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1 4321枚涂鸦 人类最强承包人开始讲述——并非最强的故事。 ■■ “如果说你是这世上最强的人——那么仅次于你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向哀川氏抛出这个冷不防的问题,已经是五年以前的事了。 当初哀川答应与我会面的条件是,不可以提出任何有关承包工作的问题。这个问题虽说还谈不上违反约定,不过多少有些冒失。当时的我,已经做好了最坏思想准备——即使哀川立刻起身离去也无妨。 但是哀川润并没有感到丝毫介意——更准确地说,是仿佛根本没听到我说的话,只是默默地、豪爽地用筷子将面前的火炉上一片片码放好的肉送进嘴里。在我看来,那些肉甚至连表面都没烤熟。 同意会面的另一个条件是——“请我吃美味的牛肉”。于是我一狠心,预约了一家全日本数一数二以昂贵著称的烤肉店。但是即将会面之前,哀川本人另外指定了一家店。那不过是一家遍布日本的连锁店。 我觉得在这里吃的话,不管最终吃喝多少,都无需动用经费,自掏腰包也付得起,放下了悬着的心。但同时又开始有些担心这样做究竟好不好。但过后我恍然大悟,这样做的理由很明确。 虽然说——不管吃喝多少…… 但哀川润是个超乎常识的“大胃汉”——从进店开始的三个小时里,始终在连续不停地吃。假如这是在我预约的店里,自掏腰包是要破产的,并且,经费绝对不会报销。 捉襟岂止见肘,连腋窝都要露出来了。 也就是说,哀川提另指定店铺,似乎是有意体谅我的财政状况——或者,也许并非如此,而只是单纯为了让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 不过,虽然我刚才用的称呼是“大胃汉”—— 其实她并不是男性,而是女性——所以才更加不可思议。 在她那完美的线条之内,竟然能容下比一整头牛还多的肉。要是再算上韩式石锅拌饭、蔬菜、面条等等,一句“不可思议”根本不足以形容。 说句与刚才有些矛盾的话,看到烧尽两个炉子都不够用的饕餮光景,我觉得能为此埋单也是一件快事。于是在恍惚之中,三个小时匆匆流逝,而我连一句整话都没问出来,只听她不停地说着“要说肉的部位我喜欢这里”“莴苣叶应该跟肉分开吃”等等无关痛痒的话。总之,我根本无法触及到这位“人类最强承包人”的核心,也没能抓住任何一个要点。时间继续一分一秒地过去,店铺眼看就要打烊了。 此时的我已经彻底被逼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境地。 “如果说你是这世上最强的人——那么仅次于你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问道。 “就这样了吧。”我小声嘀咕着。 说是破罐子破摔也不为过。 但是,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可真会回避问题——不,或许是出于不想回答,所以干脆无视掉了。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胆量将问题重复一遍。好不容易得来的采访机会,看来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能跟大名鼎鼎的哀川润共进晚餐已经足可以使我引以为傲了——我已经不得不调整心态,准备放弃。 虽说是共进晚餐,我根本也没吃什么。 烤肉,几乎全被她吃光了;要说我吃了什么,也不过大份米饭而已吧。 于是。 当桌面上风卷残云之后,她又一次开始追加点菜——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 “谁知道呢。” 她突然说道。 那一瞬间,我完全想不出这一句“谁知道呢”到底是什么含义。但我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对我刚刚那个问题的答复。 她并没有无视我的问题。 看起来,她只不过是把吃放在了第一位而已。 也就是说,在下一盘肉到来之前,我必须问出这句话的实际含义——如果肉来了,瞬间就会被置于更高的优先级上。 于是—— “‘谁知道呢’,是什么意思?” 我不容她喘息地催促着下文。 “嗯——也就是说……” 她把筷子撂在筷架上,用餐巾擦了擦嘴,说道: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最强的——但是,我并不怎么觉得自己是第一强人。就是这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得不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因为我真的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我并不觉得她在谦虚。 “我觉得只要是听说过你的人,谁都会承认——你是这世上第一强人。” “最强,并不是第一强的意思——因为,第一与第二大体上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这句话足以顶得人张口结舌。 换言之,这句话就好比是在断言——奥运会的金牌与银牌是等价的。 这——不太像是位列榜首之人的发言。 但是,对于她来说,“榜首”这个概念本身就是有不准确的。 她继续说道: “第一呀、第二呀——就算垫底也好,在【同场竞技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被认为是水平相当了吧。既然已经站在同一平台上,那就谈不上什么上啊下啊左啊右的。你又是怎么想的?你既然对我感兴趣,而且还特意来采访我,这就说明你已经对我进行过一定程度的调查了吧——我并不是对任何事情都特别拘泥于胜负,这点你知道吧?” “嗯——有所耳闻。” 虽然我认为让对方觉得我在采访之前会私下里对采访对象进行秘密调查十分糟糕,但是在当前情况下,面对于哀川润这种性格的人,我断定反倒是蹩脚地遮遮掩掩会比较糟糕。于是,我诚实地作出了回答。 “如果对比胜负次数的话,反倒是负的次数比较多——很意外。任务完成率也出奇地低,不仅如此,据说,将能取胜的对决放弃的案例也不少。” “嗯,没错。这大概就是因为我觉得胜负其实没什么区别——我认为,胜与负是相同的。” “胜与负……相同。” “但是,当然啦,与人对决的时候我还是会求胜的。‘将能取胜的对决放弃的案例也不少’这话明显是某位戏言玩家编的谣传。” “但是。”她继续说道。 “只要对决两方决出所谓‘胜负’,那么不论结果如何,都说明其中一方与另一方处于同样立场上。不管有多少差别、多大距离,都应当算作势均力敌。胜者与败者之间没有差距。” “……” 这也许是错误的理解,但我认为,哀川氏想说的,大概是“级别”或者“资格”的问题。 比如,全美职棒大联盟的选手与少年棒球队的替补队员之间无法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对决——又如,新入门的相扑手无法向横纲(注:相扑手的最高级别)发起挑战。 在这个世上,大部分时候“获得挑战权”就具有极高的难度——一想起得到与哀川润会面的机会之前跨越的重重障碍,我便觉得非常感同身受。 假设,人类濒临灭亡的危机,世界上只有将棋名人与一个婴儿幸存。即便如此,也不能说这个婴儿是“世界上第二强的棋士”。 “第一强、第二强”这种思维方式本身,就是与她的想法不搭调的。 最强,并不是第一强的意思—— 原来如此。 “要是这么说——‘最强’这个词反倒没什么价值啊。” 松了一口气之后,我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听了这句与其说冒失不如说根本就很无礼的话之后,按照哀川氏的性格,就是痛扁我一顿也不奇怪——但哀川氏却说: “或许吧。” 然后只是一笑而过。 从她那张笑脸完全看不出她觉得那是“没什么价值”的。她笑得真的很开心。 实际上,她说出“自己就是最强的,这世上没有任何概念能与自己相提并论”这种豪言壮语的同时(不是“觉得”自己最强,而是“知道”自己最强,想来,这已经相当傲慢了),却完全不让人觉得反感,我想这就已经足以体现出她宏大的气场了。 既不是第一,也不是唯一。 总之就是那一个。 “不过——且不论是强还是弱,在这种意义上与我对等的人还是有的。说是竞争对手也好,同台竞技的敌手也罢,嗯……要说现在还活着的家伙嘛,石丸小呗,想影真心,还有六何我树丸——” 她掰着手指列举出几个人的名字。 其中既有妇孺皆知的名人,也有连我这种自诩为万事通的人都没听说过的名字。 她的交际网真可谓是玉石混杂,不过想必实际上其中所有人都算是宝石吧。不得不说的是,这部分是不能写进稿子里的。 如果原样照搬地写进去,我似乎会被从业界抹杀。 不仅如此,还可能被从现实中抹杀。 “——这些人与我是不是最强没关系,总之他们是可以一决胜负的对手。并且,我多半会输。所以,正如你所说,‘最强’这个词没什么价值——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它根本不足以依靠,无法成为强有力的武器。” “哦——” “啊,对了。” 已经傲慢过头并且转了一圈的她,突然说出这段听起来反而极其谦虚的话。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得不置可否地点头。而她似乎连点头都要阻止,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竖起了手指。 “也有反例。在我看来,自己不足以与之一决胜负的例子。” “哀川小姐——也不足以?” “嗯。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跟那人处在同样的立场上进行对决——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跟那人站在同样的平台上,完全找不到头绪。没错,那根本就谈不上‘胜负’二字。如果硬要说的话,那……” 就是个失败。 说着,她眯缝起眼睛,仿佛回想起那时的往事。接着,她开始了讲述。 此时,好像瞄准了这个时机似的,五盘肉被端上桌来。 而她完全没有在意,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 我跟那家伙第一次见面是在工作现场。 话又说回来了,我跟那家伙见面基本都是在我承包的工作的现场——除了最后一回以外全部都是吧。 那家伙既不是跟我一起工作,也不是我合作伙伴,更不是同行中人,甚至不是工作内容中的敌对方。 那家伙不过是个业界外人士。 嗯。 唉,真麻烦。 一直“那家伙、那家伙”的,说起来别扭死了,我都快说不下去了。反正,我不知道那家伙的名字。 不是忘了。 那家伙,他一次都没报过自己的名字。 真罕见——业界里,也就是我周围的世界里,能报出自己的头衔、姓名是一种荣耀,是有尊严的象征。但是那家伙一次都没对我报上姓名。 那家伙身上完全没有自负这种东西。 一点都不想彰显自己。 不过,这还不同于那种故意的隐姓埋名。 其实,我的熟人里也有爱隐姓埋名的人。但那家伙不一样,他似乎单纯只是认为,报上姓名没有什么价值。 所以,如果我去问他,想必他会告诉我的。 但是我连一次问的机会都没有——我始终把那家伙称作“绘画人”。 这样比较容易理解。 这样可以吗? 那我接着说啦。 第一次见面的工作现场——说得太详细会违反保密义务,所以我会把该隐去的部分都隐去。如果我一不留神说出来了,那对不起。 你会被灭口。 嗯……那是在摧毁某个从事非法交易的垄断商业组织的工作中发生的事。 我发现了那个垄断组织的总部,然后立刻进入其中。准备?我从来不做。装备?那玩意不需要。 只是普普通通地走了进去。 当时我手里好像还拎着包子一类当作面见礼的东西吧? 然后——工作本身很快就解决掉了。不用惊讶。其实我什么都什么都没做,当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总部就已经被灭掉了。 真的,我什么都没做。 倒不如说,当时的现场让我感到相当失望——到那一看,那个光总部就有一百多成员的组织,发生了内讧,所以人都死光了。 用手枪相互射击。 或者用刀对砍。 全都死了。 准确地说,好像有几个底层的人不见了。但是检查了尸体过后发现,至少主要成员全都死了。 这不是个吃肉的时候该谈的话题。 内讧的原因? 嗯,这个嘛,我不大愿意说,不过恐怕是“我”——“作为承包人的我收到一件摧毁你们组织的委托”这条消息不知怎么泄露到了他们那里。 所以,与其说是内讧,或许倒不如说是集体自杀更为准确。 这也不算什么。总之就是,那帮人没能承受的住【将要与我为敌】这个事实——就是刚才说的“无法在同一平台上进行对决”的一个例子。 他们甚至没有选择失败方式的余地,就连趁夜逃走都做不到——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们在为自己干过的坏事感到愧疚,所以根本不值得同情。 这种事情常有。 像这个案例中这种北极鼠一样的集体自杀行为,做得是有些过头了;不过从我接受委托的一刻起整件工作都已经不复存在的情况并不少见——所以虽说有些失望,其实并不感到惊奇。 我不过在想——“怎么又是这样”。 话虽如此,工作还是要做。像刚才说的一样,我清点了尸体的数量——哦,关于有几个底层的人不见了这件事,我后来进行了一番追查,已经做好了善后工作。我是个在工作中追求完美的人——再顺便说一下,善后工作并不是“做掉了”的意思;既然他们当时没有自杀,就说明他们没有干需要那么愧疚的坏事。然后,正当我准备就此打道回府,好好享受一顿摩登烧的时候—— 我与“绘画人”相遇了。 初次见面。 准确地说,是我“发现”了“绘画人”。 因为那家伙根本没往我这边看——岂止如此,他连声招呼都没打,根本没意识到我的存在。 你想问,既然“绘画人”没意识到我的存在,那他在做什么? 他在画画啊。 绘画人还能干嘛。 画画。 画的是集体自杀现场的风景画。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我去别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再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了。 “那”指的是自互残杀的人数最多的那个房间——他已经在那排开颜料,支起画板,腋下夹着调色盘,正在准备画布。 “绘画人”心无旁骛地开始画画。 “……你干嘛呢?” 我问道。 我当然会问了。 老实说,这句问话可能很怪异——那家伙好像在理所当然地描绘杀人现场,仿佛那就是他的工作。 不过,实际那就是他的工作。 因为那家伙的职业是画家嘛。 画家?不,我倒觉得我刚才称呼的“绘画人”出人意料地贴近那家伙的本质。 在我的印象里,他根本没有“家”的感觉,不过是个“画画”的家伙罢了。 所以我才称呼那家伙“绘画人”。 咯咯咯。 他画的画可真够难看的! 连基本功都没学会。 他倒是在用画笔——可在我的印象里,画出来的东西就像是幼儿园的小孩画的手指画。 他两手都拿着画笔,嘴里还叼着两根。 大概,这个距离。 他的脸到画布大概,就是这么近的距离。 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仔细观察绘画对象——不过要看的风景竟然是杀人现场,这可真够好笑。 不好笑吗。 总之,我还是问了。 我对那个怪异的家伙——姓名不详,相貌、性别之类暂不透露;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觉得,还是在仅仅能够捕捉到“绘画人”这一抽象的概念的情况下,比较容易听懂这个难以理解的故事——提出了问题。 “你干嘛呢?” “我在画画。” “绘画人”这样答道。 这一看就知道。 随后给出一个看了也不明白的答案——头也没回,看都不看我一眼。 瞥都不瞥一眼。 “我在做记录。我正在做记录。我想准确地记录,世界发生改变的瞬间。” “……世界发生改变的瞬间?” 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你也没明白对吧?——我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那家伙还是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 “你摧毁的这个组织,曾经为世界的安定做出过贡献——这与善恶无关。他们曾经在一方与另一方之间牵线搭桥,曾经对某些事物进行过一定的限制,也曾经对某些事物起到过一定的抑制作用。他们就像是一座阻断命运长河的大坝。而现在,它倒塌了——命运像洪水一般涌出。从今往后,世界将发生变革。不,现在正在发生。崩塌。决堤。我要把这一瞬记录下来,留在世上。” 准确地说并不是我摧毁了他们,而是他们主动选择了自我毁灭——不过,在“绘画人”看来,这两者应该没什么区别。 因为对那家伙来说,组织垮台这件事本身才是有意义的。 不过,我说句有些自大的话啊——那家伙真心觉得“两者没区别”,确实让我感到很惊讶。 也就是说。 从那家伙说的话中能够解读出的意思是:他清楚地了解【那里】是怎样的地方,【我】是怎样的人;即便如此,他仍然能够头也不回对我说话。 他并不是单纯的案发现场狂热者或者尸体狂热者那一类人——这世界上,还真有这类人——他知道那里是非法垄断组织的总部,即便有一丁点牵连都将带来生命危险;也知道我是人类最强承包人哀川润。 但是。 他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同时,甚至没有戒备心。 掰开嚼碎了说,意思就是—— 他一点也不害怕。 没错——虽然处在同一间屋子里,那家伙跟我却并没有站在相同的立场上。 没有处在同一平台上。 就是这么回事。 那家伙,他根本就没在乎我呀——直到最后都是一样的状况。 到了最后,虽然说我们只是断断续续地见见面,也可以算是老相识了——那家伙作为绘画人,一次都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想以你为模特画一幅画。” 那家伙的兴趣点完全不在我这样的【区区】个体上——他仅仅关注世界发生改变的瞬间。 世界与世界的节点。 世界与世界的接缝。 仅仅瞄准变革。 伊吹佳奈美总是到处鼓吹自己从不挑选素材,任何素材在她的笔下都会被描绘成有名的作品。而他与那种人恰恰相反——绘画的主题只局限于一个。 不过嘛,他说的话也有道理——由于那个垄断组织的垮台,那一带的地理状况和社会背景都会暂时陷入天下大乱的状态。 其危害也会波及到平民。 我很清楚,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也知道有些人并不能认清这一点。他们说,恶势力是必要的,正因为有那种非法组织存在才有社会的安定。 嗯。 不过,这种纠缠不清的争论以后有机会再说——借用“绘画人”的一句话,“这与善恶无关”。 总之就是,世界发生改变的瞬间。 世界跟从前相比出现偏差的瞬间。 世界仿佛进行蜕变一样,滑溜溜地化作另一物体的瞬间——那位绘画人始终不停画着这样的东西。 所以,主题不止人的死亡。 当然,就世界发生改变这点来说,“大量死亡”必然是最容易成为主题的——他似乎经常画战地或者国内纷争地带的景象——因为那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世界发生改变的瞬间。 如果用一句话简单地概括,那就是“大事件”。, 比如,他曾经偷偷潜入某个的岛屿,在岛民全体避难的情况下,一个人描绘火山剧烈喷发的壮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打听来他的这些值得炫耀的经历。 平凡一点的,比如大企业破产之类的——引起世界恐慌的那种,他也会走进事件的中心,贪婪地描绘其中的状况。 听说他还会去描绘足以刷新一个时代的新技术的发明现场,比如手机。他画的不全是负面的东西——为了维护那家伙的名誉,我姑且添上这句话。 不过,这些都是我认识他一段时间以后才听说的事了。要说初次见面的时候我都问出了什么结果,那也无非是他对这个问题—— “且不说世界的变革还是什么的。想记录的话,拍照片不就好了吗?” ——的答复罢了。 “如今数码相机的像素很逆天的,没必要非得费那么多时间去画油画啊。要么我借给你?我的手机上的摄像头就能拍得相当清晰。” “我想要画的,是我眼里的风景——” “绘画人”答道。 他毫不装腔作势地给出了答案。不过在我看来,那答案显得格外做作。 “不是透过照相机的镜头看到的风景。你眼里的景色与我眼里的景色,一定是完全不同的吧?视力,可分辨颜色的范围——个体差别就像那个词说的一样,‘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这是为我自己画的画,所以我不会把我看不见的东西画上去。” 云云。 简直胡扯一样。 不过每个人对于事物的见解各不相同这点倒是不假——照片的确能捕捉到现实,但它还是与世界有所不同。 我听说专业的摄影师可以随心所欲地将现实捕捉下来。但是,“绘画人”想要描绘的“世界发生改变的瞬间”,想必是任凭谁也无法烙印在胶片上的。 因为,那家伙画的画啊—— 简直难看得让人笑话。 ■■ 哀川润就这样讲述着“绘画人”的故事。怎么说好呢,不知不觉地,她的样子变得就好像被什么事情逗笑了似的。 就像有人碰到了着她的旧伤一样,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羞涩的表情。 所以,虽然她的讲述依然很流畅,但从她渐渐变弱的语气上,我察觉到“绘画人”对于她来说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正如她事先说的都一样,这应该归类于失败经历之中。 在我的印象中(我觉得大多数人的印象应该跟我一样),哀川润应该是个浑身上下无处不充满自信,几乎与失败这个词无缘的人——没想到,这或许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换句话说,最强,绝不意味着从不出现失误。 反之,正因为无论出现何种失误都能从中恢复如初,才成其为最强——或许可以用这种说法。 只不过,“绘画人”的事对于哀川润来说究竟意味着怎样的失败经历,我还是没有搞清楚。 “‘难看’这个说法虽然有些过分——真的是很难看。至少就我个人的美学观点而言,那东西太扯淡了。刚才,我说像“幼儿园的小孩子画的手指画”是吧。那听起来不过是打个比方,但我觉得这个比方真的是一语中的。那感觉就像:不用调色盘调出好看的颜色,而是直接把颜料混和在画布上——” 哀川润使用了各种表达方式来描述“绘画人”画的画,总结起来就是:那些画不单单是风景画,同时或许还是抽象画。 “幼儿园的小孩子画的手指画”这句话无论怎么看都是哀川润特有的诙谐——我没真正见识过那些画,所以没法做出准确评价。 “那个——我不想问得太具体,那位先生,是位有名的画家吗?如果您说他的职业是画家,或许,他是那种在业内很有名的人之类的——” “不会,这不太可能。他也说没开过个人画展。‘职业是画家’就算我说错了吧。那不是职业,不过是‘业’而已。他不过是个绘画人——‘描绘世界变革的瞬间’不过是那家伙的个人兴趣罢了。” “但要说是兴趣,这也太玩命了。”哀川润补充道。 这我能理解。 他与哀川初次相遇的地点——某垄断组织的总部(我有些印象,不过不提为上),以及她列举的另外几个事件现场——“绘画人”所进入的这些现场,我根本不愿意接近其中任何一个,更不愿意遭遇其中任何一个。 说到底,“绘画人”所说的“世界发生改变的瞬间”,无论从好的意义上讲还是从坏的意义上讲,都可以与“崩塌”混为一谈——遭遇这样的状况简直等同于面临生命危险。 哀川润曾举出过“手机的发明现场”的例子,作为“他画的不全是负面的东西”的佐证。但是,一想像到这一发明将无数“过去的世界”逼入毁灭的境地,我便觉得这也不得不说是这世上的负面的东西之一。 所以说实话,大部分人都不会想要记录‘世界的接缝’或世界即将改变的瞬间,甚至连看都不想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喜欢安定才是正常的;想必大多数人都不希望世界发生改变;虽然我是改变世界一方的人,但是我真的觉得像我和那家伙这样的人很奇怪——这种想法我能理解。不过我大体属于那种对于恐怖已经麻木了的人,跟那家伙那种脑子缺根弦的类型还是不一样。他在不画画的时候完全就是个普通人,虽然没有才能,倒是不缺艺术家的范儿。” 然后。 结局就是那家伙不久就被自己的那种性格给害死了——云云,哀川润随口将这种重要信息夹杂在了讲述中。 “关键啊——我想说的是,那家伙没有跟任何人竞争。不止是我,没有任何人成为跟他站在同一平台上的‘竞争对手’。他孤身一人,孑然一身。所以,把画画好、磨练技艺什么的,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中。想画的东西就按心想的样子画出来,管他好看不好看——想必他自己也不觉得画得好看吧。“想创作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这种崇高的志向与他无缘——其实他根本就没指望得到认可。他甚至连成为人上人——以此谋生——都没有想过。……话说回来,那家伙是靠什么赚钱的呢? 说着说着,她的头偏向一边。于是我才发现,其实哀川润自己也不甚了解“绘画人”的个人信息。 “然后——最关键的是,那家伙‘无害’。应该关注的就是这一点。像我这种人,说白了是相当有害的。我时刻都会注意不要插手太过惹麻烦的工作,但不管怎样,与我相关的人还是会受到危害。那件摧毁垄断组织的工作也是个例子。” “因为您是——改变世界一方的人。” “没错。但我并不是想说我是一个极端的例子——谁都会以某种方式与这个世界发生关联。像振翅的蝴蝶一样,以微弱的量级、在微小的范围内摇撼着世界。这世上,既有想终结世界的人,也有极力维持世界和平的人,更有想改变世界、发起革命的人。但是那家伙,他自己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在做记录。而且,作为记录留下的绘画,他没有给任何人看过。” “可以理解成他根本没有感情——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像机器一样在画着一幅幅画吗?” “机器?别,怎么可能有那么有感情的机器。他是一个太过有血有肉的人了,以至于看起来不像人——如果要说意志的话,他就是一团意志的凝集体。在我看来,对于世界改变的瞬间以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的人,活得没有丝毫的生机、活力,所以我曾经痛斥了他好多次——在我对他讲道理的过程中,他根本就心不在焉。” 哀川润。 说着说着——又一次,露出被逗笑了一样的笑容。 “直到最后,我到底还是没能理解那家伙,也没能跟他站在同一平台上。现在也是。” ■■ 第二次见到他、第三次见到他,也都是在我承包的工作的现场——第二次和第三次的时间间隔相当短,以至于当时我怀疑那家伙是在跟踪我;当然,结果是我太高看自己了。 其实只是我的工作与那家伙的画的主题撞上了而已——当我把工作摆平的时候,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在那画画了,好像妖怪一样, 礼节什么的完全没有。 最初的时候我感到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在不被任何人发现、不为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潜入现场的——答案很单纯,因为那家伙无论对我还是对谁都没有心怀“愧疚”。 因为那家伙从不在意我,所以我也就看不到那家伙。 我每次遇到他都会多多少少跟他聊上几句,有时候还会一起出去喝两杯。让我气愤的是,那家伙每一次见到我的反应都像初次见面一样。 他应该是记得我的,只是没兴趣罢了——我也跟工作伙伴打听过,别说,还真有人见过这号人物。 他似乎在各处都露过面。 但是他不管对待谁,态度都差不多——简而言之,就是个无礼的家伙。但是,他从不干扰我的工作—— 这使我感觉很放心。 一看到他画的画,我就恶心得不想跟他凑的太近。 记录员——也有人这么称呼他。 而对我来说,他不过是个画画的人。 绘画人。 的确,他自己也说是在做记录,但是那记录对于他自身以外的人没有任何意义——假设他在画布上画的是我,而看了他那手指画之后能认出那就是我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画就像是暗号一样。不把人画成人,也不把物体画成物体,如果以小说作比的话,他所描绘的【尽是】字里行间的引申义。 当这位“绘画人”——事件结束之后突然出现,旁若无人地画自己的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道理所当然的风景的时候;当我早就看惯了他的存在,也已经不太在意了的时候—— 当我终于成功戎自己接受『那家伙就是这样的生物』这个想法时。 “绘画人”突然不再露面了。 当然,他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露面,而且不露面的时候反而比较多。所以我最终意识到他再也没出现过,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我也问过刚刚提到过的工作伙伴,结果回答是“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说起来,最近好像确实没见过”—— 哼,这叫什么事啊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问题。 我跟那家伙关系不过是偶然撞上的罢了,既称不上朋友,反之也没有结仇——实际上不要管他就好了。 但是,他说不见就不见了,这让我很是觉得放不下。 我觉得这是我性格上的弱点——十分在意某件事情的时候就会放不下。 模棱两可的东西放不下,不可思议的东西也放不下——总之,我的习惯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希望得出明确的结论。 当时。 我只是有些担心。 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 要是放得下,就再好不过了——我趁着工作的间歇,开始寻找“绘画人”。 结果失败了。 其实,并不是没找到——转眼工夫就找到了。他一没躲,二没藏,三没隐退。 就是死了而已。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停地描绘世界发生改变的瞬间,根本做不到嘛。这种活法怎么可能活得长。你明白吧? 更何况那家伙跟我和我的工作伙伴不一样,不要说战斗的方法,他连求生的方法都没掌握——唉。 改变世界的我们与记录改变的“绘画人”之间的差别,大概就是他做得太过了。 要是说出他的死因,你说不定就知道他是谁了。不过,如果不说清楚那件事的话故事就连不起来,所以我还是得说。 那是一处火灾现场。 一家商场失火,造成五十多人死亡——火源是餐饮楼层,火势从那里蔓延到商场各处。他似乎始终在一处能观察到全景的屋顶上描绘着当时的状况。 那幅画当然已经被烧掉了,具体画成什么样也不得而知……我觉的那幅画上,大概连一笔红色都没有。 红色呀。 他就不是那种会把火画成火的人。 熊熊燃烧的烈焰,在那家伙的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我想,他一定连自己的身体燃烧起来都没注意到,直到最后还在不停地画着——想必画布燃烧起来也没注意到吧。 他就是那种人。 不过,在我的圈子里,有人死去并不是十分稀奇的事,所以当时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我只是在想:无非就是这种结局吧。 觉得失败,就是那以后——我去探访那家伙生前的居所时——的事了。他对于我来说就好像刚搭乘的船一样。所以我突然想去给他上柱香。 他的家是一户普通人家,他跟父母兄弟一起住在家里。我谎称是他的朋友,进入了他家的大门。 啊,那时候要是看了他家的门牌,或许就知道那家伙的名字了——不过,我根本就无心顾及那么多。 岂止无心顾及这些,原本就连去探访他家这件事本身都是一时兴起。 或许只是因为事情发生在特殊的时期,我才变得格外伤感吧。哦,那时候我自己恰好也遇到了一些烦心事——与我的父母有关。 嗯?我当然也有父母了! 于是我忽然一时兴起,上过香之后——那时看到的遗像就是我与那家伙见的最后一面——对那家伙的父亲说“我想收藏‘绘画人’至今为止所有的画”。现在想来,我都不敢相信那句话是我说的。 我出钱。 家人也无法理解那家伙的爱好,所以二话没说,以很便宜的价钱卖给了我——那家伙用一生所描绘的“世界发生改变的瞬间”,总共四千三百二十一枚。 没错,现在全部都在我手里——唉……唉。 真是用钱打水漂啊。 因为至今为止,我无论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不管如何仔细端详这四千二百三十一枚涂鸦,结果就连其中一幅都看不懂。 鬼才明白。 ■■ 听哀川润把话说完,我感觉到,她并不是在为用钱打了水漂的事而叹息。 不知是怎样的心理使得她在说出了这段话时,语气中带着微妙的恶意。但我想她的本心并非如此,她是在因为当初轻率地为“绘画人”的画标上了价码而感到后悔。 亦或是。 她现在觉得,就算是免费也不应该收下那些画。 如果这世上存在不可交换、不能流通的价值,那么则非“绘画人”的作品莫属。 只有他本人能够理解的作品,他人即便拥有又能如何呢—— “我拿那些画怎么办才好呢?又不能扔。如果将来有跟那家伙拥有同样价值观的人出现,我一定二话不说地卖给他。可哪有那样的人啊!画的数量那么庞大,保管起来都很费事。” 哀川润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开始生吃端上来的肉。 看样子,那位绘画人的故事大概就到此为止了——本来应该是对哀川润的采访,结果听到的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故事。回过神来,打烊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要说失败,我觉得这应当算是我的失败才对——不过,且不论是否足以让我引以为傲,我想这都是一次宝贵的经验。 她的确是最强的。 但所谓最强绝不意味着完美——光是理解了这一点就算是收获匪浅了。 对于她来说,那次失败也一定不算稀奇,只不过是人生中司空见惯的一个章节罢了——正因为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失败,哀川润才能以最强者的姿态屹立在世间。 看着她讲述时的表情。 我有感而发。 初听到哀川润的传闻时,我觉得她本身就代表了自由。不曾想,被称为最强的她却是身陷进退两难的窘境之中,世上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不自由了。 但是,像她一样享受着无法逃避的失败和不自由的人,世上恐怕也再没有第二个了。 “世界发生改变的瞬间啊——咯咯咯。对我来说,那种东西早就见怪不怪,反而好像已经看烦了。与人无竞,与人无争,没人理解,没人认同;为了自己的所欲所求牺牲了自己,所做所为既没有善、也没有恶——做想做的事就按照心想的方式去做,想活的时候就按照心想的方式生活;想死的时候就按照心想的方式死去。那样的人生是我完全无法理解的!” 没错。所以。 所以——她真的无法理解。 最后,哀川润将剩下的生肉一口气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道: “我是个相当容易寂寞的人。” Miss/ion1./complete... Miss/ion2.伙伴决裂同好会 人类最强的秘闻。这次,她肩负的使命竟是?! ■■ 如果你说你想听一听伙伴决裂同好会的始末的话,我当然可以毫不吝啬的告诉你——对我或任何人来说,它都已经成为了过往的话题,所以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惹人麻烦。 虽然这么说,但滔滔不绝、毫无停歇、流利顺畅的讲述这件事,我到底还是做不到。因为呀,虽说早就过了时效期,但它确实是某种类似犯罪的集会,而且更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学生时代的回忆呀,不管怎么描述都会伴有些羞耻的。 还有,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先说一遍,我并不是什么伙伴决裂同好会的创始者,因此先不管关于它的终结,关于它的起始我可并不是知道得很详细哦。 话说回来,我听说没有像是所谓“最初的一人”的存在。 它从起始便是一个集体。 没有领导者。 创始者和统治者都不存在。 自最初起,我们便是人数众多的集体。 尽管我所属其中时并没有什么意识,但这种被传承下来的结构,也许就是伙伴决裂同好会最了不得的特征吧。 不是有集体智慧这个词吗? 近来在网上什么的,感觉都蛮露骨的在显露头角——那种组织中如果有一眼便能看出来的领导者、指导者、或者代表者,也就是说有所谓的上下关系的话,大概就无法成立了吧。对,占山为王的人不能存在,受人尊敬的人也不能存在。 所谓集团。 只是聚集在一起而已。 即众人为一。 作为组织的常规感。 一丝差别也没有得令人恐惧,正是因为关系是如此平等,才能创造出崭新的东西——我听说。 本来这个集团智慧,换言之这个所谓集团性的家伙,有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缺点,那就是管制——控制力完全起不到作用。 虽然正是因为不可能控制,才可能创造出什么超越人类智慧的东西——网络就是个好例子吧。 毫无止境。 伙伴决裂同好会也在那层意义上没有止境。 无法控制。 所以说没有起始,理应也不会有真正的终结。 只要那个女人不使之结束——便不会结束。 真的,在那层意义上要感谢那个女人啊——如今大家是不是也和我怀有同样的心情呢? 不过也许他们至今仍憎恨着我。 可一旦试着去想象,我至今也仍无地自容。 虽说是过去的话题。 嗯? 你问那个女人是谁? 喂喂,别给我装傻,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又怎么会来我这里啊。说是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以一人之力击溃伙伴决裂同好会的罪魁祸首。 必然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啊。 话虽如此,不过对她来说,那个工作看上去是以失败告终的。 ■■ 暂且从头开始说明的话,就要从伙伴决裂同好会是什么样的集团说起。 你多半是想要作为“什么都不知道的立场”来听我讲话——怎么着,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会牵扯进法律吗? 这样的话,看起来我也必须得边多少注意着点,边讲了。虽然刚刚也说了时效期之类的话,但听说那一带最近的规则也变个不停哦。 好不容易回到了正经的道路上。 事到如今我可不想回到里侧街道了。 然而,当我走在那条路上的时候,我完全——我们完全没有意识到那里是里侧街道 何止是没想到,我们可是感觉到我们是在繁华得了不得的主要街道上,引人注目的走着,单纯是这么感觉。 不管怎么说,那时我的人生简直快乐得不得了。 在学生时代,再扩大一点划分范围的话,所谓的十几岁,基本都会是这种感觉——但那么快乐得自我陶醉的时代,至今为止,也再没有过。 我要是这么说的话,也许会有人觉得意外。 那时我只是归属于伙伴决裂同好会,在那以外我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鬼,无法铺张浪费,没能遇到个幸福的家庭。我现在在正经的企业工作,收到相称的工资,在温暖的家中养育一个惹人疼爱的孩子,比那时要幸福得多——我确实可以这么干脆的断定。 我确实没有迷茫。 可是快乐和幸福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吧。 不只是一纸之隔。 阻隔住的是一道无比厚的墙壁。 连似是而非都说不上,或许可以说是像都不像、完全居于两极、正相反的东西。 其实像伙伴决裂同好会这么跟幸福无缘的组织也很是少见——怎么说呢,因为现实问题是,人们无法从那个组织里获得任何回报。 不会产生一分钱的利益。 所以虽然我不知道外人是怎么看待我们——不,其实我知道。常有这种组织这种人,都是些尚且没有辨别事物能力的年轻人们——然后我们自身,也只是把我们当成发色稍微有些奇怪小圈子而已。 至少我们完全没想过我们是什么大人物。 和推理圈啦网球圈啦之类的没有区别,我们只是尽力在我们的活动中迈进。 当然受的伤也很多就是了。 但是拼命去干一件事的话,就是会受伤的吧? 我们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激烈而已。 只是认为受的伤,是勋章。 「你们这不是笨蛋吗?」 若是在那女人——哀川润面前说出这种装模作样的话,很容易想象到她会这样大笑着回答。其实那女人真的如此回答,放声大笑了起来。 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 「什么伙伴决裂同好会呀,太荒唐可笑了——你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伙伴决裂,也不知道真正的战斗。你们这些花样就是小孩子的模仿游戏。真是无聊,都多大岁数了还对过家家感兴趣。」 【你们又不是动不动就发怒的十几岁。】 【别刻意装成最近的小鬼头的样子了。】 她这样说道。 ……说老实话,我至今都觉得,她也不用说到这份上吧。 我还从没被说到过这份上啊。 毫无道理。 作为我来说,那时我极为扫兴的感到“你算个谁”,而且我们也没给别人添麻烦,我们做的事不管怎么考虑都在个人裁夺的情理之中。 虽然我确实也觉得我们有些愚蠢,但也从没被人如此当做笨蛋。。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们的什么地方触及了那女人的琴弦、或者说是逆鳞——当然她也没隐瞒她被触及到了,大发雷霆,但我到现在依然不明白——只是虽然我很是不满,但先不去说正不正确,她拥有把那种事理与感情一起摧毁的谜一般的说服力。 谜一般的说服力? 不,我用的说法奇怪的饶了远——反正我的话也不会被特别的记录下来,完全没有必要异常地惶惶恐恐、修饰语言。 抱歉抱歉。 那我就直接说了。 那女人用的是——单纯的暴力。 我们全凭力量办事的事情被她听说了。 她也不过是凭力量让伙伴决裂同好会解散了。 ■■ 「你肌肉挺发达的呢,要不要加入伙伴决裂同好会?」 受到了那样直白得可怕邀请,我加入了伙伴决裂同好会。 没有踌躇的理由很单纯,我之前的人生中从没有被女孩子这样直截了当地夸奖体格——虽然我后来知道了,听说来跟我搭讪的她,是为邀请新会员而以一日一万日元的报酬雇来的打工者。既然能得到一万日元,夸奖夸奖我的肌肉还是可以的吧。 这价格还是挺值的。 因此,虽然她作为招揽的人有些诈骗的气息,但是我对她并没有心怀怨恨——她只是为了拿到日薪,而且她自身也不是伙伴决裂同好会的成员,只是外部的工作人员,另外至少她对伙伴决裂同好会的说明中没有谎言。 对,伙伴决裂同好会是有人数限制的。 有一百人。 这是上限,同时也是下限——不能比百人多一人也不能比百人少一人。如果缺了三个人的话,就必须在下次的“会合”前招纳三个新入会员。就算是资质多么相符的人,想要加入伙伴决裂同好会的话,只有一心等待某一个人退出。 所以作为伙伴决裂同好会的成员也是有身份的。 只是作为伙伴决裂同好会的一员,就会被人回避。 在我的想象中,我被用这等危险的眼神看待。 把话题转回来——当时,年纪最大的那批人大部分都毕业了,为了填上大量的缺口而雇了打工的推销员。因为她必须筛选有资格的人,那是个相当重的劳动,我现在都对她心怀同情——哎,虽然我当时也是个纯情的新生,真的去试着参加伙伴决裂同好会,知道全员都是男人的时候,也有极其灰心丧气。 但是如果事先好好的听她对伙伴决裂同好会的说明的话,早就应该想象到会是这样了,也没法去抱怨。 而且我也没有抱怨的打算。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一下子就陷入了伙伴决裂同好会之中了——在那种意义上,那个推销员可以说是确实很有看人的眼光。 伙伴决裂同好会是什么? 「简单地说,就是喜欢和内部人员打架的集团。。」 她虽然这么解释,但对于我来说这说明反而难以理解。 我直白的回答,她的表情变得稍微有点困惑。 「 哎,虽然稍微有些差别,我觉得它像是个搏击俱乐部,像是打架同好会那样的东西之类的。」 她用有名的电影做比喻,这一表达对我来说确实很容易理解。 但是伙伴决裂同好会并没有如同搏击俱乐部那么反社会,它与思想和哲学二者无缘,虽然这么说却也不怎么颓废。在这种意义上,它果然有着浓烈的学生游戏的含义。 她说的打架同好会这个词语,易于理解地一语中的。 打架同好会。 是的。 伙伴决裂同好会如同字面上的含义,是在伙伴之间的战斗。 与自己人战斗。 借来像体育馆那样的场馆(每次会合场所都会改变),两个人站在舞台之上,毫无规则的互殴——虽然不能使用武器,但可以用脚踢,也有人使用关节技。 然后剩余的九十八人为台上的两人的伙伴决裂加油。 加油? 不,不是那种感觉。 说是加油,就变成像是在说盼望哪方的胜利的说法了呢——并不是这样。 虽然会助威但并不会加油。 只会变得激动高昂,在一边起哄。 因为,伙伴决裂同好会中不存在输赢——对,怎么互殴,也不会有输赢的记录。 所以加油之类的没有意义。 说到底互殴的用时限制为仅仅十秒。 先不管突袭的情况,面与面相对的互殴,不可能会在十秒中产生结果,就算是用幸运拳什么的打倒一个人,把对方打倒的那方也不会获得胜利。 如果用运动精神的说法的话,就是不管经过是怎样的,结局总是平手。 之所以把胜或负从互殴中取消,换而言之,之所以让得和失、优点和缺点消失,是因为: 「因为那样更纯粹。」 听说是这样。 哎你还是不明白对吧。 为了胜利不顾外表——要是变成了这样的话,就不是为了竞争谁更强大,而是变成了竞争谁更有战略了。 那样的话就没意义了。 所以这种活动经常有的“给胜者的赏金”,那里却没有一分一毫。而且因为参加伙伴决裂同好会的“会合”的成员,全员都有义务戴着超现实的假面,所以也与名誉和名声无缘。 不存在胜者和败者,当然也没法举办像是把战斗当做耍宝的赌博之类的活动,九十八名观众不加油也不做什么,只是对着互殴热血沸腾而已。 纯粹的。 吵吵闹闹的。 伙伴决裂同好会——现在我想起来,也觉得它是战斗狂(Battle Mania)的集合,它曾经是。 在打架的方面,排除掉原因与结果,只是追求过程。 没有原因的互殴。 就算互殴,也不会有结果。 只要过程就好。 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过程就好了。 那个该怎么说呢,就像只吃烤肉的中间部位一样,是个奢侈的行为。 我觉得那像是个了不起的发明。 不会和任何人相互争吵,也不会感到悔恨。 最棒了不是吗? 不是喜欢胜利。 不是喜欢胜者。 集合了一百名喜欢战斗和喜欢战士的人,每月集合一次,通过随机配对,用喜欢的方式随意尽情地战斗十秒。。 没有优点或者缺点的一种派对。 当然,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会出现伤员——不幸的事故必然会发生。虽然我们也整顿了医疗体制,但是那东西说到底不过是外行人能做到的范围之中的万全之策而已呢。 但是受伤也在自己的责任范围里。比如说即使我在台上受了重伤,即使出了意外丢掉性命,我也会觉得那是自作自受吧。 然后只是会有一个人顺势取代我的位置而已,对这个人我大概会有限羡慕——不过还是能接受的。 我们全员一百人就是抱着这种觉悟,才参加了伙伴决裂同好会。 与伙伴决裂。 我们渴望着。 ■■ 虽然对于情愿来听这个故事的你来说,这样的自我宣传或许是不必要的,可是我自己也并不认为我从属于伙伴决裂同好会这种任意打架的集会,能得到别人的理解——我想不管罗列出什么样的主义主张,它都不是现代的日本可以接受的活动。 刚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也不会有人投一张赞成票的。 相比起来,街上的不良团伙之类的还算是更容易搞清,更容易理解吧。 但是经过了那样的时光,就算这么说着话试着回忆过往,我果然不觉得我们是在任凭年轻,进行意义不明的游戏。 虽然如果说后悔的话,我有在后悔。 如果说反省的话,我没有在反省。 不管被哪个人否定,它其实也是不错的东西,至少不是坏事——我曾经这么想。 当然我只是想一想,不会在公共场合说这种话啦。 喜欢互殴什么的,互殴很是快乐什么的,位居作为社会人的绝不能说出口的台词首位。 并不是只要没给别人添麻烦就行了,也不是说句自作自受就能了事。说实话,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当时的我也能够明白。即使我觉得我是自作自受,但比如说从亲人之类的看来,从与伙伴决裂同好会无缘的朋友之类的看来——不管是自作自受还是什么的,我受了伤他们都不好受。 如果要说原因和结果的话。 原因什么的,跟结果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我是知道的。 虽说我知道,但我也没有想要放弃的念头呢。 我完全中了毒,不知不觉变得无法放弃它了。事实上就算不是这样,伙伴决裂同好会中也没有能让想离开的家伙离开的手段呢。 虽然说了很多遍,但不管怎样它是个连上下级都不存在的、有着令人惊讶的完全平等的组织。 所以没有能够接收我递交的辞呈的人。 就算想结束也无法结束。 我想,创造了伙伴决裂同好会的初期的家伙们,正是明白了这点,人数才规定为不是一百人以内也不是一百人以上,而是正好一百人——哎,如之前所述,据说伙伴决裂同好会是自然形成型的组织,所以这都只是推测而已。 然而,所以。 为了消灭每年都有条理地更新内部的伙伴决裂同好会——果然只有让哀川润这种不讲理的人把一切破坏掉这一条出路吧。 ■■ 所谓的前兆或伏线之类的不过只是存在于故事中而已,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总会出乎意料的唐突,没有一丝条理得令人惊叹。 我本来认为那天也就是一如往常的一天,本应一如往常的参加伙伴决裂同好会的会合——我只是怀着这个打算,带着满心的激动去往了活动会场啊。 但是不一样了。 和往常不一样了。 世界——不一样了。 比我先到会场的成员的吵嚷声不一样,当然比我后来成员也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发出了和往常不一样的吵嚷声。 我也一起喧哗了起来。 那人别任何人都早——恐怕比伙伴决裂同好会的任何人都提前登上了舞台。我们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女人。 和往常风格不同的吵嚷声。 红色的女人,虽然我觉得这种表现没法描述出任何东西,但是没办法我只能这么来说。她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哦。 打扮也好气场也好。 我立刻明白了那个女人不是伙伴决裂同好会的成员。刚刚我也说过,为了保证匿名性,伙伴决裂同好会的成员全员都带着假面——不过因为体格和穿衣品味程度不同,也不能保证完全的匿名性——最重要的事刚刚我也说过,伙伴决裂同好会是只由男人组成的组织。 首先,那个红色的女人——不言而喻就是在说哀川润,从她的角度来看,她是在潜入伙伴决裂同好会的活动会场,但可是她既没有作男装打扮,也没有戴着假面,更何况她还毫无隐藏的在舞台上,像是在小瞧我们一般,盘腿而坐。 她等待着全员到齐。 「对你们这种对手,根本没必要变装、没必要用假面遮住脸、也没必要鬼鬼祟祟藏起来。」 哎虽然她这么说,但是她说的是牢骚话吧——现在回想起来的话。 但是从当时的我,还有我们的角度来看,她的那种言行举止越过了意义不明,令人惧怕。她太过于堂堂正正、毫无畏惧的样子,比起扑面的恐怖感,给周围带来的更多是困惑。 明明没有这个可能,却个人一种我们这一百人是不是都走错会场了的感觉。 「一、二、三。」 她说。 当会场内的困惑达到最高潮时,她挨个点着我们,开始数起在场的人数——然后她花了两分钟。 「一百。」 她说。 她认认真真的数完了一百人。 「OK,全员到齐。人都按时到齐了嘛。」 她看起来很高兴地笑了,放下了翘起的腿,站了起来,挺起胸膛——更加轻视地看着我们。 怎么说呢。 被轻视到这个份上,感觉反而舒服。 「你们这些家伙说你们喜欢伙伴决裂?那样的话也让我加入啊。」 然后没有引言也没有伏笔的出现在此的她,没有引言也没有伏笔的忽然进入了正题——她的发言即荒唐无稽又在料想以外,但是我们一百人确实因为这句发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是因为我们弄清了不明身份的对象的目的。如果只是自夸力大的跑来进行说不上“踢馆”的“踢会场”的话,之前我们也不是从来没遇到过,虽然还没遇到过女人——原来如此,那么她那副堂堂正正的态度和那般自信的出场方式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可是,如果她真的是来“踢会场”的,那她的误会可就大了——伙伴决裂同好会既然不是竞争输赢的团体的话,也就不是竞争谁更强大的团体。 只有战斗,只有伙伴决裂,才是头等大事,胜负强弱并不是问题。 爱好单纯是交流、消遣的互殴,即有暴力的一方面也有和平的地方,我们的团体就如田园诗一般。 「我知道啊,那种事情。」 和她挨得比较近的成员给她说明了状况——可是她完全没有退却,看上去她并没有会意,反而向我们伸出了拳头。 「我也一样,没有竞争胜负的打算,现在也不打算竞争谁更强大呢。不如说和你们这种程度的家伙战斗对我而言只是耻辱。不不,应该说是失败呢——但是啊,这也是工作嘛。」 她咯咯咯地笑着。 怎么说好——虽然她满口说着不满的话,但是总觉得她流露出了乐在其中的神情。 过后我听了听别人对她的评价,觉得以我们这种外行的打架集团为对手,从她的角度来看确实是毫无价值的“工作”。 可是。 她的样子既没有不满的感觉也没有被贬低的感觉。 工作不分大小什么的——她又不是在想这种值得钦佩的事情。 不,意外的就是那样吗? 「所以我会按照你们的做派来做哦,陪你们遵守无聊死了的规定。是限定十秒的伙伴决裂互殴对吧?」 她将伸出的拳头举了起来。 「我会一个接一个按顺序痛打你们哦——对自己的本领有自信的家伙先上来舞台吧。」 虽然是个乱入者,但口吻却好像接受任何人挑战的王者——哀川润挑衅地说。 ■■ 你问那之后怎么样了,我不说不行吗?就算我省略掉你也可以大概明白吧。原本包括我在内的伙伴决裂同好会的一百人,虽说是放弃了胜负,但也是战斗集团。 她这么挑拨我们——虽说我仍没有被她挑拨了的印象——不可能仅凭交谈把这件事搞定。 至于在那时,在她那样令人紧张的张力下,对手是不是女人,对手是不是一个人之类的思考,早就飞远了——不过时候想来还是蛮怪的。 仅有一百个人,便同那个哀川润战斗了起来什么的——【就像她发起挑战了】什么的。没有常识、看不清自己的能力也要有个限度。 嗯?你问之后怎么着了?那已经叫连战连败了。 有种被雄胡蜂狩猎了的蜜蜂的感觉。 伙伴决裂同好会的成员一个接一个的,在本应没有输赢的舞台上的战斗中,一个接一个再接一个不停地输掉了。 十秒的战斗时间。 在十秒内遍产生了结果。 不,就连这也是装点门面的说法——实际上都撑不到十秒,就算是顽强坚持的成员也只能坚持五秒,而大部分的情况是差不多两秒战斗便结束了。 我们被强大的一击或击倒或打飞或扔远。 有个东西叫做百人组手,对吧?在空手道里。 那个挑战正可谓,不是竞争胜负,而是以战尽百人对手为目的——但那时,比起不断战斗的哀川润,反而是必须不断挑战这种对手的我们更像是在接受挑战。 我也讨厌这么做啊,最开始的五人还好,第十人、第十五人都被打倒了的话,不就能理解到那毕竟不是能匹敌的对手、连能力次元都不同了吗? 到底有多蠢啊。 实话说,第二十人被打飞时,我就想逃跑了,想的不得了。 对手的目的也差不多能看出来了——不是自信本领高强的“踢会场”,渐渐可以看出来这个红色的女人是来破坏伙伴决裂同好会的。 但是那状况就是群众心理的可怕。我们这个伙伴决裂同好会虽然是个奇怪的团体,但也有着牢靠、不容动摇的连带感,就算想逃跑也逃不了。 别说统治者,连上下关系都没有——连能宣告投降的人都没有。 它自身没有结束,那么只有让它结束一途。 事到如今,舞台上的互殴没有了所谓杂耍的氛围。我们没能欢闹,没能吵嚷,只是安静的,像是为了被揍而排号等待着,只是沉着的等待被毁灭——不。 就算如此,如果我不再且先告诉你她最低限度的,最低限度的保有了【互殴】的本质的话,大概就不公平了。 不管是推是踢,哀川润都会先接下对手最初的一击,然后再做反击,一击必杀。 我当时还不是很明白她行为的意义——那时我推测她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耐久力有多高——所以说虽然变成了“现在回想起来”的模式,那多半是她在迎合“伙伴决裂同好会的做派”。 【伙伴决裂的——互殴】。 【就按你们的做派来做】——她说到做到。 她保持着伙伴决裂同好会的做派,到最后都没有失败一次,她受到九十九次打击,九十九次用打击决出结果,在舞台上站到了最后。 九十九?不是一百? ■■ 对,不是一百——她并没有以伙伴决裂同好会的百人为对手完成一百连战一百连胜,是以九十九人为对手,完成了九十九连战,九十九连胜。 伙伴决裂同好会,一百个人、 她——留下了一个人。 并不是最后一个人逃走了——不如说在会场的那种氛围中,能逃出去反而更需要勇气。 不如说那个最后一人实话讲就是我,然后我完全是怀着作为伙伴决裂同好会最后一员,轰轰烈烈的打过去打回来接着牺牲的打算——但是。 抢在我登上舞台之前。 哀川润从舞台下来了。 稍微给我等等啊,还有我呢,就算我这么呼喊,她也像是连回头都感到麻烦似的说: 「啥?」 她没有停下脚步。 她没有丝毫气喘,也没有流下一滴汗——她身上甚至毫未留下被殴打过的痕迹。 在互殴之前和互殴之后,她的身体状况没有任何变化。 哪止身体状况——就连她那令人紧张的张力也没有变化。 简直是一模一样。 「别说蠢话了,蠢货——留不留你这家伙都无所谓啊。一个人的话也没办法伙伴决裂吧。现在我打飞了九十九个人,毁坏伙伴决裂同好会的任务便完成了哦——和往常一样,是个成功了也像失败似的寒碜工作呢。无聊啊。」 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是。 伙伴决裂最少需要两个人——不,从伙伴决裂同好会的目的来看,怎样都是需要观众的,正因为如此才绝对需要一百个成员。 别说一百人,现在只剩下一人了。 有同样爱好的人和团体都没了——才怪。 然而即便如此——我作为伙伴决裂同好会的最后一人,必须像大家一样牺牲才行,我有这种义务。 为了伙伴。 这不是义务,反而是愿望。 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被打、平安无伤的结束——和逃跑一样需要勇气。因此才会变成这样。我不这么干的话,不知道大家会怎么讨论我,怎么想我。 但是哀川润不殴打我。 就算是我从她的背后打她,她也轻易的闪了过去。 她已经懒得打我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打我,为什么不和我互殴?确实,伙伴决裂同好会可能已经不能运作了,可是打飞我一个人,对你来说不费什么事儿吧——我这样逼问着她。 我也许哭了。 事实上,那真是不像样的请求——可是哀川润无论如何也还是那么冷酷无情。 「不要啊,太麻烦了。」 她说。 「没有胜利与失败,没有损失与获得,不树敌,没有原因也产生不了结果,别以为人和人能够这么单纯的互殴啊。」 说什么纯粹。 她如此说着。她像是只有在最后一句话里,发自内心的不愉快了。 ■■ 要是最后追加点什么内容的话,听说想要溃败伙伴决裂同好会,然后委托哀川润的就是成为了我进入伙伴决裂同好会的契机的,那个打工的推销员。尽管这是从别人那听说来的,不能确信。虽然她什么都是以利为先,接受了那种打工,但在那以后经过数年,她回忆起来,无法忍受被自己劝诱的新生们在那种互殴之中乐此不疲,也许还会受重伤——她被惭愧的念头驱使干出了这种事。 虽然这像是在给自己找梯子下的话,但是比起说是不懂她的心情而放弃,也是可以理解她的意思不是吗。 虽然这些是老成的意见。 顺便一提,据说哀川润收下一万日元就承包下来这个工作。为了获得利益而与人敌对、期望胜利——那个女人最后的话的意思是,不抱以这种态度的话,人就不能同他人战斗吧。不不,就算是这样,这价格也太不值了吧。 Miss/ion2./complete… Miss/ion3. 幸福死了 来自佐佐木沙咲的委托——那是就算是“人类最强”也无法解决的事件—— █ █ “哀川小姐哀川小姐。关于前几天在某综合商社发生的跳楼自杀事件,你知道吗?” “先不管我是否知道还是怎样,沙咲,别用我的姓称呼我。用我的姓称呼我的,只有我的敌人” “明白了。不过我现在并没有打算当你的同伴……” “咦?真的?这算啥。被你冷不丁的这样一说。我还真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了呢。” “就算是朋友,也不一定是同伴。” “还真是严格呢。” “而现今,我的立场是京都府警的代表,并且是你的委托人……,所以那么亲昵的称呼你不太妥当。正如就算是亲人间也是有礼仪的这句话说的一样,要像对待客人一样客气。” “既然都像对待客人一样了,那就不能算是亲人了吧。” “这先暂且不管。” “别不管啊。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也是重要的设定。” “设定……” “你不叫我润的话,我不会接受委托的。我要回去了。” “我明白了啦,润小姐。” “嗯。” “那么重来一次,润小姐润小姐。关于前几天在某综合商社发生的跳楼自杀事件,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 “‘不,我不知道’,为了听到这个回答,我还真是为了不少功夫呢……。都给我摆架子摆到那种程度了,至少给我知道一点啊。” “不知道反而能让你好把话说下去,现在的我啊。” “意外的小孩子气呢。” “最近的生活远离世俗,所以对时事不太了解。” “唉,是这样啊。” “正是如此。” “变弱了呢。明明是最强。” “!不对吧,没有变弱。而是反过来,不知时事应该是变强了才对哦。” “你这是什么逻辑……,请不要因为委托人是我就提不起劲。今天的您真是太松散了。” “刚才也提到了一点,我刚搞定了一个大工作啊。所以大概松了口气。” “可以问下大工作是什么吗?” “……去宇宙小旅行了下。” “……尽管说事件不分大小,不过我的这件事终究无法跟那件事相提并论。。不过即使如此,您是否也能好好地听我来说明呢?” “可以啊。因为我们是朋友。” “真是非常感谢。” “委托金也是友情价。” “友情价?也就是比较便宜?还是比较高?” “比较高哦。你以为我是什么朋友啊。” “这种程度的坏心眼已经有心理准备了。顺便问一下,现在的委托金体系变成了什么样了?” “没什么改变的。和以前一样。” “也就是说。” “看心情。” “果然如此。” “虽然说看心情有一半是开玩笑的,不过我就先听听内容吧。是跳楼自杀?” “是。被害者——不对,因为是自杀所以称被害者有点奇怪呢。自杀者的名字是操岛筝子。是那个综合商社的OL。” “那么……既然是跳楼,那么就是从那个综合商社的大楼上跳下来的吧?” “没错。是一栋完全由那个综合商社拥有的大楼。” “也就是说,那家商社很大咯。” “是有一部分部门上市的企业。就算在这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业绩也没有下滑,并且好像涉及了很多领域的样子。” “这样啊。” “不过就算用综合商社这一个词来形容,也不知道其是做什么的。自杀者的职位是影音事业推进部第三课主任,这个职位名,总感觉好像明白在做什么,却又好像不明白。” “肯定是不明白吧。不过,不是仅限于这家综合商社或者她,所有人的工作都是那种有让人明白却又不明白的东西。不管是我还是你都是这样吧。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完全认清楚自己的工作是在做什么。” “这消极的发言还真不像哀川小姐……不对,润小姐呢。我一直都以为你对自己的工作非常的自豪呢。” “那是当然,不过啊,我根本不知道这工作有什么意义。基本上,我做的事情就只是‘代替他人’,其他什么都不是。” “这就是承包人呢。” “如果把一个社会看作是一个生物,那么每个细胞就是工作吧?看上去没有关系的工作同时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互关联。我啊,就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承担人类的怨恨。” “我觉得这个从更普通的地方去考虑更好一点吧?” “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 “那么简单的想一下,各种工作,基本上都是‘代替他人’啊”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吧。比方说你做的这个警官的工作,不就是在一般市民无法自救的情况下,代替他们守护和平吗。你们可是一直从一般市民那里拿税金的啊。” “的确,警察也许就是这样。政治家和官僚也许也是像这样。换言之也就是所谓的‘代表’——不过,不是这样的职业也不是很多吗?” “你错了。因为无法自给自足,才让农民帮忙种植米和蔬菜,让牧场帮忙养育猪牛。因为不能不能自己做衣服,所以才买现成品”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情报商和零售商,也是代替我们和各种生产者相连接啊。承包公司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创作家和表演者呢?还有运动员之类的” “创作家不也是‘代替’消费者创作故事弹奏乐器吗?因为到了最后,这些作品还都是会供给消费者的。虽然不知道人们的志向如何,但到最后,当人们在电视上看着运动员活跃的时候,当人们替他们加油的时候,应该是有着相当程度的感情代入的。这个就是所谓的一体化吧。” “代替运动神经没有那么好的自己,来进行运动竞赛,这样的心理?” “谁知道呢。不过是否具体到这种程度我不知道啦。只是,如果认为自己来做更好的话,就谁都不会去看运动比赛了。又不是自己的儿子。” “嗯,如果这样说就很容易理解了呢。换言之,工作也就是‘代替他人做其做不到的事情’——原来如此,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的确会以自己的工作为豪也说不定。会觉得,这份工作是他人做不到,只有自己能够做到的。” “虽然这样说,不过代替者不管多少都是有,也有人会这样说吧。” “确实有人这么说……润小姐被这样说过吗?” “我经常被这样说:快给我消失。” “请不要让人经常说。” “我们在谈什么的?” “啊……对了,正在介绍被害者……不对,是自杀者的过程中。话题真是飘的太远了呢……” “两次。” “什么?” “两次,你说错了两次。把自杀者说成了被害者。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嗯——没错。请放心,我们立刻就切入这一点。” “哼。算了,继续吧。” “操岛筝子,二十八岁——是一名很能干的女性,她的同事无一不对她赞不绝口。明明从刺激公司大楼上跳楼是一件对公司来说很麻烦的事件,但是没有一个人说她不好。” “一般谁都不会说死者的坏话吧。” “啊,不对,润小姐。抱歉” “怎么了?” “我原以为这是不用说就知道的事情,便用了让人误解的说话方式呢。操岛小姐现在还没死。” “什么?你刚才说她跳楼了吧?即使这样她还活着?她可不是我哦。” “的确……她不是你。” “怎么?还是说那栋大楼虽然是座大楼却只有三层?” “不,一共十四层。” “真高呢。” “的确。” “但是却没有死吧,然而,就算是匂宫杂技团,零崎一贼之徒,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啊。” “请不要让我听到那么不吉利的名字。……其没有死的秘密,是因为她不是在屋顶上跳楼的哦” “什么?但是你刚才——不对,你没有说吗” “没有说。我只说了是从大楼上跳楼的” “哦哦,也就是说,从低的楼层的窗户跳下去的吗?喂喂,别搞得像脑经急转弯一样啊。” “我并没有那种打算。并且我不是有那种扭曲的性格的人。” “是这样吗,的确有看上去像你一样非常认真又非常冷静的人,却意外的喜欢耍人呢。” “这到底是在怎么样的数据基础下得出的结论啊……。那么,我就特别为了润小姐重新说明吧,被害者……自杀者是从大楼的第四层的窗户跳下去的。” “第三次说错了啊。” “啊……嗯,是这样。” “事到如今都感觉你像是故意的了,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沙咲,你认为这个事件不是自杀——而是被伪装成自杀的杀人事件,是这样吗?” “我还没想到这一步。只是,包括我在内的现场的人员,多少都持有疑问。就是不是杀人事件,也可能比方说是事故——之类的。” “哼。没有遗书吗?” “没有。类似的笔记也没有。鞋子也没有摆放整齐。是在午休的时候,穿着鞋子从四楼的窗户里跳了下去的。” “鞋子——穿在脚上吗?” “是这样的……这很重要吗?” “不,完全不重要” “…………” “……话说回来,人自杀前一般会把鞋子放整齐吗?是因为死后变成幽灵,脚会消失,所以鞋子已经不需要的了吗?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把鞋子脱下来的必要吧。” “你是不是还想顺便问问袜子要怎样?” “差不多吧。” “一般是不会脱掉袜子的……,虽然我不知道由来是什么,不过把靴子脱掉放整齐,再跳楼,是一种从这里跳下去记号。” “啊啊,有时还会把遗书放在脱掉的靴子旁边呢。就像推理故事中的陷阱一样呢。把被推下楼的被害者的鞋子放整齐那种。” “这种程度的手法在古典作品中就被用烂了啦。” “的确是呢。但是这一次,不仅没有遗书,鞋子也没脱。” “是的。” “那么就不是自杀而是一场事故吗?按照你们所想。坐到窗边上玩,一不小心就跌下去了。” “嗯……” “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我不太喜欢用不小心跌下去这个说法,然后刚才在考虑我为什么会不喜欢。” “是不是因为感觉上有点像『道歉后人生跌落谷底』?” “也许是这样吧。道歉跌下去吗(注1,文字游戏)……,不过,大人都是这样的吧。做坏事的时候如果到了歉,很多时候反而会更糟糕。” “因为道歉能够得到原谅的只有孩子吗?” “就连孩子也无法原谅我呢。撒谎骗人的人最终能得利,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都一样呢。” “唉。因为欺骗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行为呢。有回报是正常的吧。” “您还是如往常一样扭曲呢。” “才没有呢。不过,如果你不喜欢不小心跌倒这个说法的话,那我就再说一次。按照你们所想,坐到窗边上玩,一不小心就跌下去了。不是这样的吗?” “不管怎样。我觉得二十八岁的成熟女性,是不会坐到窗边上去玩的。所以我没有考虑过那样的事情。” “你真是不了解啊。所谓的人类。” “请你不要说那种听起来很厉害的话。” “但是你不能否定其可能性吧。如果单单是谈可能性,还是有可能的。” “我可以。” “哦哦。真强势呢。” “这是因为,有很多目击者看见了。” “目击者?真的?” “那是在午休时间,她——操岛筝子小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完便当,把其包好,然后就慢慢地站了起来。同组的很多人也和她一样,会在自己的座位上吃便当。大家都非常普通的看着她——因为他们肯定,她是去为下午的工作进行事先准备的——结果出人意料。” “出乎意料的?” “出乎意料的,她往窗户那边走去,然后将关着的窗户全部打开,突然。” “突—然。” “就像是铁棍向前翻了一圈似的,头朝外,向着大楼的下面,摔了下去。” “……因为,是不可能后翻着跳楼的吧。” “润小姐。真是不谨慎。” “别说的都是我的错一样。是你刚才说了身体向前翻了一圈的吧。我只是在配合你而已。” “我只是将目击者的证言传达给你而已。刚才的表现手法,没有一处可以表现我的个性。” “那么就是目击者们太不谨慎了吧。不仅在同一个公司,还是同一个部门的同事,从窗户那跳了下去。” “因为这个太没有现实感了——这不是为了给他们打圆场。实际上,那层楼的所有人,在目击那副场景之后,都愣住了好一会儿。就是那种‘咦?这里是一楼吗’这样的感觉吧。” “这是你个性的想法咯?” “完全不对。我只是预想,大概会有人这样想吧。” “原来是预想啊。” “当然。说不定还会有人想,‘是不是突然兴奋了起来,从窗户出去买买东西去了’” “你啊,连预想都十分地不谨慎呢。” “当然,当他们发觉这里是四楼,而且还从窗外——窗户的下面传来了骚乱的声音的时候,他们全员终于醒了过来,全部集中到窗户的旁边去了。……大家都是抱着别开玩笑的心情,好无抵抗的把头探出窗外,向下看去,可是.” “可是什么.” “当然,现实的情况并不是,准备好了安全绳系在脚腕上啦,或者是下面已经摆好了蹦床,在你们过来看的时候就跳上来之类的——他们看到的是平瘫在地面上的操岛小姐。” “先不管安全绳,但是举例蹦床绝对是不谨慎吧……,这明显是充满你个性的推测吧?” “不,我只是担心如果不这样说润小姐会听不懂,只是担心而已。” “担心……就算是这样,我唯独不想让其担心的人就是你啊。” “刚才的玩笑都是因为操岛小姐没有死我才敢说的。” “不过,仔细想一想,就算是头朝下掉下去,也不一定是头落地,四楼的话,也还是生死参半吧?” “那么如果是润小姐呢?” “这和楼层的高低也有关系,我想想,如果是头着地可能会受点伤吧。” “我真是问错人了。” “搞错了吗。不过偶尔犯错也不坏。” “请不要安慰我。倒不如说请反省一下。我真是太没实际了。竟然和一个怎么样都不会死的人去谈论跳楼自杀。” “我也不是怎么样都不会死啊。……不过,从你刚才所说的来看,没有证据指向是事故。明显是她以自己的意志,积极地跳下窗户——并且也不是让其看起来像是杀人的自杀。并且当场的所有人都是证人,他们都可以为对方做无罪证明……,不过话说回来,现场一共有多少人?” “那层全部有五十人左右,看见她那些动作的周围的人有十五人左右。” “哼。” “的确如润小姐所说,他们可以互相为对方做无罪证明——但是。” “没错,但是——正因为如此,这个事件非常的奇怪。不仅是你,还有现场的刑警们,都被一种奇妙的感觉给束缚住了,这不奇怪——这是非常明了的自杀,虽然还可以说是自杀未遂,不过这么一来,就是非常冲动性的行为……,不,不是冲动性的吗?” “对,没错。倒不如说非常的自然。在吃完便当之后,一系列的连贯动作,都可以说是日常工作了,她就理所当然的,身体翻了出去。” “但是没有死吧?” “是的。虽然曾经一时非常的危险,不过现在基本上稳定住了。因为全身都受到了强烈的打击,所以现在依然还不好说。” “虽然想问问看本人说了什么,不过从你的话来看,现在还没有恢复意识吧?” “没错。现在仍然意识不明。……如果只是生命的话,暂且是保住了。但是医生判断,这样下去,很可能意识就回不来了。” “你在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还装傻能演蹦床这一出啊。真大胆。” “我并没有装傻的打算。” “如果对人类的死亡或受伤开始变得迟钝的话,那就完了啊。” “我才不想让你这样说……如果对这样兴奋的你说这些,恐怕会让你更加高兴:据说她就算取回了意识,也肯定会留下一些后遗症的吧。” “也就是说很严重吗。现实就是在这种地方显的很残酷呢。生与死的问题中,虽然只有生和死两个回答,但是死是只有一种,生却是多彩多样的,并且非常的困难。毕竟,死是不像关开关那样简单的啊。” “不管是谁,为了活下去都要与病魔和老化作斗争。”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是要感谢健康之恩的吧。就算是我,也有状态好的时候和状态不好的时候啊。” “我觉得你状态不好的时候才正正好。……算了,反正是无法从本人那里询问跳楼的真相的。以后也一直无法询问。” “事件的真相……这个情况,也就说是她的真意吧。这样下去是无法知道的——然后,你们也就无法破解这个案件了呢。” “比起破案,让我疙瘩的就是这个事件毫无逻辑……,当然,按照目击者的证言,这明显就是一个自杀案件。但是我实在不想承认有普通人能够毫不踌躇,没有迷茫,要是形容的话就是无预备动作的了断了自己的性命……不管如何,比起自杀者,我更加怀疑她是一名被害者。” “被害者……但是,那也就是代表,你觉得是某人间接性的杀了她的可能性?比如强制她自杀?” “这不是不可能的吧?比如,受到胁迫之类的。” “就算受到胁迫,也是不能解释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或者应该说,如果是受到胁迫的话,反而会更加犹豫才对。” “也是。正因为如此,大概是被催眠术所影响——被操纵自杀的吧?” “嗯……” “看你的反应是不太肯定呢。” “因为这个想象不现实啊。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吧?一般情况下,催眠术是无法强行是人自杀或者作出犯罪行为的。” “那也只是一般情况下而已。应该是有例外的。而且,你所了解的那个世界里,应该有某些人是专门干这个的吧。” “你当初不是说不要听有关那些家伙的事情吗?。哼。不过啊,就算催眠术可以强行让别人自杀……不过我想还是会留下些违和感的。” “你这样认为的吗?” “因为,实际上,你已经感到违和感了吧?这就失败了吧。假如真的可以强行让人自杀,那么也应该让其准备好遗书,从楼顶跳下去” “润小姐。感到违和感这句话,也就是感到一种感觉,汉字重复了,是一种误用。应该说觉得有违和感。” “我觉得有违和感,这种说法,想了想还是觉得有违和感……觉得这个表现方法太难以理解了。就像是歌唱歌曲一样的感觉,不是挺好的吗?不要管这种小事啦。” “这个日语的误用我们就下次再谈吧,不过……没错,就和你说的一样。如果是假扮成自杀的杀人,这是失败的。因为不止我们,就连案件的目击者,她的同僚们——都异口同声地说:『操岛小姐不可能自杀』。尽管他们用自己的双眼目击了她自己跳下去的过程。” “也是。……但这句话也许是指那家伙在性格上不可能自杀。” “的确也是。” “哼……重点在这里吗。我想想。那么沙咲。我想差不多该整理一下案件了,就让我们在这里总结一下吧。话说回来,我到底该做什么?你的委托内容是——让我找出这个伪装杀人案件的犯人吗?” “这还没有确定是杀人案件哦,所以说——就算是自杀为无所谓。反正这个国家每年有五百万的自杀者,再加一个也没事。” “才没有五百万吧。别说的那么草率啦。” “这个国家不是谁都可以轻轻松松的就去自杀的吗?” “你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 “所以怎么说呢,只要让其清爽的解决就行了——将这个事件的违和感。不管怎样警察都只能停止调查了,也就是说,这次已经作为没有任何案件性的单纯的自杀来处理了。” “单纯的自杀。” “单纯的自杀。不过这不是不谨慎。就连她死了后能够得到利益的人,都没有找到。” “也就是说,委托的内容就是尽量合理地解释这个奇怪的事件?” “的确要这样呢。尽量合理地——我也觉得完全合理地解释比较困难,也没有报那么高的期望。” “是啊。不过从刚才的话来看,总感觉没有什么隐情啊——也感觉没有什么意义。算了……总之我先调查看看吧。” “那么就是接受了吗” “嗯。我接了” “……你这么轻易就答应真是让我忍不住觉得不安啊。虽然挺好的就是了……” “总之,先介绍给我一个当场目击了她跳楼过程的同僚。要求高一点的话,我希望给我一个当时离她最近的人。” “明白了。不过就算是最近的,也是离了好几米的。” “那样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去按您所要求去办了。” “辛苦了~” “你的这份轻松我真的无法信任……,啊对了,虽然和这次的事件没有关系,但是今天我有件事想问润小姐,可以问么?” “可以啊,说吧” “润小姐有没有想过要自杀?” █ █ “——于是,你就被介绍给我了。那么,能和我谈谈吗?” “那个……也就是说,你……不是警官?” “不对不对,我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唔,我想想。你就当我是帮助搜查的善良的一般市民就好了。” “啥……” “就算你不明白也没关系啦。有疑问是非常重要的。并且,如果有不想说的话的话就算不说出来也没关系哦。我大致经过都从警察那边听过了,之所以让警察把你介绍给我,只是因为,想看看你的反应而已。现在的我还没有实力冒充躺椅神探呢。大概一生都不行。就是那种生涯现场百遍的感觉。” “……说些关于操岛小姐的事情就行了吧?” “如果你可以告诉我的话。” “……你也认为她是自杀吗?” “我现在还没有断定。只是想先听听你的话,再决定自己的立场。但是,你——你们的立场都是站在她不是自杀之上吗?” “是这样的……没错。我无论如何都不信她是会自杀的人。” “那不是因为‘自杀的方法太奇怪了’,而是人格上的原因吗?” “是的。当然,午休的时候,吃完便当后立刻从窗户跳下去,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是,就算她是在深夜的屋顶上跳下来,我也还是和现在一样,不认为操岛小姐会去自杀。” “哼。但是也没有从来没有考虑过自杀的人吧。不管是谁,都有不能说的烦恼,无人知晓的绝望,是这样的没错吧?” “……的确没错。我不否定。也许是没有从没考虑过自杀的人——只是,状态上,没有那样的感觉。” “状态?” “就是说人生的状态……虽然我无法详细说明,不过她长时间一直做得一个项目终于有了结果,并且好像还是公司期望以上的大成功。” “这样啊。” “不过,由于她的住院,这个项目也受到了打击……接替的人怎么也做不好。” “会不会有人为了打击这个项目,而盯上了她的性命?” “不是,不……也不能说没有。但是,我觉得不太现实……虽然确实是需要大量资金运转的工作,但也不是什么会让她承担被杀风险的工作。” “原来如此,状态上是不会去自杀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个?” “不止,还有一个——她将会在六月举办结婚典礼。” “结婚典礼?” “是的。也就是她会在六月结婚——我已经收到邀请函了。” “马上不就六月了吗?” “是的。在这可喜可贺的活动之前,是不可能自杀的,我是这样想的……” “会不会是婚前忧郁症?反过来想,正因为是结婚前所以才会自杀的吧?” “当然,对于女性来说,结婚不一定是一件完全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这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但是我敢说,对于她来说——这会是一场非常幸福的结合。” “幸福的——结合。” “五年前开始交往,和同期的同事结婚——这是不管谁都羡慕的一对鸳鸯。感觉这好几年都是为了结婚而做的准备……那个词是叫婚前忧郁症吗?她应该是与其无缘的,等待着期待已久的结婚典礼才对。” “原来如此啊。不仅是工作方面,私生活方面也是啊,没有任何的问题吗。其实,或者说确实,这些事我也从警察那边听到了。据说现在的她正处于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根本没有自杀的动机。” “我和您想的一样。不管是谁,也都有想死去的瞬间的吧。可能会在冲动下,想要痛快的死去。就像一时兴起。” “……是啊。稍微悲观一点说的话,所谓的人生,不就是以如何度过‘想死的瞬间’为主题的啊。” “但是,至少我认为那天的她,没有迎向那一个瞬间。其他的同僚——以及认识她的所有人,都是同一个看法。” “哼。但是实际上,她还是跳下去了。” “对。她跳楼了。这点我无法否定。她没有被谁强迫——然而她在跳下去的那一个瞬间,依然能看到脸上那幸福的微笑” “嗯?幸福的,微笑?” “啊,不——那些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是她就是出于一个如此幸福洋溢的事情,让人忍不住这样觉得。直到跳下去之前,吃着午饭的时候,她都在和旁边的同僚一起谈笑着昨晚放映的电视剧的内容。……现在那名女同事,认为搞不好就是那谈话的内容导致了操岛小姐的死亡,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正在请假休息中。” “这样啊……顺便问一下,原来预定要和她结婚的同期的同事,现在在做什么?” “他也是受到了非常大的冲击,暂且休息了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已经复归职场了。真坚强呢。” “哼。坚强呢。” “嗯?虽然结婚典礼肯定是告吹了……难道你在怀疑他?” “不,完全没有。” “你说完全没有我反而感到不安了呢……要不,你再和她旁边的那个同事还有她未婚夫谈谈?” “不用了。我没心情做那种给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伤口上撒盐的事。虽然的确是必须和他们谈谈,不过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感觉我已经掌握了时间的全貌了。啊,话说回来,你知道概率赌博吗?就是有名的那个……有三个宝箱,其中有一个装满了金银财宝。玩家首先要选一个宝箱。然后另一个人,也就是赌博中的庄家,打开剩下的两个宝箱的其中一个,并且向玩家显示里面是空的。剩下的宝箱有两个,而且中有一个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在这个时候,玩家有权利在进行一次选择,然后,你觉得他是重新选比较好呢?还是不重新选比较好?还是重选不重选都一样?”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没听说过……,这是猜谜吗?” “是赌博哦。麻烦好好地想一想吧。” “我想想。一开始是三分之一的概率抽中金银财宝,结果途中变成了二分之一吧?但是如果是二分之一的话,重选和不重选不都是一样的吗?” “凭直觉一般都这么觉得,不过其实,重新选择会比较好哦。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抽中金银财宝的概率正如你所说是三分之一。在这个时候,在第二次的选择更改的话,金银财宝就溜走了——反过来说的话,改变的话损失的概率不就是三分之一吗?于是,一开始没有选中金银财宝的几率是三分之二。这个时候,更改选择的话就肯定能选中宝箱了,也就是说,更改之后有好处的,概率是三分之二啊。” “啊——原来如此。真有趣呢。不过,这个赌博和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哦。” “原来没有啊。” “虽然没有,只是这个事件让我想到了这个赌博。也就是说,这个如果写一篇这个概率赌博的指南的话,也就是‘第二次的选择,应该重新选’——不过,如果顺从这个手册的话,对于在第一次选择就直接选中的人来说,就实在是太吃亏了。” “这样啊……” “不过反过来说,对于无法猜中三分之一的那大部分人来说,下一个选择就能猜中。幸运中的不幸,不幸中的幸运,就这样轮回。” “轮——回。” “运气好并不一定会幸福吧——所谓的幸福,也不一定不会和不幸联系在一起,就是这样。” █ █ “于是,死因是幸福” “啥?” “也就是说,是幸福导致了操岛小姐的死。因为只要自杀了——” “唉?等等,润小姐。虽然我从见过你说得这么唐突……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幸福死了?这种到处可见的比喻是什么……你是指幸福得要死吗?” “照实说,就是这种感觉。说明结束。那么我回去了。” “等等。留下。” “呜哇,被朋友命令了。” “的确有命令的成分。你准备就丢下这么一通让人无法理解的话,然后就这样回去吗?” “知道啦知道啦。别这么生气啊,我只是开个小玩笑罢了。你那可爱的脸都糟蹋了。” “啊……” “别这么普通的害羞啊。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明比较好呢……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要说明也没什么好说明的。也就是那个啊,沙咲。之前你感到的……觉得的吗?觉得有违和感,简单地说,就是操岛筝子突然的自杀了,然而她现在的人生状态,工作环境,都是不会自杀的吧?虽然没有这种说法——大概因为不愿意感情用事,于是就不由得对着突发自杀产生疑问?” “啊,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只是,方法的问题吗?” “——没错,对于正处于最幸福的时刻的她来说,自杀这个想法当然是非常的奇怪,不过,人类到底拥有怎样的烦恼呢,最终是无法理解的。不过不管是谁都有自杀的可能。这在心理学上是已经明确了的事实。” “心理学呢。不过我觉得,没有比心理学更不明确地科学了。” “所以,我只是——” “没有的。” “什么?” “对于操岛筝子来说,没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烦恼——甚至连非烦恼不可的烦恼都没有。我这些并不是假说或者推理,而是自己好好的调查过了。虽然直接谈过话的只有你介绍给我的那名同事而已。” “但,但是——也许是有别人无法知晓的烦恼呢?” “你搞错了,就算在调查下去,也只能了解她现在非常的幸福而已。说的更明白点,就像是抽中了彩票之类的——一个人一生之中最棒的时刻的感觉。” “嗯……” “那么,假如正因为如此。沙咲,假如被害者处于人生中最不幸的时刻——工作不顺利,还遇到了结婚诈骗——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在工作的时候从窗户上跳下去,你还会有现在这样的疑问吗?没有脱掉鞋子,也没有遗书,就算死法这样的惊奇,你还会像这样无法接受吗?” “……大概不会吧。也许你是的对的。但是,润小姐你之前也说过,她自杀的方法太奇怪了,还是有违和感。” “的确。所以正因为这样我才接下了这份委托……但是其实是同样的。倘若我调查之后,她正处于人生最不幸的状态的话,就会绝‘哎呀,也有这样的事情呢’,然后就接受了。从工作场所的大楼上跳楼,我会认为这是对同僚的讽刺。” “唔……我明白了。这点我认同。就算目击到了自杀,也无法认同,不仅她的同僚这样,连我也抱有同样的疑问。但是,润小姐。实际上” “对。实际上她正处于最幸福的时刻。所以正因为如此——她选择了死。” “……” “长时间努力的项目终于成功了,也要和交往五年的男友结婚了,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燃尽症候群?” “我可不赞同以这么简单的词汇为借口。并且这不是燃尽了。倒不如正是燃烧最旺的时候呢。” “……正因为如此,就要死?这个,我真的是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幸福死了,这就是结局。” “不对不对,我都说了那只是一个表现手法啦,实际上因为幸福而死的人是没有的吧。” “谁知道呢。” “谁知道……你不是准备打岔吧。这不是明摆的吗?” “的确我也觉得真正实行的人是没有的。那也是非常冲动的。不过考虑过的人,不是有很多吗。在这个时候死去,自己的人生将是完美的。” “完美……虽然有句话叫结果好一切全好,不至于有人会按照字面意思去实行吧?不对,这个事件不是照字面意思实行,而是反过来实行吧……在幸福的时候结束……” “在赌博之中,获胜很难,但最难的是停下来。不过如果一直输下去,最后就连餐具赌博也做不到,不得不停止。但是在赢的时候停止非常困难。理想上最正确的战略是在赢得最多的时候退场。” “这是你无法使用的战略呢。” “大部分的人都无法使用哦。但是,操岛筝子却使用了。对她来说,‘应该在现在离开人世,在我最幸福的现在’吧。” “这是突然想到的吗?” “对,突然想到的。” “但是,虽然你这样说我也能理解,但是这还是很奇怪吧?如果到了最幸福的时刻就想死的话,那么在项目成功的那个瞬间,或者结婚店里的现场……不是更加正确吗?” “这不是有理可循吗?远足最兴奋的是前一天。当时她正兴高采烈的和隔壁的朋友,一起谈论昨天放映的电视剧的内容,那时的她,幸福度更新到了最高值。然后她就会想‘就这样吃完便当。所谓的幸福就是这个吧’。如果现在不死的话就麻烦了,倒不如说就是这样把她逼近了死胡同呢。” “……” “也就无法越过‘那个瞬间’。或者说,人是不能变得幸福的——梦想的存在是为了去完成,但是在完成梦想之后,突然发现无事可做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话,就这样想好了:现在到达了幸福的顶端,正因为如此,在这之后,就无法更幸福了,反过来说,从今以后,就都是不幸了吧,所以认为其是对将来绝望而自杀也是可以的。虽然多少会有点不对,不过这样容易理解。” “也就是说——结果还是自杀吗。” “就是这样。” “虽然,我也不是无法接受就是了……但是这样,由于和润小姐有所接触,所以这个理论是无法向上司报告的哦。” “接下来就是你的工作了。你就代替我好好努力吧。” “话说回来,润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刚才,你就像是把操岛小姐当做自己一样说出了那些话,不过润小姐,你有考虑过自杀吗?” “有的。从那件事开始,我就一直在考虑。” “竟然认真到如此地步吗……” “才没有呢。” “原来是没有吗……明明是一直胜利的你。明明已经被称为最强,在你之上没有别人,即使如此,也不想死吗?” “因为我对幸福的要求很高。也就是我仍未完成我的梦想啊。……不过不论如何,操岛筝子是不会再去进行第二次自杀了。” “那是当然,因为还意识不明中。” “就算恢复了意识也是一样啊。也会留下后遗症,做了很久的项目受到了顿挫,同僚们也变得郁闷了,结婚典礼也付诸东流。最幸福的时刻——对她来说‘那个瞬间’已经不会再来临了。从今往后,她需要做的事情,就不是自杀而是活下去了。” “……自杀是不能用来比较的。也许幸福也是。” “人生中才没有能够比较的东西呢。如果可以由幸福变为不幸的话,也就可以从不幸变为幸福。有在成功中跌倒失败的话,也有从失败中爬起来获得成功。所谓的未来,是谁都无法预测的。” 所以人生才有趣啊。 哀川润这样说道。 miss/ion.3/complete... 注1:不小心(誤って)和道歉(謝って)同音 Miss/ion4 和数字侦探比谁更聪明 向最强挑战的最新型机械侦探!?谁的头脑更加优秀……胜利又将花落谁家? 1 在说是夏天但已经不是很热,说是秋天又为时过早的季节里,京都府警勤务佐佐沙咲带着可耻的委托,拜访了人类最强请责人哀川润。 「牙齿侦探?牙齿?」 「不是,是数字侦探……不是牙齿……话说没可能听错吧。字面确实有点像,但是哪里会有搞错牙齿跟数字的人。(デンタル 牙齿 デジタル 数字,日语中一字之差)难道还会是牙齿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吐槽得还真是凶啊……感觉这吐槽跟你有些什么因缘。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哀川润为她玩笑开过头而道歉,不过在这个问题上,佐佐沙咲对一个小小玩笑的反应也太过神经质了——实际上,她非常不愿意把这份委托带给挚友哀川润。与其说是神经质,没错,正如刚才所说,不高兴。 为什么得是我啊,她想着。 心中这个想法一直挥之不去。 硬要是为什么的话,因为她有着上司·长官这个有着有如神一般的存在——活不入宫门,死不入地狱还真是说的好。 「是数字侦探。」 「哈……不过说是侦探的话,我觉得基本上都是很数字化啊。」 「不是指这个……怎么说呢,简而言之就是个机器人。不对,也不算是机器人。应该说是安装了侦探软件,方向性非常固定的超级电脑……」 佐佐说道。 让她解释她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东西,语调中缺乏自信也是无可厚非的。 如果平时的哀川润的话,想必会开心地吐槽这点。不过看到佐佐如此不高兴,她还是老实地听着。 意外的,她还挺会为别人着想。 「那台超级电脑的正式名称似乎是SH-43。」 「SH……?啊啊」 哀川润疑惑了一下,然后马上点点头。 「指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吧。」 「真亏你能发现……」 「感觉上是这样。」 「感觉……要这么说的话,SH-43型,通称数字侦探,它可跟那种『感觉』风马牛不相及。」 佐佐看着笔记说道。 她记性算是好的,其实不看笔记也能说明·解释。就算如此,刻意一边看着笔记一边说,是为了向信赖的友人表示『这些知识不是我本知道的,我终归不过只是个情报的通过点而已』。 她也是如此为别人着想着。 「说来,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你还记得不?电脑战胜了国际象棋名人什么的。还有电脑战胜了将棋的名人……黑白棋已经无人能敌了什么的……」 「啊,确实有。」 最近还有电脑打败了猜谜名人的事来着——哀川润说。 「说起来,那个是叫华生来着?」 「是的,不过这个名字不是由来于道尔的小说。」 「不过那也是看情况的吧,我不觉得一般都是都这样。毕竟赢不了名人的电脑也有的是。」 「说的也是……只不过现在的科技何止是日新月异,简直是秒新分异。电脑的思维方式跟前段时间也确实有着无法比拟的飞跃性发展。」 然后佐佐进入了正题。 「这次开发……或者说发明出的就是SH-43型,数字侦探。我觉得从名字也能联想到——主旨就是所谓的能战胜『侦探名人』的电脑,大概这样吧。」 「侦探名人……」 「嗯。」 夏洛克·福尔摩斯。 赫尔克里·波洛。 明智小五郎。 金田一耕助。 「也就是能超越这种感觉的……厄,我的知识有点偏向古典,总之就是所谓的侦探名人的搜查用机器。」 「不过侦探名人说法有些不妥吧。感觉侦探成一种竞技项目了。诶……算了,总之是成功开发出了这样的电脑?」 「是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是只要输入对象案件的情报,就会用统计学和逻辑性的思考分析情报,指出犯人——似乎就是这样一种侦探软件。」 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东西还非常值得怀疑——佐佐姑且这样加了一句。不过既然佐佐已经接到了这样的任务,那东西本身应该是存在的吧。 不,用电脑分析案件的话,现在已经常在使用了——情报的数字处理什么的,对于现代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要说的话,那SH-43型只不过是以更大的规模进行着分析而已。 所以问题就是精确度了 「问题就是精确度了吧。」 哀川润说。 「那个数字侦探机器能以怎样的精确度确定犯人和案件的经过……就成问题了。」 「嗯……在试作阶段时,它被誉为有着百分百精确度。」 「那还真是厉害。」 哀川润明显是不以为然地说。 也不是不能理解。 哀川润比任何人都清楚百分百这个比例存在的困难度——说句厚脸皮的话,就算是佐佐也是了解的。 该说,正因为百分百这种【东西】不存在,哀川润才存在。 因此她无法信任那被誉为百分百的案件解决率的数字侦探。 「那是缶堂开发所的人开发出的机器……不过那百分百也只是个宣传口号而已。说是这么说,还是写上了『在输入的案件情报不足的情况下,并不算在其中』这么一句。」 「感觉就像是『终归只不过是个人的感想,效果·性能无法保证』一样。」 「不过怎么说,试作阶段已经结束。接下来想进入实验阶段。」 「不是挺好的吗,就进呗。电脑能当侦探了的话,像我这样的也轻松了不少。」 「这样的吗?那样的电脑一般化的了话,可就算电脑就从人类那抢走了工作哦。虽然说我是个警察,但也算个国家公务员,总能过的下去。润小姐的话,不都做不成买卖了吗?」 「管它做不做的成,那也肯定是轻松点好嘛。如果被电脑抢走了工作,不用工作了的话,那不是最好。要不,我也可以去协助下那个电脑的开发哦?」 从性格上来考虑,哀川润只不过是为了隐才不露而这么说的。不过实际上,就算是开玩笑,不让她这么说的话,话题也继续不下去。 「我找你也就是为了这个。」 「嗯?」 「为了得到你的协助。」 这个说法,就好像我在请求润小姐来协助我一样。佐佐感到有些自我厌恶,不过现实就是这样,没法掩饰。 「该说是实验阶段呢——还是说实践阶段呢?」 「啊?干嘛说得那么模糊?」 「所以说,想让润小姐和那个【一决胜负】——那个数字侦探。」 「…………」 实际上,把委托的主要部分这样一说明,果然还是感觉作为友人来说这个委托太厚颜无耻了。 就算让友情产生裂缝也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简而言之这个委托——与数字侦探这个新完成的概念进行比较对照。虽然这样说的话感觉也是很正经的胜负,不过也如同是来拜托她给人当托。 「嗯?胜负?」 沉默片刻之后,哀川润催着佐佐继续说下文。 「什么情况?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我要作为『名人』和数字侦探一决胜负的意思?」 「直说的话,正是如此。」 要说的话,不管怎么说都会成这样。 完全想不到其他的说法。 「实验也只是说的好听……虽然也不怎么好听就是了。总之就是在数字侦探投入实用之际,开发所需要用什么包装。也就是想说『在侦探能力上,本机器能超越哀川润』。」 「……这样,就不是个人的感谢了啊。」 说完后哀川润讥讽地笑了。 那表情背后的真意,我看不出。 在友人失礼的请求之后,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呢? 「如果我要是完全认真去胜负的话,大概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吧」 「拒绝也有没关系的——不如说,如果拒绝的话帮了我大忙。当然,作为警察来说,那种电脑能在搜查现场派上用场的话,或许能解决更多的案件——不过,这也不能算是让润小姐必须协助的理由。」 「实际问题是,我觉得那种电脑是不会投入搜查现场使用的……会被说是证据不够有说服力什么的吧。就像大家会怀疑DNA鉴定和测谎仪的精确度一样。」 「所以说,关于这个精确度,他们想要实绩吧。把战胜了哀川润作为『实绩』的话,在现场应该也就会有一定的信服力了。」 「我明白了。那样的我就协助吧。」 「嗯,怎么说呢,我觉得是可以拒绝——诶?」 成了不禁顺势吐槽的反应。 什么?你刚说什么? 说要协助? 「不过有条件——不是说了要和那个电脑决胜负吗,怎么都觉得那样无法测出那个数字侦探的能力。所以呢。」 然后哀川润露出了更加讥讽的笑容。 「我要作为【犯人】——挑战数字侦探。」 2 现实中,案件、犯罪以及侦探的姿态都随时间变化着,随着人类开发出的技术变化着。 要用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明的话。就比如手机在普及前和普及后,悬疑的姿态是完全不同。 『暴风雪山庄』的物理条件越来越难以满足——真是怀念从前只是下场大雨,别墅就会与外界隔离的时代。 汽车。 新干线。 因特网。 人类社会中每次发生科技革命,在悬疑的世界同样也会发生革命——正因如此。 和数字侦探的『胜负』,对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来说,或许是一个障碍。就算没有这样的机会,也总有一天不得不面对——不管何时都得面对的障碍。 「早上好,今天还请多多指教。」 站在为了这天而准备的『犯罪现场』的别墅之前——缶堂开发所、第一开发部主任、缶堂妙香表面恭维、内心小视地对哀川润以及随从的佐佐沙咲低下头这么说道。 虽然缶堂满脸笑容,但却完全感觉不到她的亲近感以及对『人类最强』的敬意——不过确实也是,佐佐心中这么想。 在数字侦探开发负责人的她看来,哀川润是宣战了的对手。同时在宣战之时,哀川润还回以无以伦比的挑衅。 当然不可能会是友好的气氛。 之后的问题就是能多老实了。 「嗯,请多指教——」 ……哀川润在这完全不可能友好的气氛中,依然悠然地如此说道。然后向缶堂伸出了右手。 真是的,一点都不老实。 「……嗯,那么。」 缶堂无视她伸出的右手继续话题——如果要说那个态度是失礼的话,在这胜负之处,要求握手的哀川润才更是对缶堂失礼。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缶堂的。 「还需要附加什么胜负条件吗?哀川小姐。」 「不用了。」 哀川润收回手,说道。 如果是平时的她的话,被叫了『哀川小姐』之后,应该会回『别用姓叫我,用姓叫我的人只有敌人』。现在这个情况,缶堂正是她人敌人,所以并没有特地去更正。 相对的,她说了些像是确认一样的话。 「在这个别墅中,今天之内我会【引发】杀人案件——今天之内指的是二十四小时之内。然后在之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你开发的那啥数字侦探,开始推理……还是搜查来着,能解决案件的话……也就说能证明我是犯人的话,就算你赢。如果不行,就算我赢。这就是这次胜负的规则。」 「……我姑且还是要说明下。」 佐佐在边上突然插了一句。 只听哀川润所说的,会感觉这个规则也太过危险了——与道德毫不相关的自由度。但终归只是个实验……别忘了这只是推理游戏而已。 「这栋别墅是从赤神财阀的关系者那借来的,实际上并没有谁居住。为了这个游戏,京都府警派了数人,在『设定上』作为居民住在这里——『别墅的主人』、『夫人』、『长子』、『次子』、『长女』、『女仆』、『管家』、『厨师』以及引退了的『主人的父亲』——以上九人『居住』着。请把哀川小姐当做是来拜访别墅的『主人的友人』——就是这么一种设定。」 听了佐佐的话后。 「嗯。」 缶堂喀哒喀哒地敲击着手上小型笔记本电脑的键盘答道。那流畅的手指动作,甚至让人感到不快。 「没问题。那个设定已经输入完毕了——不过这次事件以跟现实数据有出入的伪情报为基础进行,对以数据为源分析案件的SH-43型来说,是有些不利的条件。不过就这点不利条件,还属于可接受范围之内。」 「那个数字侦探是安装在这个笔记本电脑里?」 哀川润毫不在意缶堂那令人不快的口气,如此问道——缶堂就像嘲笑一样回道。 「怎么可能。」 「就这寒酸的机器,怎么可能跑得动。这个只是用来和开发所里的超级电脑通信——为了这个还特地准备了中继车。」 在这种深山里,还接了这么一句。 中继车啊,佐佐心中想。 她切实地感受到,虽然手机在这个深山里是服务区外,但『暴风雪山庄』什么的在现代果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只是个实验,要说的话就是个规则的游戏而已,哀川润小姐不会真的引发杀人案件的。只不过是设定上,哀川润小姐杀了别墅内的『某人』——要『杀掉』九人中的具体哪个,就看哀川润小姐怎么决定了。」 「也就是说,不可能从动机上来推理。」 听了缶堂的话后,佐佐点了点头。 「是的,请只基于证据和逻辑来推理。」 佐佐说道。 她感觉到自己也变成跟缶堂那样表面恭维、内心小视的口气了,不过也不需要特意去更正了。 「嗯,那快点开始吧。」 哀川润说道。 「现在是八点五十五分……上午九点准时开始游戏如何?」 「嗯,那就这样吧——请多指教了。二十四小时之内,哀川润小姐什么时候引发案件都没有关系。在引发之后,请告知在别墅外等待的缶堂小姐。如果隐藏案件发生将被视为犯规——这方面跟实际的犯罪是有区别的,不过终归只是个实验而已……」 「OK。」 哀川润点了点头,强烈要求与缶堂握手——不过缶堂依然无视。 她苦笑着再次把手收回。 「那,play ball(球类运动开始用词)——」 哀川润小声自言自语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着比机械还精准的生物钟,那声自言自语时正好是九点整——然后紧接着。 别墅后面发生了爆炸。 3 「什……爆炸!?」 就算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冷静或者说讥讽态度的缶堂,也被这个闪光和声音吓了一跳——不过此时,至少佐佐是不能嘲笑她的惊慌失措。 就因爆炸而惊慌失措这点来说,佐佐也差不了多少——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在场的另一人,哀川润,看到缶堂的——或许是佐佐的——狼狈的样子,毫无顾虑与掩饰地发生大笑了起来。 「不对啦,不是爆炸是爆破。别墅后面的电气管道和用作预备电源的地下自家发电机都被爆破了——厄,被某人。」 「还、还说某人……」 「这样一来暂时,我想想,至少大概四十八小时以内附近一带是要停电了。而且同时,山道也被爆破,引起了山体滑坡。到山下去取电池是不可能了……所以那台笔记本电脑就只能依靠现有的电池了。」 「!」 缶堂似乎总算接受了现状,不如说总算从惊吓中恢复了。 「啊,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啊……」 「谁知道呢——不,因为这个跟胜负没关系说也没关系的来着。沙咲,胜负终归只是对于我引起的杀人案件,推理的成功与否吧?」 「是、是的……」 佐佐点点头如今回答。不过她也并不是站在哀川润这一边的。此时佐佐的立场,终归只是是作为见证人而中立的。 但是佐佐完全被气势压倒了。 怎么? 我这友人,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啦,就感觉是数字侦探弱点之一啦。既然叫数字侦探,没有电的话什么都办不到吧?」 「…………!」 只为这个目的的——爆破啊。 在昨天就已经准好了吧。确实赤神家和哀川润的关系,从各种角度上来说都很不一般。那样的话准备过程或许就很简单了—— 非常容易联想到哀川润她兴冲冲地,或者说是迫不及待地在夜里跑到熟人家里安装炸弹的样子。佐佐开始有些头疼了。 果然还是应该就此罢休吧,佐佐心想。 本该带着被炒鱿鱼的觉悟拒绝上司的命令的。 「你、你以为这点小事就能封住SH-43型?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缶堂激动地怒视着哀川润。 「非常不巧,这台笔记本电脑的电池可以维持大概四十八小时。就算没电了,中继车里还有预备的电脑——」 「就这点事我还是知道的啦。那个爆破不过是个招呼样的东西」 哀川润始终保持开心的样子这么说道。 完全是坏人的风格了。 「我要真心想靠爆破赢得胜负的话,就会爆破中继车了——不过说回来,如果那样干了,可能车里的你的部下也都一起炸飞了」 我才没打算杀人,哀川润说道。接下来就要成为设定上的杀人犯了,真亏她能这么厚颜无耻地说出口。 仔细一看,别墅内冒出的黑烟不一会儿就消失了——看来她早就设计了不需要灭火,火势也不会蔓延到其他地方的机关。 看来确实是没打算要弄成火灾。 「不过,如果我是真的想要犯罪的犯人,然后与数字侦探为敌的话。用这个方法的事——以前的小说里,经常有把电话线给切了的情景。现在的话,得直接把电源给毁了才行。外加,我想想,手机全部用锤子什么的全部砸烂——」 就这样制造出『暴风雪山庄』的情况。 说完后,哀川润背向缶堂和佐佐,走向别墅——正是代替招呼,先手来了强力的一拳。 「…………」 先不管爆破这种粗暴的手段——那只是单纯因为哀川润喜欢夸张的火药而已——要现实性的解释她现在的行为的话,大概就是用妨碍通信的高电磁波覆盖别墅吧。 对付电子器械有对付电子器械的办法……却是,侦探这边有着电子的力量而犯人却只拘泥于模拟设备的话也太奇怪了。 实际上,就像电话让暴风雪山庄不成立的一样,那个机器也被利用于犯罪。 如果哀川润想的话,这个瞬间或许就已经决出了胜负……。 「呼……真是比传闻还要莫名其妙的人啊。该说是乱来还是什么。如果有什么看不惯的东西,就变得跟闹起来的小孩一样。如果游戏不能通关的话,会直接拔线。」 缶堂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么多,只不过把哀川润的行为当做『暴力』理解了。 一般都这么想嘛。 佐佐因为是哀川润的友人,所以想法才会这么照顾她而已。说完,大概是想节约电池吧,缶堂关闭了手上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然后盖了起来。 「正因为她是旧时代的人,才适合当做SH-43型的第一个对手。」 当然,在四十八小时之后,她将会撤回刚才的发言——不仅如此,主张甚至变得完全相反了。 据她所说。 不管与多么罪大滔天的犯罪者为敌都没有关系,但绝对不要与哀川润为敌。 4 「哎呀,参加了个这样的胜负说不定会被人误会啊,沙咲。其实我并不讨厌机器或者数字化产品,而是非常的喜欢。」 毕竟很便利嘛,她这么说道。 别墅中的一室——那是为扮演『客人』的人哀川润而准备的房间。 顺带一提,缶堂和她开发所的人们是在别墅之外,在案件发生前待命。 因为一般来说,对于数字侦探来说,『偶发案件刚好在场的侦探』设定是不可能的。 「我常受到玖渚妹妹的技术后援呢。不知为何却给人留下了,只用肉体去解决问题的请负人的印象。」 「要说为什么的话,不是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吗?」 佐佐有些郁闷地说道。 「怎么说爆破也太过份了吧。还有比这更肉体派的行动么?」 「不过那个炸弹,是电子控制哦。」 「我还满以为润小姐果然还是不想让机器插手自己的工作领域,非常讨厌机器的来着。」 「不是啦,所以说就那个问题我不已经说过真心话了嘛。机器能帮我工作的话,轻松了多好……很不巧我不是那种有怀旧爱好的人。基本上是认同人类的技术的。」 不管它是多么邪恶的东西,她补充到。 不过哀川润彻底认同人类,准确地说人类的可能性,确实会这样想——其实她是那种看到人类怠慢,满足于『现状』而感到愤怒的类型。 所以才会对数字侦探这种新概念非常感兴趣吧——也就是说,要说有不爽的地方的话。 ——那就是不爽那些想把自己当做踏脚板的缶堂开发所的人…… 确实这方面就如缶堂妙香所说——跟个小孩一样。 不过是开发所的人自己来招惹这个小孩的,佐佐也不能责怪哀川润。 「我呢,是反对把电脑的使用导入搜查之内的。」 「嗯?是这样的吗?不觉得很方便吗?不只是搜查,审判的时候也挺方便啊。现在用的都是陪审员制度什么的,但机器可以不靠这些,而是把证据和证言作为数据输入进去,就能显示出『有罪』或『无罪』……或者是决定量刑什么的。」 「……如果把这些东西都交给电脑的话,慢慢地,可能死刑的执行也会交给电脑。」 佐佐带着讥讽说。哀川润却回答说:「那样不也挺好的」。 「我觉得能减轻现在陪审员或是死刑执行人现在所承受的心里负担哦。那个功劳是不可以无视的嘛。」 「……你说的确实是正确的。只不过这个正确的 对于现代还太早了吧。就跟电子书籍无法普及是一个道理」 「电子书籍发展不起来的原因有点不一样吧……人类的意识不改变下,那个确实难以普及」 「…………」 「就不能赚钱这点,电子书籍和数字侦探是一样呢。所以那个开发主任,筹集开发资金也费了不少工夫吧……不过不管是在书籍上还是在电子书籍上,推理小说的结构今后也会不断发生变化。未来的侦探要是没个智能手机估计都工作不了了呢。」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里侦探说的那些知识也很容易就能检索到嘛。」 「就算是在暴风雪山庄里也不算什么,就是那个,被困住的登场人物还会小声嘀咕:『被困住ing。被怀疑ing』。」 「所以不来场爆破、不停电就制造不出暴风雪山庄的情况来吧——迟早有一天,会到达只用搜索引擎就能知道谁是犯人的时代。」 「就算现在也不是不可能。就知识量能战胜网络的侦探是不存在的——那个数字侦探也只不过是先驱者,并不是唯一。虽然那个开发主任挺得意的,那种东西,不用多久就能普及。」 「普及啊……」 实际上不会这么顺利。 考虑到使用那软件需要一台超级电脑,资金问题就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阻碍。 所以开发所为了能从国家那里得到预算——选择了哀川润作为托儿。但是,结果会如何呢。 这个决定或许正是他们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的证明……。 「话说回来,润小姐。」 「怎么?」 「为什么游戏开始了,你却还不开始行动,而是躺在房间里床上无所事事,不停地跟我在这闲谈呢?」 佐佐作为游戏的证人,现在担任监视哀川润一举一动的重任——可是到目前为止,却只能报告『哀川润自从开始游戏以来,一直在房间里睡着』。至少看不出她有什么犯罪计划,正在稳妥的实施中。 「你别在意那个啦。反正从规则上说,我只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引发案件就行了撒。所以在第二十三小时之前,悠闲点也没什么问题嘛。」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 「从案件发生的那一瞬间开始,数字侦探就可以开始活动了,那样的话,案件就是越晚发生越好——而且我这样悠闲着,数字侦探也说不定会急躁哦。」 「急躁?」 确实减少对手的时间,勉强到时限才引发案件,就游戏或者说胜负来说,或许是个有效的战略——不过到底效果如何呢,急躁又指的是什么? 「对手可是电脑哦,润小姐。相信就算不用我说你也明白——那种让它动摇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效。想通过这样让它判断力变迟缓,或者判断错误……」 「不不,这可说不定哦。」 哀川润这么说道。 然后保持躺着的姿势。 「如果认为是电脑就不会犯错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5 「结果,哀川润真的这二十三小时什么都没有干,只在房间里一直睡着——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想必是睡不上二十三小时的。不,就算不在睡,要二十三小时『什么都不干』想必也很痛苦吧。但是哀川润她就做到了。 实际上,一直监视着她的佐佐都差点因为这个痛苦而昏倒……不对,说实话,她已经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知迷糊多少次了。 醒着的时候不管三天还是十天都能一直通宵下去,睡的时候就能一直睡下去。哀川润或许身怀这种跟动物一般的特技。 如果不是哀川润的话,就要怀疑她在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偷偷跑出去,在无人监视的情况下,在别墅内动点手脚。不过既然是哀川润,就没必要担这个心了。 如果说她真的这么干的话,那绝不会只是点手脚,而是不带『い』的策略了。(注1,文字游戏)而且那肯定会是爆破啊,起火啊或者破坏啊,伴随着某种能叫醒自己的烟花样的东西。 「润小姐,润小姐,到时间了。」 可没想到过了二十三小时,哀川润也毫无动静。佐佐无奈只好干涉游戏,去摇起熟睡着的哀川润。 「嗯?怎么了?就已经早上了吗?不妙啊,光之美少女要开始了。」 「请别这样,光之美少女已经结束了!不管星期天起多早都看不到的!没有播的!」 「你说什么!不是吧。那我们看电影去。听说沙罗曼达男爵也会出场……诶?这里是哪?」 「…………」 她似乎并不是开玩笑或者随口说说,而是真的感到十分疑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别墅,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就算是她似乎也会不知所措——感觉看到了像她人类的一面。不过是人的话,就算是刚睡醒,也不可能会忘记自己的这个状况,自己在参加着什么样游戏。 「到底发生了什么?沙咲,说明下。」 「唉……」 一脸严肃的表情却那样问过来,总感觉没什么紧张感。不过被问了也总不能不回答,佐佐开始说明现状。 「什么!我居然参加了这么傻乎乎的游戏。难以置信。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可别说你现在不想干了……都已经耗费了相当多的人力跟金钱了。不然就真的是把税金全给浪费了。」 更重要的是,哀川润已经把别墅的电气系统和山路爆破了。 而且这个计划已经无法回头了。 「OK,OK。那就只要把这别墅的某人杀掉,并且不让数字侦探那家伙察觉就行?」 「……那个,只有游戏哦。不能真的杀掉哦。」 「如果这是悬疑小说的话,就该会成本是游戏却真的杀了人的展开哦。」 「这不是悬疑小说,请放心。」 「这样啊。」 说着哀川润走出了房间。 才起来一分钟就可以行动的即时反应,真不愧是她——比一般的电脑可要快得多。就现状完全能说,哀川润已经领先于电脑了。 「话说回来,润小姐。你要杀谁呢?」 这句听起来十分的危险。 「第一个遇到的那个。」 对于佐佐的提问,哀川润回了一句更加危险的。 6 一小时后——眼看时限就要结束之时,数字侦探开发主任、堂妙香所看到的『案发现场』可是相当凄惨的。 不,那并不是指游戏层面的意义。准确的说,如果说这是现实的话,想必会让人感受相当凄惨吧。 在别墅客厅的中心,有着插着『小刀』的『长女』的『尸体』——而且客厅被『长女』的『鲜血』染红了。 染红并不是比喻,而是正如文面的意思。用当做『长女』的『血』的深色粘血,在房间中写了许多相当大的字。 那是不知以何处为起点的数字。如果取出其中一部分大概就是这样。 「1241235828992834722938462398462934659019231092380123981029371231209371029371031241441241231231231312397123091273……」 一般参加这种游戏,为了减少能输入进数字侦探的数据,会尽量引发『不起眼的案件』—— 哀川润却反其道而行之。 「怎样?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在『尸体』和『案发现场』前哑口无言的缶堂的背后,哀川润如此问道——在哀川润的背后是身为监视人和见证人的佐佐。她惊讶地板起面孔。 「……马上就会知道了。既然是这么夸张,有如剧场般的犯罪方式……说实话,甚至让我感到有些失望。哀川小姐,你不是放弃了比试吧?看在没希望赢了,于是就干了这么夸张的事情。那样的话,就算输了,也能给人留下印象成为传说……」 「我已经成传说了,才不会去做那样的事呢。」 哀川润淡淡地说完,挑衅道。 「快点开始搜查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现在已经叫所有的工作人员去收集数据了……我们才不会只拘泥于这房间里留下的印象深刻的信息呢。」 「那样最好。这东西或许只不过是搜查现场混淆视听的伪装工作而已。」 然后哀川润边这么说着离开了现场。 「我先告诉你们,一小时后我会杀了『长子』。别拘泥于常识,快点推理哦。」 「诶?」 这句话让缶堂感到十分意外。 「什、什么?你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过说把我引发的案件变成连续杀人事件而已。一小时后杀了『长子』,再过一小时『主人』——从现在开始八小时后,这别墅里的所有人全杀了,也就是犯罪声明啦。」 「什……」 「所以你们是快点哦。防患于未然,可也是一位合格的侦探所需要做的哦。」 然后哀川润撇下惊讶无比的缶堂,消失在了别墅的深处——佐佐默默地准备追上去。但缶堂叫住了对佐佐,她觉得佐佐似乎还能沟通。 「等等!」 佐佐转过身来说道。 「什么事?」 话语中微带着些同情,给人的感觉却又像在说:『我现在哪还有空管你』。 就像在责怪一般。 要说的话,就如同在说:『我之所以现在这样被哀川润耍的团团转,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发明的电脑』……。 虽然缶堂对此视线感到些胆怯,但毕竟她好歹也是如此年轻就当上了开发主任的人。该说的不满还是能好好说出来的。 「时、时限应该是从现在算起二十四小时之后吧——她怎么能擅自更改规则。」 「更改……不如说了破坏了吧。规则,秩序的破坏。很符合犯罪者这个形象吧。」 本来她就是比侦探更适合当犯罪者的人——说完,佐佐在视野范围中寻找哀川润。不过动作迅速的她,已经转过了走廊的弯,看不见踪影了。不过她的气息却依然十分明显。 「只不过呢,要说的话。也并没有被害人只有一个的规则啊……就算润小姐要把屋内的人『全杀』了,那对游戏的进行也不会造成任何阻碍。」 「……可是。」 「请放心吧,缶堂小姐——就算一小时内『长女』的杀人事件没有解决,而第二件杀人案发生了,也并不会判为游戏结束——那个时间限制,终归不过只是润小姐擅自设定的而已,并不是新规定的规则。」 「…………」 不。 说确实是这么说——确实是这样,但是如果把结果做成报告,给人的印象就完全不同了。 『解决了杀人事件的数字侦探』和『没能防止第二件杀人案却解决了杀人事件的数字侦探』—— 「润小姐大概是想说,这就是数字侦探弱点之二吧——也就是说,推理力高并不等同于能够防止第二件杀人案的放生,甚至……」 「才没那样……不过,就这点而言,人类的侦探不也是一样吗!」 缶堂少有的陷入了混乱——不过这种情况下不混乱的就不能算是人了——缶堂对着佐佐怒吼。 佐佐并没有做什么该被怒吼的事情,她应该只是一时混乱了吧。 「第一个弱点的切断电力供应也是如此——如果断了食物供给,人类的侦探也迟早会饿死!」 「正是如此——不过」 佐佐说道。 感觉她有些同情——怎么说呢,就像在说『真是倒霉啊,跟这么个人扯上了关系』似的—— 「如果只能做到人能做到的事,就没有把侦探做成电脑的意义了。」 「…………!」 「这是润小姐可能会说的话……如果电脑要取代人类的话,那电脑就必须必人类更有。虽然说不用工作可以轻松了,但是人们是不能一直『什么都不干』的。」 佐佐留下这么一句离开了——她毕竟肩负监视一职,不能长时间离开哀川润。 确实那是对电脑来说,不太可能办到的工作——如果不是感情上来说喜欢哀川润的人就办不到的工作。 「……开什么玩笑。」 缶堂骂道。 用平时不会使用的粗暴词语。 实际上,如果不是在这个杀人现场(模拟现场),而且不是因为现在是实验中的话,她大概就会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给砸了吧。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在一小时内解决这个案件,防止第二个案件发生的!」 她如此决定了。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做出此决定之时,她已经——顺带数字侦探也已经失去了胜机。 太过于激动。 变得情绪化。 在这种情况下,它就算还是侦探,也已经算不上是什么电脑也算不上是什么数字设备了。 7 结果,缶堂妙香操作的数字侦探、SH-43型看破『这个案件的犯人是哀川润』,大概花了十八小时——从游戏开始时算的话,是经过了四十二小时。也就说虽然没超过时限的四十八小时,但却没能在哀川润擅自设定案件发生的一小时后、两小时后、三小时后、四小时后、五小时后、六小时后、七小时后、八小时后的这些时限。没能成功防患于未然。 别墅内的居民全死了。 虽然就算是游戏也算是过分的情况、过分的展开、过分的结果,可它们都有着相应的理由——让缶堂咬牙切齿的理由。 如果说哀川润所演的是『普通的杀人案』的话,本该一小时内是能解决的。 可她却刻意弄成了夸张的杀人案——把房间的一面全部用血字写满一般夸张是杀人案。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正常会对她自己刻意留下许多痕迹而感到疑问——要说的话其实理由也很简单。 留下非常多的痕迹。 这件事本身就是哀川润的目的——也就是说,通过增加需要输入进数字侦探的数据而【拖延时间】。 足够到下一次案件发生的——时间。 当然,身为机械的电脑它数据处理速度不是人所可以比拟的——可输入数据的毕竟是缶堂他们这些『人类』。 不管怎么都要花上大量的时间——并且还会失误。 不,不是失误,而是错误。 没错。 不论电脑有多么正确,因为它的精密——操作者的,也就是所谓的人工错误是不可能避免的。 需要输入的数据越多,人工错误出现的概率就略大。 「也就是不管科学搜查发展到多先进,冤罪都不可避免的理由——或者说是数字侦探弱点其之三吧。就算电脑不会失败,人也会失败。」 在拼命输入着大量微小数据的缶堂的背后,『犯人』如此说道。可缶堂无视她全力进行着工作。 如果因为挑衅而变得过于激动,情绪化的话。失误的概率相对也会提高——但是她的性格也并不是完美到可以抑制得住激动的。 现在想来,二十三小时后才开始引发案件,为的是通过减少剩余时间让数字侦探和工作人员们着急吧。 【就算电脑不会着急——人也会着急】。 而且哀川润刻意把那个数字列写得让人不好区分是『1』还是『7』,在现场留下了容易让人失误的证据……。 「留下假证据,对真人侦探当然也是有效的——但对电脑来说更有效。在那方面,电脑可是完全不知变通。」 ……不过,发生了数次人工错误,花费了大量时间也是事实。就算如此,SH-43型也并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它可是集合了缶堂开发所所有精华的发明。 所以并没有『不知变通』——就像搜索引擎可以有『模糊搜索』应对一样,包含错误的暧昧的情报,虽然要花额外的时间,还是可以应对的。 这点让哀川润也十分意外。 「挺能干的嘛。」 她率直地感叹道。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游戏开始四十二小时之后事件得到解决——不过就缶堂来看,不止是第二个案件,连第九个案件都没能阻止的事让她相当的悔恨。 案件数越多,情报量也就越多。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不过还是查出来了。犯人就是你。」 缶堂宣布推理回合结束,将工作人员、搜查人员还有『犯人』——别墅里唯一的幸存者哀川润和监视者佐佐集于一堂,开始解谜。她心情决算不上乐观或者向前。 就算如此,『这样总算结束了』成就感还是有的。 虽然查明了犯人,但却毫无赢了的实感。 成了各种非本意的结果(被弄成这样)。不知这份报告能不能从国家那获得预算还值得检讨,可是总算是能下山了,心情是放松了不少——但。 从这个意义来说,安心的还太早了。 所有人集合到客厅,也就是游戏中最初案件发生地方。马上就要开始解密的时候—— 此时大意了。 明明此时才是侦探最重要的时刻。 「首先我来解说这里,第一个事件现场的血文字的意思。这个正是事件解决的重要线索——」 不,这事先放在一边。 当做『敌人』,何况还是『犯人』的哀川润就在眼前——开始滔滔不绝地解说的人,最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这点小事事前就该调查清楚。 使用一下搜索引擎。 「不过就这个情况,没有好果子吃的不是人是电脑啦——我踢!」 居然踢了出去。 瞬间被踢飞了。 坐在沙发上哀川润站起,用穿的高跟鞋的尖踢飞了正常读屏幕字的缶堂手中的电脑。之后电脑撞上了吊灯——撞上吊灯装饰的笔记本电脑,直接被刺穿没有掉下来。 「…………。…………。…………!?诶!?什么!?」 把握现状足足花了二十秒。 其实理解了的话,这事实际上非常的简单。 哀川润,也就说『犯人』在『解密』时,『杀害』了『侦探』—— 「数字侦探弱点其之四——这点是最致命的。顺带一点也是电子书籍不能普及的一大理由。」 哀川润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回去之后说道。 「会坏。」 「……还、还说会坏……」 确实坏了。 并不是切断电源啊,炸掉中继车啊这样间接的行为——直接『杀害』了数字侦探。 「纸制的书籍可以保持千年甚至两千,电子数据可保持不了那么久。出点问题可就看不了了。作为保管的话,太不可靠了——就算可以装下两千册,下个雨就全部完蛋了。」 「那、那指的是——电子书籍化的事!侦探应该不同的!这、这样……何止是拔线,直接毁了游戏机就以为你赢了……我才不会认同!就像电脑会坏一样,人被杀也是会死的——」 「那可就难说了。」 哀川润耸耸肩。 「数字侦探名字来源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是有名的拳击手,还有身怀叫巴顿术的日本格斗技。也就是说,就算跟犯人打了起来,他也具有足够获胜的力量——警察的话,剑道和柔术是必修课吧?也就说要身临犯罪现场,『强大』是绝对条件。」 电子侦探太弱了。 只是聪明的搜查官派不上任何用处。 哀川润这么说道。 「顺便说一下,别想去车里拿后备的电脑了——没踢飞你的头而是笔记本电脑,单纯只是『因为近』而已。」 不过我也觉得如果要闯入缶堂开发所破坏超级电脑本体的话终究有些太过分了—— “…………!” 面对着这样的话语。 面对着这样的暴力,谁都只好沉默。 那就是完美犯罪达成的瞬间。 8 「在往后的时代,个人的知识和分析力将渐渐失去意义——有不明白的东西就到网上去大家一起想。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何况能有成千上万的人帮助。所以我觉得个人需要的也只有臂力了。」 「臂力。」 「就是说,对个人能力的评价会从以智能为标准转变为以技能为标准。所以运动员的荣耀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润小姐,那你会怎么办?」 「嗯?」 「如果是你的话……如果这个案件是由你负责,你会怎样解决?有阻止第二、第三个案件的自信吗?」 「我说啊。别说第二、第三了,我都有阻止第一个杀人案的信心。」 「是吗,如何阻止?」 「在游戏开始时就打飞了『犯人』。反正游戏规则上,最一开始就知道那家伙就是犯人了啊。」 「……那犯规了啊。」 「是的,没有赢。但是就算犯规我也不会让死者出现。不拘泥于胜利和名誉,这才是我心目中,成为超越侦探的名侦探应有资格。」 Miss/ion4./end. 哀川润的失败 Miss/ion5. 不败的赌徒与失败的承包人 “最强人类”口中的赌运——与本次任务的关联是!? ■■ “你觉得赌博时有流势之说吗?” “没有。” 哀川润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佐佐沙咲的问题——地点是哀川润最近扎根的酒店房间。 哀川润在全国都有所谓秘密根据地的私有住所,但是最近因为一点点工作上的麻烦(姑且不提她的工作本身就是个麻烦),所有隐蔽住所都处于覆灭状态,她暂时过着辗转于各种酒店的日子。 常与危机相伴的她以前甚至被说作“哀川润所到之处无不崩塌”,因此省会虽然居无定所,但反而很少像现在这样留宿普通旅店……顺带一提,住的并不是什么套房,而是普通标间。 (虽说这人并没有手头紧张……而且生活方式也相当华丽,但生活本身却格外简朴呢。) 佐佐想着这些,重复了一遍哀川润的速答。 “没有、吗。” 听她这么说,倒是觉得确实如此,但仔细想想,还是有些意外。 “嗯,没有,绝对没有。” 哀川润穿着一身酒红色的套装,姿态粗鲁地横躺在床上,说道。 “这种东西,不可能有吧。幸运和不幸都是偶然的产物,有的只是无情的概率罢了。” “…………” 是问法不对,佐佐反省着。 若佐佐想让话题朝着自己所期望的发展,就应该问“赌博时是没有流势的吧”——若这么问,哀川润一定会回答:“肯定有吧,你说什么呢,概率?谁知道这种高端的东西啊。” 这人性格直率但相当扭曲……或者只是单纯以调戏佐佐为乐吧。 “话说,这关系到如何定义赌博吧——‘掷硬币连续十次正面朝上,所以下次应该也是正面’、‘这就是正面朝上的流势’,这种只不过是带有希望的观测罢了。” “但是,实际上——” 佐佐说道。 总之,哀川润似乎只是不想对佐佐所说的话表示同意,所以佐佐故意对她说了些理所当然的话。 “但是,有时会亲身感受到胜负的趋向或走势吧?” “这个,若是体育运动的话,确实感受过——也就是某方掌握了局势发展的主导权……若把流势换成‘潮流’的话,也就是坊间的流行是由广告公司创造的,类似这种感觉吗?” “不,不是这种感觉……就是,搭上命运之流的感觉?用最近的流行语来说的话就是——” 佐佐说到“用最近的流行语来说的话——”便语塞了,并不是一时忘了自己想说的话,只是在哀川润面前用这种表达会显得有点愚蠢。 但是仔细想来,如此符合这句话的人也屈指可数吧—— “——是想说‘拥有’吗。” “拥有什么啊。” “运气啊……幸运啊……总之就是保证好运的‘某种东西’。” “‘某种东西’啊。” 哀川润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低声说道——总之没有看着佐佐。似乎很无聊,非常无聊。 虽说正同时“处理”着几份工作的她并不会这么觉得,但或许是因为格外疲惫吧。 那么,占用这休息时间的佐佐完全成了个不识相的家伙……佐佐开始反省,但又突然意识到。 佐佐本来就是被叫来的。 “在我看来,赢的家伙只是赢了该赢的……输的家伙只是输了该输的。由于准备太周到了,所以看上去赢个不停吧,做法各有不同呢,我在赢的时候有赢的理由,输的时候有输的理由,从来没有过该赢的时候输了,该输的时候赢了哦。” “所谓的拥有其实是‘拥有实力’吗?但是,决胜负时技巧实力不就是附属品吗?被运气和偶然支配……若能与那运气和偶然为伴,便能胜利。这不就是‘搭上了流势’吗?” “运气和偶然……能够利用这运气和偶然或者能准确应对运气和偶然的人便能成为胜者吧?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经常背道而驰,所以不是很明白……” “…………” 佐佐想着这个人似乎最讨厌偶然的胜利了。这人尽管“拥有(运气)”,但也会毅然丢弃。 佐佐这种一本正经的人偶尔会对这份大胆,或者说对这份极端感到憧憬,但是,说到底只是“偶尔”罢了,佐佐非常清楚,非常明白,不能任凭份这憧憬左右自己。 哀川润有时甚至不在乎输赢,这种生存方式看似大胆自由,实际上也具有毁灭性。 哪里是自我破坏,简直是自杀。 至少与创造无缘。 若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永远不死的、无敌的哀川润——甚至被称为人类最强承包人的哀川润实际上极其脆弱。 或许言过其实了,但是,就算她明天突然曝尸荒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或许只有佐佐是这么看待哀川润的,但是佐佐也不过是最近才这么认为的。 至少难以想象。 哀川润不做承包人,作为一个人类过上极其普通的家庭生活—— “我的手气基本上很差的。” “啊啊……这么说来确实如此呢,是指关键时刻会抽到鬼牌的类型吗……” 她跟瘟神附体般运气极差。不过,不管运气好坏,能超越哀川润人生的只有哀川润自己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或许只有拥有颠覆命运之力的人才会被称作强者……这样的话不管有没有流势都跟胜败无关呢。” “不过从结果来看,作为普通的评价,还是有‘好运’‘坏运’之分吧。善于雨天踢球的球队正要进行重要的比赛之时正好下起雨来,这时可以说‘运气好’吧。但是,这只是偶然罢了。” “虽说如此……不,总觉得有什么不同呢。” “恩?哈哈,话说,你所说的是那个吧,佐佐。是否存在那理论无法解释的‘流势’?” “理论无法解释……是呢,或许的确如此,只能用偶然来解释。但是,在这世上不是有很多难以言喻的幸运和奇迹吗。我对于这些……” “幸运和奇迹之所以发生只是概率的问题罢了,正因为过去从不间断地反复进行着无数次试验,所以一定概率上出现了一颗地球……但是宇宙中存不存在外星人就另当别论了。 哀川润的意思是——发生过奇迹并不代表会频繁发生奇迹。 佐佐觉得这人相当怪异。 明明她自己就曾无数次实现看似不可能的奇迹——佐佐想着。 可是,一般人绝对不会进行无数次试验,就哀川润来说,正是因为自己不断反复进行着这种程度的试验,所以才能“实现奇迹”。 普通的人类无法到达引发奇迹的阶段——反过来说,对于能够引发所谓奇迹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日常之事罢了。 而且中一等奖的人基本上都是批量购买奖券的…… 看似偶然实为必然。 胜者赢该赢的——败者输该输的…… 虽然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不,并不是想说这些。 应该。 “虽说失败有理由而胜利没理由,但这不可能吧。我觉得,奇迹之类‘人类智慧所不及之物’说到底都是源于放弃思考。” “大概是这样吧——应该说,基本上都是这样吧。” 佐佐说道。 此处开始进入正题。 “话说刚才你举了抛硬币的例子……如果存在一个能连续猜中一百次硬币正反的人,不也能称作奇迹吗?” “……若果没有作假的话。” 哀川润稍微考虑了会儿,说道。 “如果存在连续一百次猜中的‘必然’,那大概是用了假硬币吧——但是,不是这么回事吧?” “恩,不是这么回事——” 感觉上。 就是这么说的。 “总觉得知道接下来会是正面还是反面——据说就是这种感觉吧。” “据说啊。实际存在的人吗。“ “是啊。” 佐佐点点头。 “‘他’——是个能在赌场上看出流势的男人。“ ■■ “‘他’是——先不说名字,暂且假设他叫‘掌控者(Controller)’好了,因为他在同伴间的俗称跟这个差不多——不对,因为他没有同伴,反倒被对手取了这样的名讳。” “‘掌控者’啊。” 很合适啊。哀川润说道。 她仍旧面向天花板,并未对这个话题显露出多大兴趣。 太难以捉摸了。 一开始就显得没兴趣,看来这次不会有成果呢。佐佐尽管这么想着,但毕竟是自己起的话题,于是继续道。 有句话叫做聊胜于无嘛。 “‘掌控者’姑且是日本人,但是这人在赌场上名驰海外——但也可以说是恶名昭著。叫做High Roller还算好听,实际上他一直赢一直赢,不断给各处的赌场带来毁灭性的的破坏……在庄家看来,简直是个死神般的人物。” “……什么是High Roller?” 哀川润问了个相当离题的问题。 佐佐并不认为哀川润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这个问题只是个社交辞令,姑且代替附和。 就算如此,也相当偏题。 “所谓的High Roller就是赌场的常客,也可以说在赌博上挥金如土的客人……而实际上就是这群人支撑着赌场,正因为如此,赌场方面才会给High Roller们提供各种服务……怎么说呢,‘他’之所以超越‘High Roller’而被称作‘Controller’是因为赌场完全没有获益。”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他从未在赌场上输过——对赌场来说不会输的赌徒简直就是大灾大难。 “不败的男人呢——让我想起了过去一个老头子,六何我树丸……但是感觉在那家伙和这家伙身上,‘胜负’的意义并不相同……” “?什么意思?” “我树丸老先生的胜利是有充足理由的——关键是,他是那种会累积理由的家伙。不管他嘴上说什么。但是这个‘掌控者’并没有理由,总之,就是不明所以,光靠流势和运气取胜吧?” 也就是说——并未出老千。 哀川润说道。 似乎是因为想起了个让人怀念的名字,她的话有点多了起来。这么下去,或许能勾起些什么,无理的传唤也有其相应的价值了。 “是啊,从赌场方面来看,怀疑连胜的客人出老千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完全没有此种迹象。” “虽然迹象这个词有些暧昧,不过正规的赌场无法作假。我也弄垮过几家赌场,不过,只是采取正面攻击,这里所谓的正面攻击并不是指上阵赌博,而是用物理攻击破坏赌场的意思。” “…………” 真是拥有些过分华丽的奇闻异事。 完全不想细听。 “‘他’的话。” 半是无视哀川润,佐佐勉强继续话题。 “‘他’的话,实际上不至于搞垮赌场——不管从物理意义上,还是从金钱意义上。在此之前,就被出禁了。” “出禁?” “出入禁止……出禁。” 明明自己就被各种地方这么对待,竟然还装糊涂。佐佐对如此提问的哀川润解释道。 “关键是被驱逐了。过强的赌徒会被厌弃呢。据说真正实力强劲的赌徒都是赢得适度的人……若让不懂装懂的我来说的话。” “不懂装懂的事情尽情说就好——但是,正如你所说呢。我也无法做到这个地步,所以很伤脑筋,不过,能够掌控胜败的人到头来都是活到最后的人呢,也就是说只在想赢的时候赢,其他时候都暂时输着吗……” “你也不行吗?” “不行哦。就算勉强能做到在极其不想输的时候不输,但在不想赢的时候还是经常会赢……尽管那家伙被叫做‘掌控者’,但并不能操控胜负吧?” 如果能做到那么可怕的事情,也不会被赌场禁止出入了——哀川润说道。 的确如此。 他能掌控的并不是胜败,而是命运、偶然——奇迹等虚无缥缈的东西。 虽然在佐佐看来这样更恐怖,但哀川润的想法截然相反。 这是价值观不同。 “——不过在我看来,说这家伙能掌控运势也不可轻信。都是周围人这么传言的,本人并没有这么说吧?” “说法确实有些夸张了,但是,世界各地的赌场都因为他而受到损失倒是真事……而且,现在连生命都要受到威胁了。” 佐佐省略了很多细节,硬是把时间线拉回到现代。 “就在前几天,他回国了了。” “回国。” 哀川润笑道。 “选择故国作为逃亡地,真事讽刺呢——而且,在日本,赌博是犯法的。” “…………” “总之,保持常胜然后隐退吗。真好笑——但是,做了那么多还没被杀掉,感觉真是赢了。换句话说,作为赌徒,保持常胜然后隐退才是完美的‘结局’吧。” 真羡慕啊,她说道,表情并未显得多么羡慕。 “在这层意义上或许可以说‘掌控者’君出色地掌控了胜负成败呢。” “不,润小姐——就是这一点让人困扰。” “啊?什么啊,你在困扰?” 这样的话就早点说啊,哀川润总算起身了——就她听到佐佐说困扰后做出可以称作反应的反应来看,佐佐或许应该感激两人之间的友情,但是,恐怕她只是对佐佐的烦恼源头有所反应罢了。 因为哀川润喜欢麻烦事。 而且并不是像名侦探那样喜欢解决麻烦,或者喜欢防范麻烦于未然,她酷爱投身麻烦之中,是个货真价实的冒险家。 “有多困扰啊,说吧说吧,告诉我。” 看上去很开心。 开心地让人冒火。 “该怎么说呢……具体来说,困扰的不是我。” “诶——这算什么啊。” 哀川润虽然没有再次躺回去,却阴沉着脸,一脸扫兴。 她想要愤怒地说“把我当什么啊”,但是,一想到佐佐把哀川润当什么后,便发现此时此刻两人彼此彼此。 “困扰的是国家吧。” “国家?话题太大了,已经到了国家的程度了吗。” “说是国家的程度,倒有些不同……虽说赌博在日本是违法的,但是日本也有许多国家承认的赌钱方式哦?” “啊啊——这么说来,的确。” 哀川润一副没有想到这点般的表情,点点头。她大概并不熟悉那些合法、或所谓健全的赌场。 哀川润和佐佐对话时,经常装傻。说来,虽然她经常装作无知,但现在或许是真的没有想到吧。 “赌马、赌车以及赌舰?大概就是类似的吧。” “对……还有赌球。虽然在人对人面对面的意义上偏离了赌博的定义,但是这是种类似‘飞苍蝇’的赌博方式。”(注:飞苍蝇是上海麻将里围观群众赌谁胜的一种说法,意思比较相近) “总之,如果把彩票之类的也包括在内考虑,国家是禁止亲自决胜负一类的赌博吧。暂且不提彩票,赌马、赌车、赌艇以及赌球在积累数据后能够预测一点,所以并没有排除自身因素……但是,某种程度上还是听天由命……不,应该是听他人由命了。” “这一点。正是这一点。” 佐佐说道。 “国家很害怕哦,害怕‘掌控者’来国家承认的赌场捣乱——” “…………” 哀川润沉默了。 原以为她是在脑中反复体会佐佐的话,但似乎并不是如此,这期间她只是在发呆罢了。 “诶?” 她反问道。 “刚刚你说什么?” “……所以,国家很害怕‘掌控者’会像在海外的数家赌场一样常赌常胜,从而破坏国家承认的赌场。” “不,那不可能吧。那种公益赌博是先从收益中抽取头钱,然后分配剩余利益,所以,不管形势怎么变化,这种分配系统下庄家应该不会吃亏——所以,不管‘掌控者’君连赢多少次,都不会想赌场那样倒闭。” 况且赌场也不会那么轻易倒闭,根本不可能靠‘飞苍蝇’来保持常胜——哀川润说道,但佐佐也不是不明白。 “虽说如此。” 佐佐如此开场道。 “据说在赌博上,只要存在常胜的人,对赌场来说就会产生坏影响。不是损益的问题,在赌场上‘掌控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麻烦——” “姑且是麻烦吧。不让客人多多少少赢一点,赌场也无法立足吧,但是,若有个客人连续不断地赢着,与其说这种画面不太平衡……不如说会打击其他客人的积极性。” “正是如此呢。” 佐佐说着正是我的想法,并点点头。 “虽说并没有出老千,而且堂堂正正来赌博,但此时此刻常胜不败看上去就是在出老千。” “经常说过强的能力等同于耍赖——我也经常被这么说,你那么强太狡猾了之类的……只是很不可思议呢。” “什么不可思议?” “被国家提防到这种程度的家伙自然会从表世界销声匿迹,潜藏到地下,意欲沾染违法赌博……但在这方面没有被戒备吗?破坏里世界的平衡之类……既然是里世界的事情,我居然没有听说过,太奇怪了。” “是呢。不,这才更有问题……‘掌控者’终究是个普通人。” “和我一样。” “不……” 佐佐差点就说出了不可能,但是,就其处境来看哀川润确实可以称得上普通人。 没什么背景就做到这个地步——这世上也是存在如此胡作非为的普通人的。 “‘掌控者’相对润小姐更加普通一点——有家人有户籍有居住证,是很普通的普通人。” “哈……” 哀川润听了这些,不禁发笑。 这就是所谓失笑的感觉。 “居然还活着啊,这种家伙。” “……是呢。” 一般来说,这种人类……这种普通人类不可能时常参与赌博。不久后,生活、甚至人生都将颠覆——即使常胜不败。 “所谓‘掌控者’也包括顺利掌控人生吗。一般,这种掌控都是由所属的组织来做的吧。” “没有这种组织吗。”哀川润问道。 “没有。”佐佐回答道。 “终究是个普通人呢……而且,正因为是普通人,才完全不涉及违法赌博。赌场在海外是合法的所以才会去,呆在严格禁止赌博的国家时,完全不会参与。在这层意义上真是品行端正呢。” “品行端正的赌徒吗……奇怪的形象呢……而且,正因为靠这个一直赢着,不,就算他只徘徊于表面健全的赌场,也亏得他能还活着啊。” “被你这么说,‘他’也会觉得光荣吧——话说,润小姐。” “干嘛。” “现在让我回到最初的问题……你觉得赌博时有流势吗?” “…………” 这次她并没有立刻回答。 虽然并没有囫囵吞枣般接受佐佐所说的话——但是,如果这种人物真的存在,就算是哀川润也会改变想法吧。 应该说不出‘没有’。 “没有。” 可是。 实际上,回答只是慢了一秒——哀川润的答案并没有改变。 “才没有那种东西——如果有人能掌控那些并常胜不败的话,那么那家伙就是个可恶的骗子。” “…………” 原来如此。 就算现实中存在流势,而且有人拥有能够看破流势的能力,这个人也会像这样无视这一切吧——佐佐想着。 若要说有没有运气,当然是有的,但是哀川润更为固执。 ■■ 这种对话之后忽然之间便展开了“哀川润VS掌控者”的真实场景。这是因为佐佐本来就是为此行动的,她从上司——不如说是从更上层的国家权力接受了命令。 老实说,自己不想再做哀川润的服务窗口了,但是,正是因为哀川润自己似乎是如此实行的——“要找我的话,就通过沙咲”——所以难以拒绝。 因此,确实获得了强大的后盾,但也总是忙于善后处理——话说回来,不管怎么想这都超过了一个警察的职责范围。 顺带一提,哀川润之所以突然叫来佐佐并没什么特别,只是为了提供情报罢了。哀川润为了把在现在投身的工作中所获取的犯罪情报交给佐佐才把她叫来的——对方似乎也有要事,所以以为这次也容易说出口,也正因为如此,这件好事才显得非常突然。 不管是好是坏,这个人就是喜欢惊喜。 首先,她不会如预想般行动,也不会说意料之中的话——就这次的事来说,如果佐佐一开始就提出“可以和叫做‘掌控者’的赌徒交战一回吗”,虽不能断言,但很有可能会断然拒绝道“太忙了,不可能”。 佐佐这么想着。 虽然她是个接受委托的承包人,但她的反复无常、或者说极具反抗精神的态度到底是想怎样啊,而她在心中始终贯彻、甚至已成为性格的一部分无可扭转,所以佐佐也无话可说了。 特别是这次进展顺利,所以佐佐难以抱怨——劳神劳心,不可估量。 忽然之间。 准确来说是当天傍晚。 尽管称不上真正的“忽然之间”,但是也太快了。哀川润听完佐佐的话后立刻伸手拿过床边的电话,给某处打电话,安排一决胜负的场所。 然后对佐佐说。 “那么,快把那个叫‘掌控者’的家伙叫来——反正这边斑鸠之类附近的家伙会尾随的吧?” (当机立断,雷厉风行……大胆无畏甚至不看事态发展不去察言观色,毫不犹豫便采取些一不小心便功亏一篑的无谋行动——) 为什么哀川润以前能如此自由自在地采取行动呢,真是不可思议。她在采取高风险并伴随死亡的行动时,从未有过不安吗——佐佐如此思考着。 对此她觉得: “她肯定能看见我看不见的东西,并且靠着这份信念行动,所以尽管外界看来危险,但润小姐自己完全没有正在冒险的自觉。” 这个便是对此的作答吧,然后她接受了这个答案(没想到这次她自己也有说),但是最近不禁觉得或许并不是如此。 总而言之——哀川润享受麻烦,且乐在其中,她只是故意增加危险,故意降低成功率罢了。 换言之,就是并不想成功。 这么说来,从哀川润所拥有的实力来看,人类最强承包人的工作状况即成功率似乎相当之低——尽管有传言说那是因为哀川润实力过高,大多数情况下工作本身都不能称为工作,但原因竟是哀川润并不以成功本身为目标的独特个性。 虽然在委托人看来这让人相当头痛吧…… (润小姐就算了,更不可思议的是“掌控者”竟然爽快接受了这种荒唐的邀请——) 地点选在哀川润所住的酒店——只是房间有所变化。普通标间对于接下来的“一决胜负”来说过于狭窄了。 房间里只有哀川润、“掌控者”、以及包括佐佐在内的几名警官。所以,要说有没有危险的气氛,其实是没有的——若说气氛紧张,确实难以否定的。 “……居然敢来,还若无其事的。” 哀川润自己把对方叫来,并平静地说道——隔着桌子对着对面的“掌控者”。 “……无所谓。” “掌控者”淡然回应着她那挑衅的话语。 “合法的话——都差不多。” “啊?” “我只是赌博中毒罢了……只要合法而且有地方,在哪里都一样……” “……嗯哼。难不成是指不管去赛马场还是来这里心情都差不多吗——说得好。” 好像很开心。 哀川润似乎乐在其中。 与此相对——“掌控者”似乎并不快乐,反而看上去很无聊——再加上本人比照片上看上去年轻得多,总觉得像是被叫到老师办公室的高中生,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至少不像是背负着给海外多家赌场带来巨大损失这种传说般逸闻。 “据说你能看出赌局的流势……总之你觉得自己能赢才来这儿的吧?” “……稍有偏颇。我似乎被误解了,请允许我解释……” “掌控者”说道。 他并没有述说英勇事迹般自吹自擂的感觉,反而像是在说为了顺利进行不得不说些不想说的事。 “赌博时我并不是常胜不败的——只是合计为赢罢了。能赢的时候尽量多赢点,会输的时候尽量少输点,只是反复如此而已。” “也就是说总体来看并没有输咯。别莫名其妙谦虚,这是更改设定。” “…………” 虽然并不可能接受哀川润的这番话,但“掌控者”沉默了。虽然哀川润似乎毫不在意,但刚才“掌控者”不经意间的一番话是多少赌徒想做也做不到的啊,一想到这里,佐佐的背脊便掠过一阵凉意。 “控制胜率。” “掌控者”沉默以对,但哀川润又继续说着,完全不看气氛。 “虽说能做到如此的家伙才是最厉害的——不过,你总是赢不觉得太过火了?至少经历几次‘合计为负’吧,都到了被国家监视的程度,今后会很难熬吧。” “不会——因为。” “掌控者”说道。 “若我能在此赢过你,我就能重获自由之身了吧?我就能——不受监视,自由赌博了——是吧?” 说罢,“掌控者”看向佐佐。 佐佐是在场最有发言权的人,虽未自报家门似乎已被看穿——这眼力真是不容小觑。 也算是反抗,佐佐并未出声,只是点点头。 尽管如此,“掌控者”也没有显得很开心。像是在检查机器的机动性般,视线又唰地回到对手哀川润身上。 “但是。” 哀川润插话道。 “如果我赢了的话,你这辈子都不能赌博了哦。” “没问题。” “掌控者”爽快定下了这足以左右今后人生的赌约,佐佐还是觉得他深不见底——但是没人顾及她的 想法——赌局平稳进行中。 “如果能让我提一个条件的话,那就是不要进行一次决胜负。” “掌控者”说道。 “正如您所知,我是个看‘流势’的赌徒——所以若是不能看‘流势’的一次决胜,就不能保证肯定会赢了。” “可以。” 哀川润爽快地接受了。 事已至此就有些不负责任了。 “这场赌局本来就是测试你的能力是不是真的——是吧?” 哀川润说道,这次换做哀川润瞥向佐佐。 确实如此,但正因为如此,忽然被扯进话题很是尴尬,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放心吧,‘掌控者’,如果你能总体上赢过我,就承认你能看出流势。” “……本来就没想过要得到承认。” “话说,你觉得赌博是什么?” 此时此刻,“掌控者”因为哀川润逼问般却又相当笼统的突击提问而露出惊讶般的神情。 他一副惊讶的表情,并未作答。 或许这才是真正难以回答的问题。 “啊啊,不——并不是什么策略,只是问个问题。什么是赌博——换句话说,怎样才算赌博。比如说下将棋的时候,若赌钱就算赌博了吗?如果说足球彩票是赌博的话,那么因百米跑冠军而获得奖金,又算不算赌博呢? “说到底,什么是赌博?赌博似乎就是赢了能得到些什么,输了又会失去些什么——然而,完全靠实力决胜负时,便难以称为赌博了吧。比如说将棋……若只是少许懂得规则的我挑战将棋的赌局,只是单纯胡闹,不成赌局吧。是呢……若不是在一定程度上被运气左右、若没有逆转的可能性,若没有一定胜率就不能叫做赌博吧。” “呵呵,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么说着,哀川润从口袋里拿出五百日元的硬币,并放在桌上。 “那么就选择简单的赌法吧。比猜拳更简单却更一目了然的赌法——投硬币,赌正反,然后不断反复。” “不断?” “是的,不规定次数。次数越多你所谓的‘流势’不就越明显吗?” 试着合计为赢吧,哀川润说道。“掌控者”同意后,便检查起这枚五百元硬币——确认有没有作假——然后以自始至终都极为淡然的态度,自信满满地说道。 “好吧。” ■■ 从结果上来看哀川润输了。 应该是输了。 至少在现场的佐佐看来,很难说那种结果是哀川润赢了——然而、但是,她好好完成了佐佐或者说国家给予的任务。 “掌控者”签署了一份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文件,上面写有今后一生都不在日本国内赌博。 抛硬币由于过于简单,所以不存在技巧问题。 若要说概率的话,明显各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这概率不可动摇,完全听天由命。 但是,“掌控者”开始还是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但是随着不断重复次数不断增加,正确率无限逼近一——好像真的能看见“流势”似的。 虽然佐佐自己多少对命运或者运势抱有怀疑态度……但是,似乎硬是被说服,承认那是现象。 但是。 哀川润毫不在意不断猜中的“掌控者”,不断投着硬币。哀川润猜中硬币正反的概率非常普通,所以各自的胜率越拉越大——但是她并不介意,于是一直赌下去。 一直。 一直,直到过了一星期。 直到“掌控者”体力不支,猛然倒下,一直赌着。 “总而言之就是‘筹码优势’——此处的筹码不是金钱,而是体力。那家伙深信不疑次数越多、越是反复试验、越是持续不断自己就越有优势。” “……真罕见呢,润小姐居然没有正面攻击……我还以为肯定会通过和‘他’的胜负证明不存在流势。” “偶尔需要变一变嘛。” “……基本上正面对决也能赢吧。若有润小姐的动体视力,硬币正反什么的简直百发百中啊。” “哈哈哈,深信流势啊命运的家伙基本上以此为信仰了。就算我从正面获胜,在这层意义上他是不会承认自己输的,而会说‘今天只是运势不好’吧。必须让他体验无法认同、难以接受的失败——所以有必要从另一个角度下手。” “比体力啊……但是,真可怜啊。” “啊?” “‘他’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只是因为太善于赌博,就再也不能在这个国家——在自己的故乡继续赌博。” “我并不觉得他可怜。我说过太强的人会被认为是耍赖,我并不认为这是错的。拥有如此实力的家伙不断在表世界狩猎,对于我来说有违常理,就像是拥有高等级能力却不断猎杀初学者的游戏玩家——说不定,那家伙会因此对表世界痛下决心呢。” “难不成是为了这个才这么做的?” “并非如此,对我来说,那家伙还是退出赌博界为好。” “为什么?” “能赢的时候尽量多赢点,会输的时候尽量少输点——他如诉说理想般讴歌着这些,但是要我来说完全是偏离目标,这是一种以为还有下次的思考方式。流势这个词语本身就宛如川流般让人联想到前方或者未来——但是,并不一定有前方或未来。” “…………” “该赢的时候一定要赢。无法一次决胜负的家伙称不上赌徒。” Miss/ion5./complete…?