用这双眼在观察冰雪也说不定。一起走在平原上,偶尔跟魔物战斗,然后判断是否适合自己的目的。是的,说到法尔希接近人类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打算要把我变成路希才……。」 脚自己往后退去。水晶粒子放出更强的光芒。冰雪很清楚。要是被这个无色彩的空间捕捉住了,要是被那像是光线凝聚成的触手缠上了,人类就没有逃走的手段。 就在觉得不行了的瞬间,想要抓住冰雪的光之触手颜色变暗了下来。在注意到不是颜色改变,而是失去亮度的时候,触手已经失去轮廓了。 周围的颜色恢复正常。法尔希创造出的异空闻已经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 也许是心理作用,仙人掌怪看起来有点沮丧。 「该不会,你失去力量了吧?」 仙人掌怪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冰雪。一定是被说中了吧。 就像是把茧的法尔希进入休眠当成信号一样,大脉冲的法尔希们也变得不再袭击人类。那变化剧烈到会让人觉得牙说那些法尔希只要看到人类就会将其变成路希来驱使的事情像是骗人的。 大概是下界的法尔希们察觉到敌对的力量消灭掉了吧。敌人消失了的话也不需要用来战斗的棋子,因此对人类也变得不厌兴趣了。虽然不清楚他们是以自己的意志不对人类出手,还是更上位的某种存在做出这种判断,不过冰雪是这么解释的。不对,是曾经这么解释。一直到刚才为止。 现在不一样。就像自己这些人对特定事物不会出现不协调感一样,法尔希们或许也被剥夺了对人类的兴趣。仙人掌怪会失去力量,会不会也是把自己这些人卷进去的「异变」造成的影响呢? 「就算想要把我变成路希也做不到吧?」 仙人掌怪还是没有动作。可是,那身影让冰雪把它跟PSICOM的士兵们重叠起来。把失去存在意义在边境徘徊的他们,跟寂寞地望着仙人掌怪群的法尔希·仙人掌怪重叠起来。或许那不是想要加入群体里,而是在寻找取回力量的线索,而观察着与自己外形相似的魔物们。 PSICOM包围埃斯特海姆的宅邸,用枪指着自己这些人。过去他们曾经是敌人。可是,其真实面貌呢。没想到就跟自己一直强调的一样「同样是人类」啊。 那么法尔希呢?会施加路希诅咒的他们毫无疑问是敌人。可是现在依然也能断言是那样吗?法尔希·仙人掌怪对自己来说真的是敌人吗? 就在思考到这里的时候。冰雪听见「喂——」的呼喊声。是罗尼他们。他们平安无事。 「总之现在先休战,好吗?」 这么告诉仙人掌怪后,冰雪朝罗尼他们用力挥舞着手。 7 那天晚上是住在村子里。虽然是外来者,不过因为是为了村子战斗的恩人,所以每个人都很欢迎冰雪。 不只是冰雪。对于把帝王凶恶巨兽沉入地底的仙人掌怪,村里的每个人都很感谢。 「其实,很想让这家伙饱餐一顿它喜欢的食物的。」 听到仙人掌怪不是肉食性也不是草食性,甚至连水都不喝,罗尼露出很遗憾的表情。如果是魔物的话至少应该还会喝水,不过这个仙人掌怪并不是魔物。 「即使不能用食物,我们也很想找个形式来表达感谢的心情啊。因为它可是村子的大恩人呢。」 听到赫尔曼这么说,有人吐槽「仙人掌怪不是人吧!」。其实是法尔西呢,冰雪心中闪过这句话,不过当然没有说出口。因为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仙人掌怪的真实身分。 在下界的纹章浮现出来时,罗尼他们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在大地被纹章形状的光芒切削时,也是在拼命地逃命吧。知道那股强大的力量是法尔希之力的人只有冰雪。那么,没有必要说多余的话。对他们来说,仙人掌怪是魔物同时也是拯救了村子的英雄。这样就绚了。 「这么说起来,你好像说过它跟仙人掌怪群走散了?」 「啊?嗯,对了对了。我们是在追赶仙人掌怪群。」 虽然这跟实际上的情形也不一样,不过还是当成这么一回事吧。 「如果,我是指如果啦,要是追不上仙人掌怪群的话,要不要回这里来呢?这里的话,仙人掌怪也可以一起住下来。没有人会因为它是魔物就赶它走,这点我可以保证。」 「要是追不上的话啊……。」 「我也明白让它回到群体里是最好的。只是平原这么广大。或许也会有那样的情况发生也说不定啦。」 是的。阿尔卡奇鲁第大平原很宽广。然后,这个世界更宽广。在仙人掌怪把安非斯巴儿那赶走的时候,自己不是就有这样的感觉吗。 「说的也是。我会考虑看看。可以跟魔物一起住下来的村子,也只有这里了呢。」 「我想被魔物拯救过的村子,应该也只有这么一座啦。」 那可不一定呢。冰雪在心中喃喃自语。魔物是敌人,不可能会帮助人类的想法只不过是人类这边任意的主观意识。或许,在这之后也会出现其他受到魔物帮助的村子也说不定。不只是这样,或许人类跟魔物互相合作来战斗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 「话虽如此,地形变化的幅度还真是惊人呢。」 忽然有人这么说。因为裂缝而形成的悬崖,在重新调查过之后发现高度相当高。脚上有伤的冰雪爬不上去,必须用绳子绑住身体吊上去才行。 「可是,多亏出现那道长长的悬崖,让这里变得稍微安全了啊.因为大型魔物应该无法越过那样的高度吧。」 真是多亏了仙人掌怪呢。有其他人这么说。一点都没错。罗尼也用力点了点头。 「让人真想帮它建座铜像呢。」 「也要加上『英雄仙人掌怪,拯救本村』之类的标语吧?」 气氛整个热闹了起来。那个时候不管是谁都是带着开玩笑的心情。可是,在笑完之后,赫尔曼用力敲打一下膝盖。 「不要盖铜像,改盖石像如何?当作我们表达感谢之意的证明。而且,就算是回不了仙人掌怪群而要在这里生活时,如果有跟同伴很像的石像的话,仙人掌怪也不会觉得寂寞吧?」 这个想法不错。罗尼也这么附和。 「只有一座反而会觉得寂寞呢。多建几座会不会好一点?」 「对了,来建一座比较大的吧。要大到从远方也能看得见,让帝王凶恶巨兽看到就会吓跑的大家伙。」 「不不不,也要有小的才行。光有大的也很寂寞啊。」 「不是有句话说大兼小用吗。」 「这种情况,兼不起来吧。」 「不对不对……。」 要建造仙人掌怪石像的话题一直延续着。在下次造访这座村子的时候,一定会有好几座石制的仙人掌怪迎接自己。就算在自己这些人死掉之后,就算是经过了几百年,石制的仙人掌怪也会伫立在这片大平原上吧。 第二天冰雪随着日出离开了村子。村里的小孩子们,也一直挥着手为他们送行。 冰雪跟罗尼他们在途中分开。据说他们接下来要去狩猎兰多盖雷欧。在冬天到来之前必须要尽可能储存粮食才行这点,不管是海边还是平原都一样。 「那么,」 等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冰雪转身面对仙人掌怪。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理所当然的,仙人掌怪没有说话。冰雪直接蹲下来,注视着仙人掌怪。还以为这样就能让视线的高度一样,没想到即使蹲下来还是要低头才行。就算是这样也能发挥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再怎么小法 尔希依旧是法尔希啊。 「呐,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啊?我一边寻找同伴,一边帮你取回力量。要是你取回力量了,就换过来帮帮我。如果是法尔希的话,应该可以让路希从水晶变回来吧?」 要是仙人掌怪取回作为法尔希的所有力量的话,或许可以让变成水晶支柱沉眠的班尼拉跟牙恢复原状。当然,失去支撑的茧该怎么办也是个问题,不过那件事再找别的方法就好了。 而且,只要跟仙人掌怪继续旅行下去,其他的法尔希不是也可能会成为同伴吗。在那些法尔希中,或许有的会知道雷光在什么地方。又或者是,能够找到拥有足以拯救整个茧的力量的上位法尔希来 当同伴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乐观了呢?不是被法尔希饲养,也不是跟法尔希敌对,而是以同伴的方式共存下去。这会是个天真的期待吗? 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正发生着不只是人类,就连法尔希也被卷入的异变。在这样的时期与仙人掌怪相遇,一定有其意义在。自己跟它是应该要相遇而相遇的。冰雪想这么认为。 「你曾经挺身帮助过我吧。在被安非斯巴儿那袭击的时候。而且,你也保护了村子。」 说不定,那只是因为人类是路希的材料所以不想让魔物杀死而已,不过现在冰雪只想相信仙人掌怪保护了人类的这个事实。 「人类跟法尔希也能成为同伴。要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那样的例子,只要我们成为第一个例外就可以了。」 仙人掌怪一直抬头望着冰雪。据说法尔希没有心也没有感情。可是,像这样拥有理解语言的力量,也有思考的能力。那么,应该也可以互相理解才对。 「跟我一起走,一起寻找。如果是我们的话,一定办得到。」 从一开始就认定不可能的话,就算路就在眼前也无法前进。只要舍弃掉主观意识,一定有很多方法可以选择。就像是明明无法想像会跟下界的路希并肩作战,但班尼拉跟牙却成为重要的同伴一样。 「法尔希把人类变成路希,或是把水晶变回路希,并不只是要当成道具来使用吧?你的力量是为了跟人类成为同伴的力量。我是这么相信的。」 冰雪站了起来。仙人掌怪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跟在旁边。 「好!我决定了!」 冰雪一边摆出胜利姿势,一边想着变成水晶沉眠的班尼拉跟牙,还有一定是在某处战斗雷光。 要是在结束旅途时再会的话,她们看到这个小同伴会说什么呢?或许会大吃一惊,也或许会笑着说很像冰雪会做的事。想像着那样的场面,脸上自然露出了笑容。 「走吧,伙伴。」 踩踏在还留有朝露的大地上,冰雪与仙人掌怪开始迈步前行。 fair & foul 80minutes 首先浮现出来的是不合时宜这个词。 本来的话这里应该是穿着正式服装的人们笑语喧哗的场所。在帕鲁姆波鲁姆最具传统的音乐厅入口,没有什么比武装的士兵还要更不合适的了。 可是,将这里作为原本目的使用,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就像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变成首都帕鲁姆波鲁姆一样,这里现在也变成茧的中枢。在这座音乐厅里,把曾经位于伊甸的中央塔议事堂,也就是立法府整个移转了过来。而且,今天是议会的召集日。会有这么森严的警备也是这个理由。 在被叫住之前先主动叫住士兵。明明也不是什么密谈,却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在这里比任何人都要不合时宜的,或许是自己也说不定。 「我是接到利古迪上尉召集的人。」 实质上行使着将官级的权限,但利古迪维持着跟以前一样的阶级。在PSICOM遭到解体,警备军出现战死者的现在,军方内部也稍微出现了一些混乱。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也没空来处理关于阶级什么的事情吧,到目前为止自己是这么解释的。 只是,像这样在不想引人注目的场面试着说出「利古迪上尉」这个词后,感觉似乎能够理解到他真正的企图。将官级的话光是阶级就会吸引众人的注意,如果是尉官的话大家都会忽略掉。 「名字是?」 「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 揍到的通知中是说有做好安排因此只要报出名字就可以了。虽然对只不过是在立法府站哨的士兵是否管用这点抱持疑问,但士兵很干脆地就说出利古迪的所在位置。 可是,在听到那是在地下的乐器保管库时我感到不知所措。在这座音乐厅里,不但有着大大小小的会议室,还有谈话室。就算是设备完善的演出者准备室之类的房间都被那些议员们占领了,没想到突然就搬出了保管库。 就算用来保管乐器的场所空调还算不错,但在防音方面应该很差。谈话的内容不会在外面也能听的一清二楚吧。利古迪虽然并没有提到「密谈」这个词,不过很明显地应该是这一类的事情。 想太多了吗。巴萨罗穆浅浅一笑。保管库的门前挂着「维修整备中」的牌子。看到这个之后重新思考了一下。不让谈话内容外流这种程度的事情,他不可能没有想过。这个男人在这方面不会有疏失。 在议会开始的七十分钟前,这是约好的时间。到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不过应该在容许范围吧。试着轻轻敲了一下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堆积着的木箱与货柜把视线挡住,从入口完全看不到房间的全貌。从里面传来利古迪说「在这边」的声音。 「简直像是在捉迷藏啊。」 虽然从入口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不过从利古迪的位置应该可以把握什么人在哪里吧。恐怕就连门外或走道上有什么人都能知道。 「秘密基地都是像这样的吧?」 把小型货柜当成椅子坐在上面的利古迪很愉快地笑着站起来。如果是以前的话,这种时候的他一定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眼睛闪闪发光。以前的他曾经有过这样的一面。 跟利古迪往来还不到一年。在自己家被PSICOM包围时,被骑兵队的士兵们救出来是最早的机缘。那之后在他们的保护下,直到PSICOM解体为止都跟骑兵队的某个小队一起行动。 「可是,有监视摄影机吧?可以从监视室监看的话,很难说是秘密基地。」 在有不特定多数人聚集的设施,为了防范恐怖活动在各处都设置有监视摄影机。当然,在后台或准备室为了保护个人隐私,使用中会将摄影机关闭。反过来说摄影机被关闭的房间里就有人在。后台或准备室的话还说得过去,特地把保管库的摄影机关闭是件非常不自然的事。 「那边的是假影像,不用担心会被监视。」 「假影像?」 「就是这么回事。」 应该什么都没有的墙壁忽然变亮起来。同时一齐显示出看起来像是音乐厅内各房间的影像。 「摄影机的影像全部都被转送到这里。」 那边的是假影像。利古迪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准备室或后台等无关紧要的房间影像跟以前一样在监控下,不过只有不想被第三者看到的房间影像是在被替换之后转送过去。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墙壁再次变暗,影像也淌失了。乍看之下,无法看出那面墙能当成显示器来使用。 「来谈谈以前的事吧。」 感觉那语气有点装模作样。可是,眼中完全没有笑意。大概是准备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吧。虽然来往的时间很短,不过已经可以理解这种程度的事了。 「我们过去相信着幻想。没有注意到假像,也不去怀疑谎言,厚着脸皮在虚伪的乐园中生活。你还有我都是。」 和古迪想要说的是什么呢。的确,直到半年前为止,茧的人们都过着对法尔希言听计从的生活。对法尔西给予的安乐生活感到满足,不但没有期望更多的东西,也没有试着去想像。直到那一天,在波达姆发现下界的法尔希为止。 那一天。得知封锁波达姆消息的那个瞬间,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吧。对受到让眼前变得一片黑的冲击,同时却又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的自己感到无比厌恶。自己多少有跟圣府高层进行交流,也知道他们的思考模式,因此再怎么不愿意也能预测得到。他们毫不犹豫就会把封锁地区内的人们舍弃掉吧。 站在自己的立场来看,说不定也会有「考虑到会对整个茧带来危险,牺牲掉一个地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样事不关己的想法。人只要自己不是当事者,就能变得极为冷淡。只不过,那个时候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当事者。因为妻子跟儿子是净化对象。 「……开场白好像太长了。」 有个东西想让你看看。听到这句话回过神来。只要提到过去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会想起那一天的事情,思考也跟着跑到错误的方向。 「这是圣府的内部资料。」 利古迪拿出来的,是只要是茧市民不管谁都有的ID卡。大概是「圣府相关人士个人记录的资料」吧。 这种卡片不只是有个人情报,除了医疗机构的诊察与投药也记录在上面之外,还能用来购买物品或取得各种服务。此外,因为也能用来记录或播放较短的影像或声音,所以也能拿来当成备忘录。 而且,因为资料上同时也会写入识别码,所以也能清楚知道记录者是谁。也就是说,使用一口卡的记录可作为有效的公开证明或证据物品。说不定,这份资料在采取内部资料之形式的同时,是以会被公开为前提所制作出来的。 「这是那场动乱的记录,不过制作的人很有趣。」 「有趣的意思是?」 「你应该也认识才对,杨格·罗修中校。当时指挥路希狩猎行动的PSICOM管理官。」 听到指挥过路希狩猎行动,脑中马上浮现那张脸。如果只是名字的话从以前就听说过,像是PSICOM最耿直的人,还有在军服绣上认真顽固四个字就是罗修中校之类的评判。只是,能够把脸跟名字连在一起,是在那件事情之后的事。 那个人到底记录了什么。巴萨罗穆用力吞了吞口水等待立体影像浮现出来。 68minutes 『那一天,发生了下界路希主导的恐怖活动……』 墦放出来的是熟悉的声音。跟自己家被包围的那个晚上,从外面传来的是一样的声音。 背景让人觉得眼熟的场所,是艾乌利特峡谷的能源厂内部。因为工作的关系去过好几次,每次都在想要是带霍普一起来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结果连一次都没有实现就是了。 看起来,这似乎是在艾乌利特的工厂发生事故当天的影像。陆续映照出的人物们,除了一个人以外都见过面。萨兹·卡兹罗依与他的儿子多吉才在不久前来拜访霍普。手上拿着长枪的女性,以前霍普曾经介绍过,说是「同伴」。听说她现在变成水晶沉睡着,跟身边被照到的另一位路希一起。那是唯一没有见过面的人。 忽然影像变得清晰起来。到目前为止都是从工厂内的监视摄影机转送过来的影像吧。大概,在艾乌利特事件刚发生的时候,罗修中校并不在现场。接下来波达姆的影像很清晰,一定是因为那是中校本人在现场记录下来的。在很多地方夹杂着解像度不同的影像,大概是部下传送过来的吧。在那影像中,傅来中校平淡的声音。 『净化处置的目的,对外发表的是放逐波达姆市民。不过,净化的真相极为残酷。圣府的计划是将波达姆市民一个不剩地全部抹杀掉。』 从霍普那边听到真相,巴萨罗穆知道在垂落边缘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是从执行净化的人口中说出的话。即使是早已知道的事情,重量感也完全不同。 『接到命令的军队,把被净化的市民移送到茧边境的垂落边缘。那是为了在不被注目的无人地带进行处分……』 影像照出无情地将枪口指向那些反抗市民的士兵们。可以看到投入了军用兽与各种武器。这不是以镇压抵抗的市民为目的。而是为了赶尽杀绝。即使是小小的画面,从中溢出的杀意也十分明显。 诺拉与霍普就在那里。 想出「肝肠寸断」这种表现的人应该经历过这样的状况吧。被迫穿上称为「净化服」的拘束衣,被迫坐上列车的时候,到底是件令人多么不安的事。到底是件令人感到多么恐惧的事。 但是,自己却不在那里。因为自己拿工作当理由无视了要去波达姆的约定。在波达姆封锁后,自己只能看着接连不断的新闻,然后不停地后悔。应该要无视的是工作。要是强行变更预定前往波达姆的话,至少一直到最后都能在一起。 诺拉在垂落边缘丧生时的状况,是从冰雪·维里耶口中得知的。『为母则强』,笑着这么说的她拿起枪,将冰雪从困境中救出来两次。在第二次的时候为了保护冰雪而被炮弹波及,然后从崩塌的地面摔落下去。 这是惩罚。巴萨罗穆心想。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不由得这么想。要是全家三个人一起去波达姆旅行的话,就不会让老婆拿枪战斗了吧。一直以来忽略了家人的惩罚,以家人被夺走的形式降临在自己身上。 拼命地压抑颤抖的手,只是一直注视着影像。影像从垂落边缘切换到毕尔吉湖畔。士兵们接二连三降落在被水晶覆盖的湖面上。远远望去就像是围在糖果旁边的蚂蚁一样。 『派遣到毕尔吉湖的搜索队发现了净化生存者。可是,他们使用路希特有的魔力,把搜索队歼灭了。即使原本是茧的市民,变成下界路希的人会对茧造成危害。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对。这才不是什么证明。霍普他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反击而已。把这样的行为擅自解释成「对茧造成危害」,叫人如何忍受。当然,自己很清楚就算对很久以前记录的影像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不过还是很想反驳。 被水晶覆盖的湖面消失,转变成像是拜尔山峰的场所。影像中可以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的魔物,应该是军用兽的研究设施吧。 『……被认为必须要特肘警戒的,是雷光以及霍普·埃斯特海姆这两个人。根据推测,她们穿越了加普拉树林,朝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前进。』 关于这段从毕尔吉湖到帕鲁姆波鲁姆的逃亡,后来霍普有告诉自己。因为看起来像是在藉由说出来来整理心情,所以只是默默听着。可是,看到这段影像,才注意到自己的错误。 『要是有多达四名路希潜伏在帕鲁姆波鲁姆,圣府很可能再次做出净化的裁决。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都会被处分掉。为了不再重复波达姆的悲剧,军队必须要尽全力把路希抹杀掉才行……』 缺乏高低起伏的声音所叙述出来的事实实在太过无情。尽全力抹杀路希。不只是PSICOM,连波达姆治安联队也总动员所布下的包围网。那并不是说出来就能让心情得以靠岸的体验。 事实上,霍普使用了很多委婉温和的表现。那是身为儿子最大的体贴。保持沉默的话反而会令父亲感到不安,所以尽可能以温和的话语叙述一部份的事实。大概是不想让受到罪恶意识苛责的父亲,背负更重的担子吧。才刚满十六岁,勉强还能说是孩子的年纪,思考方式却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这点更是让人感到心疼。 回想起来,那天晚上也想过同样的事情。隔了几天回到家的霍普,眼神已经不像个孩子了。那时觉得他很可怜。同时,也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么想的资格。先转过身去的人是自己。甩开追上来抓住自己的小手,以忙碌为理由而没有面对过他。 所以,在他客气地『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就会立刻离开。要是藏匿路希的话,连父亲也会……』说出这句话时,自己受到很大的打击。注意到没有面对面经过的时间有多长,还有不知不觉间父子之间心的距离,巴萨罗穆感到愕然。 没有必要那么客气啊。当孩子的不用去思考保护父母的事情。原本,家、还有父母就是要保护逃回来的孩子。明明是这样的,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说话? 不对,哪里有「人」能拥有保护路希不被圣府追捕的力量。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要离开的话吧。即使如此。就算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也想要保护他。 不管是哪种心情都无法清楚说出来,只好大叫『你的家就在这里!』。虽然如此,霍普还是看出隐藏在那句话里的情感。他已经成长到能做到这一点了…… 不知不觉问,影像变成缓缓沉没的帕拉梅其亚。可以看到旧式的飞空艇从那里脱离。那是载着霍普他们的飞空艇。巴萨罗穆有听他说过为了救出被抓住的同伴潜入帕拉梅其亚,并且与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战斗的事情。 即使在这里霍普他们也是被人追捕着。飞空艇被最新锐的机动兵骑攻击,到目前为止的影像都是这样。一直处于被追赶的状态。不管怎么逃PSICOM的士兵们都会追上来。一定连能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啊——」 忍不住叫出声音来是因为看到载着霍普他们的飞空艇被击坠了。机身失去平衡而严重倾斜,朝首都伊甸的护盾坠落下去。 「放心。不过,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霍普平安回来了,不可能在这里被击落的。只是,尽管明白,这样的影像却让人无法安心看下去。跟观看已经知道结局的电影与影集不一样。 「消失了?」 「是被移走了。被移到被称为圣柜的地方。」 「圣柜?」 「该不会,没有听他提起吧。」 这是第一次听到。 55minutes 在利古迪碰触ID卡后,立体影像停在映照出首都伊甸护盾的地方。 「所谓的圣柜是圣府的法尔希从下界运上来的军事设施。就是装满了怪物与武器的武器库。」 听到装满了怪物之后就能理解了。难怪霍普没有说出来。那里一定是危险到极点的地方。跟预料的一样,利古迪接着说「圣柜是路希的训练场。」。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把霍普他们运到圣柜,是为了让他们得到能够毁灭茧的力量。 「不要摆出那种表情嘛。被运到圣柜也不全是坏事。因为那些家伙在那里遇到了真相啊。」 「真相?」 「在圣柜中等待他们的不是只有怪物而已。你猜是谁?是统率我们骑兵队的雷恩斯准将啊。」 他过去是圣府的路希。接着这么说的利古迪表情稍微暗了下来。 「帮助下界的路希就是准将的使命。」 要是没有人在背后牵线,就算是路希。应该也没办法如此顺利地逃这么久吧。亲眼见识到投入的兵力总数后,就能清楚理解这点。 同时,也清楚得知霍普他们想不到有人在暗地里诱导自己的理由。像这样从早到晚都受到追赶,不可能会有能静下来好好思考的时间。 「一方面不留情地进行攻击,另一方面准备逃走路线吗。」 「会让人很想问,为什么法尔希要用那么拐弯抹角的手段呢。」 因为圣府的法尔希不能破坏茧。法尔希似乎不能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自己所庇护的事物。在两者皆可能的人类眼中,拥有强大力量的法尔希不能那么做反而不可思议。 可是,正因为那是事实,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才以这么麻烦的做法来诱导下界的路希,想利用他们破坏茧。把居住在茧的人们当成活祭品,为了把神唤回到这个世界。 被当成与神同等的存在而受到崇拜的法尔希会期望神的降临也是很奇怪的事情,不过这也是事实。真是荒唐透顶。利古迪愤愤撂下这句话。而这荒唐的事情,正是在圣柜中遇到的「真实」。 「一点没错。我在从霍普那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很荒唐。」 「对吧?真是岂有此理。」 因为这个岂有此理的事情,许多人在垂落边缘失去了性命。老婆也因为这个荒唐的目的而死……。 「就是因为这样,雷恩斯准将才前往圣柜。只要打倒雷光他们的话,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的计划就会失败。准将打算即使要违逆使命也要阻止茧的灭亡。」 「可是,不履行使命的话不是会变成尸骸吗?」 至少,在那个时间点雷恩斯准将应该没有变成尸骸。之后他还成为圣府代表。 「在被雷光他们打败之后,他变成了水晶,而不是尸骸。」 「他的使命是在其他地方,你是这个意思吗?」 「天晓得呢。或许是你说的那样。又或者是,因为身为人类贯彻的意志凌驾了路希的使俞,那也有可能。实际的情形没有人知道。不管怎么说,那是……身为人类的席德·雷恩斯最后的下场。」 利古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巴萨罗穆故意装作没注意到。 「在圣柜中遇到的真相吗。因为那样,他们才下定决心前往下界的。」 「就是这么回事。」 是有听说过他们为了寻找解除路希诅咒的线索,而在大脉冲流浪的事情。尽管没有PSICOM的身影,但是依然没有办法松懈下来。凶暴得跟茧无法相比的魔物,还有无情侵蚀着的烙印。尽管霍普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那一定是一段被焦躁与不安逼迫着的日子。 在最后到达的约尔芭乡已成废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件事不知道让他们感到多么沮丧。 「要是他们在那里放弃的话……。」 「你还有我都会到那个世界去报到了吧。」 即使霍普他们在异境之地变成尸骸,巴尔多安狄尔斯也会马上准备其他的剧本吧。拥有强大力量的他是有可能做到这点的。也因为如此,路希们才会选择打倒巴尔多安狄尔斯。 「于是,雷光他们决定回来茧里。偏偏选在正在举行祭典的时候。」 利古迪很夸张地耸耸肩,然后重新播放被中断的影像。 50minutes 被播放出来的,是简直就跟祭典一样的圣府代表就任式典。这并不是第一次观看式典的影像。而且,以新圣府代表身分现身的席德·雷恩斯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 在瞒过PSICOM的监视离开家后,他一直都躲藏在骑兵队里,所以他也知道士兵们在看到这段影像时有多惊讶。   「像这样倚瞰着整体,黑幕就很明显呢。雷恩斯从我们面前消失是为了什么?在那个时机再次现身是为了什么?偏偏还挂上圣府代表的头衔是为了什么?」 听说雷恩斯行踪不明是在帕拉梅其亚刚沉没的时候。在最前线负责指挥的林德布姆不可能会让一般人搭乘,而跟巴萨罗穆一起行动的虽然是别动队,不过还是有接到本队的情报。关于雷恩斯行踪不明一事,当初怀疑是被PSICOM绑架。 在霍普他们到大脉冲寻找线索四处徘徊的那段时间,也是利古迪他们拼命追查雷恩斯行踪的时间。然后,双方的探索都以徒劳告终……。 接续在冲入式典会场之路希们的影像后,放映出下界的魔物群。首都伊甸不断受到破坏。那幅光景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魔物会在伊甸出现是巴尔多安狄尔斯搞的鬼。席德·雷恩斯复苏这件事也是。」 能够让变成水晶的路希变回来的只有法尔希。 「这个时候的我们还不知道雷恩斯是路希这件事,也不知道在圣柜上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前高呼要打倒圣府的雷恩斯,偏偏以圣府代表的身分出现。在嘉连斯·戴斯利失去消息的那段时间隐匿行踪,然后经过了一段决不算短的空白时间。在那段空白期间发生了什么呢。 「再怎么看,那都是背叛吧?我气得火冒三丈呢。」 不光是利古迪有这种感觉。所有的士兵们都感到失望,然后极为愤怒。这也是因为他们尊敬着雷恩斯的关系吧。 「这一点被法尔希利用了。」 信赖越是深厚,被背叛时的愤怒就越强烈。对黑幕是雷恩斯这件事深信不疑的他们,决定策画政变。 「不过,我没有想要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推到法尔希身上。我用这双手,朝雷恩斯开了枪。」 利古迪的眼神黯淡下来。既然身为军人,随时有可能因为任务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利古迪并不是没有那种觉悟就加入军队的男人。只是,无法原谅吧。既不是执行任务,也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只是凭着一时的冲动开了枪。无法原谅这个事实。 大概是因为这样,在一切结束后再次见面时,才会觉得不对劲。在利古迪双眼中,一直到目前为止应该都在的某样东西消失了。 「他要我开枪。连这句话的含意都没有仔细思考,我就开枪了。」 「雷恩斯应该明白吧。只要法尔希存在,路希就只会被拿来利用而已。不管是变成水晶还是变成尸骸。所以……。」 「是啊,就当成是那样吧。」 不知不觉问,首都伊甸的影像消失了,只剩下声音。 『PSICOM渐渐陷入毁灭状态。虽然还在战斗的部下应该不在少数,不过指挥系统因为通讯中断而失去作用,已经不可能进行作战行动了。我也……似乎到了要接受报应的时候……。以上,结束与下界路希有关之动乱的记录。 38minutes 罗修的声音消失后,室内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恐怕,身为记录者的罗修中校在这之后就死掉了吧。虽然似乎没有发现遗体,不过在记录上是战死。因为在霍普的拜托下有去索取战死者名单,所以这是肯定的。 转送过来的PSICOM战死者名单,霍普一语不发地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垂落边缘开始,经由毕尔吉湖畔、拜尔山峰、帕鲁姆波鲁姆、帕拉梅其亚舰内,一直到伊甸的中央塔议事堂为止的逃亡,一直都伴随着与PSICOM间的战斗。这段漫长的路程,是用士兵们的尸体堆积起来的。 当然,实际上战斗过的对手只是战死者名单的一部分,而且战斗过的所有人也不是全部都死了。虽然是希望性的观测,不过或许只有让对方受重伤而没有丧失性命。只是,霍普不认为那样的想法是好的。 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找藉口,也没有想过要把目光从那上面移开。注视着战死者名单的霍普脸上的表情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在这之后,罗修中校下达了最后的命令。PSICOM中止战斗把人力调去保护市民,中校则是战死。」 巴萨罗穆对和古迪点点头。尽管伊甸已经被破坏到无法修复的地步,但人员的被害却跟其他地区一样程度,这完全是PSICOM的功绩。虽然现在因为被当成罪恶的象征而容易让人忘记,不过他们也为了市民尽过一份力。 「有一群人把责任全部推给PSICOM后逃走了。」 旧圣府的高层们。 「靠着法尔希与PSICOM尝尽了甜头的那群人,现在还以为自己是特权阶级。」 这是很讽刺的状况,在法尔希还在的时候即使有一群人自谢为特权阶级,市民也没有出现不满的声音。那是因为有法尔希的关系让市民的生活得以安定。在富裕生活得到保障,每个人都感到满足的社会中,「特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问题是在这之后。在法尔希进入休眠的现在,茧在各种方面都很缺乏。在必须要分享什么才行的时候,一定会在那里产生差距。那是因为即使可以分配到非常接近平等的程度,要做到完全平等的分配也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特权才初次具有特权的意义与价值。 「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利古迪用意味深远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我要击溃他们。」 自己很明白利古迪想说什么。可是,旧圣府的高层们很狡猾。把市民的矛尖诱向PSICOM争取时间,然后在那段期间有效率地持续进行着用来巩固自己地位的工作。要把那些破坏掉的话,选项就只有一种吧。 「政变吗?」 「嗯。不过,我不打算采取武方的手段。这个是我的武器。」 利古迪指着ID卡。原来如此,由执行部队的指挥官叙游的净化政策真相。而且,罗修中校也明确地说出了那是旧圣府下达的指示。只要公开这段影像,就能追究旧圣府关系者的责任。 「只是,光是这样的话还不够。他们的做法一直都一样。把立场最弱的人当成代罪羔羊,让其他人撇清关系。应该有好几个人会下台吧,不过还不能做到把旧势力一扫而空。」 即使如此还是要把他们一扫而空的话,就只能诉诸武力。如果武器只有这个记录的话。 「当然,武器不是只有这个。PSICOM的通讯记录跟报告书之类的内部资料,大部分都拿出来了。」 「也就是说如果是旧圣府关系者的话,一定会跟那些扯上关系吗。可是,即使能一网打尽,也会有咬破网子逃出来的家伙吧。有什么对策吗?」 暂时躲起来等待风向转变,然后再厚着脸皮回到政界。这也是一种常用的手段。只要在法律上不被判定为有罪,可以想的方法多的是。 「军队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多亏了那些人把PSICOM整个舍弃掉的关系。因为警备军跟PSICOM不一样,跟圣府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密切。」 跟市民一样,旧圣府关系者这次也是第一次体验到所谓的「事件」。因为这样才会处理方式上出现漏洞吧。 「而且,制空权也在我手上。事到如今才想要叫PSICOM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事。」 听说PSICOM的士兵们现在是在大脉冲的边境。表面上说是移居,实际上跟被茧放逐是一样的。 即使旧圣府关系者把PSICOM叫回来再次携手合作,连接大脉冲与茧的航路也一直在骑兵队的监视下。 从利古迪第一次来到大脉冲的瞬间,就注意到连接这两个地点之航路的重要性了吧。最早让载着来自茧难民的飞空艇是骑兵队负责,将物资输送到移居地的工作也是由骑兵队承包。 一边进行输送避难民众与物资之类的救援活动,利古迪一边积极进行对制空权的掌握。趁着兵荒马乱的时候,这么说是有点难听,不过以前被PSICOM掌握的茧外壳部完全被骑兵队掌握住了。 光靠当地的警备军毕竟无法做到那种程度,更重要的是外壳部是通往大脉冲的玄关口。 只要把那里置于控制下,就能把握茧与大脉冲的人口流动。侵入到茧里的人,还有逃亡到大脉冲的人,都无法逃过监视。 「也就是说,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吧。可是,在把旧势力扫荡掉后,你打算在那里放什么?要用什么组织来代替?」 如果只是破坏掉既存的东西很简单,光是否定的话不论是谁都能做到。在变成空地的场所要盖什么。这才是重点。 「什么都不放。在那些像伙占据的位置不管放什么,都会重复同样的结果吧?」 「家畜已经不需要头头的意思吗。」 「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对法尔希雷听计从,而是要创造出人类能够自己思考,以自己的意志行动的社会。所以,同样的场所是不必要的。要在别的场所放置驸的东西。这也是现学现卖就是了。」 把不是家畜的生活方式,提供给茧的所有人。 那是被雷恩斯准将当成目标的理想。不只是听和古迪这么说过,其他士官也说过同样的事情。骑兵队聚集的都是与雷恩斯准将有着相同志向的人。 「本来,说过这句话的人物才是应该是这个社会未来所托付的对象。我用这双手朝那个人开枪了。」 雷恩斯是路希。如果像霍普他们能够变回人类的话,或许还有脚的可能性吧,不过路希不能成为新社会的领导人。因为就算不会对法尔希言听计从,路希被给予的时间也非常有限。跟要维持政权,让政情安定下来的立场互相矛盾。 想到这里,被变成路希时的雷恩斯不知道有多么绝望。虽然没有直接见过他,可是光从传闻也能知道他是个充分具有能够改革社会力量的人物。拥有信念与理想,并具有将其实现的能力,但却突然被断绝了可能性。在说出「开枪」这两个字的时候,或许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终于可以结束了。 「这份责任我会承担。我不是领导人的料子,也不配当政治家。没有风范这点我自己最清楚。可是,我不打算用这种理由来逃避责任。」 巴萨罗穆明白利古迪不是想要掌权的那种人。两人交流的时间虽短但密切,也曾坦率地说出彼此的心事。利古迪说过自己是因为想要驾驶飞空艇这种极为单纯的理由进入士官学校,虽然成为军人,但因为不合个性,要是没有遇见雷恩斯的话应该早就退役了。 「风范什么的应该是后天决定的吧。」 这个男人很明白事物的情理。的确满脸胡渣跟迈遢的打扮这部分或许会让人觉得「没有风范」也说不定,但那毕竟只是外表上的问题。 「你不阻止我吗?」 脸上带着微笑的利古迪这么问。不管是在什么场面,总是忍不住要加上一些半开玩笑的台词,这是这个男人的优点,也是缺点。同时,也是最不可大意的一面。 「我还以为你叫我到这里来,应该是为了谈跟这些无关的事情?」 「抱歉。回到正题吧。今天,要你过来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为了向你道歉。」 「道歉?」 听到预料之外的字眼,感到有点吃惊。巴萨罗穆并不记得利古迪有什么需要对自己谢罪的事情。 「我拿到这张卡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照理说应该要马上公开才对,可是一直在忙基础建设的复元工作,还有物资配给什么的,整整半年都没时间去处理。」 「我觉得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杀手鐧就是因为只能使用一次才是杀手鐧。那么,当然应该要在能发挥最大效果的埸面使用。恢复前路希的名誉,以及弹劾旧圣府关系者。应该使用在哪个场面是很明显的事情。」 要策画把旧圣府关系者赶下台,需要相当的准备。反倒是只花了半年就完成那样的准备这点令人赞叹。 「道理上是这样,不过当事人的心情不是那样吧?我觉得自己做了件对不起你儿子的事情。要说老实话的话,我是想更早一点解开市民的误解与偏见的。」 不过是一个礼拜后变成半年后,我不觉得霍普会因此抱怨。正当他想这么说的时候。 「我准备为让你们等待这么久的事情做出补偿。」 听到补偿两个字的瞬间,脑中某处响起了警钟。利古迪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善人。他的行动基准不是善恶这样的伦理观,而是更为合理性的。在利古迪行善的时候,其动机并不是单纯的善意。只是因为这么行动比较合理这样的判断所带来的结果罢了。 例如,对建设新波达姆提供全面协助,不是因为同情那些失去故乡的可怜人们,也不是因为冰雪·维里耶这个老朋友的拜托。而是判断要恢复居民们的信赖,那么做是最有效的手段。 旧波达姆的居民们对军队与立法府抱持着强烈的不信任感。要洗刷掉这样的观念并不简单。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冰雪拿着「新波达姆建设计划」跑来了。不对,冰雪只是突然跑来热情地说着「想靠我们自己的手来创造新敌乡!」而已,把这件事重新构思成完善的「建设计划」的人是利古迪。 不管怎么说,如同其预测,虽然速度很缓慢,不过旧波达姆的居民们渐渐消除了对军队的厌恶感。 不过,对和古迪来说计划才成功一半,似乎要到让居民们抱持「军队等于同伴」的印象为止,任务才能算是结束。 他就是这么擅于计算的男人。巴萨罗穆本身对这点并不抱持否定的态度。反而还觉得有趣。 损得或胜败是很容易进行客观判断的基准。善意与温情都不是有形之物,所以第三者很难做出判断。更重要的是,人心是会改变的。起于善意的行动,包含着像这样的危险性。如果是这样的话,以损得或胜败为基准的行动,绝对不会比基于善意的行动逊色。 计较得失之所以会成为问题,是因为利己主义会混杂在里面。在把损得或胜败认定为低俗之物的时候,都只是看到缠绕于其中的利己主义而已。 会觉得利古迪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他在用损得或胜败来进行判断的时候,会把和己主义从中隔离出来。虽然他很轻易就做到了这点,但实际上那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即使有准将与上尉这样的阶级差距,雷恩斯还是把利古迪当成左右手的理由,或许就是在这里。 无论如何,既然利古迪是那样的一个人,欣然接受他的「补偿」就是件危险的事情。不对。一边说是「补偿」,他一边想要看清楚。这边也一样,是受到测验的一方。 「能解开误会是很好,不过请不要把前路希们的故事美化。」 挺身面对将破坏与杀戮带到茧中的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并进一步牺牲自己保护坠落的茧的下界路希们。只要设计成不论谁都会喜欢的英雄故事,人们应该会很干脆地把对下界路希的敌意与厌恶感舍弃掉吧。 对路希的看法改变的话,对下界的恐怖心也会变淡。那样的话,移居大脉冲的计划应该就能迅速进行了。 移居在复兴计划中是紧急要项。在法尔希进入休眠的现在,要在茧里养活跟以前一样的人口变得很困难。在现阶段,连以帕鲁姆波鲁姆及留在其周边的人为对象的配给都无法满足进行。如果是除此之外的地区,就更不用说了。 茧的人口要是变成现在的三成左右,勉强可以维持人们的生活水准。要是把居住区限定在帕鲁姆波鲁姆,并封锁其他地区的话,饮水与能源的供给会有很大的改善吧。 可是,移居的进度却一直没有起色。尽管变成居住不可能地区的人们无可奈何地移居了,但是在只要忍耐不便还勉强可以居住的地区,依然留下了许多的居民。 和古迪增加了大脉冲与茧之间的定期艇班次,想要靠增加入潮的往来来缓和对下界的抵抗感,不过那么做的效果也有限。要是能够改善民众对下界的印象,问题就能一口气解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把下界的路希塑造成英雄是最快的办法…… 「把他们当成英雄的话,一定会有想要利用这一点的人出现。」 「像我一样?」 在用像这样半开玩笑方式说话的利古迪是最不能大意的。他会用那分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语气,说出出乎意料的话来。所以,决定先做出警告。 「成为步上娜芭特女士的后尘这样的形式,即使是你也会感到不舒服吧?」 在少年多吉变成水晶的时候,PSICOM的姬尔·娜芭特想要把他塑造成「拯救了茧的悲剧英雄」。在想要随心所欲诱导人心的时候,英雄这样的偶像是很方便的道具。 「你还真是会戳人痛处啊。不过,就方法论而雷并没有错。要是想让很多人动起来,比起艰涩的理论,简单易懂的童话会更好。只是,娜芭特的童话稍微低俗了点。」 「前路希们是活着的人。不是童话的登场人物。」 「那样的话,就这么办吧。以拯救了茧的英维受到赞扬的,是下界出身的牙与班尼拉,还有法隆前中士这三名。她们现在依然支撑着茧。对支撑着宛如母亲之茧的三名路希们献上感谢之意。故事大致上是这样。」 要是能够抱持感谢与好意接受来自下界的约尔芭·黛亚·班尼拉与约尔芭·瑜·牙,对推进移居计划应该会产生很大的作用。此外,提及法隆中士的英勇事迹,也能提升警备军的形象。 「对象是水晶的话想要利用来作恶也办不到吗。」 「公开的部分只到打倒大魔头巴尔多安狄尔斯的是六位路希,剩下三个人的名字不公开。那样如何?」 如果是那样的话。巴萨罗穆这么说着点点头。 「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特别对待对本人来说不是件好事。如果是像冰雪或卡兹罗伊那样的成年人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霍普还是个孩子。」 不,尽管在利古迪面前是这么说,但其实已经不能再当他是个孩子了。那一天,在搭器材搬运用飞空艇到太脉冲的时候,前来迎接自己的霍普已经完全有着大人的样子了。比起把他送出帕鲁姆波鲁姆的家门时,还要更加的稳重。原本以为是因为不用担心被追捕,不过并不是那样。 并不是因为在大人们的庇护下才感到安稳,而是变得拼命想要尽到身为集团成员之一的义务。从那表情上的确能看出认为自己不再是只会被保护之存在的自觉与自负之类的情感。 所以,虽说对本人而雷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行动,但是巴萨罗穆看到霍普跟士兵们一起干粗活的时候实在非常吃惊。要是看见衣服被弄脏了也完全不在乎,沾满泥巴跟士兵们一起欢笑的模样,老婆一定也会跟自己一样惊讶。 在某个士兵称赞他工作很努力的时候,霍普突然笑着么回答。 『因为牙小姐比较会支使人啊。』 『啊,那位大姐啊。的确,感觉会很操。』 『一点都不留情呢。』 之后听他说,以前跟那个士兵一起搭乘过林德布姆。在严苛的逃亡过程中还是有人愿意亲切对待自己的这个事实,让霍普感到安心。 知道真相的骑兵队队员们,对霍普都很和善。也有人因为觉得为了不被看到脸而躲藏起来很不自由,而把军服借给他。混在士兵们中的话就能在不受到注目的情况下行动。 看着在说「尺寸好像有点大啊。」的霍普,巴萨罗穆注意到他已经变高很多……。 「可是,你还是一样难缠呢。」 利古迪的声音让他回过神。 「要跟学者斗智什么的,还是太莽撞了啊。我以为这是笔不错的交易呢。把你的儿子塑造成拯救人类的英雄,然后作为交换条件要加入临时政府这样的作法。」 还以为他又在开玩笑,不过利古迪用很认真的表情说「那就是,我要跟你谈的另一件事。」。 28minutes 「加入临时政府?」 太过突然的提案,让他忍不住这么反问。这个男人会天外飞来一笔,似乎不是只限于在半开玩笑的时候。 「在今天的议会,我会把旧圣府关系者全部都赶出去。虽然我说过在那些家伙待过的场所不会放上任何东西,要寻找其他的场所,不过行政这玩意不会等人的。」 「所以是临时政府吗。」 「是的。已经把你算进去,主要名单也列好了。」 「虽然你说自己不适合,不过我觉得自己更不适合……。」 不是军人也不是官僚,只不过是个研究员的人,能够派上多大的用场。 「风范什么的可以后天决定是你说的啊。那种东西根本无所谓。只是,想要的你的人脉。还有,不管怎么追查也没有污点的经历。」 「我的人脉跟经历?这两样,以研究职来说都是非常普通的。至少,我不觉得有到你会想要的程度。」 的确由于专攻经济学这点,在财经界认识的人还算多。因为任职于圣府相关的智囊团,也有见到圣府高层的机会。对军部出身的利古迪来谗或许会觉得人脉很广,不过那是他太高估了。 「我这种程度的研究者就可以的话,适任者到处都找得到吧。」 利古迪没有回答,而讲起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人类这种生物的欲望是很强的。只要得到手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就算那是以不正当的方法取得的东西。」 「那很正常吧。会主动放弃既得权益的人,不是圣人君子,就是大笨蛋。」 自己这么说了才注意到,利古迪这段话背后的含意。要将目前为止的系统解体创造新秩序这样的事情,就是要把之前获得的东西暂时舍弃掉。不可能不会受到抵抗。 举例来说,小偷绝对不会归还偷来的东西。可是,赃物被抢走的小偷,马上就会露出被害者的脸孔。简直就像是忘了自己曾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大概,跟获得方法是否正当没有关系吧。人类这样的生物被设计成对自己手中的东西被夺走这样的事情会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原来如此。你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剥夺既得权益的工作啊。」 「会招人怨恨是毫无疑问的。应该也会有相当程度的抵抗,根本无法知道在什么地方会被扯后腿。」 「我想也是。很遗憾的在旧圣府里既没有圣人也没有大笨蛋。」 话虽如此,要挥舞改革的大刀也只能趁现在了。如果是在法尔希进入休眠,变得无法维持以往生活的现在,达观会让人们的抵抗变弱。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恐怕就没有下次了。 「所以说,」 利古迪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在脸上露出笑容。 「就轮到像你这样的人登场了。在政界与财界都吃得开,可是又没有被任何人掌握住弱点。能够扯你后腿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呢。」 「那是一无所有的人的优点啊。」 「您太谦虚了。拥有那样的管道与关系的人说这是什么话呢。尽管如此,身边却又是如此的清白。」 「只是因为太笨拙,最后才变成这样而已。对于抓住要领来建立有利关系这种事我实在很不擅长。」 要是自己再精明一点,或许就会在不好的阴谋中参上一脚,或是受到类似的邀请吧。在研究者之间也有派阀斗争,也会互相扯后腿。甚至还有会陷害他人的人。可是,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这个人不擅长权谋术数这点不论是谁都看得出来。 如果不能建立有利关系,干脆就一直正直下去吧。即使那会是一条远得令人望而生却的道路。不过,自己正是因为走上那条路的关系而变成不顾家庭的父亲就是了。 「会像这样找我密谈的怪人,大概也只有你了。」 「单纯只是在你周围的人都很无能吧。真是的,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 利古迪摆出滑稽的动作后,忽然转回认真的表情这么说。 「刚才,你说过适任者到处都找得到吧?就是找不到啊。不管怎么追查都查不出一丝污点的人物,就只有你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脑中不知为何浮现老婆的睑。 『去做只有你才能做的工作。』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记得那是在对工作突然变得很忙,连要见霍普一面都很困难的日子感到困惑的时候。即使这是身为研究者的理想状态,但身为丈夫、身为父亲又是如何呢?这样下去好吗? 替自己切断这些迷惘的,是老婆说的话。 『让父亲常常陪自己玩,或者是到什么地方去走走之类的,我觉得像这样快乐的回忆也很不错。大概,像霍普这种年纪的孩子应该有这样的期望。可是,父母能为孩子做的事情,不只是那样而已吧?』 然后,诺拉微笑着问『你还记得霍普之前写的作文吗?』。即使再怎么忙,自己一定会看霍普在学校写的作文或报告。没有能够满足交谈的时间,但至少希望能做到这点。 那篇作文的题目是将来的梦。只要是有上学的孩子一定会遇到一两次的题目。因为才刚上学没多久,文章显得有点稚拙。即使如此,想要变成像爸爸一样的学者这句话让巴萨罗穆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将来,会想要变得跟爸爸一样是很重要的事吧?从事会让小孩子这么认为的工作』 没问题的。老婆充满自信地这么断雷。 『如果是霍普的话,应该可以理解。即使不是现在,只要再长大一点,一定可以理解的。在霍普长大成人的时候,有值得夸耀,可以当成目标的父亲是件幸福的事情喔。父亲从事了不起的工作这种回忆,会成为那孩子一辈子的支柱。即使我们不在了,还是能让那孩子挺起胸膛活下去』 受到这样的鼓励,于是下定决心。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只有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不能做。接下来要进行的所有工作,未来的霍普都在看着。巴萨罗穆叮咛着自己,不能忘记那道视线。 现在,自己做的是会让霍普感到自豪的工作吗?在这之后,能够继续当这样的父亲吗? 在试着这么问自己之后,要给利古迪的答案就自然出来了。 20minutes 「虽然我对自己能派上多大用场有很大的疑问,不过作为临时政府的一员我会尽全力的。只不过,有条件。」 「尽管说。」 「还没确认就这么回答没关系吗?」 「毕竟是你提出的条件。或许难度会高得惊人,不过我知道那会是正确的事。我对你还是很信赖的。」 可以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出像这样的台词,这就是这个男人不能大意的地方,也是有趣的地方。 「难度没有你想像碍那么高。创设公立研究机构。只有这样。」 「研究机构?那样的组织,不是从以前就有了吗?」 要说以前就有的组织,那是在狭窄的环境中,只研究上层指定项目的机构。对圣府的法尔希不利的事情因为受到巧妙的隐蔽,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这些人都是沿着预先画下的境界线在进行研究。 因为危险之类的理由,不要说是下界,就连对茧的外廓部都没有进行任何调查。不对,关于外廓部军队似乎有派遣过调查队,不过调查结果没有被公开。那样的话没有意义。 「以净化为开端的一连串动乱,要追究原因的话是因为对下界的无知所造成的。我们不可以重蹈覆辙。」 「原来如此,如果是下界跟外廓的话,活动就不能没有军队参与。那是民间的智囊团办不到的事情啊。」 「而且如果是公家机构的话,就不会受到企业的想法左右。下界的情报不应该被利用在营和目的上,也不可以被特定的个人或团体独占。调查结果应该要全部向市民公开。」 「就算有不适切的情报也一样?」 「那当然。所有的情报都要迅速且正确地被公开出来才行。所以,这个研究机构也必须拥有独立的权限,使其不受到来自政府的任何干涉。为了不再有任何情报遭到捏造与操作。」 不论是谁都能知道想知道的事,能调查想调查的事。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被允许的社会是不应该存在的。 而且,如果是拥有独立权限的研究机构的话,也可以发挥作为政府或议会之监察机构的功能。应该可以防止政府或议会、又或者是司法的逸脱、失控等情形。 「同时,我还希望这个研究机构要附设高等教育机构。」 「嗯,光是做个空壳也没有意义啊。培育人才不管对什么组织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实际上,巴萨罗穆一直考虑着要创设新的高等教育机构。从对利古迪提出条件什么的事情以前就有这种想法。起因是来自于霍普的一句话。 『无知是件恐怖的事呢。』 那是在刚从大脉冲的避难所回到帕鲁姆波鲁姆的家里的时候。由于能源供给还受到限制,因此许多的企业与商店都在休业中。学校当然也在休校。交通机关全部停驶,外出与移动也无法称心如意。 每个人都是在家里待命的状态,只有在接受物资配给的时候会外出,跟平常一样营业的只有急救医院,大致上是这样的情形。 因为这样,在接到来自任职的研究所的通知为止,巴萨罗穆都在自己家里整理资料或藏书。用日数来算,虽然只是几天之间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已经有几年没有跟霍普一起生活那么长的时间了。 只不过,彼此的个性都不是很健谈。比起对话的畴间,在客厅桌子前面对面坐着看书的时间要更长。在这样的生活中,霍普喃喃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无知是件恐怖的事呢。 只不过,霍普马上就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发言,然后不解地偏过头去。 『好像有点不一样。是什么呢?虽然我不太会描述,不过是一种很不舒服,像是不协调感一样的感觉』 大概,他觉得恐怖的不是无知这件事,而是以为自己知道,但却是在第三者诱导下让自己这么深信不疑的事吧。 因为觉得不能把学校休校当成藉口来偷懒,那个时候的霍普把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教科书上。只不过,那些教科书是在旧圣府时代编纂的。什么人想要教什么、不想透露什么,对现在的霍普来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霍普感受到的,很不舒服的不协调感。其真面目一定就是那个。 在那个时候,突然有一种想法。要是对下界或茧外廓部的研究有所进展的话,教科书就会有更多改变。在接下来的几年间,情报与知识的变化速度应该会快到即使每年改订教科书也追不上吧。 那样的话,能不能干脆就在进行那些调查、研究的场所设置学校呢。学生们可以直接把每天更新的情报当作学校的课业来学习。不用等待教科书的改订。 只是,如果要跟研究机构并设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让可以招收的学生数量变少。这样一来,要证置的就是高等教育机构。以高中毕业的学生,或是拥有同等学力的学生为对象的学校。毕业之后直接以研究员的身分参与下界的调查·研究。 如果研究机构的营运上了轨道,也可以增设以高中没有毕业的人为对象的学校。在看到霍普那个样子之后深痛地感受到,不管怎么说,必须要尽快做出能够让拥有学习意愿的人接受教育的体系才行。 『因为在失去路希力量的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努力念书,成为有用的大人而已。成为大人,让茧复兴起来,变得比以前还要繁荣。那就是我的赎罪……吧。』 处于不是能出去玩的状况,也应该没有那种心情的霍普,把一整天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念书上。那就是霍普回到帕鲁姆波鲁姆之后的生活。 觉得「自己能做的事大概只有念书」而在桌前苦读的孩子恐怕不是只有霍普而已。在整个社会遭遇巨大危机时,很不可思议地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对这样的孩子们,要提供能成为目标并接受他们的场所。那是身为研究者,同时也是霍普父亲的自己该做的工作吧…… 自己隐隐有在思考着这些事情。只是,实际要成立研究机构或学校需要预算也需要人手。虽然有打算将来要到某处提出试行办法,不过自己已经做好到实现为止或许会花上很长一段时间的觉悟。没想到,竟然能够把这件事当成「条件」提出来。而且,和古迪还把那些全盘接受下来。 「我明白了。你的条件我全部接受。」 「真是当机立断啊。这样好吗?」 「尽管说是条件,但这是对接下来的茧……不,是对社会来说有所必要的组织。所以我没有反对的理由。除此之外,我也要提出一个——」 原本要说是条件,但中途利古迪又改口成「请求」。 「请求?」 「在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弄脏自己的手。」 「不要弄脏?那是什么……。」 「这也是现学现卖就是了,有人说把手弄脏是军人的工作,把弄脏的手藏起来是政治家的工作。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会出现很多肮脏的工作。」 「的确,我或许不擅长权谋类的事情。可是……」 「刚才不是说过把手弄脏是军人的工作吗?我已经习惯了。」 正想说这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时,我注意到了。利古迪不是说「政府」而是说「临时政府」。也说过会招人怨恨是毫无疑问的,根本无法知道在什么地方会被扯后腿。 「你打算一个人扮演坏蛋的角色吗?」 纵使是要让濒临崩坏的社会踏上最后一步,应该也会遇到相当的抵抗才对。甚至会产生诉诸强硬手段的必要性。在只管前进的那段期间还无所谓。问题是,在到达被称为终点的场所的时候。在那之前的反作用力会一口气涌出来。在行使了强大的力量后,一定会出现反弹。 在变成那样的时候,利古迪打算扛起所有的责任。他是想要把憎恨还有不满都全部承担下来,然后从舞台上退场吧。把之后的事情托付给没有把手弄脏的人。 「那样不公平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喔?我对你要求的不只是不参与肮脏的工作。而是在今后,不管拥有多大的权限,都不能尝任何的甜头。即使在可以享特权的位置也要忍耐,咬着手指头在旁边看着吧。」 这样的确是不公平啊。利古迪苦笑道。 「我提出来的才是不合理的要求呢,不管怎么看都是。不过,要是没有人能厚着脸皮讲漂亮话,会让我很伤脑筋。理想论这样的东西无法胜过任何人。要是没有那种装备了无敌盾牌的家伙来压住其他人,那种才刚出炉热腾腾的系统,在一转眼间就会崩溃掉。」 「我是不知道那算不算无敌盾牌,不过我本来就只会那样的战斗方式。因为我很笨拙啊。」 要从事霍普会引以为荣的工作。只有这点贯彻始终一直不变吧。不管是在哪里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要当坏蛋是无所谓,不过希望能准备可以让你留在舞台上直到终幕的剧本呢。」 「我会努力,不过不能保证就是了。」 把伸过来的手握住。契约成立。 「啊,时间差不多了。」 利古迪再次把手放在墙壁上。上面显示出好几个影像,不过很明显地跟刚才看到的不一样。被当成主会议场使用的大厅里议员们渐渐开始聚集起来,应该没有人的准备室与小会议室可以看到士兵们的身影。 「我去做大扫除。」 在利古迪又一次敲打墙壁的角落后,整面墙壁只显示出大厅的影像。 「所有的情报都要迅速且正确地被公开出来才行。这是你说的话。所以,请在这边看着。啊,还有,要注意途中不要不小心碰到墙壁。」 「生物辨识吗。」 「就是这么回事。毕竟,这里是秘密基地啊。采用的是被我以外的人碰到就会停止的设计。入口的门也无法从外侧打开。要从里面出来是不会有影响。」 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进入,即使进入室内也无法对系统做出干涉。万一,有不赞同利古迪的人来到这里也只能离开而什么都不能做。 「其实你应该坐到议场的旁听席而不是待在这里,不过很多人都认识你。要是受到多余的质询你也会觉得烦吧?」 看到利古迪快快说完这些就要离开房间,巴萨罗穆赶紧把他叫住。 「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在准备室与会议室待命的士兵们,全部都带着武器。负责入口警备工作的士兵应该是假装换班,然后躲藏到大厅周围的房间里了吧。这么做的目的非常明显。 「在进行政权交替的时候,绝对不能见血。以血换来的东西,总有一天要付出更多的血当代价。」 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和古迪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明明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让看的人觉得胸口彷佛受到重击。 「这一点我已经有深刻的体验了。」 没有等待巴萨罗穆的回答,和古迪便再次转过身走出保管库。 l0minutes 「是吗。说的也是……。跟其他人比起来,这点你是最清楚的了。」 在中央塔议事堂的政变,骑兵队死了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被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变成尸骸的人。利古迪想要用雷恩斯的血换来的东西,索求利古迪部下们的鲜血作为代价。 很讽刺的是,因为雷恩斯的死获得最多利益的,却是旧圣府的高层们。尽管付出代价的是骑兵队。 巴萨罗穆把视线移到大厅的影像上。议席几乎被坐满。跟占满伊甸中央塔议事堂议席的几乎是相同面孔。他们主张圣府已经负过责任,然后继续坐在原来的位子上。说是圣府代表席德·雷恩斯以性命负起责任。 还有PSICOM校官级人物几乎全部战死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也很有利。因为死人不会说话,没有比这还要方便的责任转嫁对象。特别是姬尔·娜芭特与杨格·罗修这两位,在发表中以替茧带来前所为有之灾害的罪名,虽已死亡但亦剥夺其市民权。 而那位罗修中校制作的记录,正好可以成为扫荡旧势力的杀手鐧,这是件很讽刺的事。利古迪大概从取得那张ID卡的时候开始,就认为只有这个才是能用来打倒那些连雷恩斯的死都拿来利用的家伙的武器吧。 不管怎么说,利古迪能够做出像这样的冷静计算真是太好了。假使他是那种会受到感情驱使而走上暗杀讲员们这条路的冲动型人物,茧现在或许会陷入内乱也说不定。 把这座音乐厅转用为议事堂,听说其实也是利古迪的提案。说是提案,不过似乎是趁乱强行通过的。据说他在把没有被烧掉的议事录与资料等文件搬运到这里之后,说了「事到如今搬到其他地方会很麻烦,也无法确保搬运人员,干脆把这里当作议事堂就好了嘛。」这样的话,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是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着手进行监视摄影机系统的变更与保管库的改造了吧。在议员开始频繁出入之后的话,这种准备工作就不好进行了。 在议员之间似乎也有出现要建造新议事堂的声音,不过被以在大量市民被迫过着不自由的生活状况下,这样的行为实在荒谬绝伦的理由驳回了。 即使器材与人员没有问题,和古迪一定也会全力阻止建设新议事堂的提案。他选择这座音乐厅的真意,在于剥夺立法府的权威。呃,这点虽然没有直接询问过本人,但是一定是那样,巴萨罗穆很有自信。 『伊甸的坠落在某种意义上是件好事呢。议会不应该放在市民要从下方仰望的场所。』 因为在复兴工作几乎还没开始进行的时候,利古迪有这么说过。 即使是在帕鲁姆波鲁姆最具传统、最有格调的音乐厅,对市民们来说也是平常经常会去的场所。跟以安全为理由而不公开内部构造的中夹塔不同,曾进行过电视实况转播音乐会的大厅,只要是市民一定曾经在某种情况下见过。如果是在那么熟悉的场所,就不具有权威与神秘性……。 「找到一份工作了呢。」 巴萨罗穆看着画面这么喃喃自语。将旧圣府时代曾经是非公开,或者是限制进入的场所公开在市民面前这件事。即使会产生保全上的问题,但那也是另外的问题吧。知的权利与安全,是绝对不能放在天秤两侧来衡量的。 没多久,画面映照出议长走向舞台上之议长席的身影。看你表现了。巴萨罗穆这么喃喃自语。 0 议长宣布开会。巴萨罗穆仔细思考过才发现,尽管自己经常制作议案要用的附件资料,不过坐在旁听席的经验就只有那么一次。没想到,第二次的旁听席会是在地下的保管库。 在用来配置管弦乐团的舞台上设置有议长席与讲坛,记录议事的职员并排坐在舞台袖附近。 利古迪走上讲坛。看到那服装感到有点惊讶。还以为他会在前往本会议场的途中换件衣服,不过利古迪维持着军服的装扮。进入议场的议员要穿着礼服,或是与其同等的服装,尽管这点并没有明文规定,但却是一条被当成理所当然必须要遵守的规则。 或许身为观察员的利古迪不适用于那条规则,不过感觉可以窥见议会方对非议员的服装丝毫不在乎的差别意识。不过,利古迪本身穿着蓝色军服是为了完全不同的理由吧。以骑兵队一员的身分战斗。他一定是在表明这样的决心。 「在开始报告之前,首先想先请大家观赏这段影片。」 萤幕在舞台最深处降下柬。 「或许会有点看不清楚,不过为了防犯上的问题必须将大厅内的照明维持这样,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表面上,这是大脉冲移居计划的经过报告。议员们对接下来播映的影像似乎没有什么兴趣,议场内充满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制作者是前PSICOM管理官,故罗修中校。」 在一瞬间,议场就静了下来。在那片寂静中,罗修中校的声音开始被播放出来。然后,是能源厂内的影像。接着影像继续转变为被封锁的波达姆、垂落边缘。 『圣府的计划是将波达姆市民一个不剩地全部抹杀掉。』 嘈杂声轰然响起。罗修中校很明确地使用『圣府』作为主词。然后像是在强调一样接着说出『接到命令的军队』这样的话。 「立刻把影像停下来!不可以播放未经许可的影像。」 议长狼狈地朝卫士这么喊叫。可是,卫士没有任何动作。大概是和古迪已经串通好了吧。议长具有命令卫士将判断为「扰乱议场秩序」的人赶出去的权限。为了防止被强制退场这种最糟糕的事态,把卫士拉到自己这边是必须的。 「我有得到议长阁下的许可啊?」 面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利古迪,议长翻了翻白眼。 「我不记得有许可过让这样的……。」 「大脉冲移居计划所伴随之问题点与改善点。作为其参考资料,附上若干的影像资料。」 这那里是移居计划啊。议场传来这样的声音。还可以听见有人大喊「快停下来」的声音。 「你们不喜欢吗?那么,这些如何呢?」 随着这句话萤幕一分为二,一边继续播映着罗修中校记录的影像,另一边则显示出满满的文字列。 那些文字列以如同电影工作人员名单的速度开始卷动起来。 「这是PSICOM与圣府的通讯记录。什么时候、谁下达过什么样的命令,只要看这个就一目了然。我没说错吧?」 或者是。利古迪像是在暗示什么接着这么说,然后文字列停止卷动,被换成其他的影像。圣府下达给PSICOM的命令书被扩大显示出来。在那上面有复数承认者的签名。在旁边则继续播映着PSICOM进行「狩猎路希」的影像。伴随着罗修中校平淡的声音。 「啊,对了对了。好像也有议长阁下署名过的文件呢。」 接连播映出来的文件,每一份都是采用正式格式的文件。 「找到了找到了。关于商业都市帕鲁姆波鲁姆的净化政策。结果没有执行就结束了,不过议会在事前已经承认这个计划。」 整个议场内被怒吼声包住。这是捏造,这种东西没有法律效力。议员们这么吼叫着。那也是巴萨罗穆在看到影像的瞬间所担忧的事情。 ID卡由于可以靠生物辨识与识别码来判明记录者,因此拥有相应的法律效力。可是,关于通讯记录或文件的副本,则会要求取得方式的正当性。在藉由不正当手段取得的情况下,会失去做为证据的效力。 在变成那样的情况下,和古迪会不会使用最后的手段,会不会诉诸武力来剥夺议员们的权力……。 「安静!」 压下议场内怒吼声的人,正是议长。 「被怀疑是捏造,或藉由不正当手段取得的资料,不能当作证据。」 终于冷静下来的议长郑重地这么说。 「议长阁下这么判断有何根据?啊,我并不是要提出质问。每个人都很清楚答案是什么。至少,对议长阁下,还有各位议员是如此。」 虽然嘈杂声又开始变大,不过大概是对提出的资料不能做为证据感到安心吧,没有听到像刚才那样的怒吼声。 「因为这些资料都放在满载了机密情报的圣府专用伺服器,没错吧?圣府关系者以外的人要取得这些资料,除了不正当存取以外没有其他手段。」 或许从一开始,和古迪就想要让议长或议员们指谪那是「捏造」、「不正当」。只要他们做出那样的指谪,就等于是承认了资料的来源。而且,正因为和古迪是用正当的作法取得这些资料,才会试着做出这样的诱导。 「各位还记得故席德,雷恩斯圣府代表吗。过去是我的长官,聚集在这里的各位将矫有责任转嫁到其身上的人物……。」 完全没有规则性的数字填满了整个萤幕。到底那代表着什么?毫无疑问地是某种代码,不过光是这样无法知道是什么。 「这是将席德·雷恩斯的生物辨识码数值化后的数字。只要输入到适当的终端机,应该就能轻易证明,所以这个不会有问题。」 把还活着的市民生物辨识码公开在复数的人面前是个大问题,不过雷恩斯已经是故人了。 「他在死前把这个,还有圣府专用伺服器的存取金钥寄给我。不过在我注意到这些的时候,是在他已经过世之后的事情就是了。」 真是不幸。虽然利古迪很夸张地摇着头这么说,不过在他的表情中,一瞬间可以看到些微的阴影。 要是在闯进中央塔之前能够看到这些内部资料的话,利古迪就绝对不会把枪口指向雷恩斯吧。也因为这样,雷恩斯才挑在利古迪绝对来不及的时机,把代码跟金钥寄出去。 「这些资料是拥有机密情报存取权限者所提出的内部告发。用来作为证据在法律上没有任何的问题。我有说错吗?」 在那之前一直显得很平静的利古迪收起脸上的笑容,那恭敬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罗修因为注意到圣府的作法有点可疑,所以才偷偷留下记录。雷恩斯即使被法尔希·巴尔多安狄尔斯变成路希,也想办法尽到了身为人类的责任。他所期望的事情很明显。就是人类能够遵循自己的意志生活的社会。人类既不是法尔希的道具,更不是自以为是特权阶级的家伙的奴仆。我要继承他们留下的遗志。那是受到托付者的义务,也是责任。」 事情就是这样。利古迪这么说着将一只手举起来。大厅的门一起被打开,帕鲁姆波鲁姆治安联队一口气冲了进来。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他们并没有携带枪械。他们只是为了逮捕罪犯才出动的。 「希望各位也能负起自己的责任。容许净化政策,参与虐杀居民计划的责任。」 议员们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有的人想要抵抗,有的人想甩开士兵逃走,还有恐吓着「不要以为你可以没事!」的人……他们的表现实在是非常难堪。利古迪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语气也再次变得恭敬起来。 「啊,对了对了。有件事我忘了报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实况转播到茧的所有地区。因为市民有权利知道立法府的实际状况呢。」 如果是这座音乐厅的话,即时转播影像的设备很完善。转播到所有地区的意思,指的是在街头设置的萤幕与公共设施的电视等各式各样的场所都播放着这里的影像吧。 在这之前市民不会知道议会的进行状况。而且,市民对这些也漠不关心。那是因为反正议会只是装饰品,重大的决定都是由圣府的法尔希裁决。连圣府的决定都不关心的市民也不在少数。 今后就不同了。漠不关心的态度是不被允许的。那样才是人类以本身的意志来行动的社会。 「所有的情报都要迅速且正确地被公开出来才行……。根本不需要我特地提出来啊。反倒是你比我清楚多了。」 议员们被逮捕,陆续被带到议场外。虽然说不上变得完全听话,不过还是有意识到所有市民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他们没有做出强硬的抵抗。 利古迪依照约定,成功地不流一滴血就扫荡掉旧势力。看到这段影像的市民们,毫无疑问地会支持临时政府吧。这是一场不靠武力,而是靠情报完成的政权交替剧。 「我也遵守约定吧。」 把手放到墙壁上时,如同利古迪说的,影像一瞬问就消失了。 接下来,又要开始过着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过去的自己一直以从事不会让未来的霍普感到可耻的工作为目标,不过今后不一样。不只是霍普,必须要做出对未来的所有人都能自豪的工作才行。 「这是个大目标呢。」 微笑着这么喃喃自语后,研究机构学院的创设者巴萨罗穆·埃斯特海姆静静地离开了。 someday & somewhere 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原本以为自己知道。还以为自己是明白的。不只是大小,还有模样以及形成过程。 在自己这些人居住的集落外面,有着广大得惊人的大地,还有高到足以贯穿天空的山脉,在更远的地方还有大海。大海一直都是波涛汹涌,不管什么船都会立刻沉没。 『可是呢,像这样听来的知识,跟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得来的知识完全不一样喔。』 第一次听到关于世界的事情,是在祖母的膝上。在年又得自己耳中,听起来简直像是会有恐怖怪物登场的童话一样。 『奶奶也是喔,虽然有看过像是可以直达天际的高山,不过没有看过大海。所以,大海是什么样的颜色,海浪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海风有什么样的味道,其实奶奶都不知道呢。』 因为那是从奶奶的爸爸的爸爸那边听来的事情。祖母用像是感到很怀念的眼神这么说。 『可是,从村子的高台上就能看见海了啊?』 『不是的,那个不是海。因为非常的大,所以大家才称之为海,不过那是湖。要是那么靠近海的话,根本就不能住人喔。虽然很久以前似乎在海边也有集落的样子』 很久以前的人们靠着在海边捕鱼、捡贝壳、摘海草来生活。以前在海边生活这样的行为,似乎就像是住在巨大的粮食储藏库旁边一样。从海水对生物来说变成毒的时候开始,人们就舍弃了海边的集落。 之后,大海对人类来说变成绝对不可以接近的领域。据说浪花会变成毒雾飞扬到空中,乘着海风侵蚀所有生物。 『大海好恐怖喔!』 『是啊。不过,好想看一次海啊。』 『被风吹到就会死掉欸?』 当自己惊讶得睁大眼睛时,祖母笑着说『不会那么快就死掉啦。』。 『只有到住在海边,每天都被海风吹才会生病的程度。而且,不管是多恐怖的东西,人都会有忍不住想要去偷看的好奇心。』 『大家都说不可以靠近危险的东西啊!』 『当然,像你这么小的孩子不可以接近危险的东西。奶奶因为已经是大人了,而且比村子里的每个人都要年长。所以才会想在死前看一些没有看过的东西啊』 死前这个字眼有点不吉利的味道,让自己变得想哭。在三天前才刚举行过葬礼。当然是比祖母要年轻很多的村人的。在那之前几天,刚生下小孩的年轻母亲死了。婴儿也没有活下来。 很讽刺的,在小孩出生的时候,母亲通常会失去性命。即使撑过生产,身体状况也容易在产后变差,大部分都无法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每当有一个人出生就一定会有一个人死去。而且,像这样生下来的小孩也无法保证能顺利长大。 能够长大成人绝对不是理所当然,能够看到自己的孩子成长起来是非常幸运的事。拥有两个以上的孩子,可以说是只有运气极隹的人才被赋予的特权。再加上要活到像祖母这样的年龄,甚至被人说成是奇迹。 『……我不要您、死掉!』 才刚说出口,就感到非常悲伤,眼泪流了下来。母亲在生下自己之后马上死了,父亲也从很久以前就不在了。外出去狩猎就没有再回来。 『对不起啊,奶奶说了死前这样的话。是啊,这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字眼。』 听到这么温柔的话,让泪水更加停不下来。 『没问题的。在你成为能独当一面的猎人之前,奶奶会努力活久一点。』 绝对要做到喔,要遵守约定喔。虽然很想这么强调,不过却因为抽泣而说不出口。 在刚开始旅行时,什么都没想只是一直往前走。走到更远的地方。尽可能走远一点。因为什么都不想思考,把这句话当成咒文一样重复念着一直往前走。 不管怎么走,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色。灰色的天空、白色的沙漠、还有黑色的山。几乎没有任何色彩的景色。在这样的环境下,魔物的体色还要鲜艳得多。 在很久很久以前,被称为茧的巨大居住区还存在的时候,世界充满了更多的色彩。大地被绿色的草木与花朵覆盖,天空会反覆无常地变换颜色。据说只要天空的颜色改变,山脉的颜色还有大海的颜色也会跟着改变。 在茧从空中消失的时候,世界也失去了色彩。不,失去的不只是色彩,还失去了很多的生命。不论是人、野兽、还是魔物,就连植物也死掉了一大半。 满载以数千万为单位的人们与各式各样设施及建筑物的居住区整个坠落到地上。因为本身巨大的质量,茧与其支柱整个粉碎。地上的居住区也有很多遭到破坏。人与野兽、草木都被波及。 即使如此也有勉强逃出来的人们,边境的居民们因为遥远的距离而幸运地免于灾厄。如果掉落下来的只是普通的岩石,掉落的地点是无人居住的原野的话,人类的将来或许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可是,掉落的地点是居住区。只要人类过生活、有活动的话就会产生废弃物。而且,那些废弃物也不是全都无害。能源厂不用说,各种生产工厂产生的废弃物有很多对生物都有害。然后,掉落的地点也有居住区。当然,那里也一样有有害物质。 完全没有进行无害化处理的废弃物被一口气,而且还是大量分散到各处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结果以坠落地点为中心,广范围的地区变得无法居住。 活下来的人们,开始争夺所剩不多的可居住土地。据说当时还有可以耕种的农地。正常的话,人们应该要团结一致来守护那所剩不多的农地。可是,人们拒绝携手合作,而选择斗争。只要在自己活着的这段时间想办法撑过去就好了。大概每个人都抱持这种任性的想法吧。 这么做的结果,失去了更多的人命,为了维持生活的设施也毁坏了。在无法复元那些设施的状况下,飞散的有害物质堆椟在土壤中,使得所剩不多的农地丧失生产力。野生动物的数量大幅减少,鸟类也从天空中绝迹。会结果的树木与家畜能吃的草不断枯萎,只剩下像苔藓一样的植物。 『那是从茧坠落之后一百年内发生的事情。』 祖母这么说完后,稍微咳了一阵子。 『没事吧?要不要躺下来休息?』 『就是说啊,老师。前天您也发烧了吧?不休息不行啦!』 这阵子,祖母的身体不是很好。即使如此,祖母还是以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舒服为理由,再次开讲已经中断好几周的「课」。这是一问只有一位老师跟四个学生的小小学校。 据说在祖母还年轻的时候,小孩子的数量也很多,也有过一次要教导数十个学生的时期。在祖母生长的土地,有两个相邻的居住区,从那两个地区都有小孩子来上学。 可是,在祖父跟祖母刚结婚的时候,可以食用的野兽从那片土地上消失了。明明应该是距离大海很远的土地,但是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污染的样子。人们为了寻找距离大海与坠落地点都很远的土地而移动。祖母看到像是可以直达天际的高山,就是在那趟旅行的途中。 在移居的地方祖母生下一名男孩,第三年又生下一名女孩。那个孩子在学会走路之前就死了。野兽又从那片土地上消失,人们又迁徙到别的土地。祖父在那趟旅行中死了。据说是为了让大家逃离魔物群,一直战斗到最后的样子。 人们在费尽千辛万苦下抵达的土地就是这座村子。然后,没过几年野兽绝迹了。可是,已经没有可以移居的土地了。狩猎的猎物变得只剩魔物。 对人类与野兽的性命造成烕胁的,不只是茧坠落时散布的有害物质。比沙子还要细的水晶粉尘会随着呼吸进入肺部,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生病。如果是在还有医疗设备的时代或许有办法医治,不过现在就连像样的药物都无法取得。 所以,除了让病人在温暖的环境下躺着休息以外没有励的办法。孩子们之所以异口同声要她躺下来,是因为那是小孩子唯一知道的治疗方法。 『没事的。谢谢你们为我担心。不过,课还是要继续上。在能念书的时候不好好念是不行的。』 像这样子在家里待上一整天,只有在天候不好不能狩猎的时候。不然的话,就是不能出去狩猎的幼儿或病人。 『以前的那些家伙,都是笨蛋呢。』 『就是说啊。好不容易活下来,又有农地,却全部都浪费掉了。』 『更重要的是,在茧坠落之前把那些叫废弃物的东西移到别地方就好了啊』 『把茧下面的居住区也撤掉就好了。大家都到远方去避难。』 听到四个孩子七嘴八舌这么说,祖母朝左右摇了摇头。 『这些是因为我们知道结果才能这么说。我认为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茧什么时候会坠落。为了连什么时候会降临都不知道的灾厄,被要求把自己的城市破坏掉,或是马上离开自己的家园,你们觉得有多少人能够做得到?』 尽管孩子们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不过马上又开口这么说。 『可是,他们如道迟早会降临吧?我觉得既然知道一定会来的话,却什么都不做的他们果然还是笨蛋。』 『就是因为都是那样的笨蛋,才让我们吃这么多苦。』 『真的很让人生气!』 或许是那样吧。含笑这么回答的祖母当时脸上是什么表情,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是对因为年幼的理想论而露出苦笑,还是说只是略带寂寞地微笑着呢。 不管怎么说,那是最后的一堂「课」。因为从第二天开始一直是好天气,所以孩子们也跟大人一起出去狩猎。长大到可以念书的年龄的话,也可以帮忙狩猎。然后,到了再次因为天候恶劣而暂停狩猎的时候,祖母已经无法从床上起身了。 自己已经不是会哭着说我不要您死掉的年龄了。在变得可以出去狩猎之后,人死掉的样子跟魔物死掉的样子都看过了。在那里学到的事情是,人类要比魔物弱很多这件事。人很容易就会死,容易到令人惊讶。 大人死掉的时候,还有小孩死掉的时候都看过。即使祈求着不想死掉,即使挣扎着想要活下来,人还是会死……。 只是,即使明白这点,还是无法接受。就算是比其他人活得久,也不代表祖母就可以死。 『我还不是能独当一面的猎人啊。奶奶,您不是跟我约好了吗?到我能独当一面之前,都会努力活着。』 对不起啊。这么回答的声音非常嘶哑而虚弱。除了被魔物袭击而失去生命的人以外,绝大部分都是因为疾病而死亡的,所以祖母还能够再活多久,即使自己冉不愿意也能明白。说了无济于事的话,后悔自己其实不该说的时候已经太迟。只是,自己还在即使说了这种话也勉强可以原谅的年龄。 『人真正死掉是在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即使只有一个人还记得,那个人就不会死。所以呢,不要忘了。不要忘了我,也不要忘了大家。』 大概是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把力气用尽了,祖母陷入沉睡中。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出去旅行,在还数得出来是第几天的时候,找到即将腐朽的集落遗址。从天数来看,应该是父亲出生的村子吧。 在远远看到建筑物时,还期待着是不是有谁住在那里,或者是有像自己一样四处旅行的人为了躲雨而待在那边。不过,接近一看,不管哪栋建筑物都快要倒塌,不要说是在里面过夜,就连靠近都很危险。 试着很仔细地找了一下,想说至少看能不能发现祖父母或父亲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不过白费了功夫。唯一的收获,是古井里的水还没有干涸。 因为不是很想喝河里的水,所以能取得多少比较安全的井水让人很感激。即使如此为了保险还是打倒一只时光螯肢怪,把肢爪烤到焦黑磨成粉末。把那些粉末放到水里搅拌均匀之后放置一个晚上,有毒物质就会跟粉末一起沉淀。上清液就变成安全的饮用水。 不过,因为似乎也有些毒物具有不会吸附在粉末上的特性,断以也无法断定绝对是安全的。只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一定会让寿命缩短。 即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是在思考要怎么活下去。在心中有喃喃自语就这样放弃吧的自己存在,但另一方面,也有想着绝对不要放弃的自己存在。 『女神会为不放弃的人开启大门。』 这样告诉自己的人是谁呢。因为这是在进行危险的狩猎行动时大家都会挂在嘴边的话,所以或许不用别人特别教就能学起来了。 在狩猎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放弃。要是有人放弃,会对在场所有的人带来危险。所以,大人们教给小孩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放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如果不坚持这样的想法就打不倒魔物。 在荒废的土地上生活,即使知道正急速地迈向灭亡,但是每个人都拼命想要活下去。停下脚步的话就会被死亡追上。可以说出放弃的话的只有病人。只有因病倒下的人才被允许感到绝望。因为疾病跟死亡是同义。 『听说在很久以前有即使生了病也不会死的人呢!』 『我知道啊。那是因为有会医治疾病的人啊。』 『以前的人真好啊!』 『好想出生在三百年前啊!』 要是出生在别的时代。孩子们经常把这个当成话题。 『为什么是三百年?』 『因为老师说过,那个时候出现了历史上最大的都市。那就是说,会有很多人。我想住在有很多人的地方』 『我的话是两百年前吧。』 『那个时候茧不是才刚掉下来吗?』 『所以啊,在发生那么大意外的时候还有心思打什么仗的人,我要一个一个好好教训他们!』 『我说你啊,现在不是在讲要去其他时代,而是如果可以生在别的时代吧?要是出生在那个时代的话,不可能会知道因为战争的关系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啊!』 『会知道的。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会知道。不知道的家伙都是笨蛋!』 『是这样的吗?』 『我比较喜欢更久更久以前呢。大概七百年前。』 『比诸神黄昏之日还要前面?那不是大脉冲跟茧还在战争的时代吗?』 『的确是有战争,茧也差点坠落,不过不是有女神的女儿们来帮助人类吗?我觉得即使有很多辛苦的事情,但也会有人愿意帮忙的时代比较好。』 『那样的话,在帕朵拉还有都市的时代不是也很好?』 『可是,帕朵拉也因为战争毁灭了啊』 『人类怎么一直都在战争啊。真的都是一堆笨蛋。』 之所以会把历史上的都市名、发生的事一直重覆挂在嘴边,是因为觉得如果不这么做就会忘掉。要是自己这些人忘掉的话,就没有人记得人类的历史了。即使不会变成那样,也已经失去了许多的知识。 在祖母这个唯一的一位老师死掉之后,已经没有可以传授过去知识的人了。自己记得的知识就是全部。所以,有种绝对不可以把学会的事情忘记的感觉。 身为最古老一族之末裔的自己这些人能残存到最后的理由,一定是在这里。因为被赋予了要将从太古过去连绵不断流传下来的事物一直留到最后的最后——这样的使命。 只要所有的人把学到的事情一个不漏地全都记住的话,那些知识就会留下来。不管这些人之中有谁活下来,或是有谁死了,都能留下要传递给下一个人的知识。就算「下一个人」没能诞生到这个世界上……。 在离开父亲出生的村子,不,是曾经是村子的废墟后,再继续往前走。虽然想着要是沿着黑色的山脉前进,说不定可以到达祖母生长的村子,不过并没有找到。 因为不是正确的地图,或许是方位不对也说不定。又或者是,集落已经完全风化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走都只看得到白色的大地。那是水晶的粉尘堆积起来的纯白色沙漠。要是不知道水晶粉尘会造成绝症的话,应该会觉得这是很美丽的风景吧。 风纹这样的东西也是第一次见到。虽然在过去的集落附近也开始有粉尘堆积起来,不遇并没有到足以称为沙漠的规模,还混有普通的沙子与石头。大概跟风向或地形也有关系吧。即使有听过在沙漠会形成风纹的事情,但是在集落附近没有看到过。 听来的知识,跟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得来的知识不一样,这点在看到风纹的时候第一次有实际感受。要是完全没有相关知识的话,就不会知道那是风纹了吧。或许会认为那是谁在沙子上画出来的图案,而在这附近到处晃把时间浪费掉也说不定。 不,其实自己很想相信那是某人画出来的。因为想要抱着这附近还有人活着的希望。马上就能遇到还活着的人,可以见到不认识的人,想让这样令人兴奋的想法充斥在自己的心中。 拥有知识,知道真相这件事,有的时候会变成残酷无比的铁槌将希望击碎。所以,人类才不可以知晓未来吧。 会认为要是知道未来的话就能选择最好的方法,可以不用后悔,是因为实际上不知道未来的关系。要是真的能知晓,那么未来一定不会是希望,而会成为枷锁或桎梏。 可是,人类还是想要知道未来。要是可以知道未来,要是能知道明天的事,像这样悲叹的声音已经听过无数次。 『不该吵架的……。要是知道没有办法和好的话,我就会乖乖听话了』 有一个同伴失去了父亲。父亲或母亲还活着的只有他而已,所以他的父亲也算是「已经活得够久」的那类人。那样的年龄如果是被病魔打倒之后死亡的话,还让人比较能接受。 可是,他的父亲是从陡坡上滚落下来死掉的。死得非常突然。据说在那天早上,他为了一点小事跟父亲吵了起来。然后,在两人和解之前他父亲就死了。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明白不管说什么都起不了安慰的作用,没有办法把深深刺在他心中的悔恨拔除。 不能保证明天也能见到跟今天一样的人们。出发时在身边露出笑容的同伴,或许在回程的时候就会不在了。这点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因为死亡并不会依年龄顺序到来。 不管什么时候变得见不到谁,都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自己就是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在白色沙漠见到风纹后,就没有再遇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世界单调得令人惊讶。让人无法相信曾经有过只要稍微走远一点就能看到完全不同景色的时代。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魔物的数量明显减少了。特别是小型魔物突然就不见踪影。没有办法,只好狩猎对一个人来说有点吃力的中型魔物。在遭遇到大型魔物的时候,则是在被发现之前逃走。虽然勉强一下的话也不是打不倒,不过对一人份的粮食来说太多了。赌上性命打倒之后结果却吃不完而放着腐烂实在是太浪费。 随着除了自己以外有没有同伴的情况,狩猎方法与目标猎物也会跟着改变。如果是从数十人变成数人的程度,明明就不会有很明显的变化。只是狩猎过程会稍微辛苦一点而已。肉要是有多的就晒乾保存,不够的话就再去狩猎。就只是重扰这样的过程。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减少一个人增加的辛苦程度变得越来越大。 『那家伙不在的话,果然很辛苦啊。』 『因为他最擅长瞄准要害啊。』 『多亏了那家伙,让我们变得很轻松呢。』 大家变得开始会谈论这样的事情。不久后,连这些也没了,变得只有一个人外出狩猎。即使如此,猎到魔物回去的话就不是一个人。有人会说『欢迎回来』,用笑容迎接自己。 比自己小三岁的她,对自己来说是第一次遇到的「陌生人」。在那之前,周围都只有认识的人。村子里完全没有没见过的人。因为不管是谁都比自己早出生。 大概是因为这样吧,才会记得她出生那天的事情。尽管当时自己才三岁。 『啊,果然是这孩子……』 『这容貌不会错的』 『明明是这样的时代,却还诞生到这世上。真是令人感激啊』 相对于大部分的大人都露出感到安心的表情,只有她的母亲表情显得有点阴沉。这点让自己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在那之后的好几年,虽然偶尔会有婴儿出生,不过不管是哪个孩子都在会说话之前就死掉了。没多久,就变得完全没有小孩子出生。之后,她就一直是「年纪最小的女孩子」。 村子里不论是谁都喜欢开朗爱笑的她。会说些无聊的笑话逗她笑,只要是可能会让她高兴的事都做过了。不管是谁都把她看得很重要,想要保护她。 死去的同伴感到在意的总是她的事情。 『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请你好好照顾那孩子。』 年长的同伴们留下这样的遗书,死了。要是自己死了的话,要对谁说这些话才好呢。自己死了之后,谁来保护她呢。想到这件事心情就变得沉重。不,更重要的是。 万一,她比自己还要早死的话? 思考这件事,比什么都还要让自己感到恐惧…… 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管怎么走,白色的沙漠中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眼中看到的一直都是纯白的平面,前进的方向不要说是废墟,就连岩石都看不到。 决定放弃沙漠,以山岳地带为目标。就是那座黑色的山脉。虽然完全不清楚是不是能住人的地方,不过就算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要到山的另一侧或许能遇到什么人也说不定。 说不定,一直到现在只是受到高耸的山脉阻隔而无法往来,越过山脉之后或许会有集落。 就算没办法遇到人类,说不定会有法尔希。虽然没有实际见过法尔希是什么样子,不过自己有相关的知识。那是会把人类变成路希赋予使命以供其驱使,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 要是能遇到法尔希的话,到时候就求祂把自己变成路希。希望能够赋予自己搜索残存人类的使命,并授予为了完成这项使命的力量。 虽然据说无法完成使命的路希会变成称为尸骸的怪物,不过那样的话也好。如果是要一个人迈向死亡,那么不管是以人类的姿态还是以怪物的姿态都一样。 还是说,既然知道反正会变成尸骸,干脆请求法尔希赋予自己更大的使命。像是……改变毁灭的命运之类的。 只要改变茧坠落后的一百年就可以了吧。在还有农地留下来的时候,要是能停止争夺而互相协助的话,运命就会改变吧。因为据说在当时还留着一些工业设备,像是不要制造兵器改为制造阻止污染的道具,或是进行将海水无害化的研究之类的,能做的事情应该很多才对。 还是说回到茧坠落前,把坠落地点变成空地,或是把茧的内部清空之类的,或许构思这类对策会比较有效。不对,要回到更久之前。在水晶支柱什么的出现之前。只要没有那样的东西,就不会有这片白色的沙漠。要是空气中没有飘扬着水晶粉尘,也不会有人因为肺病而死去。 这样的话,就要回到诸神黄昏之日前。从那里进行改变的话,这个世界就会跟现在不一样。蔚蓝的天空与青绿的大地。很多的人以及很多的生物。在那里不管是谁脸上都挂着笑容,理所当然地一家人一起生活……。 就像在做梦一样。也可以说简直像是奇迹。尽管比谁都还要长寿的祖母被称为「奇迹之人」,但是真正的奇迹不是那样的东西。那一定是巨大得让人难以置信,而且充满了惊奇才对。 能够赋予那有如奇迹般之使命的法尔希是否荐在呢。或许靠法尔希还没办法。奇迹属于女神艾铎的领域。 「女神会为不放弃的人开启大门吗……。」 开口之后吓了一跳。声音嘶哑到认不出来是自己的声音。这么说起来,在开始旅行之后还没有跟谁说过话。因为一言不发一直前进的关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成怎么样了。 「真的……变成一个人了呢。」 到离开村子之前,还是两个人。因为变成一个人才出来旅行。不想一个人留在村子里。要是待在住惯了的村子里,怎么不愿意都会想起来。想起死掉同伴的事情,还有在最后的最后失去的那位亲爱的少女。 在她还在的时候,即使想起同伴们的事也不会觉得痛苦。可以一起回忆过去,分享悲伤与寂寞。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有种他们也在一起的不可思议感觉。 『人真正死掉是在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即使只有一个人还记得,那个人就不会死。』 自己终于明白祖母这句话的意思了。所以,为了不忘记任何人,不断把他们当成话题。像是谁做过那样的事情、有这样的习惯,不管是多琐碎的记忆都挖掘出来不断说着。 在她死掉,变成孤独一个人之后,回想任何的事情都变得痛苦得无法忍受。尤其是她的笑容,只是浮现在脑海中就让胸口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变得怎么样都忍受不下去,于是跑出了村子。像是要逃离什么东西一样地走着。不对,其实是用跑的。跑到喘不过气来为止,稍微休息一下再继续跑。重覆着这样的行鸿,直到傍晚。太阳下山后,就直接倒在地上睡觉。醒过来的话,再站起来继续跑。 过了几天,终于变得能用普通的速度行走。在能够行走后,慢慢冷静了下来。恢复冷静之后想起来的是『一起去找吧。在某个地方一定还有很多人活下来』,这句自己过去说过的话。 之所以会完全忘记,是因为这句话会让自己想起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因此,把那件事连自己这句话一起从脑中赶了出去。应该要更早想起来的。 在某个地方还有人活下来。这句话在差点被悲伤与愤怒整个涂黑的心中,点燃了一丝亮光。 是啊,去寻找吧…… 还以为山是像集落附近的高崖或斜坡巨大化后的东西,不过靠近一看发现完全不一样。远远看起来很平坦的山脊,接近之后才知道是由一人环抱大小的岩石堆叠起来的。 难怪没有人想要到山的另一侧。会让脚陷进去的沙地虽然也很难走,不过要攀登堆叠起来的岩石更加困难。不只是不好攀登,还有好像光是把脚踏上去就会崩塌的岩石,跟摇摇晃晃很不稳的岩石,很多地方难以施力往上爬。 只是这点同时也带来一点希望。到目前为止,一直以为之所以没有人从山的另一边过来,是因为没有人住在那边的关系。此外,也有人说因为山的另一边靠近海,所以没办法住人。 可是,说不定不是没有人住,丽只是没有人想翻山过来。路况是如此的恶劣。要是还有任何一个同伴活着,自己也不会想要冒着危险翻越这座山吧。 当然,或许跟祖母还有村里的大人们说的一样,山的另一边并没有人。可是,那也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性。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翻山过去确认过。 那么,只要用自己的双眼来确认就好了。即使只有些微的希望,也有去试试看的价值。 爬上到处是岩石的恶劣山路,沿着像是陡峭悬崖的斜面前进,继续爬到岩石上。因为是不熟悉的地形,加上天候容易变化,没办法加快速度,不管怎么爬都看不到山顶。 要是发现魔物,就得躲藏起来避开才行。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当立足点,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能够打倒对方。 再加上晚上非常寒冷。即使躲在岩石后面,尽可能把身体缩成一团,依然冷得让牙齿不停打颤。由于是用不自然的姿势缩着身体,到了早上全身的关节都会很痛。 虽然后悔做了件莽撞的事情,不过已经距离山脚很远了。一想到花了好几天爬到这里,就对要回头这件事感到犹豫。 过没多久身上的粮食吃完了,可是没有遇到能够在不稳定的地面打倒的魔物。出现的大多是拥有翅膀的魔物,根本无法狩猎。紧贴在岩石上躲开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要是没有在途中发现泉水的话,或许在越过山之前就会倒下来。 时光螯肢怪肢爪烧制而成的粉末早就用完了,所以直接喝下了泉水。不知道是因为这样,还是笼罩在四周的雾有毒的关系,在接近山顶的时候头痛得快要裂开。稍微走几步路就开始喘气,休息了好几次。明明知道山顶就在眼前,双腿却不听使唤。 大概是因为什么都没吃而使不上力吧,不过就算有带粮食或许结果也会一样。有种很想吐的感觉,连水也吞不卞去。 即使如此也继续拼命往上爬,是因为想要遇到活着的人,就算只有一个也好。即使无法直接见到,至少想确认有人的集落是不是还存在着。如果是从山顶的话,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或许可以看到一间有人住的房子也说不定。 以半爬半走的方式来到了山顶。雾也跟着散了。 「那就是海……」 那是看不出来是绿色还是灰色的阴暗颜色。画出很大的圆弧从天空凸出来的大海,看起来一点都不美丽。为什么祖母会想要看这样的东西。 从山脚到海边都是荒废的土地。仔细注视着想要找出人类生活的痕迹。不过从远方也能看出来这片土地比之前自己生活过的土地还要荒芜。跟祖母们舍弃的土地,没有遇到任何人的白色沙漠非常相似。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坐倒在地上。不可能会是这样,在山的另一边有人居住,还有活着的人们,这不是什么空虚的希望……。 可是,不管怎么反抗总是会有什么把希望打碎。 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在靠海的地方不能住人。因为有挡住海风的高山,自己这些人的村子才能残留到最后。因为寻求着尽可能安全的土地而不断迁移的人们最后到达的土地,就是那座村子。 不对,还有希望。即使遇不到活着的人,即使自己是最后一个人,只要找到能够改变这个命运的某个存在就好了。不可以放弃。女神宫为不放弃的人开放大门。在大门被打开之前,绝对不放弃。 虽然对要往哪边下山犹豫了一下,不过一咬牙决定朝面海的方向下山。自己在寻找的是奇迹。不是要让死掉的人复活,而是要改变命运让她们一开始就不会死。 因为是要许这种破天荒的愿望,干脆到危险的土地旅行比较好,要是行走在不能住人的场所,或许自己的身体也会受到侵蚀。可是,那又怎么样。 如果愿望可以实现的话,就算是要死也可以。即使自己的存在消失到连痕迹都不留,变得没有人能想起来,甚至变得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也无所谓。要是能有同伴们、村子里的人们、还有更多人能活下来的未来的话。 下定决心后站起来。振奋着像是要萎缩的双腿,走下到处是岩石的斜面。头痛与耳呜依然没变,稍微走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对自己在这种状态下是否能走到山脚浮现一抹不安。 不能变得懦弱。心要是变懦弱,身体也会变弱。直到女神打开大门为止,要继续旅行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就在对自己这么叮咛,用力把脚踏向地面的时候。忽然视野剧烈摇晃起来。全身都感受到冲击。脚下的岩石崩场了。 因为被拖行的感觉,注意到自己正在从斜面滚下去。反射性地想要伸出手。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是,停不下来。被巨大的力量拖行着,像是被狠狠揍了一顿似的。 感觉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张开眼睛后,看到了天空。看样子似乎已经停下来了。在想要站起来而移动左手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阵剧痛。想要咬牙便撑,发现口中有血的味道。 天空的颜色看起来暗得很不自然,以为是眼睛受伤而有点着急。结果并不是那样。是傍晚的关系。失去意识的时间似乎不是一瞬间,而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慢慢试着移动右手。勉强能动。可是左手不行。刚才虽然感到剧烈的疼痛,不过现在像是麻痹了一样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转动眼睛往上看,山顶距离自己很远。注意到滚落的距离有多长,背脊才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朝右侧倾斜身体,花时间撑起身体。直到站起来为止,花了更多的时间。每次吸气都让胸口与背部痛得像是被紧紧勒住一样。 可是,也就到此为止。即使能够站起来,但是却无法踏出脚步。双腿一软,身体再次撞到岩石上。明明应该有很痛的感觉,却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不能死在这样的地方。没有见到还活着的人,就连法尔希也没找到。还不行。旅行的目的连一个都还没达成。 而且,要是自己死掉的话,就没有还记得同伴们以及祖母的人了。这个记忆要是消失,他们就真的死掉了。更重要的是,她会死掉。 受到村子所有人疼爱的「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对自己来说比谁都还重要的她,会永远消失掉。 「我不要……。」 不想死。不想在还没回报同伴们所托付的愿望前死掉。 「为什么,会是我啊……。为什么我……会是最后一个人……为什么?」 真是岂有此理。在偷看到的陈旧的预言之书中,映照着蔚蓝的天空与青绿的大地。颜色鲜艳四处绽放的花朵,以及一大群小孩子。那不是童话,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明明确实存在着不论是谁都能理所当然活到老的时代。 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些人是出生在毁灭的时代。不想死这样悲痛的声音已经听过无数次。痛苦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模样也见过无数次。 并不是想要特别的幸福。只要大家都能活着,不期望更多。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为什么……是我们…啊……。」 拼命维持住像是被什么吸过去而渐渐消逝的意识。要是意识中断,一切就结束了。在变得什么都无法思考的时候,自己就会死。 什么都看不见。太阳明明应该还没下山才对。好冷。手脚都渐渐变得冰冷。对了。她的身体也是像这样渐渐失去温暖。这就是死亡啊…… 不要。我还不想放弃。这种结束方式……我不要!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眼前变亮了。全身被温暖的东西包围着。为了确认发生什么事,拼命想睁开跟铅一样重的眼皮。 阴暗的天空发出光芒。不,不是天空,是出现在天空的某样东西发出了明亮的光辉。 我知道。出现在傍晚天空的这道温暖光芒是什么。见到那个的她有告诉过我。女神终于愿意把门打开了。 安心地吁了口气,直到刚才还感觉像是被紧紧勒住的疼痛消失了。失去了感觉的左手也能自由活动。 这样,就可以改变命运。从毁灭的未来.改变成大家都能活下去的未来。女神赐予的这个机会,自己绝对不会白费掉。 门渐渐靠近过来。炫目的光芒充斥着整个视野。可以感觉到身体被吸了进去。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可以看到同伴们的笑容在光芒中浮现出来。 诺艾尔·克莱斯朝他们报以微笑后,把身体交付给那股温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